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笨蛋
洛檸做了好多好多光怪陸離的夢。夢境裏的自己處在一片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見，他在無盡的黑暗裏迷失了方向，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直到路的遠方出現些微細碎的光芒，淡淡的藍色，仿若虛妄的寓言。
觸手可及的溫熱的手臂，還有甜膩的，殘酷的，讓人畏懼的鮮血味道。
洛檸試圖喊出夏星言的名字，可他的聲音淹沒在一片無邊無際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裏。看着那個模糊的人影，胸前鮮紅的血漬愈來愈泛，鹹澀的淚水奪眶而出。
洛檸茫然地睜開眼睛，眼球太過酸澀，他很快又因為不舒服再次閉上了眼睛。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洛檸忽然有些自嘲的想着，自己怎麽又進了醫院。
擡眼之後，視線裏第一時間出現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還有稍顯刺眼的日光燈。
還有哥哥驚喜的聲音。
洛檸難受的轉了轉眼睛，淺淡而幹燥的唇微微張着，虛弱的說着話：“哥……他、他怎麽樣了？”
洛潇抿了下唇，握了握洛檸的手，眼底是化不去的關切：“小檸，沒事的，你們都沒事。”
洛檸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了一些，酸澀腫脹的眼球面對光線的刺激還是覺得難受，他眨巴了幾下眼睛，似是自言自語般：“沒事，沒事就好……他中槍了，流了好多血啊，真的沒事嗎……”
洛潇用力地捏了捏洛檸的手腕，承諾般道：“哥不會騙你。檸檸，你先把自己身體養好了再去看他。”
洛檸輕輕地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又有些茫然地擡眼看了下洛潇，問：“我覺得還好啊，心髒也不疼，其實也沒受什麽傷。我……睡了多久啊？”
“不算久，只是你的病，”洛潇黯然的垂了垂眼睛，一瞬間的脆弱浮于臉上，“拖不起了。”
洛檸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明胸腔裏那顆跳動着的心髒，有着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脆弱，仍在持續不斷地跳動着，維持着他搖搖欲墜的生命。
洛檸笑了笑，弧度很淺，聲音也很輕：“沒關系的。”
他擁有過足夠的愛，如此，倒也沒什麽可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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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檸再次見到夏星言的時候，他睡着了，安靜的躺在單人病房裏，清隽好看的臉龐染着脆弱的蒼白。不再像記憶裏那個永遠冷漠平靜的夏星言了。
洛檸慢慢坐在床頭的椅子裏，動作很輕，似乎是不想打擾夏星言的睡眠。他身上穿着醫院的病服，襯得他愈發清瘦可憐。
床頭櫃上邊放着保溫瓶和玻璃杯。洛檸看過了，保溫瓶裏的水是溫的，可以直接喝。洛檸捏玻璃杯的時候不小心發出了些聲音，他有些緊張地朝夏星言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人果然已經醒了。
濃黑的長睫翕動，夏星言似乎想撐着手臂坐起來。
洛檸微微睜大眼睛，下意識地制止他的動作：“你別動了。”他想了想，又補了句：“你傷還沒好，不許亂動，躺好。”
洛檸難得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雖然帶點命令口吻的，卻藏不住言語之中的關切味道。
夏星言撩開眼皮看了洛檸一眼，不着痕跡的抿了下唇，掩住了些微情緒。他看着洛檸被剪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漂亮的眉毛慢慢擰了起來。
洛檸捏了下手指，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這兩天臺風入境，氣溫一下子降了下來，濕潤的水汽細密的充斥着每個角落。
“你的傷還好嗎？”洛檸想了半天，還是用最平淡的口吻開了口。
夏星言沉默地點了點頭，拿手指了下自己的肩膀，說：“子彈取出來了，沒大礙。”
洛檸朝他的肩膀看去，眼角流露出些微不忍與擔憂，聲音也悶悶的：“肯定很疼吧，還有刀傷……”
夏星言稍稍屏住了呼吸，略略擡手捉住了洛檸的手腕，輕輕地捏了一下。
“很擔心我？”夏星言的聲音依舊低沉好聽，偏又帶了些溫柔的意味。
洛檸抿起唇，沒有接話，酸脹的眼眶裏充斥着迷茫與掙紮。最後他還是偏過了臉，拿空閑的手揉了揉眼睛，細細地說了聲：“才沒有。”
“我……”洛檸又轉臉看向夏星言，望着他那雙黑沉沉的漂亮眼睛，沒什麽底氣的說，“才不想管你的事。”
夏星言拉着他的手，小幅度的捏了一下，忽然扯了扯嘴角，慢慢說道：“那你應該希望我死了，那樣的話你也可以自由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偏又帶了些玩笑意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洛檸抽回自己的手，有些生氣的看着他，似乎是氣惱夏星言随随便便咒自己。
“你下次不許這樣亂說了。”洛檸瞪了他一眼，看了下男人緊抿着的薄唇，慢慢說，“我沒想過……你不好的事。”
即便是再無關系的徹底分開，洛檸也只會希望彼此都安好罷了。
夏星言沒有說話，只是再次伸手握住了洛檸的手腕，捏了捏洛檸細白的手指，摸到無名指的時候動作忽然停頓了一下。
“戒指。”夏星言垂了下眼睛，有些遺憾地說道，“等出院了，我再重新給你買一個。”
洛檸愣了會兒，顯然自己都忘記了這件事。他下意識地說了句：“不用了。”
那些存放在蜂蜜罐子裏不甚甜蜜的回憶，如同變質了的酸苦糖水，再也化不成剔透的模樣。
洛檸望着夏星言無名指上的漂亮戒指，眼神有一瞬間的晦暗不明，他的語氣很輕緩，卻有着極好聽的聲線：“反正，你以前買的那對也沒丢。”
夏星言愣了下，很快又恢複平靜的模樣：“你看見了？”
“我又不是瞎子。”洛檸眨了下酸澀的眼睛，慢慢放松了身體，“我只是覺得你也好笨啊。”
夏星言似乎沒想到洛檸會這麽說，稍顯困惑的看着他：“什麽？”
“既然沒有扔掉戒指，你當時就應該告訴我，而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以前老是說我笨，但在感情上，我不覺得你有比我聰明到哪裏去。或者說你還不如我呢。至少我不會搞不懂自己的心意，學不會怎麽愛人。”
洛檸一口氣把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反而舒服多了，最後才朝夏星言微微仰了仰下巴，輕輕地說了聲：“笨蛋。”
作者有話說：
社畜的更新時間
【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