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V三合一 (1)

魏禹第一反應就是護着李玺, 不能讓對方看到他,于是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大皇子面上一慌, 質問:“方才房中之人, 是你?”

魏禹冷靜道:“魏某去了浴間, 剛回來。”

大皇子逼近他, 低吼道:“魏少卿,你把本王當傻子嗎?屋內還有一人吧?本王倒要看看, 是誰叫得那般銷魂……”

說着, 就要踹門。

李玺聽到動靜,也跑到門邊,想出去。只是, 不等他開口, 魏禹便背過手在門上叩了三下。

李玺到口的話頓時吞了回去——這是他和魏禹之間的“暗號”。

日間下棋時, 每到激動處, 李玺總忍不住抓耳撓腮、蹦蹦跶跶, 魏禹輕輕地敲三下石桌,他就立馬安靜下來。

根本沒有特意約定,兩個人就養成了默契。

如今聽到魏禹叩門, 李玺立即意識到不對, 捂着嘴沒吭聲, 只悄悄走到門口,把耳朵貼上去。

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魏少卿倒是憐香惜玉。”

李玺一怔, 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下一刻,魏禹的話就證實了,他沒聽錯。

“莫非瑞王想把事情鬧大,讓整個平康坊的人都知道您今日夜宿于此嗎?”

魏禹瞄了眼他的手臂, 意有所指道:“您的傷這麽快就好了?聖人若是知道了,定會欣慰。”

大皇子面色一變,怒意盡顯,“你在威脅我?”

“瑞王言重了,下官不敢。”雖然嘴上說着“不敢”,神色卻是不卑不亢,與大皇子的氣極敗壞形成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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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反倒魏禹更像世代簪纓之家熏陶出來的貴公子。

“魏某少時家貧,資質驽鈍,能得聖人提拔,擢為大理寺少卿,日日如履薄冰,不敢有一絲懈怠。”

這話看似前言不搭後語,實際每個字都戳到了大皇子心尖上。

大皇子突然笑了。

他怎麽忘了,該擔心的人是魏禹,而不是他。

他誇大病情,夜會男子,露餡了不過被聖人訓斥幾句,罰上半年食邑;魏禹卻不然,若讓人知道他喜好男風,前程可就毀了。

想通了這一點,大皇子當即放松下來,從上到下把魏禹看了一圈,笑得暧昧:“難怪魏少卿二十有四卻尚未婚娶,原來是同道中人……得了閑,一道吃酒。”

魏禹差點吐了。

都是男人,有的就是俏皮,就是可愛,就是讓人眼底含笑、心頭泛暖;有的單是看上一眼,就叫人惡心透了。

“承蒙擡愛,不必了。”

大皇子也不惱,哼笑一聲,揚長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魏禹方才收斂了神色,開鎖進屋。

李玺正站在門邊,神色莫名,“原來是大兄……大兄也喜歡男人?”

魏禹心頭微動。

這個“也”字,略微妙。

“屋裏那個是誰?不行,我得去瞅瞅!”說着,就要往外沖。

魏禹攔住他,“我方才為何不讓你出去,王爺不知道嗎?”

“對呀,你為何不讓我出去?倘若我在外面,決不讓大兄那麽……那麽惡心你。”

魏禹心頭一暖,“有王爺這句話,就夠了。左右瑞王已經誤會了魏某,就不必再把王爺牽扯進來了。”

李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魏禹話中的深意。

當即炸了毛,“咱們是清白的!”

跟他們不一樣!

魏禹淡聲道:“你我心裏清楚,但瑞王清楚嗎?屋中之人清楚嗎?”

完了,我不清白了。

我對不起鄭哥哥……

小福王一臉生無可戀。

魏禹不知道他這時候在想另一個男人,笑着哄道:“王爺不必驚慌,安然度過今晚便不會有人知道。”

“對對對,不能跳牆,不能讓金吾使看到,不能讓人說閑話!”李玺一着急就撓耳朵,“可是,明日出去的時候怎麽辦?”

