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全職高手][周葉]歸一 第三卷 第三章（1）
千島詭湖兇名之盛，不在霧森之下，可每當人們得以見之面貌，還是會忍不住被眼前風光驚得忘卻了此地是何等險惡。
陽光下的湖面閃爍着粼粼光點，似是有人在綢緞上奢侈地灑下了鑽石粉末。而湖中島嶼，則是上天遺留在人間的明珠，大大小小，錯落有致，滾滿了這玉盤，等待着采撷。湖面時不時掠過一片陰影，讓人拿捏不準是何等龐大的水生異獸飛速游過。而上空盤旋的鳥群，在為首的變異鳥類帶領下逡巡，将身體全權交付給翻山越嶺跋涉而來的風，真是道不明的恣意翛然。有些小島湖畔還能見到普通動物伏頸飲水，耳朵靈巧轉動，時刻注意周邊動靜。
而看到這景象，就是葉修也不由得有瞬間的恍惚。無關其它，只因這地方，五百年前他曾經來過。那時他上小學，與父母和弟弟一同前來旅游，雖說很多細節都已模糊，此時的千島詭湖歷經幾百年歲月也變了不少，但還是讓葉修有了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能清楚地感受到人物皆非。
“你看！”
突如其來的聲音将葉修從思緒中生生拽了出來，他擡眼看去，就見一島邊緣，飲水的鹿被水中異獸盯上，差點殒命之時，一只變異雄鹿猛地沖出，将水中變異鲫魚一角頂了回去，然後雙方在淺灘上厮打了起來。
對于此情此景，包榮興的感想是老大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保護小弟安全，非常夠格。
“确實有些異獸會存在族群意識。有的是同種的異獸自發聚集在一起，形成新的變異族群，等于形成了一個精英隊。這類型的異獸戰鬥力、意識都非常可觀，比如狼——變異狼群是非常棘手的對手。而有些則是保護沒有變異的普通同類，也就是類似于族長的存在。”
羅輯是這方面的專家，立刻就解釋了起來。
“但也有作威作福類型的，”羅輯摸了摸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雷鷹，這是他最近剛馴化的異獸，有個“雷”字是因為它迅如閃電，可以飛到極高的地方避開其他異獸的襲擊，所以常常被用來進行信息傳遞工作，“同類相殺在動物界太普遍。”
“那螺蛳是哪種？”喬一帆好奇地問。
“是族長類。其實這種藥粉對變異螺蛳來說就像瘙癢，可變異螺蛳不可能坐視它的普通同類遭難。”羅輯臉上出現了個奇怪的笑容，像是有些無奈又有些興致盎然，“所以，我們首先要面對的是大片的徒子徒孫。”
喬一帆想象了一下成千上萬的小螺蛳搶灘登陸的場景，覺得想象力有點不夠用。
“然後我們就裝螺蛳，”熟練工杜明嘿嘿一笑，“裝得差不多正主就出現了。等任務結束，我們就可以吃螺蛳了。”
“哎喲，螺蛳啊，我還真沒吃過。”方銳立刻問，“怎麽樣啊味道？”
“咱輪回食堂的師父年年燒，早就練出來了。”杜明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嘆口氣，“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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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們站在湖邊，低頭就能看見倒影，身後則是一大片空地。每年他們都到這裏來清掃，巨型螺蛳上岸之後會将這片區域的樹木都壓斷，年複一年，就形成了這麽一大片空地，只有一些雜草還頑強地生長在此。現在往回望，可真是一目了然——百米之外，出現了幾十個鬼鬼祟祟的人，每人都拿着大兜，來回張望。
“那是？”
