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劫

——天光——

“閣下。您找我？”

小狐貍微欠身子鞠躬，垂着眼簾冷冰冰地道。

“你跟M說的事……怎樣？”

“按照您的命令，我跟她說我想在完成蛇衾的任務之後逃出組織，希望她能夠保密并且幫忙。M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沒反應？”

陰冷的光為閣下渡上神秘莫測的銀邊，他譏诮地笑了，聲調顯得分外陰柔、病态，婆娑得仿若繞指柔一般。

“我倒想看看……我的小寵物能裝到什麽時候。”

“……”

小狐貍不似以往可愛俏麗，處事的細節中處處透着老成。她還是鞠着躬，面上淡漠的寒意不減，無言。

“48小時後，如若M和S沒有決出勝負……就在任務發布系統命令組織裏的S級殺手去‘幫幫’她們。”

“是。”

小狐貍的聲音波瀾不驚，平穩得如同死水。

黯金的燈光下，閣下伸出一根因為常年幽閉而過分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小狐貍的臉頰。

“我身邊只有你了。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麽？”

“屬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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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百無聊賴地笑出聲。

他凝下修眉，幽森的眸風流暗轉。

“她死後，我會給你安排一場整容手術。會按照她的模樣來。完成之後，我要你永遠都不要試圖逃離我。”

“是。”

小狐貍還是應答着。

少女圓潤的杏眼裏沒有一絲光亮——全是麻木地順從與窮途末路之時的自我毀滅。

她也曾奢望自己如閣下的計劃所謀那般，逃離天光。

起着最和光同塵的名字，做着最陰暗涼薄的勾當。

這就是天光。

——

宋楘看着許念的目光愈發幽深，那侵略性極強的眸色如一池千古寒潭，邃不見底。

看來上次在蛇衾和她交鋒的女人……正是許念。

而許念也正是自己的暗|殺目标。

流影與天光兩個組織一直都是毫不掩飾的敵對關系。許念是天光的主心骨，而宋楘是流影的第一把交椅。

即便現在宋楘心軟，不去處理許念。

也還會有暗影的其他成員争先恐後地來殺|害她。

思及此，宋楘有些冰涼的手撫上了許念的後腦勺。

此時，只要她的手微微向旁一扭，懷中的女人必死無疑！

許念睜開先前假寐的眸子，毫不畏懼地巧笑嫣兮着。只見她的櫻唇緩緩開合，吐氣如蘭。

“宋楘，殺了我啊。”

這道聲音輕緩妖嬈，極為蠱惑人心。

宋楘手一頓。

僵持許久，還是選擇松開了手。

許念見她沒對自己動手，目光有片刻地驚愕；随之附上的是更為恃寵而驕的恣意。

“……你舍不得。”

許念定定地得出結論，看着宋楘顏色淺淡、緊抿的薄唇，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她們的吻，激蕩得如同鸾漂鳳泊、波濤洶湧。

她們的吻，微弱得如同兩個将死之人相濡以沫。

……

宋楘輕輕松開了許念，眸中一片緋然灼嫣。

許念微微嬌弱地呼着氣，搖曳多情。

“回房間好麽？”

許念一颦一笑都讓宋楘牽腸挂肚，她只好忍下，抱着許念到了她們的房間。

到了房間之後，許念脫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了提前命人幹洗的白色蕾絲裙和半筒襪。

情到深處，對彼此的依賴都從神色、行為中溢出。

……

規定的48小時……此時，只剩下33小時。

許念枕在宋楘的床邊，一遍遍地用手指臨摹着宋楘貌似谪仙的五官。

床邊，她的右手緊緊攥着利器。

這把刀将會同日将取下她們的性命。

終于，她們能永遠在一起了……

以往殺人不眨眼，共情能力為0的許念原本是這麽想的。

但如今……就連她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顫抖。

冰冷的刃面緩緩地貼近宋楘的肌膚

——如同寒冰遇上烈焰。

“宋楘……”

許念癡癡地看着宋楘，有些忘情地喚着她。

就在匕首即将刺進宋楘皮膚表層的前一刻……宋楘緩緩地睜開了眼，眸底一片清明。

“你……裝睡？”

許念愣住了，她的動作也僵持住。

“我要是不清醒，或許就已經被自己的夫人千刀萬剮了。你說是吧……宋太太。”

許念感覺被利刃扼住了咽喉，她的聲音在顫。

“宋楘，我必須完成任務。這，是組織的命令。”

“……是麽？”

身|下人的聲音染上了濃烈的Q|欲。

“我原以為你累了……不想還有這麽多力氣。”

宋楘只是輕輕一彈指，那把匕首便掉落在地。

許念繃緊的神經在那一瞬間放松了。

她有些慶幸剛才自己的失手。

“不許分心。”