魏禹拉下他的手,似是不經意擦過泛紅的耳廓,“王爺放心,我會安排好。”

“我信你。”李玺似是覺得癢,又撓了一下。

魏禹克制地移開視線,輕聲道:“王爺早些安寝,明日坊門一開就走。”

李玺點點頭,颠颠地跑回床上,扒外衫,踢鞋子,鑽被窩,麻利極了。

魏禹笑笑,把鋪蓋攤到另一頭。

李玺向來沒心沒肺,沾枕頭就着,等到魏禹轉身的時候,他已經打起了小鼾。

魏禹手上一頓,不着痕跡地扯着鋪蓋,往他那邊挪了一小截。

挪完拍了拍李玺,沒醒。

很好。

直接連人帶鋪蓋,一起挪。

直到把人挪到觸手可及的位置,這才滿意。

月色皎潔,客舍的大炕沒床帳,鋪蓋也不甚柔軟,過慣了精致生活的李玺睡得不太踏實,半夜含含混混地叫着“姐姐”。

叫第一聲的時候,魏禹就醒了,側身拍了拍旁邊的小蟲繭,輕聲問:“可要吃茶?”

“要,甜的。”小蟲子眼睛都沒睜,就知道吩咐人了。

魏禹也不嫌麻煩,披上外衫去了竈間,要了壺溫茶,又向燒火的小丫頭讨了兩塊蜜餞,給他泡在茶水裏。

小丫頭見他生得好看,早就紅透了一張臉,連連擺着手,不肯收錢,“不過是自家人做着玩的,值不了兩個錢。”

魏禹沒硬給,見她手邊放着打了一半的絡子,伸手解下腰間那個,遞給她,“這個樣式更新鮮些,學會了可拿到西市針線街第三家鋪子賣錢,挂着彩雲幡的那個。”

小丫頭使勁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粒小小的種子,或許能改變一個人一生的命途。

李玺踢掉了大半截被子。

魏禹給他蓋上,又被踢開。

折騰了兩回,不情不願地醒了。

魏禹喂着他喝了水,問:“可是熱了?”

“不熱,就是不舒服,脖子癢。”李玺蹙着眉頭,迷迷糊糊地枕到他大腿上,使小性。

魏禹燃起燭火,湊近一看,怪不得說癢,脖子和下巴一大片都給磨紅了。

這已經是店裏最好的鋪蓋了,和福王府的錦被暖裘相比,還是差太多。

魏禹搖頭笑笑,這只小金蟲蟲,可不是尋常人家養得起的。

他把自己的中衣脫下來,裹到被頭上,重新給他蓋好,一邊蓋還得一邊哄着,不然踢給你看。

他的中衣是官制,料子還算柔軟,李玺皺着臉蹭了蹭,還是不太滿意。不過,衣服上有他喜歡的味道,決定勉強湊合一下。

完了還笑嘻嘻地表揚了一句:“魏少卿還挺細致,比我房裏的丫頭還會伺候人。”

魏禹挑眉,“我還有更會的,王爺要試試嗎?”

李玺讪讪一笑,慫叽叽地縮進被子裏,只留了一個毛乎乎的腦瓜頂,“啊~我睡着了~”

魏禹輕笑着,把被子給他拉下來,免得憋壞。

李玺閉眼睛,打起了小呼嚕,如果睫毛不像小蒲扇似的忽閃忽閃就更像了。

沒了中衣,魏禹只穿着一條單褲躺回了被中,整個被子就像沒睡人一樣,邊邊角角都是規矩的。

李玺突然叫了聲:“大姐姐。”

魏禹這個樣子讓他想起了遠在安西都護府的長姐,看似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實際最是心軟,也……最疼他。

魏禹偏頭,對上他晶亮的眸子,“叫哥哥。”

李玺嬉笑:“爹爹。”

魏禹糾正:“禹哥哥。”

“魚哥哥。”

“禹。”

“屁!”

魏禹探出手,作勢要捏他。

李玺嬉笑着躲開,睡得暖乎乎的臉蹭在魏禹的中衣上。

鼻間滿是他的味道。

就很安心。

***

第二天,李玺将将醒來,魏禹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熱騰騰的羊湯胡餅放在桌上,暖乎乎水盆擺在床邊,刷牙漱口的柳枝青鹽也準備好了。

李玺聞着羊肉味湊到桌邊,又被魏禹拎回去,洗臉刷牙梳頭發,一氣呵成,發髻挽得比王府的梳頭娘子還齊整。

直到香濃的羊湯喝進肚子裏,李玺還在吹彩虹屁:“你是神仙嗎?怎麽什麽都會?”