“是遷徙的散戶。”方明華解釋道，“每年我們來千島詭湖做任務，都會有散戶過來。等我們殺了變異螺蛳，他們就能把被我們逼上岸的小螺蛳都裝走。”
獸潮之時，異獸聞風而動，大多都會被天級們吸引走，甚至不遠千裏跑去追逐高等級能力者的氣息，故而基地往往是最危險的地方之一，尤其是有天級甚至數位天級的大基地。基地中的人大多能在基地的保護傘下存活，可基地附近聚集地都會被臺風尾巴掃中，死傷無數。所以每當這個時候，聚集地的散戶們都會行動起來，只為離大基地越遠越好。等獸潮結束，卻為了生活便利，卻又是離大基地越近越好，這就形成了每年兩次的人口大遷移。
輪回每年夏末秋初都會來千島詭湖清剿螺蛳，這早已不是秘密，所以散戶們若是行走到附近，多會來這裏碰碰運氣——螺蛳雖小也是肉，拿得多了，也是難得的吃食。
“可這也太冒險了，萬一傷到怎麽辦？”千島詭湖怎麽也是個殺地，就算是在外圍徘徊，也安全不到哪裏去。
“想要撿便宜，當然要承擔風險。”杜明習以為常，“差不多了，我們……卧槽！”
杜明還想說“開始準備吧”，就見興欣那邊的短發姑娘已經将裝藥粉的玻璃瓶扔到空中，然後一個炫紋打出去，直接在湖面上炸開。白色粉末迎風而散，洋洋灑灑，仿若在空中拉開了一道紗簾。
……這也太快了！他們還站在水邊呢！
“怎麽了？”雖然杜明這聲“卧槽”來得突然，但唐柔也知道是沖自己來的。
“跑！”
杜明才來得及開口，與葉修站一塊的周澤楷卻已經拉着他的手向湖的反方向沖了出去。見輪回首領都跑了，大家也明白接下來估計沒什麽好事，齊齊向後退去，離湖最近的杜明、唐柔二人落在了最後。
被拽着跑不用擔心，葉修就抽空回頭望了一眼，頓時樂了。難怪跑這麽快，藥粉在湖面上散得那麽開，再加上小風一吹，幾乎眼力所及之處都有藥粉。這藥粉溶解性高，藥力極猛，就這麽會兒功夫，就能看見螺蛳吃力地背着殼裹着泥巴爬上來了——別說螺蛳，岸上落了粉末的地方，都能看見蝸牛或喜歡陸地生活的成年釘螺努力奔逃。
就是這速度……呃。
普通螺蛳也是，爬得慢，可螺蛳本就喜歡依附在湖靠岸的泥土上，爬得再慢也上來了不少。它們個頭小小的，卻架不住數量多，而且那渾身泥巴的模樣，實在讓人不願想象如果他們還站在湖邊該找什麽地方下腳，萬一鞋子上都爬了螺蛳……那該有多惡心啊。
衆人這一退就是五十米，暫時安全，可周澤楷拉着葉修的手卻沒松開。就是眼睛瞎了的人都能看出來輪回的年輕首領今日心情特別好，簡直就快能和今天的天氣比一比了。
原因很簡單，他昨天晚上端着糖醋排骨回去，葉修還真就邊啃着排骨邊給他解釋了一大堆，從吸收食物中元素問題，到五百年前的一些所見所聞。雖然最後葉修很不厚道地在完全把周澤楷的興致吊起來之後，用“且聽下回分解”六個字做了結束語，但還是無法阻止好心情将周澤楷籠罩。
周澤楷有種感覺，葉修就如同一個毛線團，他人躲在毛線團的最裏頭，只有他将線一根根剝離，才能真正抓到這個人，而葉修正很主動地将線頭塞進自己手裏。
雖然葉修同時又像一管牙膏，那些秘密從來不肯一次性說清，怎麽擠都擠不完，但周澤楷也明白信息量太大的事情必須慢慢說——比如昨天葉修說他靠吸收元素維持生命，就讓周澤楷花了不少時間才消化。
相處這麽些日子，周澤楷知道葉修說出口的事情就會去做。他說早晚有一天會告訴自己，那就絕不是敷衍，而是在相處的這些時間裏，按照自己的步調，做好計劃，然後認真地去實施。
——我就在這裏，我準許你了解我。
周澤楷讀出了這樣的語句，這讓他雀躍不已。
[全職高手][周葉]歸一 第三卷 第三章（2）
葉修被周澤楷拉着，對方不放他也沒掙脫，只懶洋洋地指揮興欣衆人裝螺蛳：“多裝些，這麽點肉還不夠塞牙縫。诶去問輪回的戰友們拿些手套，看人家裝備多齊全。包子這不是小怪獸你別用板磚拍……”
“老大你看這個長得不一樣诶殼是尖的！”
“包子你放過它它只是只釘螺……釘螺？”葉修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模糊中好像抓住了什麽，但一時半會兒又反應不過來。
