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厲害(二更)

京城火車站和幾十年後的火車站比, 算得上破舊。

但是和邊疆火車站比……

那絕對是豪華中的豪華配置。

下了火車,走出出站口,看着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們, 哪怕身上也只穿着黑藍灰綠幾種顏色,可看着就是比邊疆那邊亮堂。

随着他們這一批的乘客出了站,站在圍欄外面,舉着牌子的人們都忍不住的激動了起來,每個人嘴裏都喊着親人的名字, 白芙美踮着腳朝着人群裏看了看, 卻只看見一群陌生的臉孔,沒有熟悉的人。

“小美!”

突然, 一個超大的聲音從人群後面響起。

白芙美下意識的看過去,就看見一個穿着海軍衫, 軍綠色褲子的男人從人群後鑽了出來。

标志性的小黑皮和陽光般的笑臉。

白芙美愣了愣,那男的就跑過來:“不認識我啦, 我是傅恒陽啊。”

“小陽哥哥。”

白芙美眼睛一亮, 喊出了小時候的稱呼。

可已經是個大小夥子的傅恒陽卻有點受不了了, 因為白芙美的聲音還像小時候一樣,十分的清脆好聽, 喊‘小陽哥哥’的時候,還帶着特有的口音, 跟撒嬌似的。

傅恒陽頓時耳朵紅紅的,輕咳一聲:“喊小陽哥就行啦。”

小陽哥哥什麽的,太羞恥了啊。

“好吧,小陽哥。”

白芙美有點可惜的啧啧嘴, 孩子大了, 不好玩了, 小時候的傅恒陽多好玩吶。

“白爺爺白奶奶今天都有事來不了,我就自告奮勇來接你啦。”傅恒陽一本正經的說道,然後突然擡手比劃道:“這麽多年沒見,你還像小時候一樣,那麽一丁點兒大。”

白芙美:“……”

喂,人身公雞就過分了啊。

自己長得跟根電燈杆子似的,現在居然來鄙視她的身高?

淡定還擊:“你也還和小時候一樣,瘦的像麻杆。”

傅恒陽倒是沒想那麽多,而是原地蹦噠了兩下:“瘦歸瘦,精骨肉,別擔心,我身體好着呢。”

誰擔心你了啊!

這自作多情的……

白芙美突然發現自己這個發小還是個天然系。

“你什麽時候回京城的?”白芙美對天然系沒辦法,幹脆轉移話題。

經過之前那段雞同鴨講,兩個人飛速的熟稔了起來。

“三個月前,爺爺突然被緊急召回了。”

傅恒陽捂着嘴,小聲的對白芙美說道:“爺爺是被喊去編書的,好像是數理化方面的書,已經和家裏半個月沒聯系了,但是我覺得,這是個好現象,很可能快要恢複高考了。”

去年十月份,集團被粉碎了。

白振華這些早早平反卻一直不敢輕舉妄動的人高興壞了,當即便開始活動,想讓那些蒙受不白之冤下放的平反,傅智禮就是其中一個,因為他原本就是大學教授,如今正好以編書為由,一家幾口全回來了。

“真的?”

白芙美詫異的看向傅恒陽。

“恩。”

傅恒陽抿着嘴,重重的點頭。

“那感情好,我正好可以參加高考了。”

白芙美狡黠的對着傅恒陽笑笑:“小陽哥,這些年我可都沒有忘記學習喲,你呢?現在學習怎麽樣了。”

“我也沒忘記。”傅恒陽點點頭,随即又連忙說道:“對了,寶妮現在也是高中生了,正好也可以參加考試,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考到京城來呢。”

白芙美愣了一下。

突然想起來眼前這男人和楊寶妮還是命定的男女主呢。

不過……

上下打臉了一下傅恒陽,眼神預發怪異,這麽黑的男主,她還是頭一回看見,低頭看看兩個人的胳膊,因為是夏天,兩個人都穿的短袖,這會兒兩條胳膊擺在一起,黑白分明的很。

“那感情好,我也想寶妮姐姐了。”