魏禹笑:“嗯,神仙派來照顧‘金蟲大王’的。”

李玺翹起嘴角,一臉小得意,“那你可得忠心點,若是半路撂挑子,金蟲大王可是要向神仙告狀的。”

“喏。”

魏禹笑笑,變戲法似的抖開一套大理寺官服,還有一雙大號鞋,墊上極厚的鞋墊,又在外衫裏夾上厚袍子,讓李玺換上。

李玺一下子高出一大截,也胖了一大圈,喜滋滋地拿手比了比,“我快趕上你了。”

“嗯,也就差區區半個頭而已。”魏少卿一點兒都不想打擊他。

李玺啧了一聲,抓起自己那一大把香囊就往腰上挂。

魏禹擋開他的手,幫他把官服理好,腰帶袖口折整齊,領口也順得服服帖帖。最後,只給他挂了一個代表假身份的魚袋,一個普通的錦囊,還有一條青色的流蘇絡子。

這一捯饬,就連熟悉的人都認不出是李玺了。

小福王對着銅鏡轉了一圈,眸子亮晶晶,“明明這麽普通,卻這麽好看!”

魏禹不期然被他逗笑。

這只小金蟲蟲,是不是從來都不會煩惱超過一刻鐘?

李玺臭美的時候,魏禹出去雇了一輛馬車,又聯系了信得過的不良人去蕭府送信。

“待會兒出了門別說話,別讓人認出來。咱們先坐馬車去西市,進了祥福酒館同敏之碰了頭,王爺可自便。”

到時候,胡嬌會假扮成李玺的模樣,從福王府出來。

這間客房記的也不是李玺的賬,而是二姐夫蕭子睿的。

這一招原是用來糊弄定王妃的,沒想到竟派上了大用場。

就算大皇子派人查,查到的也只會是“魏禹與蕭子睿共度一夜”,和李玺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魏禹可謂是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不料,還是出了意外。

李玺上了馬車,不經意一回頭,竟在“天字一號房”窗邊看到了皓月。

皓月正對着窗戶捯饬他那頭被長安少女們贊頌為“三千鴉羽迷煞人”的順滑烏發,那神情,那姿态,一看就是酣戰一夜、食美餍足的模樣。

“我說昨晚怎麽越聽越耳熟,竟然是他!”

李玺氣得牙癢癢,若不是魏禹攔着,當即就要跳下去把皓月暴打一頓。

最後,這頓打皓月還是沒逃過。

從祥福酒館和蕭子睿碰了頭,換好衣裳,三個人一起去皓月小築堵人。

皓月剛好到了後門,正在下馬車。

魏禹和蕭子睿在十字街口望風,李玺沖過去,擡腿給了皓月一個窩心腳。

皓月疼得彎下了腰,擡起臉,譏諷一笑:“福王這是哪裏氣不順了,拿我這一條賤命撒火?”

“既然知道是賤命,就該規矩些。”李玺冷冷道,“你既喜歡男人,做什麽招惹別人家的小娘子?”

——別人家千疼萬寵,捧在手心裏的女兒,不是養來讓這種人渣糟賤的!

“哦,原來是為了壽喜縣主。”皓月看了眼街口的魏、蕭二人,當即明白過來。

回來的路上大皇子已經傳了信,告訴他昨天晚上隔壁房間的人是魏禹和蕭子睿。

“看來福王已經知道了。”皓月一派輕松。“那你肯定也知道,昨晚同我在一起的是誰。”

“你還真是恬不知恥!”

“不要以為攀上了大兄就能為所欲為,我現在不殺你,是怕我三姐姐白白地為你這種人渣難過!”

“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親自去跟我三姐姐說,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只要讓她對你徹底死心。”

“辦得好,我興許能留你一條賤命……”

李玺提着鹿盧劍,在他臉邊拍了拍,“若是辦不好,就把你這漂亮的臉蛋切下來喂熊熊子。”

皓月垂下頭,“福王的意思,白某懂了。”

“那就盡快照做,晚一天,我就切你一塊肉。”李玺一刻都不想多留,轉身上了馬車。

有人悄無聲息地來到皓月身邊,“先生,是不是要提醒瑞王,讓他早做準備?”

“為何要提醒他?”

對方一怔,遲疑道:“先生籌謀數年,好不容易接近了瑞王,若被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福王打亂,豈不是壞了主子的大計?”