宋楘暗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

許念第二天起來，宋楘已經不知去向。

【叮咚！30小時倒計時！】

微型耳機中的女聲首次變得歡快了起來。

許念撐着腰，目光捕捉到床頭櫃上的一張紙條。

（想要完成任務的話，來YK。）

一句話雄渾氣闊、蒼勁有力，那是獨屬于宋楘的字體。

許念化上淡妝，穿上吊帶連衣裙，踩着華倫天奴如約赴往YK。在她的珍珠手包裏，裝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槍。

YK前臺的小姐看見許念後眼睛一亮。

“夫人，您是來見宋總的麽？”

“嗯。她現在在哪兒呢？”

小姐是許念的粉絲，一心只顧着女神，毫無防備地道。

“剛剛聽宋總的貼身秘書說她就在辦公室，讓我帶您乘電梯上樓吧。”

“嗯。麻煩你了。”

前臺小姐在偶像面前特意把身子放得比以往接見貴客還端正，步行至總裁專用電梯，為許念輸入密碼後按亮F67。

“宋總的辦公室就在67層。夫人出電梯右拐就是了。”

“好，謝謝。”

走出電梯後，許念提了口氣，向右拐，在一扇門前駐足，手指微曲動作輕柔地叩着門。

為她開門的是上次在蛇衾任務中，與宋楘視頻電話時出現在手機屏幕裏的歐洲女人。

看見許念後，女人的烈焰大紅唇微揚。

“夫人好。我是宋總的貼身秘書，賽琳娜。”

許念對她印象不是很好，動作生硬地點了下頭。然後完全無視她，徑直走向宋楘辦公的位置。

賽琳娜為總裁與總裁夫人拉上門後嘆口氣，下了樓。

此時，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容下許念與宋楘兩個人。

“你來了？”

空氣中停下了手指敲打鍵盤所發出的聲響，取而代之的是宋楘動聽撩人的嗓音。

“嗯。”

許念也不顧禮儀，如一只貓似的坐在了宋楘的辦公桌上。

宋楘察覺到許念正要從手包裏掏出手|槍的預備動作，只是波瀾未驚地微微一笑。

“在完成任務前，我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

“第一，叫我一聲老攻。”

“第二，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恨我。”

許念聽到第二條，微微蹙眉。

宋楘雙手合十，談判似的直面看着她。

“是有什麽疑問麽？”

許念神情微微怔忪，爾後斂去，道。

“沒有……我答應你，老攻。”

……

“嗯，好。那現在開|槍吧。”

宋楘的語調平穩得不像是一個将死之人。

而是以江山為棋局、人生如作戲的帝君。

平靜的背後，又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見宋楘這樣……許念內心沒來由地發慌。

她應該早點除掉宋楘的，而不是現在才動手。

不知是在何時，她已經動心了……并且深陷而不自知。

許念扣動扳|機，冰冷的槍口抵上宋楘的額頭。

“——砰！”

槍響，子彈深入了宋楘的腦部。

這絕對是許念人生中最為沉重的一槍。

但她并沒有流淚，只是眼眶微微濕潤。

許念氣若游絲地放下槍，對宋楘說出一個殘忍的事實。

“在開槍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宋楘，按照我以往的經驗來看，現在是你生命中最後的五分鐘……你有什麽想對別人，或是我說的麽？”

宋楘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面無表情，她拿出一份協議，就連語氣都雲淡風輕的。

“這是遺囑。”

【以賀凕震律師作證，在本人死後——

1.名下所有不動産歸夫人所有。

2.宋氏集團28%與YK集團57%的股份均納入夫人名下。

3.……】

許念草草看了一眼，白紙黑字皆與利益緊緊相關。

她的語氣變得驀然激動起來。

“難道你就沒有什麽對我說的麽？”

宋楘在她耳邊輕輕呢喃，眸中透出決絕的笑意。

“……沒有。”

言盡，她的體溫一點點地降下來，唇色與面色均是變得蒼白。鮮紅灼目的血流順着額頭蔓延而下，顯得驚心動魄。她無形的生氣正從體內濕潤的罅隙中溢出來，逐層漸進地稀釋……

宋楘如同一只翺翔的鷹墜入歸途。

不知何時，許念那張面龐布滿了淚痕。

【——叮咚！恭喜殺手‘M’完成S＋＋＋級任務！】

許念癱坐在地上，顫着手摸向宋楘沒有溫度的臉。

微型耳機中響起這道聲音後，周圍的一切都寂靜得可怕。

偌大的房間，只能聽見許念飛快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仿若死神親臨的昭告。

……

過了只一刻鐘，便有人破門而入。

看着昔日熟悉的布局，如今昂貴的地磚上布滿了蜿蜒的血漬，女人的身旁放置着一把剛剛初露鋒芒的槍。在她嬌小的懷中，躺着一個絕世無雙的人。

YK集團特助對上女人那張近乎絕望的臉。

“夫人。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許念咬了咬微微濕潤的唇，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她強顏歡笑道。

