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盡荠麥青青

從第二日起,李秋水除了伺候外公起居,多時卻被他趕去處理林家産業,無奈便跟随李管家到處拜訪林公舊識。這些人有的尚在官位,有的卻如林公一般告老,家業也有子孫繼承。與林家多有來往,自是不敢為難他們,雖見李秋水是個女子,卻也不以其為怪,畢竟林家人丁單薄,到如今也只是有兩個外孫女而已。現下林公病入膏肓,情急之下選擇孫女繼承,也在情理之中。宋人雖然很少有女子抛頭露面,但繼承家業之事卻也從權。

李義又将林家各地産業逐漸介紹給李秋水聽,卻是驚得李秋水乍舌不已,逍遙派産業雖多,可也是借助師門那高超技藝,這才獨樹一幟,又有許多代人的經營才得來,歷時百年而不衰。而林家産業卻實實在是民生根本,柴米油鹽,衣食住行。這些産業中十之有四是林公所積累。只因他深谙為官之道,諸般方便,這才積下如此財富,竟是囊括宋境內兩成的生意。在遼和西夏也有不少皮毛和馬匹生意。至于其它奇珍異寶互通有無之事更是不少。其財勢與逍遙派相差無幾。林家産業薄利多銷,盡量于民便利,遇到荒年更是讓利于民,全然不同于一些商賈,遇到災年便囤集居奇,坐地起價。故此,甚少引人注意。

林公為人謹慎,別說當官的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是認為他有些店面,不會想到竟然如此富有。其它人更是無從知曉,各行省商戶之間互不相通,卻也省去不少麻煩。只有李義手下收養一幫孤兒作為行省大管事,往來行走關照打理。從不說這些産業姓林,雖偶有心懷不軌之徒,但都被管事們處置妥當;為官者若是有人為難,自有林公料理。近年來生意紅火,只是每五年換一次掌櫃夥計,掌櫃的若是忠實可靠,可升為小管事(中層掌櫃)管理三四家店鋪。那些存夠錢的夥計也可由原來店鋪資助,自立門戶,這些自然不會被他們知道是東家所為,只當是新掌櫃給夥計的送行禮。其他願意繼續做工的自然留下,也有升做掌櫃的。

衆人見東家如此仁厚,自是心存感激。甚少有人滋事。凡是林家店鋪所在,招工時多是人滿為患。李義經營有道,挑人更是獨具慧眼,這些年全憑他一手執掌,有大事時才與林公商議。李義并非奴籍,如今李義兒子已經長大,卻只走仕途之路,已是舉人之身,自是不願與林家沖突,不然必有那宵小趁機作亂。李秋水自此對李義另眼相看,那聲李伯也稱呼的甚是恭敬。

林公他們如此宅心仁厚,實在不愧大家出身,李秋水心中敬佩。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外公雖不是江湖中人,卻是于國于民有功之臣。他所做的皆是談笑間便可活多人,若是災年無他救助,只怕餓死者甚衆。比之殺伐決斷的大将軍絲毫不差。每日與外公閑談時,神情甚是敬佩。林公也注意到孫女異樣,問明緣由後,微笑道:“如今天下還算太平,自真宗澶淵之盟後,每年進貢遼金銀做"歲幣",國內還算安寧,只是百姓困苦,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不知,我們林家世代經營産業,又怎會不知?人生在世就要積福德緣法,太過貪心是要遭天譴的;這也是我林家經久不衰的緣故。如今太後執政,推行舊制,只是年歲已老,朝堂上又不乏銳意進取之人,只怕将來又有一番争鬥啊。說到底傷的還是老百姓,我們家吃喝不愁,自是要幫助那些可憐人,若是子孫後代能幹,自能守住家業;若是不行,便散財于民吧;秋水你以後便是當家人,須要記住,行善積德,以民為本;萬不可忘記。”李秋水慎重點頭答應,自此對外公又有一番敬佩。

李義見大小姐每日要照顧林公,自是不便外出巡視,便将幾位大管事都招來東京,拜見新東家。約在林家東京的酒樓內相見,只是日期未定。李秋水見外公近日來氣色甚好,便也放心,正想借這個機會外出,将師父交代的事情辦妥。便吩咐李管家自去安排,自己也悄悄走訪京中幾家店鋪,李管家見大小姐這般知事,但笑不語,心中極是滿意,自去忙活。這一日,李秋水見父親不在家中,便悄悄走出後門,拐過幾條街,步入小巷,出了小巷不遠處那家名為“瑜白”的玉器店鋪,正要往逍遙派大管事崔景的所在。突覺後面有輕輕的腳步聲。同時微微喘息,似是有粗淺武功,當下心中一動,故作不知,只信步亂走。帶着後面那人左轉右轉,然後隐身在街角,微微探出頭看去,只見李府大管家張益財在街頭東張西望,似是在尋找什麽人。

當下心中了然,這必是父親安排,只怕自歸家起,便有如此安排吧。看來自己真是好日子過得多了,只知親情不可多得,卻忘了人心隔肚皮,自己近日跟随李管家出入府門,随又掩飾,可畢竟看見的人不少,人多嘴雜;就算無人知曉去處,只怕有心之人也能猜到。不過還好未去林家店鋪查看,只是拜訪故人。父親雖說對自己不親可也不曾待,這一來是怕得罪外公,二來是怕得罪師傅吧,這般隐忍,足見其心思極深。如今尚不明确他的目的,不過從此開始,怕是要小心才好。當下也不去戳穿那張益財,只是轉過街頭往那“瑜白”而去。

進的店門,只見有一中年男子,身材微胖,穿着得體,做文士打扮。正在大堂內喝着茶,品着一副古畫,悠然自得,連頭都沒擡,只是由夥計上來招呼。李秋水問掌櫃的在哪裏,那人連頭都沒擡,只說掌櫃的外出有事,要想見掌櫃的明日請早。一旁夥計悄悄地拉拉李秋水衣袖,上前指指那中年男子,暗示那就是掌櫃的。李秋水此時只想盡快辦妥師父交代的事情,哪有時間等他,便是走上前去,拿出鲲型玉佩在崔景眼前晃一晃。

那崔景初時頗為不耐,揮手打落;而後神情一窒,目光這才離開畫卷,擡頭看向李秋水,又仔細看看她手中的玉佩,當下臉色突變,從椅子上跳下來,忙不疊将李秋水引進後堂。又招呼夥計上茶。遣散下人,這才參見少東家。連連道歉。李秋水初時見他這般慢待,心中有氣,便是要捉弄他一回。只板着臉道:“看來崔管事過的悠閑啊,連我都懶得搭理。”崔景之前從未見過李秋水,只是日前有人傳話說少東家要來巡視。還以為不過是之前那兩位,例行巡查而已。故也不放在心上。卻不想是個從未見過的美貌女子,年紀雖小,卻眼神淩厲,極具威勢,似是沒人能在她眼前作假。忙低頭認錯,只說自己看畫迷了眼,竟是沒看到少東家來,還請原諒則個。

李秋水見他四十多歲的人,圓圓的臉上全是汗水,一邊擦汗一邊不停地請罪,不覺有些好笑,卻也不便笑出來,只是強自忍住,緩和語氣只說下不為例,又請崔管事坐下。崔景擦一把汗,忙坐在右邊下首的椅子上,李秋水見他如此小心,看來是被吓到了,便只與他閑談,暫時不提巡查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李秋水的氣場慢慢的開始爆發了,呵呵,慢慢的,別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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