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陳允衡的出現像是昙花,也許毫無交錯的人生本就讓他們不可能有太多深刻的羁絆。關錦已經習慣了短暫的相遇然後又長時間的分別,因此當陳允衡要給他新手機號的時候,他搖頭拒絕。
他們能聊什麽?聊高中生活?聊未來?聊陳家的事業?
與其勉強提起電話,硬是要維系這段關系,不如就像現在這樣,當想念了,再來聚會。
提出保持這種關系的關錦,覺得自己帥斃了。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早,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關錦跟他的小女朋友說,你坐公交車回家吧。雖然沒能享受抱腰的甜蜜,可女孩想到他難得提出如此貼心的建議,就答應了。
于是關錦又恢複了久違的單騎。
車子騎得特別快,盡管圍着厚厚的圍巾,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寒風還是從隙縫裏鑽進了他的皮膚裏,一絲絲地拔走他身上的體溫。
關錦一邊打抖一邊加快速度。長痛不如短痛,只要拐個彎,再穿過那條巷子,很快就能到家……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彎角沖出來,關錦大驚,連忙剎車轉向,車子立刻發出尖銳的聲音,拐彎得太猛,甚至讓少年不得不伸出一只腳踩到地上,才止住摔倒的可能。
眼鏡恰好從鼻梁上滑下來,掉到地上,滑開老遠。
盡管如此,近視兩百度的關錦還是看清了冒失鬼的模樣。那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懷中抱着書包,渾身僵硬地站在車子面前,顯然也被吓了一跳,“你找死啊!”又急又擔心的關錦想也不想地吼,“突然跑出來,要是我騎的不是自行車,是汽車怎麽辦?!”
小男孩全身發抖,瞪圓了眼看着他。
“下次不許再亂沖了!看清楚路!”他一邊教訓一邊想下車撿自己的眼鏡,結果小男孩兩眼突然發紅,往後退了兩步:“我錯了,嗚嗚……哥哥不要打我……”說着,竟還掉了一大串眼淚下來。
關錦一愣,連下車的動作都停了。
“嗚嗚……”小男孩抖着身子,像是個被欺負的兔子。
關錦哭笑不得:“喂……我沒打算打你,我只是要撿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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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卻只是哭,縮到角落裏一副等着被揍的模樣。
關錦再次對自己的模樣感到無奈。他想,戴上眼鏡也許會好些,正要彎腰去撿,一輛的士呼嘯而過,剛好從那副一點都不堅強的眼鏡上碾過,甚至連玻璃碎掉的聲音都沒有。
他啞了。
撿起已經屍骨分離的眼鏡,回頭再看向那個因為害他眼鏡壞掉而哭得更厲害的男孩,他撓撓頭,重新跨上單車,扔了句:“別哭啦,你還是不是男生?”便無奈地騎走。
身後的哭聲果然停了。
關錦略有些安慰,可一想到自己的臉蛋竟然能把小孩吓哭,還是難免沮喪。以前頂多也就是兇點,如今看來還威力升級了啊……
長嘆一口氣,車子又騎到那個巷子。前段時間酸雨鬧得厲害,好多建築物都被腐蝕得厲害,連那堵灰白色的圍牆都不例外,斑斑駁駁的肮髒顏色顯然很不符合戶主的高貴身份,于是今天就有人前來粉刷了。
關錦小心翼翼地騎着車,模糊的視線讓他看不清路面的情況,因而當他的車轱辘碾過路邊的鋼管,不小心帶動鋼管邊上的腳手架,腳手架上的油漆桶便以完美的弧度,掉到了正在綁腳手架的工人身上。
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發生的關錦心裏只剩四個字:圍牆魔咒。
氣急敗壞的工人頂着一頭白油漆沖過來找關錦算賬,關錦還沒說出一句話,領子就被人揪了起來,白色的油漆也濺到了身上,圍巾、校服上全是斑點痕跡。
關錦也惱了:“說話好好說,動手動腳做什麽!”
