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古琴 “讓孤抱抱

謝書跑進屋中,順手帶上門。她靠在門上,心跳有些加快。

她…方才是對殿下發脾氣了嗎?殿下會不會生氣?謝書有些赧然地将發燙的臉埋進手心。

緩了一刻後,她走到圓桌前倒了杯茶水,方觸上杯口,身後突然傳來推門聲。

謝書的手忽地頓住,她僵硬地轉過身子,看向進來的季淮,心中有些忐忑。

季淮面上沒有什麽怒意,反而氣息平和,見謝書盯着他,他彎起唇角,眉眼中俱是溫柔的笑意,不像生氣,倒是欣悅的模樣。

謝書被他笑地心漏跳一拍,接着腦子一抽,下意識将茶杯遞向他,問道:“殿下用茶嗎?”

季淮的目光緩緩落在杯壁上,謝書眼見他微垂的桃花眸弧度加深,眼尾向上勾出撩人一筆,而後他擡起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謝書。

謝書連将目光看去,只見瓷白杯沿上多出抹淡色口脂印。她的手忽地一抖,險些将茶水灑出。

“殿下,我……”謝書臊得連自稱都忘記,欲将手向回縮,卻被一只白皙修長的手阻攔。

季淮眸中笑意未減,他将瓷杯從謝書手中接過,然後就在謝書盈着羞意水光的杏眸下,姿态從容地将瓷杯送到嘴邊。

他微仰着頭,下颚線條清晰流暢,天生薄紅的唇,就那般印在杯沿的口脂上,恰恰好。

白瓷杯壁微貼肌膚,膚色玉白,更勝瓷色,紅唇豔絕,白赤交輝,顯現之景莫名瑰豔。接着他緩緩将茶水飲下,吞咽時,喉結輕輕滑動。

有一刻,謝書覺得他的唇印着的不是杯壁,而是她,他飲下的不是茶水,也是她。謝書從來不知,竟有人喝水也能讓人這般臉紅心跳。她的背上忽地溢出薄汗,連帶着身體微微發燙,一直燙到面上。

再看去,他已經放下茶杯,拿在手中緩緩轉動把玩着,那姿态散漫卻又克制,優雅帶着矜貴,仿佛方才讓人迷亂之景是謝書的錯覺。

謝書凝視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直到侍女進來,她才向後一步,開口時嗓音低柔帶顫:“殿…殿下,臣妾先去沐浴。”

Advertisement

言畢不待季淮回答,便向淨房落荒而逃。

而季淮看着女孩消失的身影,笑意盎然的桃花眸中一抹詭色劃過。後他收了笑,轉眸打量起謝書生活多年的閨房。

女孩的房間素雅整潔。內室置着床榻,被墜着流蘇的淡櫻色帳幔遮掩,雕花镂空窗桕側方有一木制妝臺,其上放着汝窯花囊,內裏放的不是花,卻是翠竹,襯得整個屋子雅致清新。

外室圓桌木椅,胡床軟榻矮幾俱全,隐有檀木清香淡淡。再向前,他撩起珠簾,見到一間小而幹淨的書房。

房內左側是一牆的書,挨着右側窗棂擺放着書桌,書桌上筆墨紙硯皆齊,還擺放着精致小巧的飾品和一個花瓶。

而書桌前方不遠處架着古琴。季淮走到那架琴前,一眼便認出此琴便是名琴之一的“焦尾”。其名得于琴尾的焦痕,以梧桐作面,制作精良,音色獨絕。

大将軍果真如傳聞所言,甚愛其女。

季淮想着,伸出長指一挑,只聽一音瀉出,确實音色極佳。

謝書從淨房出來時,便聽見這道響聲。她遲疑地走到書房,撩開珠簾,正看見季淮。

季淮也尋聲望來。

見謝書……站在門口,迎着她的目光,笑問:“會彈?”

謝書猶豫片刻,終是點頭。

季淮:“何時學的?”

謝書看着他的眼睛,不想騙他,便誠實道:“三年前。”

季淮放在琴上的手指微頓,他轉回目光落到琴上,聲音很輕,似自語:“為季召學的嗎?”

“啊?”謝書未聽清。

季淮沒有重複,他回過眸來,面帶笑容,神色如常:“喜歡琴?”