“黑三,你是不是記混了,你家主子派你來是協助我,還是監視我?”皓月瞧着他,聲音溫溫和和,卻讓對方面色一僵。

黑三連忙躬身,“是小的僭越了。”

“不知先生的計劃是……”

“看兩個王爺互撕,豈不比咱們出手來得有趣?”皓月看着李玺消失的方向,勾起一絲惡劣的笑。

馬車上。

李玺憤憤不平:“他真惡心,他騙了窦姐姐,滿皇室的人都以為他們很恩愛。”

蕭子睿略蒙,“不是,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方才不是還在罵皓月嗎,怎麽突然換人了?”

李玺不理他,摳着小木匣的角,繼續道:“我要告訴窦姐姐,讓她離開那個騙婚騙心的狗男人。”

魏禹搖搖頭,“她未必不知道。”

蕭子睿:“什麽跟什麽啊,你們到底在說誰?”

李玺氣道:“她肯定不知道,倘若知道,如何能忍?”

“如何不能忍?”魏禹道,“王爺說的那位到底是世家貴女,想來極為聰慧通透,與那人朝夕相處,不知情的可能性極低,大抵是為了家族顏面隐忍罷了。你若這般直剌剌地說了,反倒打了她的臉。”

李玺不甘心,“那就什麽都不做嗎?”

“停!”蕭子睿插在兩人中間,極力證明自己的存在,“好歹你們也利用了我一場,至少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吧?”

魏禹似笑非笑,“你确定要知道?”

“我當然确定——還是不确定呢?”瞧着魏禹的神色,蕭子睿又動搖了。

魏禹不再理他,繼續安撫李玺。

蕭子睿心裏酸溜溜的。

明明他們才是同窗同僚、至交好友,怎麽短短一夜過去,魏禹倒和李玺默契起來?

嫉妒讓人失去理智。

蕭子睿牙一咬,心一橫,威脅道:“小寶昨晚沒回王府吧?你們再賣關子,我就去你二姐姐跟前告狀。”

李玺成功被激怒,擡擡下巴,“這個人好煩,讓他滾。”

魏禹笑笑,“王爺身份貴重,別說得這麽直白,應當說‘古困切,大水流貌’,《切韻》所錄。”

李玺奇跡般地聽懂了,“讓他‘大水流’!”

“喏。”魏禹微笑着推開車門,微笑着揪住蕭子睿,微笑着把他丢了下去。

蕭子睿風中淩亂。

用完就丢?

人幹事!

“姓魏的,以後別找我!”

“割席斷交!分桃斷袖!”

“不是,斷義!斷義!”

“老子才不跟你斷袖!”

蕭子睿一邊罵一邊扯起袖子,把臉捂得嚴嚴實實,免得被人認出來,丢了蘭陵蕭氏的顏面!

李玺呲着小牙,笑得可歡。

“高興了?”魏禹也帶了笑意。

李玺悶悶道:“那就先不告訴窦姐姐……不過,三姐姐的事我管定了,定要讓她看清皓月的真面目!”

魏禹笑笑,低頭看向他手裏的匣子,“這些陶俑都摔壞了,還帶着做什麽?”

“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壞了也得帶着。”這些都是昨天魏禹下棋贏來的,倆人聽牆角的時候不小心掀翻屏榻,摔碎了。

李玺刨了刨,驚喜地刨出一個完好的,“你看,還有一個瓷的,沒摔碎。”

那是個白瓷娃娃,巴掌大小,疏眉朗目,肅容直立,一看就是個年少有為的讀書人。

“欸?我怎麽看着有點像你……”李玺就像挖到寶似的,抓着小瓷娃在魏禹臉邊比啊比,“真的好像!你瞅瞅。”

魏禹道:“我家裏也有一個,和這個倒像是一對。”

“這個也給你,總不能讓他們分開。”

“既給了王爺,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那有機會讓他們聚一聚,可好?”

“好。”

李玺繃着笑,一本正經道:“我這個看着像今春定窯新出的,你那個幾歲了?”

“十歲了。”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迷路的小娃娃親手把那個小瓷人放到他書桌上,還煞有介事地說,讓娃娃伴他讀書。

那天,剛好是他十四歲的生辰。

那個瓷娃娃是他三歲之後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辰禮。

“都十歲了?我家這個才一歲呢,還是嫩乎乎的小寶寶,你家那個有點配不上……我再考慮考慮吧!”

魏禹眸底含笑。

十歲太大,八歲是不是剛剛好?

***

李玺回家之前,特意去了趟香餅鋪子,把李木槿平日裏喜歡卻不舍得買的幾樣香爐香料都買了,足足花去他一整年的月銀。

但值得!