“小弟，你更喜歡吃釘螺還是更喜歡吃田螺？你喜歡哪種我給你多抓點！”包榮興是土系的，完全不介意螺蛳身上黏糊糊的泥巴，裝得最快，一邊對站在外圍的羅輯發問。羅輯的召喚獸愛幹淨，都對于這些螺蛳敬謝不敏，只負責在外圍警戒，畢竟冰狼、靈貓嗅覺靈敏，雷鷹又可以在高空觀察——變異螺蛳每年被輪回清剿，等級自然不高，可這個任務風險如此大，就是因為衆人往往都無法只應對螺蛳，千島詭湖中的異獸、異株又多又雜。
“一般都是吃田螺的好嗎？”羅輯無奈地回了一句，突然聽到上空一聲鷹嘯，立刻道，“有異獸來了，東邊，有四十多只。”
衆人等了有幾分鐘，這才聽見重物拖曳的聲音，再等了一會兒，就見四十餘枚一米高的釘螺一列排開，就像車隊似地開了過來。
這些變異釘螺都是成年體，喜歡在水線以上潮濕地帶草叢中生活，感受到同類遭難，倒是比水裏頭的田螺來得快多了。它們等級都在宇級左右，在衆多高級能力者面前完全不夠看，卻不意味着它們好殺。變異後的螺類，它們的殼就是大理石摔在上面，也只有大理石碎一地的份。異獸異株與覺醒的人類不同，是放大自己的種族優勢進行強化，螺類可見一斑。
一時間，遠程們都不要錢似地将元素往它們身上砸，輪回的傭兵們非常熟悉這些家夥，攻擊全數往釘螺螺尖上招呼，那裏相對脆弱，攻擊疊加之下，硬生生用蠻力砸了缺口出來。随後近戰齊齊沖出，直接舉起兵刃，沖着被遠程轟出的口子裏一頓猛戳，将裏頭給生生攪成一灘爛泥，這釘螺也就再無法動彈了。
興欣裏只有唐柔提起戰矛也沖了上去，紅色的火苗覆蓋戰矛周身，捅入釘螺殼內再拔出，戰矛都沒有沾染一絲污物。
“……還真是簡單粗暴啊。”喬一帆遠遠丢幾個鬼陣減緩釘螺的速度，對這樣的戰鬥做出點評，再看看，突然發現了奇怪的地方，“怎麽覺得他們有點……嗯，小心翼翼？”
确實，輪回的傭兵們神色都很嚴肅，哪怕身前的釘螺已經不動彈了，都要用武器再在殼上敲打一番。
“妹子，”杜明見唐柔奔向下一只釘螺，連忙出聲提醒，“你悠着點，這些釘螺不難殺，但是有些釘螺——卧槽！”
杜明對着唐柔吐出了今日的第二個“卧槽”，只因為怕什麽就來什麽，杜明要說明的情況偏偏就發生在了唐柔身上。
唐柔剛殺死的那枚釘螺裏，竟冒出了一只長蟲，十厘米粗細，直接向唐柔後背撲了過去。雖然突生異變，但唐柔并不慌張，感受到身後的動靜，直接調轉戰矛反手刺上，誰知那蟲滑不溜秋，竟繞上矛身就往唐柔握毛的手探去，粘膩的表皮令它毫不懼怕火焰。
說已來不及，杜明一個箭步上前，一下劈在唐柔戰矛上，将那蟲子的前端斬了下來。唐柔再一掄戰矛，連矛帶半截蟲子狠狠砸在地上，杜明又上前一步手腕一旋，将蟲子釘在地上後，猛地一劃，直接将它劈做兩半，連裏頭的晶核也一并削了。
杜明長舒一口氣，擡頭就見唐柔對他輕輕點了一下頭，轉身就往下一只釘螺走去。
“……”杜明呆了一下，立刻追了上去，“妹子你倒是說聲謝啊我救了你啊！”
“這是合作，不是救。”唐柔看他一眼，“你不出手，我也可以搞定。”
這難道還嫌棄自己多管閑事了不成！杜明氣結地跟在唐柔身後。
“小弟小弟，”這邊包榮興觀看了全過程，又保持了一貫的風格，“你看那螺蛳還會變蟲子，好厲害！”
“……那是血吸蟲。”羅輯頭疼地解釋。
羅輯這一說，葉修也猛地想了起來，他就說釘螺這兩個字為什麽印象深刻，這玩意兒可是血吸蟲的中間宿主啊。好像說解放初期全國約有一千萬餘血吸蟲病患者，嚴重流行區患者相繼死亡，人煙稀少十室九空。解放後對血吸蟲病進行大規模防治工作，這才讓血吸蟲病逐漸消失，據說當時最有效的舉措，就是大規模殺滅釘螺。
“這只釘螺和血吸蟲應該是雙生變異。一般來說，血吸蟲在幼蟲時才會栖身在釘螺裏，等長成尾蚴便會游入水中，遇到人或哺乳動物便鑽入皮膚裏。可剛剛那只明顯是成蟲，只有在與其釘螺雙生變異無法分離之後直接在釘螺體內長成熟時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變異的血吸蟲成蟲對人體的傷害巨大，它進入人體內後會迅速侵蝕內髒，并進行産卵，要不了五分鐘，人就死了。一旦被它們侵入身體，必須迅速剖開身體，将蟲子殺死，然後接受治療，否則怎麽也救不回來。”