白芙美背着包,手裏的箱子早就被傅恒陽接過去了。

兩個人往車站外頭走,到了站臺上等公交車。

公交車很快就來了,傅恒陽拎着箱子率先上車,然後又攙扶着白芙美的手肘,将她拉上了車,安置在唯一的空位置上,自己則是站在外面,側着身子靠在外面,阻攔着來來去去的可能碰到白芙美的人。

“買票了啊。”

售票員抱着個小本子過來:“兩位,兩角四分錢。”

傅恒陽付了錢,售票員看了看白芙美,又看了看傅恒陽:“男同志離女同志遠一點,這裏是公共場合。”

“這是我妹妹。”

傅恒陽連忙說道,黝黑的臉頰上冒出兩朵紅雲來:“不是我對象。”

售票員‘哦’了一聲,這才越過他們往車後面繼續吆喝。

因為這個小插曲,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一個拉着調換看向左邊的窗口,一個轉頭看向窗外,大約過了十幾站,又倒了一班車,才到了家門口。

白家住的是一套兩進的四合院。

白振華平反後,家裏的資産自然也返還了。

只是白家大院早就被征用了,如今做了財政所農業司的臨時辦公室,雖說白振華拿着地契去做了落戶,可到底也沒好意思讓人家搬,如今那房子雖然算白家的,可一時半會兒,白振華還搬不進去。

正好白振華還有幾套其它的院子,一起收回來後,就搬到了這邊來住。

剛到胡同門口,白芙美就看見周淑賢遠遠的朝着這邊張望着。

他們一起往裏走。

周淑賢一眼就看到了傅恒陽,然後才看向了白芙美。

“妮兒?”

周淑賢瞪大了眼睛朝這邊快步走過來。

白芙美拎着包就小跑了起來:“奶奶——我回來啦!”

然後乳燕投林似的,一下子撲到了周淑賢的懷裏,還十分有活力的抱起老太太就掂了兩下:“奶奶你怎麽這麽瘦啊,還戴了眼鏡。”

是的,周淑賢戴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鏡片酒瓶底子似的,還有小圈圈。

白芙美湊過去仔細看,然後高興的喊道:“奶奶你眼睛裏的胬肉沒了,你是不是看見我了?”

“哎喲喂你可趕緊把我放下來。”

周淑賢還沒來得及激動呢,就吓得肝膽都在顫了。

這孩子這幾年在邊疆到底跟着白文淵學了些啥呀,怎麽咋咋呼呼的。

白芙美連忙把周淑賢放在地上,周淑賢這才扶着腰說道:“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番折騰。”

“奶奶,我不是高興嘛。”

抱着奶奶的胳膊撒嬌。

膩膩歪歪的,把旁邊的傅恒陽刺激的胳膊上都冒雞皮疙瘩。

“奶奶你快說,是不是眼睛好了,能看見我了?”

“能能能,奶奶眼睛做了手術,如今戴上眼鏡已經能看見你啦。”

周淑賢拍拍孫女兒的胳膊,親昵的拉着她往家裏走,完全将傅恒陽給忘記了,傅恒陽也不尴尬,拎着包就跟了進去。

“我的孫女兒可真好看,比我想象的還好看,皮膚白,身條也好看。”

這麽多年來,這是周淑賢第一次這麽清楚的看清自己的孫女兒,眼睛都不舍得從她身上挪開。

傅恒陽端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就是個子不長。”

“去去去,女孩子家家的,文靜秀氣最好看了。”

周淑賢的審美還是比較偏向于娴靜秀美類型的,對于孫女兒的長相啊,那是滿意的不得了。

說着,她就念叨起了傅恒陽:“你就喜歡寶妮那樣的,又高又壯,長得跟大洋馬似的。”

傅恒陽瞬間尴尬。

抓了抓腦袋:“周奶奶,別說了,我又沒和寶妮處對象,你這麽說,多敗壞人家名聲啊。”

“得了吧,人家寶妮到現在沒相對象,不都是為了你嘛,你可別回來了不承認人家,到時候人家爹媽來了要揍你,我可不攔着。”

“寶妮那是為了考大學呢。”

傅恒陽堅決反駁這個無稽之談。

白芙美在旁邊聽的,恨不得從包裏翻出瓜子來吃。

“考大學,考大學,你可閉嘴吧,別嘴上沒個把門的,害了你爺爺。”

