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師尊逃跑第27天
因為方才掙紮過的緣故, 沈鴻雪的手腕處都被磨破了皮,滲出了鮮紅的血跡。
澹臺晔站在床榻前,看着沈鴻雪流血的手腕, 幾乎不了察覺地目光一痛, 立刻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明明都想起來了, 你還在裝什麽?!”澹臺晔看着沈鴻雪, 質問道,“你記得聞卿本,記得當年西極鬼域的事,還和聞卿本卿卿我我……”
“你說你不記得我, 不記得當年和我發生過的任何事?!”
“咳……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沈鴻雪咳了一聲,擡起頭冷淡地說道, “我假扮師尊,只是為了騙過聞卿本。那些事不是我記得的, 是有人告訴我的。”
“你是想說, 那些事都是司如寂告訴你的。你什麽都想不起來, 是嗎?”澹臺晔的目光危險地盯着沈鴻雪,“那度厄你怎麽解釋?”
沈鴻雪還未來得及開口,澹臺晔卻不聽他回答,自己說道:“我來替你回答,它也是被你‘精湛的演技’所騙,把你誤認成了它的主人,是嗎?”
沈鴻雪默然。
澹臺晔語氣中的不信和嘲諷,再明顯不過。就算是熟悉親近之人都能被外表和舉止蒙蔽認錯人, 本命劍是不可能認錯主人的,這一點修真界任何人都清楚。
當初度厄的劍意會忽然主動彙入自己的心頭,已經玄之又玄。這一次, 自己竟然拔出了師尊的劍。沈鴻雪也不知道自己能怎麽解釋。
但是自己明明不是師尊,師尊還在玄天劍宗,是自己親眼見過的。
師尊過往所做過的種種,如何振興宗門,如何斬妖除魔庇護衆生,如何直身對抗十萬惡靈……沈鴻雪這些年耳聞目染,對師尊從來只有崇敬和向往。
師尊就像天上的太陽光芒四射萬人敬仰,沈鴻雪卻是有記憶以來就病怏怏的什麽也做不了,只有受宗門的庇護和關愛。
一個是天上輝煌的太陽,劍上披着星風月影九天日光。而另一個,不過是有賴陽光滋養庇護之下的一株草,這些年連下山都做不到。
沈鴻雪從不可能不自量力地将自己和師尊放在一起比較,更不可能去天方夜譚地幻想,自己和師尊會有什麽聯系。
即使能拔出度厄,沈鴻雪也寧願相信是某些自己不曾察覺還不能解釋的因素或者巧合,而不是胡思亂想自己和師尊有什麽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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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晔堅持認為自己是師尊,更是荒唐無比。
和玄天劍宗所有的弟子一樣,沈步雲在沈鴻雪心中,是神聖不可亵渎的存在,這世上最值得愛戴的人。而澹臺晔這個惡魔指鹿為馬,竟然堅持把自己這個不配與師尊相提并論之人誤認為師尊,是對師尊赤露o裸的蔑視和侮辱。
沈鴻雪心中從未像此刻這般,憋了一團熊熊的怒火。
忽然,“替身”兩個字,猛地出現在了沈鴻雪的腦海中。
……“找個替身取樂?”……
……“做個替代聊以自.慰?”……
這些從別人口中聽來的話,零零散散地被沈鴻雪在腦海中整理和拼湊在了一起。
所以連那些旁觀者也早已看出來,澹臺晔想把自己當做師尊的替代品?是因為他尋覓不到師尊的蹤跡,而自己和師尊有些相似,折辱自己就可以滿足他報複的快.感?
若真是如此……即使他只是把自己當做替代品,自己也不能讓他從自己這裏得到折辱師尊的病态快·感。絕不能成全這魔頭,辱沒了師尊的尊嚴。
“怎麽不說話?”澹臺問伸手捏住沈鴻雪的下巴,擡起他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問道,“在想怎麽繼續和本尊狡辯是嗎?”
沈鴻雪偏頭甩開澹臺晔,冷冷道:“魔尊執意自欺欺人,在下與魔尊已經無話可話。”
“自欺欺人?”澹臺晔微微眯起眼睛,仔細地咀嚼了一番“自欺欺人”這四個字的味道,冷笑一聲,看着沈鴻雪道,“自欺欺人的,還不知是誰。”
“咳……”沈鴻雪輕輕咳了一聲,“該解釋的在下都解釋了,想必魔尊也知道了,我前幾日不過曲意逢迎,只要有機會,我就會逃走,這般關着我沒有意義。”
“嘩啦——”一聲,沈鴻雪從床上站起來,身上的鎖鏈哐當作響。只是下了床,便已經繃直了鎖鏈,被限制着再往前走不得。沈鴻雪視死如歸地看着澹臺晔道:“所以,請你還是殺了我吧。”
“這些就是你的實話對嗎?這些日子的‘曲意逢迎’,就是為了有機會從本尊的身邊逃走?”澹臺晔看着沈鴻雪,冷冷說道,“看來你根本就沒有心,就是掏出我的心來給你也是無用!”