“咦？”喬一帆疑惑地問，“變異體無法繁殖，它怎麽還産卵？”
“母雞沒和公雞嘿咻也能下蛋啊！”
方銳的例子雖然略無語，但确實說到了點子上，羅輯便繼續解釋：“是的，就算無法繁衍，但變異後的血吸蟲依舊有着産卵的本能——這也是為何春季會有一次獸潮的原因。春季是萬物繁衍之時，動物需要大量的營養才能供胎兒成長。而異獸雖然不能誕下後代，這種本能還存在于身體裏，這就讓它們在此時四處狩獵。”
“那為什麽秋天也有獸潮？”包榮興問。
“因為它們要為過冬做準備。”葉修替羅輯回答了，“沒儲存足夠能量的話，它們很容易在冬天餓死。”
幾人正說着，鷹鳴又起，正式拉開戰鬥序幕。這批人已經鬧出了動靜，将其它種類的高等級異獸引了過來，這下站着聊天的人少了一半，都出去迎敵，留下的人繼續和小螺蛳們較勁。
而那些撿漏的散戶，也在裝了一些螺蛳之後，見情況不對，便腳底抹油溜了。
葉修本還在觀戰，突然感受到了什麽，回頭向那些散戶的背影看去。視線掃了一圈，并未發現任何不妥。
“正主來了！”
魏琛的聲音讓葉修轉過頭來，就見湖岸漸漸被碩大的變異田螺占滿——這些變異螺蛳知曉一己之力無法擊退這些能力者，竟是在湖內聚齊才一同爬上岸來。雙方一觸即發，各種攻擊手段層出不窮。而其它暫時觀望的異獸也在此刻加入戰局，試圖趁亂偷襲，可一般都讨不到好。
于是螺蛳剿滅戰轉眼變成一場大混戰，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能下水又能上地的，還有被踩了地盤的異株，簡直群魔亂舞。縱觀全局，最累的就是治療們，他們又要注意保護好自己，又要給這些殺得不管不顧的DPS們加血，最苦逼的是，就算有幾個土系和金系的T，可暴力的DPS們都快把這副本刷成菜刀團一日游了。
方明華一邊晃着十字架一邊皺眉——身為輪回的第一治療，他年年都會來千島詭湖，可每次大家都進退有度，和諧得很，這次偏偏加了幾個興欣的家夥進來，把節奏全部打亂了。興欣的治療等級低，能起到的作用有限，所以他們完全就是菜刀隊風格，殺進殺出只圖個痛快。其實讓興欣自己去個角落裏鬧騰不是問題，偏偏杜明和唐柔杠上了，在比誰殺得多，然後魏琛方銳在一旁起哄，直把輪回傭兵團的人們也說得來了氣，都開始暗自較勁，節奏便越來越快。
方明華看了一眼周澤楷，他對此似乎沒有什麽意見，只在專心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方明華又看了看自家的治療們，雖然難，但他們都在努力支撐，并且因為這樣的高度集中，好幾次都發揮超常。而那些傭兵們，也不想被這樣一個亂七八糟的的隊伍比下去，都爆發出了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戰鬥力。
……似乎是個不錯的鍛煉機會？
方明華再觀察了一次全場，便不再想其它，全心全意将體內的木元素調動起來。
又灑了三次藥粉，這片區域的變異螺蛳消滅得差不多了，衆人便将螺蛳用麻布袋裝好，打掃了戰場收集完戰利品，離開千島詭湖的範圍，去了最近的安全區過夜。所謂安全區是各大基地定時派人清掃的地域，由于清掃頻率高，不會有高等級的異獸異株，基本都在宇級以下構不成威脅，以便基地車隊長途旅行時有地方落腳，故而只安排個位數的人守夜即可。
高強度的戰鬥讓大家都急需休息補充體力，在飽餐一頓後，鼾聲連成了一片。
在安全區內守夜人也不敢怠慢，時刻注意着周邊的動靜。身後的腳步聲讓她回頭，卻見是那個戴着面具的男人肩上扛着傘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她親眼目睹了周澤楷和這人舉止親密，便沖葉修點了頭，低聲問：“君隊長有事？”