謝書仍是點頭。

季淮的桃花眸很深地彎了下,眼裏也染上笑:“孤也喜歡。”

謝書被霧氣暈染過的杏眸流出顯而易見的詫異,而後她的手指輕蜷一下,下意識地微垂長睫。

她不知。與季淮夫妻三年,她不知他喜歡琴。

似憶及什麽,她的長睫忽顫了下。她果真不知?還是知道……卻未曾認真記在心上?

房內安靜下來。

謝書盯着地毯上的花紋,眼前的場景不知不覺變為前世東宮的玉心亭。

假山、湖水,夜下長亭。

月光落在波光之上,映得湖面粼粼。

身穿紅色長衫的青年,正向湖水而坐。他的面前放置着一架琴,長指放在琴上,卻未撥動。

謝書嫁給太子已逾一年,卻是她初次見季淮穿那般張揚的紅色。他素來着月白,雪色乃至青藍居多,給人種溫潤如玉、矜貴優雅之感,不成想豔麗張揚的紅色竟也如此适合他。

尤其當他靜坐月色中,一手放于琴上,一手握着酒壺,長發半束半散,姿态慵懶散漫,謝書雖感陌生,也覺驚豔。

謝書不禁想,若他再撥起琴來,是否真的似月下神祗,高不可攀,風流貴氣。

可她運氣不好,沒能聽到季淮彈琴,反倒被他發現。

彼時只見季淮忽将酒壺向她扔來,聲音淡淡:“出來。”

謝書未被砸到,卻也吓了一跳。她忐忑地從樹後走出,見季淮回眸望她。

季淮素來愛笑,那刻謝書沒看見笑容。他的桃花眸在月下顏色淺淡,薄唇不笑時,氣息冷淡下來。

“殿下……”謝書緩緩走近,覺得他有些陌生卻忍不住想要靠近。

好在季淮很快又露出笑來,他站起身,靠近謝書,聲音溫和一如往日:“是你啊。”

熟悉的季淮回來了,又有些不一樣。謝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發現他的眼尾薄紅,許是有了醉意。

“嗯,臣妾出來走走。”頓一下,她尋找話頭:“殿下何時歸來的?”

季淮未答,他盯着謝書的方向,背着月光,眸色似深了些。

謝書感覺他在凝視自己,目光認真地像是要在她身上找到什麽,不知道他尋到沒有,但謝書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直沒說話,謝書猜測自己許是打擾了他,于是躬身辭別:“夜間風涼,殿下早些歸來,臣妾告退。”

“阿書——”身後傳來喚聲以及腳步聲。

謝書轉身,落入一個懷抱。

季淮将下巴放在她的發上,他的手臂锢着她的腰,攬得很緊,似在壓抑什麽情緒。

這是他們成婚以來,初次相擁。謝書略微慌張,無措地輕喚:“殿下……”

“莫說話。”頭頂的聲音愈來愈淡,謝書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他道:“讓孤抱抱。”

謝書不動了。她由着他抱了許久,直到身體微僵,季淮才将她放開,神色如常,再無任何異樣。

後來謝書才知那日是他被冊封為太子之日,亦是他……生母祭日。

他的生母死于他的榮光之日,用自己将他送上太子之位。

思緒漸漸回籠,謝書擡起雙眸,看向側對着她的青年。

青年長身玉立,雪衣墨發,只站在那兒就讓謝書心尖顫動,可她卻錯過了他四年,未曾了解他,也不曾對他好……

季淮不知謝書所想,他依舊笑看着謝書,道:“阿書,為孤奏一曲可好?”

謝書努力彎起唇:“好。”

她走得琴前坐下,手指放在琴上,撥動而起。

樂聲流瀉而出,滿室清寂被揉碎開來。

穿着月白交領中衣,外攏白底綠萼梅披風的女孩,其青絲散盡落于肩頭,襯得肌膚格外白嫩,而撥動琴弦的手指亦是纖細雪白,姿态更是優雅悅目。

季淮注視着謝書嬌美的容顏,目中笑意未變,眸色卻在樂聲中暗了下來。

曲畢,謝書看向季淮。

季淮笑望她,溫言贊道:“甚是悅耳。”

那種感覺又來了,他明明笑着,謝書卻覺得他并不是很開心,和方才吃完糕點後他的贊嘆一樣。謝書莫名覺得中間隔了什麽。

她輕聲道:“殿下要試試嗎?”

“你想聽?”

謝書緩緩點頭。

季淮卻搖頭笑道:“天色已晚,來日孤再奏于阿書聽。”

謝書抿了下唇,忍住淡淡失落,仍道:“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