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子未的過去

“你讨厭他,不過是因為你的眼睛拜他所賜。”三眼狼蹲在一截枯木前,舔着爪子說。

少年坐在枯木上,狠狠地瞪一眼三眼狼,墨色瞳孔裏仍毫無感情:“放屁,我的身體不用任何人插手。”

三眼狼搖搖頭,笑了。

不遠處的山坡蜿蜒上鬼火,那是夜半妖怪的集會。

三眼狼輕聲絮語:“不然,你為何一次又一次地殺他?”

少年緊抿嘴唇,臉上的筋抽搐,少年拂扇揮去,一時坡上哭喊連天,殘屍破碎,火在草間蔓延,吞沒破損的、呻吟的妖怪。

“我愛殺誰殺誰,不需要理由。”少年看一眼被扇鋒劃開肚腸的三眼狼,面無表情的搖扇離去,狂歌而蹈之,在烈火與殘屍之間游蕩。

三眼狼面目猙獰地試圖把腸塞回肚子,最終嗚咽幾聲,圓睜着眼睛不動了。

山色天青,煙雲缭繞。

頭戴鬥笠的采藥童子,背着藥筐,在流水山石間行走。童子踩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向山頂輕巧地奔去,宛如山間一朵飄雲。

藥童登上山頂的小片平地,頂峰的怪石後面,生長着一大片綠色的花,不動不搖,宛如玉刻。

“五百年流草花。”藥童喃喃自語,正準備取鐮刀,花叢突然起火,紅色的火焰中夾雜着詭異的綠色流星,在火焰的邊緣如泡沫般幻滅。

藥童擡起頭,崖下走上來一個玄服少年,那雙沒有感情的墨色眼睛令人不敢呼吸。

“你為何燒它,天地養它五百載,莫非只為你賞一次綠星流火?”藥童淡然問道。

“不過五百載,何足為惜,倒是你個小藥童,不知用你燒的火焰是什麽樣的。”少年一笑,輕輕拂扇。

幾乎是同時,藥童從袖中抽出一銀柄拂塵,化去鐵扇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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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笑僵在臉上,他略顯嘶啞地說:“你一個藥童用拂塵,未免不倫不類吧。”

“這拂塵不是我的,不好讓你傷了去。”藥童明媚一笑,收起拂塵,将鬥笠往下一拉。如同蹲着的人站起來,藥童“站”了起來,鬥笠落地,金發如陽光般刺眼。

白衣如蝶,谷風吹得衣袂獵獵。那人從白衣間抽出一柄赤紅如血的劍,抵在地上,霎時間,山石崩裂,塵土冥迷。

那人又是一笑:“敢問尊駕姓名?”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懶懶地抖開鐵扇,答道:“在下墨染天下,你看上去很好吃。”

那人臉色一變,微微颔首,似乎在咀嚼那個名字:“墨染天下?墨染天下……”

那人突然出劍,少年兩手抖開雙扇來擋,正樂得有架好打。雙扇張合拂挑猶如舞蹈,少年面帶微笑,似殺似蹈,招招直逼那人要害,卻總被他或躲或化。

“此處應該有音樂。”少年正說笑,手上不由一松,那人面無表情,劍鋒輕移。

一陣撕裂的劇痛……

少年側面閃避,餘光瞥見一只執着鐵扇的手臂在遠處墜地,激起飛揚塵土。

左手,被砍了下來!

少年看了看左肩上的斷口,不由得一呆,跌坐在地上。

看過無數的斷屍殘體,這回看到自己的斷臂,少年突然一陣窒息:劍鋒與骨骼摩擦的觸感未消,撕裂的劇痛排山倒海般湧來,讓人無法呼吸。

那人沒有絲毫猶豫,長劍直指咽喉。

“不霁!”空靈虛無的聲音響起。

被喚作不霁的金發男子收劍而立,打量着少年,仍是面無表情,眼中的殺意卻淡去了。

少年擡起頭仰望,便再也不舍得閉上他的眼睛:

是男是女,是人是神,或者人間怎麽會有如此樣的人物?

橙紅色長發如晨光般閃耀,綿延千裏,那雙瞳孔之中藏着的是萬物的顏色。不可以用“如水凝成”來形容他,因為他比天上的雲朵還要聖潔,又比一陣風還要飄渺,不知其之所以起,亦不知其所以止。他的身上帶着清冽的酒香,當是陳年的花釀,用上初春的第一泡雪水,純而飄忽,沁肌凝心。

“主君,此乃墨染天下,作惡多端,何不斬之?”不霁盯着少年,語氣間卻已全沒了殺意,完全像是學生在向老師提問。

少年回過神來,狠狠瞪了一眼不霁,怒道:“斬我,也輪不到你。”

“我?那可輪得到上神提亞,吾之主君?”不霁一挑眉,笑道。

“我管你誰……”少年還欲再罵,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鮮血仍從斷臂處汩汩湧出。

上神輕聲嘆息,折下一段指甲作為骨骼,用頭發繞作肌肉,為少年重塑一只左手。

少年看看手,又看看上神,不由呆了:美麗而強大,除了追随,還有何求?

少年定神,指着不霁問:“他是你什麽人?”

“在下侍者不霁,汝怎可如此與上神說話!”不霁怒道。

“哦,侍者,”少年略加思索,昂首傲然道,“那我要做你徒弟,比侍者位置高。”

上神笑了,一瞬間百花似乎都為他綻開,少年只覺得自己也願綻開,只為博他一笑。

上神笑着搖頭:“子未……”

“我沒什麽?”少年一挑眉,接道。

上神不語,颔首凝思,緩緩開口,于是萬物為他生長:“從此以後,你就叫子未。”

“不霁,我們來比劍吧!”剪去長發的子未拖着一把木劍,向捂着耳朵的不霁喊道。

自從被劍砍去左臂,子未就無比崇拜劍術,成天拿着把木劍耍,還日日纏着不霁要與他比劍。

不霁無奈地嘆了口氣,突然壞笑一聲,繼而一臉真摯地對子未說:“就你的木劍,還想同我的軒轅劍比,未免太弱了。”

子未一愣;“對,那怎麽辦?”

“那,我告訴你個秘密。”不霁搭上子未的肩,湊近他的耳邊,“在秘淵下隐藏着一把劍,劍力可與軒轅劍媲美。此劍名墜魇劍,因為妖力強大,至今無人拿到……”

“這簡直是在等我啊。”子未笑道。

不霁嘴角抽搐,子未大笑着離開,邊跑邊喊:“等我回來啊!”

是夜。“咚咚……”敲門聲起,不霁打開門,門口站着淺亞麻色頭發的男子。這是無修,上神的醫官,子未住在他的樹屋裏。

無修打着手勢,慢慢地說:“他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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