“去解個手。”
“最好找個人陪同，不要落單。”
葉修笑笑：“沒事，我不去遠。大家都睡了，你說我拉誰起來？更何況我都地級高階巅峰了，哪怕是地級高階的異獸，我也總能跑回來求救吧？”
姑娘想了想，也覺得喊人起來陪同太小題大做，便同意了：“小心點，快去快回。”
“這有點懸，我解大手，盡量吧。”
姑娘撇了撇嘴。
葉修不緊不慢地走離了守夜姑娘的視線範圍，突然就奔跑了起來，等離了休息點有段距離後，這才站定，左手重重地在傘骨突起處一劃，一道深深血口貫穿整個掌心，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手臂垂下，血液沿着指尖低落，在葉修腳邊土地暈了一片深色，血液的香味被夜風帶着四散，林子裏的異獸躁動了會兒，卻因為等級差距太大而不敢上前。
“快冬天了，更餓了吧？”
葉修掃視了一圈。
“我知道你在跟着我，你們最想吃的就是我，不是嗎？”
葉修收緊左手，從傷口處擠出更多血液，這腥甜的味道更加濃烈了起來。葉修凝神聽了會兒，可除了樹葉的摩擦聲什麽動靜都沒有。又等了一刻，葉修心知再不回去那守夜姑娘估計得急了，只能操縱千機傘，激活白色流紋，令掌心傷口愈合。
“……真麻煩，既然這麽有自制力的話，就別做越界的事情。”葉修對着空氣說出警告，聲音裏暗藏殺意，“否則我掘地三尺，也會把你找出來。你不是第一個，我從來不曾留情。”
語畢，葉修不再停留，像來時一樣匆匆離開。
等過了有半個小時，雲層散開，月華洩地，照在這一片空地上，拉出了一個人的影子。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葉修方才所立之處，蹲下，暗沉的眸子盯着地上那一塊濕痕，伸出手指輕輕按按，沾了點凝固的血液，送進了自己嘴裏。
他含着手指，看了看那完全滲到土裏去的血，臉上露出惋惜之情，喃喃道：“……好吃。”
他仰起臉，在月光下低低笑了起來。
“一定……吃了你。”
完全暴露在銀輝下的臉，與葉修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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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發生在半夜的小插曲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葉修回來時羅輯的召喚獸似乎嗅到了殘存的丁點兒血氣，支起上半身看向葉修，在見到葉修食指點上嘴唇的動作後，便安靜伏下，不再有絲毫動靜。
天欲明，陸續有人起來晨練，多是做些基礎體能訓練。周澤楷也起得早，喝了口水便開始拉筋。柔韌性這種東西要保持起來實屬不易，随着年齡的增長韌帶會越來越緊，周澤楷從來不敢怠慢。完成例行任務後，他往葉修那邊望了眼，就見葉修果然在看過來，沖自己笑着點了下頭，就轉去和自家隊友說話了。
周澤楷再舒展了一下四肢，舉步便走了過去。
“老葉你不是認真的吧？”
稍稍走近，聽力極好的周澤楷就聽見魏琛在低聲叫喚。
“呵，當初又不是哥逼着你們賭的，這會兒說這些頂個屁用。說好了，持續一個月，斷掉一天都不行。自己選吧，是要‘青春的活力’還是要‘時代在召喚’？”
……這是啥？
“能兩個都不選嗎……”安文逸也覺得太丢人。
“那還有個‘左三圈右三圈’，要試試看嗎？”葉修問道。
“老大你還有新的教啊？”包榮興有點興奮。
“……當我沒說。”安文逸掩面。
“我都無所謂。”唯一的姑娘倒是幹脆利索多了。
“隊長大人求放過！隊長大人您英明神武霸氣側漏！”方銳和葉修相處久了，說話越來越有五百年前“古人”的範兒了。