“好……”

——

L洲，國際醫院。

看着周圍潔白的裝潢，以及眼前‘手術中’三個字，許念癡癡地倚靠在椅背上，臉微揚起，從鼻間溢出的氣息是從未有過的紊亂與慌張。

她想起李特助對她說的話，只是苦笑着微微搖頭。

終于，手術室的門被打開，在病床上的人被護士推了出來。

“恭喜，手術非常成功。”

“謝謝，謝謝醫生！！”

許念感激得無以複加，想要跟上去，護士便攔住她說。

“但現在病人的情況不尚穩定，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就在樓上的ICU。家屬辦理一下相關手續吧。”

“好，謝謝。”

許念只是微微松了口氣。

簽ICU入住協議，總比簽病危通知書要好。

辦理完手續後許念在ICU的玻璃牆外駐足着，想看一眼裏面那個躺在病床上，被各種管道交錯穿插的人。

“宋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想我愛你，可惜……當我意識到時已經晚了。你要在醫院乖乖地等我，等我回來……我們就舉辦婚禮。”

許念留戀地貼着玻璃，無神地看着，目光近乎癡狂。

買回來早餐的李特助拍了拍許念的肩。

“您已經一晚沒合眼了，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夫人，宋總若是見您這麽肝腸欲斷，也斷然不會采取這個計劃的。”

許念略微遲緩地擡起眼，美目中是呼之欲出的紅血絲。她的眼中，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宋楘就交給你了……李特助，我對你很放心。若是她醒來，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我要彌補我犯下的過錯。”

“您沒有錯。是總裁一意孤行……不怪您。”

李特助說完，目送就連走路都顫巍巍的許念逐步離開。

走出醫院，冷冽的空氣幽然地鑽入鼻間。

許念清醒了不少。

‘第二，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恨我’。

宋楘平淡的嗓音仍回蕩在耳邊……

【——M，閣下請你來天光一趟。】

微型耳機自動響起日月的聲音。

許念的手指微微一動，斂去了眸底的色厲內荏。

——

天光。

許念沒有易容，她還穿着昨晚的衣服，來到了閣下常年幽閉的那個地方。

燈光昏暗，連一扇窗戶都不見。

耳機中是日月的聲音聯系她的，卻不見日月的人影。

想必這又是‘閣下’的詭計。

……

“你來了？”

以空氣為媒介傳來一道陰柔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許念不卑不亢地‘嗯’了一聲。

閣下伸出白得異于常人的手，示意許念坐到自己身邊來。

“恭喜你呀，完成了天光裏首個頂級的任務。”

許念不鹹不淡地冷笑一聲，看着閣下的眼眸美到窒息。

“我所有的任務都是你親自下達的，對麽？”

許念不像以往那樣尊稱他為“您。”

閣下詭異地沉默着，許念接着道。

“組織裏其他殺手的任務都是由天光的特定系統頒布。而你在我12歲時植入微型耳機，為的就是親自下令操控我，讓我變成你最乖巧的傀儡，是麽？”

“小狐貍在執行任務時跟我提到微型耳機，這也是你告訴她的吧。”

“我想……宋楘也不是個普通人。而是你的勁敵：‘S’。你先讓我接近、勾|引她，交鋒、最後殺了她。一來能幫你解決掉麻煩，二來能讓我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但你唯一沒預料到的……是我會愛上她。”

聽完許念聽起來荒唐，但實際上卻大大還原了事實真相的邏輯推理，閣下慢條斯理地笑了。

“這麽急着為S辯護麽。那你知不知道，她最後一個的任務目标就是你？只要你沒死，流影就會派出其他頂級殺手來追殺你。許念……你逃不掉。”

“那又如何？”

“……我早就無所謂了。”

許念一手把玩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手|槍，單手扣動扳|機，槍|支在她指間旋轉，頓住手，槍口正對着男人的心髒。

“反正我也沒什麽羁絆了，大不了去死。但南翊……你沒有任何退路。M洲的蘇殿馬上就要找上你了。”

燈光驟然亮了起來，露出南翊那張俊美如鬼魅的臉。

“許念。如果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見他語氣這麽篤定，許念冷冷地勾唇道。

“放心。我不會動手。你的命不應該由我來取，而是國際檢察院。”

……

話音剛落——

令人刺目的一束強光照射在南翊的臉上。

他的眼簾大開，露出猙獰得四分五裂的眼珠。

許念頗有興致地欣賞着他的醜态，利落地收了槍。

“還沒死呢。你這是什麽表情？”

話音剛落，便響起一陣‘滴滴滴’的聲音。

許念對這種聲音極為敏感，不用細聽便能分辨出——

……定時炸|彈！

許念毫不猶豫地拔腳狂奔出去！

爾後，一聲響徹雲霄的炸響轟動了天地，女人渺小的身影湮滅在了磅礴一片的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