第5章

坐在床邊的女人一身深藍色宮服,神情淡然寧靜,一只簡單的梅花琉璃釵斜插在發髻上,白皙的葇夷拿起湯匙,在湯碗裏舀出一勺遞到男人嘴邊,“陛下,不吃藥,怎麽會好呢?”

男人翻身背對女人,咳嗽的劇烈,雙眼緊閉,不說一句話。

女人揚起笑意,好似并不在意他的無視,招手将碗遞給芍藥手裏。

不過片刻,殿內走進一位太監,他跪在地上,恭敬說道,“三皇子去了長樂殿。”

龍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枯木的手緊緊抓住明黃色的被褥。

“這小子,命真大,火都燒不死他。”女人借着芍藥的攙扶緩步走下龍床,仰頭嗅了嗅寝殿飄蕩着的香氣,微笑着說道。

“來人,找到三皇子,就地正法。”

太監恭敬行了禮,“諾。”

男人掙紮着從床上坐起,側着身探出頭,“放過,咳咳咳,川,咳咳,川兒……”

女人轉身,靜靜盯着男人虛弱的臉龐,巨大的恨意從心裏湧起,“謝紀淮,你永遠這樣,眼裏只能看到宋清绾母子,我趙黎書究竟在你心裏算什麽!!”

“只要你放過他,你要什麽我都給。”謝紀淮懇求着低頭,喉嚨裏有些腥甜,這副身體怕是支撐不住了。

趙黎書走到謝紀淮跟前,接過芍藥手裏的碗,放在男人嘴邊,“把它喝了。”

謝紀淮就着女人的手緩慢吞咽,那般着急的模樣看在趙黎書眼裏是無盡的嘲諷。

殿內的熏香擁有安神的作用,謝紀淮的身體虛弱,喝完藥一會兒功夫便陷入沉睡。

趙黎書低頭注視昏睡的男人,臉龐上的眷戀與恨意複雜交彙。

“娘娘,威遠侯已經到長樂殿了。”芍藥沉穩的嗓音帶着一絲兒慌亂。

趙黎書掀開床幔,平靜的神色終于變得驚慌,“你們怎麽沒能攔着?”

“侯爺拿着禦賜令牌,攔不住。”芍藥聲音顫抖,膝蓋微微發顫。

“長公主殿下也跟着去了長樂殿。”

趙黎書目眦欲裂,“這對夫婦又來壞我好事!擺駕長樂殿!”

長樂殿的今天不同以往,比往日熱鬧的一些。

身穿華服,眉宇間帶着憂愁的女人坐在椅上,對謝望舒說道。

“本宮已派人去請侯爺,殿下節哀。”

謝望舒朝女人行了行禮,“多謝賢妃娘娘。”

鹿傾揪住謝望舒的袖口,示意他安心。

趙貴妃定然放不過謝望舒,鹿傾沒有辦法在皇宮可以永遠躲藏,便毅然來到長樂殿請求賢妃找來愉妃的兄長威震候,趙貴妃忌憚威震候手裏的兵權,斷然不可貿然行事。

突然,長樂殿湧進一幫人馬,領頭的太監跪在地上沖賢妃行了行禮,“娘娘安康,傳貴妃娘娘懿旨,帶走三皇子殿下。”

賢妃沒有回應,冷冷發問,“誰給你們的膽子,趕在本宮地盤搶人?”

太監恭敬沖賢妃福了福身子,扭頭示意下人行動。

宮女和太監按住兩人就要帶出長樂殿。

鹿傾眼看局面得不到控制,自己和謝望舒就要被粗魯帶走,情急之下扯過謝望舒衣擺下的玉佩,大聲說道,“先帝禦賜金牌在此,誰敢放肆!”

殿上頓時安靜,膽子小的立馬跪在地上,高呼,“萬歲!”

領頭的太監呆在原地,色厲內荏,“哪裏來的大膽奴婢,竟敢冒充先皇假傳聖旨!”

鹿傾不屑冷哼,“先帝體恤愉妃娘娘誕下皇孫,特将這雲紋象白玉牌賜予愉妃娘娘,見玉如見先帝,大膽奴才!快将這刁奴給我綁了來!”