“你們是打算扭扭捏捏上陣，還是幹脆弄出一副高人範，跳得高大上一點，讓別人琢磨不透？快點決定啊，三，二——”
“高大上。”魏琛咬牙。
“……高大上。”方銳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什麽是高大上？又接觸到新詞彙的周澤楷将這個記下了。
“好，快點排好，就‘時代在召喚’了啊。”葉修話裏滿是笑意。
羅輯之外的興欣衆集體起立，将武器放下，一字排開，每人隔着兩臂的距離，全部收拾好面上表情，齊齊做出了副高貴冷豔的模樣。
“……”周澤楷突然有了自己還是不要上前打擾比較好的覺悟。
輪回傭兵團的人看這些人不知幹嘛，也都好奇地望了過來，然後就見興欣的隊長喊起了號子，而興欣衆人踩着節奏，表情神聖地整齊動了起來，似乎是在練什麽奇怪的招式，而且那號子也有點怪。
“擴胸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嗯，确實很怪。
俗話說人啊，都是逼出來的。方銳見身邊小輩們實在有點崩不住臉上表情了，靈機一動，在做操的同時，兩只手都搓了個風球出來，一時間，風力流轉之下，廣播體操都給弄出了幾分高深莫測的味道來。
方銳這一弄，旁邊的人立刻有樣學樣，各種元素凝聚起來，随着動作翻滾釋放，簡直就像自備舞臺燈光效果一樣，還真有幾分意思。他們這一整，輪回那邊也不由得小聲議論起來——
“這是什麽練功方式？好神奇的樣子。”
“似乎是将舒展身體和元素微控同時進行，一舉兩得。”
“這也鍛煉一心兩用吧？”
“我覺得這是什麽奇特的功法……”
站在那的周澤楷對上了葉修的視線，對方口中不停喊着號子，沖自己眨了兩下左眼再轉過頭去，于是周澤楷一個人默默地樂了。
[全職高手][周葉]歸一 第三卷 第三章（3）
等興欣在方銳大神的帶領下結束了“高人練功”，大家一起吃早飯，有人好奇地過去問他們一開始練的是什麽。
“那可是方銳大大教的，一般人還不教給他。”魏琛毫不猶豫把隊伍裏唯一的天級推出去當擋箭牌。
聽魏琛這麽說，方銳內心滴淚，臉上卻是自豪模樣，心一狠把問題再一次推出去：“對，一般人看都不給看，畢竟這是我無意間得到的鬥神遺留下來的手稿。”
大神打賭被殃及池魚拖下水的小輩們默默扒飯，他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
由于沒參與賭局而逃過一劫的羅輯低着頭偷笑，堅定站在葉修這邊贏了賭局卻覺得廣播體操好玩硬要加進來的包榮興本來想說什麽，被羅輯塞了塊肉到嘴裏堵住了話。
所以對方一臉訝異地問：“真的假的啊？”
“當然，看我真誠的眼神。”
……沒看出一絲真誠來真是謝謝你了哦。
方銳見對方一臉狐疑，加了把勁：“這可是鬥神突破天級時有所感悟創下的招數，信不信由你。其實給你們看一看也沒什麽，因為要練這個得分好幾階段，我這才剛剛帶着他們練第一段，越到後面那就越是玄妙，最終就可以起到協助觸摸屏障的作用，效果堪比上品頂級銀武。”
方銳和魏琛一搭一和開啓忽悠大法，把人家輪回的小傭兵說得一愣一愣的，這邊好學的周澤楷也問起了葉修諸如“高大上”啊“時代在召喚”是什麽，最後不可避免的也就問到了方銳和魏琛是輸了什麽賭約上。
“我說小周是個懂禮數的好孩子見面會喊我前輩，他們都不信，能怪我？”
“……”
被拿來賭的小周同志決定要捍衛一下自己的權益，于是車隊開走的時候興欣隊長再一次上了輪回首領的車。
“小周讓我開車多大仇啊，”葉修握着方向盤還在掙紮，“你看我們興欣一窮二白的都被我吃光家底了，哪裏有車能讓我開啊，這不是在拿你自己的人身安全冒險嗎？”
聽葉修講了些那五百年前的事的周澤楷清楚地知道葉修在逃亡的時候是開過車的，所以他不為所動地坐在了副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再說了，葉修要是真不想開，說什麽都能賴過去，現在他腳都放離合器上了，絕對是半推半就。