只要能安撫好自家阿姐失戀的小心靈,花再多錢都值得!

我不心疼,我一點都不心疼。

李玺努力保持微笑。

進門之前先準備好手帕,足足十條,用來給李木槿擦眼淚;再準備一個軟墊,防止李木槿拿香爐砸他;對了,還有滿滿一匣子蜜餞點心,李木槿一傷心就愛吃甜食。

一切準備停當,李玺才一咬牙一跺腳,雄糾糾氣昂昂地進了壽喜院。

李木槿正坐在桌前打絡子。

呃,居然沒哭。

不僅沒哭,好像還在笑。

李木槿看到他,歡快地招了招手,“小寶快過來,姐給你打了個新絡子,剛跟窦姑姑學的。”

李玺狐疑地看着她,“你怎麽這麽高興?”

“我不該高興嗎?難不成我非得哭哭涕涕才正常啊?”李木槿邊打絡子邊說着,還心情頗好地哼起了歌。

李玺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試探道:“你沒收到皓月的信?”

“你怎麽知道我收到皓月先生的親筆信了?”李木槿頓時喜笑顏開,小心翼翼地從香檀木匣中拿出一封信。

李玺瞅了一眼,字裏行間情意綿綿,幾乎把牙酸倒,根本沒有一刀兩斷的意思。

“這信是何時給你的?”

“就你進門前啊,我剛看完收進匣子裏。”李木槿羞澀道,“皓月先生邀我去賞花宴——你說,他是不是要向我表白?”

李玺冷冷一笑。

好一個皓月,竟敢陽奉陰違!

李木槿瞧了眼他手裏的大包小包,不贊同道:“小寶,你怎麽又亂花錢?母親近來因為那誰的事心情可不大好,讓她瞧見了又得說你。”

李玺呵呵一笑,“如果我說,這些都是給三姐姐買的,母親還會罵我嗎?”

“那自然是不會的!”李木槿瞬間改口,“不僅不會罵你,還會誇你,誇咱們小寶聽話、懂事、孝順。”

李玺呵呵呵:“姐,你讀過《切韻》嗎?”

“那是啥?”

“一本書。”

“但凡是書,都別問我,肯定沒讀過。”

李玺學着魏禹的樣子,微微一笑,“《切韻》裏有一個字,‘古困切,大水流貌’,特別适合送給你。”

李木槿:???

“沒文化,真可怕。”李玺一臉遺憾地拍拍她的肩,把大包小包往手臂上一挂,揚長而去。

一個字:舒爽!

兩個字:爽極了!

——————

李木槿說的賞花宴,其實是大皇子府上舉辦的。那皓月果然在大皇子心中份量不低,竟能代表他給李木槿下帖子。

李木槿提前好幾天就做衣裳、挑首飾,高興得什麽似的。

李玺直罵她傻,轉頭就去向瑞王妃窦氏要了個帖子,嘴上說着要讓李木槿親眼看看,她瞧上的男人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其實是擔心她吃虧。

殊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正在關心着他。

自從那夜過後,魏禹一直在留意着皓月和大皇子的動靜,怕他們對自己或李玺不利。

尤其是李玺。

這個小福王一點都不知道人心險惡,照樣日日跑去動物園騎馬烤肉,帶着熊熊子撒歡。

聽說瑞王府要舉辦牡丹花宴,李玺和李木槿都去,魏禹不放心,于是請蕭子睿幫他要份請帖。

蕭子睿納悶:“你不是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嗎?怎麽這回還上趕着要去?不是,書昀,我覺得最你最近不大對勁……”

魏禹道:“福王說得沒錯,你很煩。”

“對對對,就是換庚帖之後,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書昀,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魏禹整理着案上的卷宗,随口道:“請帖拿來,我就告訴你。”

“你先說,我再去。”

魏禹挑眉,“你确定要知道?”

“又給我下套?”蕭子睿哼道,“我跟你說,我這次絕不往裏鑽了。你說吧,我聽着。今天就算你告訴我天要塌了,你看我會不會眨一下眼!”

魏禹淡淡一笑,幹脆地告訴了他。

蕭子睿确實沒眨眼,他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去,整張臉都白了。

“不是,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瑞王他、他居然——”草!他都不好意思說!

魏禹繼續刺激他:“他不僅是,還是下面那個。”

那天大皇子從隔壁出來,頸間的痕跡、眼中的情韻、走路的姿勢,明晃晃寫着——我!是!受!