殿上的宮女太監們一陣沉默,互相面面相觑,場面好歹被鎮住了。

“哪個宮裏的奴才,膽子這般大?連我九域的皇子都敢冒犯。”一陣爽利威嚴的女聲從殿外傳來,來人是一對男女。

女人身穿簡單的素白色織錦長裙,略施粉黛,發髻只着一只梅花白玉簪,難掩的風華絕代。

男人同樣一身白衣,卓爾不群,劍眉斜斜飛入鬓角,神色淡漠。

“拜見長公主殿下與侯爺!”殿上的人全部恭敬跪在地上,身形顫抖。

謝望舒彎下腰,沖這對夫婦拜了拜。

“真是苦了我的幸川!”謝南汐把謝望舒摟在懷裏,淚水浸透了謝望舒的頭發,少年回抱女人,淚水又忍不住淌了下來。

身旁的宋遇一臉動容,神色沉痛,難掩的內疚與悲傷。

鹿傾站在旁邊,心裏沉甸甸 ,謝望舒真是太可憐了。

謝熙棠從賢妃懷裏下來,神色迷茫,小小年紀的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誰讓三皇兄這麽傷心的啊?

謝南汐抹了抹眼淚,替謝望舒整了整衣襟,哽咽說道,“幸川,跟姑姑和姑丈走吧,我們回侯爺府,橘徕和洛晗等你回家。”

宋遇跟着點頭,“幸川,呆在這裏我們擔心。”

謝望舒止住淚水,剛要說話。

“這夜深人靜的,皇姐怎麽來了?”趙黎書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來,神色疲憊,眼圈通紅。

她說罷,瞅着謝望舒淡淡道,“川兒,節哀。’

這一派嬌柔造作的姿态讓謝望舒感到惡心,曾經溫柔善解人意的趙姨竟是披着狼皮的小人。

謝望舒渾身顫抖,滔天的恨意從心裏襲來,他想刨開這女人的心,看到底是不是黑的,将她的皮肉全部割開,放把火把她燒得渣都不剩。

鹿傾瞧見身旁的少年怒氣爆表,此時還不是硬碰硬的時候,她扣住少年的手腕,緊緊捏住。

謝望舒回神,微微掙脫鹿傾的手,示意她安心。

“承蒙趙姨關心,望趙姨徹查冷宮失火一案,将縱火兇犯繩之以法,告慰母妃在天之靈!”

謝望舒跪在地上,虔誠向趙黎書行了個大禮,隐藏在深處的漆黑眼眸陰鸷,眉目陰森。

趙黎書連忙把謝望舒攙扶起來,看見少年悲痛欲絕的模樣,心中十分暢快,“本宮定會徹查,還清绾一個公道。”

謝望舒感激點點頭,轉身對宋遇夫婦彎腰說道,“多謝姑母姑丈收留,幸川乃是這九域的皇子,如今父皇病重,母妃逝世,幸川十分悲痛,無法報答父皇與母妃的教導,特請娘娘恩準,恩準幸川前去皇陵為母妃守孝,為父皇祈福!”

在場的衆人十分驚愕,趙黎書探究觀察謝望舒的神色,這般識趣,真叫本宮驚訝。

謝南汐不能同意,剛要出口制止,卻被丈夫拉住制止,她怒目瞪向宋遇,卻見男人遞給自己一個安心的眼神。

“如此甚好,皇陵陛下先祖顯靈,定會欣慰幸川的孝心,一切納污藏穢的事都不會發生,本侯可說得對?娘娘?”

趙黎書聽着宋遇暗諷自己的言語,一陣氣結,謝望舒這輩子注定翻不了風浪,派去皇陵也正好。

“侯爺說的在理,本宮替幸川挑選幾個手腳麻利的奴才,明日便去吧。”

謝望舒叩謝趙貴妃,瞅了一眼鹿傾,淡淡說道,“皇陵先祖們喜靜,幸川怕擾了先祖安寧,特請只帶一人前往皇陵。”

“殿下,要讓誰伺候?”

謝望舒轉頭看向鹿傾,一字一頓說道,“鹿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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