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築夢

在洛檸進手術室之前,夏星言坐在病床旁邊的沙發椅上,望着他蒼白的臉和極淡的唇略略出神。

良久,他才托起洛檸的手腕,偏過頭去虔誠的吻了吻洛檸的手背。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承諾,只是按着洛檸的手掌貼在自己側臉,一眨不眨的望着洛檸的眼睛。

時空倒錯。

洛檸望着他的眼睛,仿若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個陰郁的少年。能看見的都是過去的事,但那些過去離他們其實并不遙遠。

洛檸記不清當年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了,但是那個時候的夏星言卻永遠留在了他的記憶裏。

也許是因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習慣用盡全力去記住所有心動的時刻。

洛檸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眼睫毛上一片暖色的光,幾乎是下意識地朝着夏星言簡單的笑了笑。

麻醉開始之前,洛檸保留着清醒的意識,在睡意到來時,他心底忽然有些難以言說的希冀。

如果真的能治好,如果手術成功的話,如果真的沒有排異反應……

也許。

思維停頓在也許兩個字上,後面有無數的可能性等待洛檸去補充,可他逐漸意識不清。

10:45,麻醉開始。

一直到下午兩點整,這臺心髒移植手術終于完成。

又過了一個鐘,洛檸從手術室轉入ICU進行治療。

至此,手術圓滿結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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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心髒健康的跳動在洛檸的胸腔裏,洛檸的各項指标趨于平穩。只是他整整沉睡了六天都沒有醒來,一直到第七天的傍晚,他才慢慢恢複神志。

據說心髒移植後,一年的平均存活率大約90%,5年的存活率約為80%,10年的存活率則約70%,排異反應才是換心人存活的最大障礙。即便是心髒移植手術成功,也需要長時間服用抗排起反應藥,如果要恢複成基本正常的情況,一般需要三到六個月。

洛檸這大半年幾乎都在醫院裏,原本理短的頭發也漸漸長長了,一段時間不打理,頭發過長的沒過耳朵,偶爾也會不舒服。

他也有感覺身體有在一天天變好,那些可怕的排異反應都沒有出現,雖然也有乖乖吃藥的功勞。

夏星言幾乎每天都來,明明公司的事也很忙,卻像是在履行什麽約定似的,一天也不失約,偏頗又幼稚。

偶爾帶着漂亮的鮮花,偶爾帶着洛檸愛吃的甜品,偶來帶來洛檸喜歡的作者新畫的漫畫。

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像是婚約者,更像是一對因為隔閡矜持疏離的,別扭情人。

洛檸也隐隐約約的明白,自己逐漸有些失衡的心态,迫切的需要尋找一個出口。

要說清楚,才好。

醫院通知洛檸可以出院的前一晚,夏星言風塵仆仆的過來,風衣和圍巾随意的搭在臂彎,進門後随手挂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洛檸在收拾東西,腳趾不小心撞到桌腳,眼底泛上一陣微薄的水汽。他微微弓着背坐在沙發上,一只腳穿着棉質拖鞋,另一只腳光着抵在沙發邊緣,收縮又放開,似乎在緩解疼痛。

“撞到了?”夏星言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洛檸下意識地擡頭看過去,又迅速地穿好拖鞋,輕輕地嗯了一聲。

桌面上一片狼藉,明明有在整理,可是好像洛檸沒有收拾東西這方面的天賦,看上去顯得愈發淩亂了。

夏星言沒有再說話,反而開始整理起洛檸的東西。很快屬于洛檸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整齊的立在一邊。

病房裏突兀的空蕩起來,夏星言伸手攬過洛檸的肩膀,似乎是想把人抱回床上去。洛檸有些茫然的思緒終于再次聚集,下意識的拒絕,“不用……”

夏星言的動作微微一頓,攬在洛檸腰上的手并沒有收回,反而就此靠近了一些。

屋子裏的暖氣很足,洛檸只穿着單薄的病服,面頰上還泛着點紅。

“很熱。”洛檸慢慢推開夏星言的手,明明依舊是那麽溫柔和脾氣好,可又好像什麽都不同了。

夏星言沒有執着,反而是站了起來返身走向門口的位置。

洛檸難免好奇的看了過去,似乎是不太明白他想做什麽。等看到夏星言手裏拿的戒指盒,他才意識過來,怪不得覺得夏星言今天手上戴的戒指,好像有些不一樣。

夏星言給洛檸戴上戒指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洛檸垂着眼睛看那枚遲了許久才戴上的漂亮戒指,長卷的睫毛微微晃動着,掩藏着眼底的情緒。

“我很後悔,”夏星言忽然開口,清冷的聲音帶了點喑啞,“當時就該為你戴上的。”