蕭子睿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可是未來儲君,要肩負起整個大業的!”

“很快就不是了。”魏禹嗤笑道。

蕭子睿更擔心了,“書昀,你要做什麽?你別亂來,那可是大皇子,不是咱們之前坑的那些貪官酷吏,他身後是窦氏、是後族,還有聖人!”

魏禹失笑,“你緊張什麽?”

“我能不緊張嗎?你想挑戰門閥我不反對,但咱們得循序漸進地來啊,你怎麽上來就挑了個至高點?”

“我說是意外你信嗎?”

“你當我傻嗎?!”

魏禹聳聳肩,幹脆不再解釋,只道:“那日的安排并非毫無破綻,瑞王手下能人衆多,若有心去查,我怕……對福王不利。”

蕭子睿翻了個白眼,“你可拉倒吧!你信不信,就算你被瑞王坑死了,化成灰,再活過來,我那小舅子也不會掉一根毛!”

魏禹勾唇,“那樣最好。”

蕭子睿吸了口氣,眼神變得危險,“魏書昀,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在想什麽,怎麽突然對咱小舅子上心了?”

魏禹垂眸,一臉淡然,“既然知道是小舅子,那就越緊把請帖拿來——還是說,你想讓福寧縣主覺得,明明知道小舅子有危險,你還推三阻四不願幫忙?”

寵妻狂魔·蕭子睿:“……”

算你狠!

“明日午時之前,送到我家。”

蕭子睿頭也不回地比了個不太雅的手勢。

***

牡丹宴設在瑞王府後園,園中足足種着九十九株牡丹花,皆是姚黃、魏紫這樣的名貴品種。

瑞王妃窦卿依在長安城是出了名的愛花之人,這些牡丹皆是當年大皇子為了追求窦卿依,親手栽在園中的。當年還有不少文人騷客作詩贊頌,傳為一段佳話。

如今得知背後隐情,再看這些花,只覺得無比膈應。

窦卿依氣質溫婉,笑意盈盈,“就知道小寶得跟着槿妹妹一道來。你最喜歡的迎風亭給你留着呢,茶水點心都配好了,還有熊熊子愛吃的肉幹。”

她是太後的娘家侄孫女,比李玺年長幾歲,當年和李雲蘿一道在長樂宮住過兩年,對李玺十分照顧。

李玺也很喜歡她,向來是叫“窦姐姐”,而非瑞王妃或長嫂。

如今看着她對自己如兒時一般親近,李玺終歸沒忍住,道:“窦姐姐,等花宴結束,我有話對你說。”

窦卿依一笑,調侃道:“瞧着小寶這模樣,倒像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莫非瞧中了哪家小娘子,想讓我前去說項說項?”

“姐姐就當是吧!”李玺不想壞了她的興致,咧了咧嘴,帶着熊熊子跑到迎風亭去了。

窦卿依笑着目送他離開,一轉臉,瞧見不遠處的大皇子和皓月,眼中的笑意一點點收斂起來。

如果說大皇子是騙婚的深櫃,那皓月就是妥妥的海王。

這邊,他勾着大皇子明目張膽地在花叢裏轉了一圈,轉頭又紮到了貴女堆裏,瞧着小娘子們為他拈酸吃醋。

偏偏他還極有本事,三言兩語就能平息貴女們之間的沖突。也是個人才。

瞧着李木槿從期待到失落,李玺一邊罵她一邊心疼。眼瞅她又被柴藍藍壓了一頭,小福王終于看不下去,拍拍身上的點心渣子,一屁股坐到了李木槿身邊。

“在玩什麽,算我一個?”

柴藍藍當即樂了,“飛花令,你會嗎?”

當然……不會了。

不過,小福王半點不慌,悄悄地朝魏禹勾了勾手。

魏禹無奈地笑笑,坐到了他身邊。

接下來,李玺憑着扯腰帶,勾手指,偷換小紙條等一系列手段,幫李木槿贏了柴藍藍。

大皇子坐在主位,瞧着李玺和魏禹的小動作,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基眼看人基。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皓月知道李玺今日是來幹嘛的,他不介意成全他。為了把戲做足,他在大皇子的酒裏加了料。

黑三再三确認:“先生當真要這樣做嗎?”

皓月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費盡心機把這些人聚在此地?”