周澤楷的判斷沒錯，葉修對現在的改裝大車也很感興趣，只是如果一直開車的話，就沒法吃東西了啊。
是吃還是開，這真是個問題。
最終葉修還是選擇了開車，畢竟這樣的機會着實難得——千島詭湖到輪回基地的道路常年得到輪回的修葺，路況很好，讓他這個五百年沒踩過油門的人找回感覺外加熟悉大車最合适不過。至于吃嘛，葉修也沒放棄，他要真喊了餓，知道自己情況的周澤楷還能不喂他？
于是輪回首領的這輛車就這麽歪歪扭扭上了路，前後的車輛都很識趣地給專駕讓了好大一片距離，直到開了一段距離葉修上了正軌，才沒把隊伍給弄成個“—·—”的形狀，葉修也放松了下來，開始和周澤楷說些有的沒的。
“那時候真是，為了保命，什麽技能都學會了。我跟你說，哥有手絕活，什麽樣的鎖到手上，都能用冰凝出把鑰匙來打開。那時候滿大街都是棄車，好多人偷車要砸碎玻璃再接電線，哥逮着哪輛就開哪輛的門，車子從來不漏風。有一次我們開了輛壓路機，一路碾壓過去，別說多威風了！”
周澤楷特別喜歡聽這些，只能在書本中見到的隔世風光，或是末世時的詳細細節，每知道多一分，他感覺自己認識的葉修就飽滿一分，所以每次都聽得格外認真。
“後來我出去弄了輛油罐車回來，本來以為會很爽，畢竟不用擔心油的問題，結果還沒開一小時，來打劫的人一批又一批的，還是被扔了。”
“油罐車很危險。”如果爆炸了，後果不堪設想。
葉修點頭：“是啊，所以後來我們找了輛坦克。”
“你們會開？”周澤楷覺得五百年前真是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當然不會。那時與我們同行的有個特種兵哥。”葉修輕轉方向盤繞過了路上一具異獸的屍體，“他有槍，又會打，知道各種求生的知識，教會了我們許多，怎麽用星星和樹木辨別方向，怎麽識別野菜，怎麽開槍……要不是他，我們三個在末世之初根本活不下來。”
周澤楷回想了一下嘉世基地建立時圍繞在鬥神身邊的那些人，似乎沒有特種兵出身的，更何況軍隊的力量基本上都在霸圖，便遲疑地問：“他……死了？”
“是的。”
葉修說完這兩個字就陷入了沉默，讓周澤楷感覺這個人的死亡背後有許多他難以想象的故事。一大早起來一直維持的輕松愉快的氛圍凝滞住了，只要再輕輕一碰就會土崩瓦解。周澤楷突然有種自己不該問的小懊惱，但同時，他卻更想知道當初發生的事。
無論是開心的，還是難過的，周澤楷發現自己比原以為的更有知道的欲望。
那是他沒有參與的葉修的一切。
周澤楷無疑是個最好的聽衆，他沉默，卻不會讓人覺得是自己在自言自語。他從不會催促，只靜靜地等待，像絲絲縷縷的風在不知覺時滲透進心房，不強硬卻無可抵擋。
所以就算周澤楷沒有繼續問下去，可葉修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主動說了下去。
“早期，異獸異株剛剛出現，軍隊還能壓制。可随着時間過去，它們越來越強，進級速度簡直快得難以想象，軍隊到最後基本都成了敢死隊。”
葉修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聲音裏頭染上了些許不仔細辨別都無法察覺的艱澀：“你能想象嗎，一個月，只要一個月，就能讓一只剛剛覺醒的異獸升上宇級。而能力者雖然開始陸續覺醒，可速度與它們相比，簡直比蝸牛爬還慢。”
周澤楷臉上難掩訝色，這樣的速度……假如現在的異獸異株都保持着這樣的進級速度，沒有基地挨得過獸潮。
“這個國家的軍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軍人。無論發生了什麽大災大難，只要部隊一出現，大家心裏就有了根定海神針。他們打贏過許多難以想象的戰役，因為他們為了國家和百姓将自己的性命放到最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