聽到澹臺晔罵“你根本沒有心”,沈鴻雪的心口仿佛被針刺了一般,一陣疼痛。
為什麽聽到澹臺晔說這樣的話,心裏會有這般難受……
“既然好好對待你,你也不領情。從今以後,本尊也不需要再對你好,你也不需要再假惺惺地‘曲意逢迎’——”
澹臺晔按着沈鴻雪的肩膀,重新把他按坐在床上,俯身湊近他耳邊,陰森森地說道:“本尊會把你永遠鎖在這裏。這一輩子,你永遠也休想離開這座宮殿半步!”
沈鴻雪望着澹臺晔,一雙琉璃色的眼眸裏幾乎滲出血絲來,沙啞着聲質問道:“你究竟想要什麽?!”
“我要什麽?你這沒有心的人又怎麽會知道?”澹臺晔道,“我要你永遠只能在我身邊,心裏眼裏都只有我一個人,你給得了嗎?”
似乎聽不懂澹臺晔的話,沈鴻雪蹙起眉,啞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你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你永遠也看不到我對你的心!你若是能知道,我們又怎會走到這種地步?”澹臺晔盯着沈鴻雪,目光幾乎要将人望穿。
沈鴻雪一時怔住,說不清自己在澹臺晔眼中看到了什麽。
本以為應該是怒不可遏,可他眼中卻為什麽更多的是悲涼和落寞,似乎還有一絲淚光。好像一個被親近之人辜負很深的孤獨之人,又好像一個不被大人理解的孩子。
澹臺晔轉過身去,閉上眼長長嘆了口氣,落寞地低聲道:“算了,我對你說這些做什麽?反正你也是沒有心的……”
沈鴻雪衣袖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澹臺晔離開後,宮殿的門從外面落鎖。
沈鴻雪只聽見外面鐵鎖被合上的清脆響聲,在靜谧的宮殿裏如同金鐵碰撞,分外刺耳。
之前,雖然澹臺晔一直關着沈鴻雪,但是門窗都從沒上過鎖,只是派了人在門外看着。沈鴻雪還可以坐在窗前看看外面的天和風景,悶了就看一看書,從後門到小院中走一走。
此時,門窗都緊緊關着,再也看不到外面血色的天空和重重殿宇。宮殿中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四條冰冷的鎖鏈,什麽都沒有,是一個不見天日的牢籠。
沈鴻雪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鎖在手腕上的鏈子。
漆黑的鎖鏈上刻着封印法力的禁咒,既限制了沈鴻雪的行動,也封住了沈鴻雪的法力。
方才就已經努力企圖掙脫過,此時白皙的手腕上一圈紅印,破了皮的地方,都滴下血來,手腕上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
沈鴻雪的身體一向不好,又常年生着病,受了傷也很難愈合,雖傷口不深,血卻一直止不住,源源不斷從傷口溢出。
沈鴻雪渾然不覺得疼痛,只是怔怔地盯着手腕上的血往下滴。
從初見被擄到這裏,他說要把自己吃了,到他入幻境舍身相救。
從他讓自己親他,又對自己刻意疏遠。
從他忽然讓自己委身伺候,到他又忽然溫柔備至。
從首界城中把酒相對、寧可自傷也沒有碰到自己一下,到今日一座不見天日的宮殿和四條冰冷的鎖鏈。
一切兜兜轉轉,變化無常,沈鴻雪像是着了魔一般,心中翻來覆去地回憶着,不停揣測澹臺晔那句“我對你的心”究竟是什麽意思。
是不是只要想出他的“心”究竟是什麽意思,就可以擺脫這無休無止的反複無常?
可澹臺晔究竟是什麽意思?
把自己囚禁在心裏,既不為逼問秘辛,也不要自己為他做什麽事,更不再如之前一樣故意玩弄羞辱。他把自己強留在這裏,究竟是為什麽?
“哐——”一聲,是門上的鎖被打開的聲音。
沈鴻雪擡起頭,只見月璃推開門走進殿內。
月璃手中端着一只盤子,是沈鴻雪平日裏喝的補藥,和往常一樣,準備了一碟蜜餞。
托盤上,還多了一瓶傷藥、一卷紗布。
月璃将東西都放在床邊的小幾上,看了沈鴻雪一眼,輕聲道:“沈小仙君,把傷口包紮一下吧,你的體質,見血了是不會自己止血的。”
沈鴻雪看着放在小幾上的四樣東西,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明明都已經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明明已經那般不歡而散了,為什麽澹臺晔還要給自己送藥,還要準備自然蜜餞?甚至,連手上的小傷,他也注意到了嗎,還要人送傷藥來,為什麽?
沈鴻雪伸出手,手腕上的鎖鏈嘩啦作響。
月璃聞聲看了沈鴻雪一眼,見他動作一滞,連忙又把目光避開。
沈鴻雪不習慣聽到鎖鏈刺耳的聲音,仿佛時刻在耳邊提醒自己被囚禁的身份。動作盡量輕下來,慢慢地取了小桌上的傷藥,自己上了藥,用繃帶包紮好。因為傷在手上,便自己用牙咬着打結。
月璃已經習慣了不提出幫忙,這些日子相處她也懂了,沈鴻雪只要自己能做到的事,哪怕做得再不方便,也不會願意麻煩別人出手幫助。
就和帝尊哪怕心裏再喜歡一個人,也說不出口,還不讓別人摻合一樣。
月璃嘆了口氣,問道:“沈小仙君,你覺得帝尊對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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