“可是,這樣一來,無論瑞王和福王最終誰勝誰負,先生都不可能繼續留在瑞王身邊。”

皓月搖搖頭,笑道:“不,他們只會兩敗俱傷,而我,才是最大的贏家。黑三,你信不信,此事過後,我将不再是瑞王身邊見不得光的男寵,而是讓他不得不信賴的謀士。”

黑三一怔,“先生的意思是……”

“且看吧。”皓月高傲地擡起頭,“我不會讓你的主子失望的。”

大皇子對皓月十分信任,他端上來的酒,絲毫沒有懷疑。足足一壺酒下肚,身上頓時燥熱難耐。

“怎麽回事?”

“王爺也中招了?”皓月握着拳,似乎在極力隐忍着,“我還以為是有人想讓我出醜,沒想到……竟然連王爺都敢謀害……”

大皇子咬了咬牙,低吼道:“是誰!誰這麽膽大包天!”

“王爺,先別說這些,咱們還是先、先纡解纡解吧!”皓月已經伸出手,暧昧地貼到了他腰上。

大皇子狠狠一顫,噬心侵骨般的癢意彌漫全身,“不行,不能在這裏……”

他極力隐忍着,同皓月一前一後,進了一間無人的偏屋。

李玺正帶着李木槿悄悄跟在後面。

席間,李玺瞧着倆人眉來眼去、竊竊私語,就覺得定然有事,八成是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拉拉手,說個秘密啥的。

打死他都沒想到,倆人上來就勁爆十足——大皇子背着身子趴在牆上,皓月在他後面……

李玺驚呆了,直到聽見李木槿的驚呼,才反應過來。

阿姐還在!

怎麽能讓阿姐看這麽肮髒的東西!

李玺拉住李木槿,拔腿就跑。

李木槿已經傻了,蒼白着臉,步子跌跌撞撞,“那是、那是皓月先生嗎?他和大兄……他們……”

“對,阿姐可瞧見了,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後離他遠點。”李玺狠心道。

李木槿任他拉着,目光呆滞,丢了魂兒似的。

熊熊子聽到他們的動靜,汪汪叫着追上去。

響亮的叫聲驚醒了酣戰的兩人。

大皇子這才發現,窗戶沒關。

而皓月,則是故意的。

他故意開着窗戶,故意讓人引來熊熊子,故意提醒意亂情迷的大皇子,那是李玺的愛犬,向來和他形影不離。

“李玺!居然是他!”大皇子恨恨咬牙,“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唔……”

皓月拿話引他:“王爺,我有些擔心,那小福王向來是愛玩愛鬧的,您說,他會不會告到聖人面前?”

大皇子喘息着,怒道:“就算不告到父親跟前,也會鬧得滿城風雨,父親、父親早晚會知道——草,你輕點兒!”

“王爺不就喜歡我這樣嗎?”皓月勾起一抹殘忍的笑,“不如,王爺先下手為強,在小福王把此事宣揚出去之前,先讓他們‘滿城風雨’。”

想到行令時李玺和魏禹的小動作,大皇子緩緩地笑了,“皓月啊,本王還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有用。”

“王爺很快就會知道了。”

皓月一個用力,險些把大皇子送走。

……

李玺讓胡嬌把李木槿和熊熊子送回去了,而他還要忍着惡心留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飲酒賞花。

總不能讓人知道,李木槿是因為看到了男男那啥,受了刺激才提前離席!

李木槿就別想嫁出去了!

一種植物!

一種植物!

一種大爛植物!

惡心死了!

李玺一邊罵一邊喝酒,沒有胡嬌暗中保護,無花果也不在,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皓月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怎麽可能錯過這麽好的機會?

任憑魏禹千防萬防,都沒想料到他們會這般陰損,這般下三濫。

不僅李玺,他也中招了。

藥不是下在酒裏的,而是一本書上,那書還是魏禹自己帶來的,不知何時被人在裏面撒了藥粉,一翻書頁,猝不及防地散進了鼻子裏。

那是極烈性,極罕見,也極難解的一種藥,若非魏禹兒時為了賺筆墨錢,給一個瘋瘋癫癫的赤腳游醫做過幾年學徒,根本不會認出來。

倘若這時候他立即去找解藥,并不算晚。然而,他第一時間考慮的不是自己,而是李玺。

李玺是否也中招了?

會不會落到大皇子手上?

即便只有一成的可能性,魏禹也不敢賭。

因此,他錯過了最好的解毒時機,花費了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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