“現在是有點晚。”夏星言望着洛檸雪白的手背,又補了一句,“至少沒有太晚。”

洛檸沉默着沒有回應,只是怔怔的望着無名指的戒指,方才撞疼的腳趾仍在微微麻着,他有些不舒服似的磨蹭了一下鞋尖。

“你想拿這個戒指套住我啊?”洛檸的聲音悶悶的,抽回自己的手摩挲了一下戒指。

“我有在看心理醫生。”

夏星言忽然這麽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洛檸有點懵,擡臉看了他一眼,漂亮的杏眼裏透着點疑惑。

“我的病可以治好的。”夏星言垂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洛檸琥珀色的眼眸,又緩緩地說,“也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不會再讓你難過,也不會再讓你哭。”

“我會學着對你好。”

夏星言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字一句的,做出過這麽多承諾。他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在希望洛檸相信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夏家別墅,等你出院了我們就回新家。”夏星言頓了頓,說,“就我們兩個人住。”

洛檸慢慢的捏了捏手指,暖色的光在他雪白的脖子裏留下細碎的印記。

“你現在不怕我跑了啊。”洛檸慢慢擡頭,泛着水汽的眼睛有些濕潤,“不怕我偷偷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藏起來了嗎。”

夏星言偏過臉,低頭親在洛檸的嘴唇上,聲音依舊有些啞:“怕的。”

洛檸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沒有料想到他會說這麽直白的話。

“我會改的。”夏星言動了動嘴唇,眼睫翕動,“好不好?”

洛檸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他總是學會和自己釋懷,甜的也好酸的也罷,總是悶在心底一個人消化。

喜歡一個人的那段時間,其實并不痛苦。即便是無望的暗戀,但那些酸澀的青春,總是最真實和刻骨銘心的。愛一個很痛苦,忘記一個人也很痛苦。在國外那段時間,反複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忘記,也很痛苦。

總要有一個人執拗的走不出來,那些無望的回憶才會有再次被打開的機會。

最初是洛檸,結尾是夏星言。

洛檸或許沒有辦法完全相信夏星言的承諾,相信他的冷漠會改,相信他可以學會愛人,相信他對自己說的一切一切。但是洛檸最終還是願意再相信一次他們之間愛情,縱然遍體鱗傷,卻依舊遵從本心永遠信仰。

就像是一道是非題,愛或者不愛,那樣簡單。

也許那樣,他就不會再那麽痛苦了。

良久後,洛檸才擡手揉了揉眼睛,水汽都已經消散在眼眸裏,唯獨餘下幹澀的一片。

“兩個人住的話太空了吧。”他的聲音還是逃不脫的軟,即便是帶着些微哭腔,“我想養條狗狗。”

夏星言望着洛檸那張精致漂亮的臉龐,望着他被濕潤的淚沾濕的眼睫,突然伸手将人摟進懷裏,用力的抱着。

他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洛檸被他擁得太緊,原本就微紅的面頰愈發熱了些。他伸手推了推夏星言的胸膛,脫離出一道小小的空隙。

“都說了熱。”

夏星言慢慢松開懷抱,擡手順了順洛檸偏長的頭發,将他耳邊的頭發都撥到了耳後,露出白皙的耳垂。

“那把魚丸接回來。”

洛檸咬了下唇,慢慢搖了搖頭:“魚丸挺喜歡我嫂子的,而且我也答應我哥了,同意他們把魚丸帶走。”

夏星言垂了下眼睛,擡手捏了下洛檸的耳垂:“那重新買一條,随你喜歡。”

洛檸抿了抿唇,又撥開了夏星言欺負自己耳垂的手,說:“還要剪頭發。”

“好。”

“還有之前的事,”洛檸認真的看着夏星言的眼睛,語氣堅定,“你要和我的家人承認錯誤。”

“……好。”夏星言頓了下,握過洛檸的手腕,吻了吻戒指的位置,黑沉沉的眼睛裏有些不明顯的笑意,“你忘了婚禮。”

洛檸愣了好長時間,眼睛裏有些放空的意思,半晌,他才慢慢搖頭。

“不用了。”

太過盛大華美的事總令人疲倦,洛檸已經沒有太多力氣去介懷考慮那樣的事了。

洛檸擡手揉了下臉,語氣裏有些難以覺察的脆弱:“夏星言,這是最後一次啦。”

心軟是最後一次,相信也是最後一次,釋懷也是最後一次。

“別再讓我哭了。”洛檸這句話說得很輕,餘下的一些些尾音被一個溫柔纏綿的親吻盡數卷回了口腔裏。

作者有話說:

別再辜負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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