傅恒陽脖子一縮,弓着身子鑽廚房去了。

算了,惹不起他還躲得起。

白芙美挽着奶奶的胳膊,親親熱熱的去了屬于她的房間,裏面早就收拾好了,香香軟軟的鋪蓋,書架子,書桌,還有獨屬于女孩子的梳妝臺,梳妝臺上還放了個妝奁,拉開妝奁,裏面放了雪花膏,蛤蜊油,還有什麽雪花粉,口紅之類的……

反正是能給她備齊的,都給備齊了。

櫃子裏放了不少布,就等着她回來量體做衣服。

“喜歡麽?”

“超喜歡,謝謝奶奶。”

白芙美又粘到周淑賢身邊去了,周淑賢十分高興,只覺得是個甜蜜的負擔。

等到了中午,白振華回來了。

如今他也進了財政所,就在農業司,雖然算得上冷板凳,可卻能在自家的屋子裏辦公,也算是另類的驚喜,今天早上有個重要的會議,中午會餐的時候,他和領導請了假,特意回來給孫女接風。

爺孫兩個人見面,又是好一陣膩歪。

溫紅星中午也來了,拉着白芙美就是一陣誇。

到了下午,白振華又急急忙忙去開會了,周淑賢也過了那段激動的過程,她把學籍送到白芙美跟前:“既然回來了,休息兩天就去學校報道去吧。”

白芙美:“……”

身子一歪,趴在床上:“奶奶,我才剛回來,您就讓我去上學?你怎麽忍心的。”

周淑賢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別鬧,小陽說的是真的,我估摸着,高考很快就要恢複了,你到時候肯定要參加高考的,要是基礎不紮實,考不上我才要揍你呢。”

白芙美‘哼’了一下,扭了扭腰,有氣無力:“知道了,我明天就去上課。”

臉一歪,白芙美趴在枕頭上看周淑賢。

卻見周淑賢還蹙着眉頭,一副擔憂不已的樣子。

“奶奶,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白芙美以為周淑賢是因為她的學習成績而擔憂,連忙拉了拉周淑賢的手,保證道。

周淑賢勾了勾唇,露出一個牽強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傅恒陽就又過來了,還騎來了一輛三輪車,他脖子上挂着個喇叭,看見白芙美開了門,一手扶着車籠頭一手拿起喇叭就對着白芙美的臉喊道:“小陽哥專車接送,小美妹妹要不要跟哥出去逛一逛?”

“小陽哥,你這樣真的好像二流子。”

白芙美面無表情的吐槽。

傅恒陽抽了抽嘴角,手一伸:“小美姑娘,您快請上車吧。”

白芙美瞬間往後退了一步,用行動表示拒絕。

“今天一早奶奶就把我拖起來了,說你好多年沒回京城了,讓我說啥都要帶你出去逛一逛,我看看啊,要去哪裏……”傅恒陽煞有其事的掏出一張紙來,念叨道:“先去百貨商場,看看有沒有新上的布拉吉,挑最好看的給您老買兩套,再去副食品店,給您老買二斤江米條,一斤大白兔,要是有驢打滾的話,就更好了,中午就去國營飯店,吃小昭師傅燒的紅燒肉,倍兒香,下午再帶您老去看一場電影,最好是充滿革命情懷的愛國電影……”

說到最後,拍拍口袋:“我錢都帶了,您快請把。”

白芙美立刻上車坐好:“小陽哥,快點兒,先去百貨商場。”

在邊疆一直穿綠軍裝的白芙美,只要想到那漂亮的布拉吉,眼睛都快冒金光了。

“走也得把門鎖起來啊。”