本來就怒火中燒的工人差點沒想吃了他:“好好說?你這什麽語氣,啊?還有你什麽眼神?想挨揍是吧?想我揍你你才不長眼地去撞油漆是吧?這裏是誰的地盤你搞清楚了嗎?!”
“我沒戴眼鏡不小心撞到了,我道歉都沒說你就沖過來拉領子,你倒說說看我做錯什麽?”他在這個一八幾的壯漢面前毫不示弱。
油漆工蹦起青筋:“你小子把這塊地方給弄得亂七八糟,?這條路都被你弄髒了你還說沒做錯?!你知道這是誰的房子?那老板一個不高興,把你腦袋扭下來當球踢都可以!”
關錦倒是笑了:“這誰的房子我知道,不就是耀哥麽?他扭不扭我腦袋,還要看他有沒有這興致。”
油漆工沒聽懂,只當這個嚣張的小鬼在挑釁,便惱火地揮拳就要揍人。可籃球隊出身,從小又是打架堆裏長大的少年哪是聽話任打的弱雞,腦袋一閃,手刀就劈開了他的手腕。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如此明顯的外形差距居然也能扭打到一起。
林耀開車路過的時候,都驚訝得笑了出來。
下了車,伸手把那個充滿威脅力的拳頭截下,手腕一扭,硬生生地把對方的手給掰倒了背後,疼得油漆工一陣慘叫。
被“英雄救美”的少年愣了愣,看清來人後竟然扭頭就想跑,林耀立刻伸手去抓他的圍巾,生拉硬拽地把他拖回自己面前。“身上的油漆不馬上洗,會洗不掉的。”他指指他的校服和圍巾。
“回家就洗。”關錦死命地想往後退。
“進青森堂去洗。”林耀不由他掙紮,摟過他的脖子硬把他往車上塞。
進圍牆裏?關錦差點沒蹦起來,開玩笑,在圍牆外面已經夠衰了,進去後豈不是屍骨無存?!想要開門,卻發現那人已經在外面鎖上車門,氣得他大吼:“老子的單車還在外面!”
林耀回頭看了眼那輛倒在地上的單車,拿出電話朝某人吩咐了幾句,就大步上了車,揚長而去。
車子形成的密封環境裏,氣氛很糟糕。關錦一副非常不想跟他有所接觸的表情,林耀卻像是沒看到,只盯着前方,一句話都沒說。
車子開進花園,關錦再怎麽生氣,此刻也忍不住打量起這個神秘了十多年的小洋樓。
跟青森堂這麽拉風的名字不同,花園是英式風格,四周種滿了各種薔薇和草花,精致得像是畫上的風景。小洋樓隐在高大的梧桐樹後面,并不大,卻很有威嚴。林耀把車子停到地下室,然後帶着關錦上了三樓。
這一路,他沒少被人打量,遇上表情難看的,他幹脆惡狠狠地回瞪回去。得罪人又怎樣,反正這裏是絕不會來第二次的。
關錦這麽想着,就被人帶到了一間面積比自家大廳還大的浴室裏。
“衣服全脫下來,我讓人給你拿新的,你先去洗吧。”林耀把他推進去後,帶上門。
幹!那家夥一臉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做過可惡至極的事情!關錦瞪着門板,恨不得把門外的人給吃了。
憤怒歸憤怒,身上的油漆可不是玩笑的。關錦也顧不上客氣,扒得幹幹淨淨地就沖進了花灑下,哼着搖滾歌曲就開始洗澡。
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沖洗肥皂泡,連震撼都沒來得及,就看到林耀把一套衣服放在了籃子裏。
“你……”少年死死瞪着背靠着浴室門站着的青年,“我洗澡不好看,我是男的。”
林耀笑眯眯地隔着防水玻璃看他:“我知道,不過只有這裏,聊天才比較坦誠方便。”
坦誠個屁啊!還赤裸裸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