傅恒陽下車把門鎖上,這才騎着三輪車往百貨商場的方向去了。

周淑賢也有工作,她是老本行,京城大學附屬醫院的眼科主治醫生,雖然她自己的眼睛因為手術不及時而眼球受損,變成了高度近視,但是她看病的本事卻沒落下。

根據那張紙條上寫的。

先去了百貨商場,不說其他的,布拉吉是個緊俏貨,基本來了就被買完了。

也合該白芙美運氣好,正好到了新貨,傅恒陽一馬當先,沖進去就搶了自認為漂亮的兩條,只可惜直男審美,兩條顏色都很死亡。

白芙美很是嫌棄,只是錢都付了,也只能将就着穿了。

畢竟她天生麗質,再難看的衣服都能穿出風格來。

然後又去了副食品店,白芙美挑了好幾樣糕點,每一樣都來了點兒,中午去了國營飯店,吃了紅燒肉和餃子,白芙美還看見有魚了,良心話,在邊疆這麽多年,吃魚的次數十根手指數的過來。

她咽着口水被傅恒陽拖走了。

下午看電影就很無聊了,這個年代再好看的電影,那渣畫質都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一直玩到下午三點多,兩個人才慢悠悠的往家趕。

誰曾想,到了家門口卻見一個女人站在那兒。

“你是……”

白芙美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您找誰啊?”

“你……”

女人看看白芙美,又轉頭看看那大門,随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先是眼圈紅了,然後就是一副悲戚模樣:“妮,妮兒,我是你媽呀,你還記得我麽?”

白芙美蹙眉,上下打量着女人。

“你是我媽?”

“對對。”

許繼紅連忙翻包,從包裏翻出一張合照來,遞給白芙美:“你看,這是我抱着你拍的百日照,妮兒,我的女兒,這麽多年了,我可終于又見到你了,你可想死媽了。”

說着,就哭着要來抱白芙美。

白芙美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躲在了傅恒陽的背後。

女人的哭聲戛然而止,表情也僵住了,眼裏滿是不可置信,似乎沒想到白芙美居然不認她一樣。

“妮兒?”

“你說你是許繼紅?”

白芙美從傅恒陽背後探出頭來。

許繼紅頓時蹙眉:“你怎麽能直呼媽媽的名字呢?多沒有禮貌。”

“不好意思……”

白芙美聽出她話裏帶着的潛意思,頓時舉手,眼底已經染上不耐煩:“主要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畢竟自己的女兒病的快要死的情況下,還讓她坐三天火車去鄉下,過下放的日子的女人,實在不配當媽不是麽?”

許繼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白芙美。

“你,你,你……”她驚訝的都結巴了。

“你什麽你?”

白芙美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身體不好,不是傻子,你怎麽對我的我可記得一清二楚,好啊,我還沒去找你呢,你倒是來找我了,許繼紅,你現在在哪個單位上班呢?我要去和你領導好好聊聊,什麽樣的狼心狗肺的媽,才會不養自己的親閨女。”

“白小妮兒!”

許繼紅氣的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當初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死丫頭,如今怎麽變得這麽厲害了。

“您可閉嘴吧。”

白芙美叉着腰,厲害的像個小茶壺:“要不是現在沒有遺棄罪,不然的話我現在就把你送公安局去。”

許繼紅頭暈目眩的,簡直氣的要暈倒。

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聲來:“那時候我也是無奈啊,你還有幾個弟弟……”

“可別,我爸就生了我這根獨苗苗,哪來的弟弟啊?我們老白家就我一個閨女。”

白芙美聽都不想聽了。

她擺擺手:“別在這兒杵着了,趕緊走吧。”

說着,冷笑一聲:“你也知道我是鄉下長大的,別的沒學會,這扯頭花打架可沒少練,你要是不想丢人,你就盡管到我跟前嘚瑟,別到時候芝麻糊了西瓜丢了,兩邊不讨好。”

許繼紅瞪着眼睛,一副仿佛快要撅過去的模樣。

白芙美翻了個白眼,扯着傅恒陽就進了家門,當着許繼紅的面兒就‘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嘆了口氣回頭。

就看見傅恒陽目瞪口呆的表情。

蒼了天了,剛剛那個小辣椒是誰?

白芙美:“……”

“嘤嘤嘤,小陽哥哥,剛剛那個女人好恐怖,我好害怕呀……”

矯揉造作的捏着嗓子說話。

該死的,現在裝柔弱還來得及麽?

作者有話說:

芙妹兒:蒼了老天爺了,感覺暴露了。

高鮮花:沒事兒,媳婦兒啥樣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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