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又名:被迫當電燈泡的吱吱

補全了

等待阿虎制衣的這些日子,吱吱與小白一同宿在一個人類青年的宅邸中。其實宿在這裏,于吱吱心中是有些不情願的,他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才能求得一方栖身之所,也知道衣食無憂地住在這裏是沾了誰的光。

小白是在那次醉酒中稀裏糊塗地遇見那個人類青年,青年對白鼠化身的少年很有好感,之後幾次三番偶遇相見,便也漸漸熟識了。小白是個酒鬼,青年恰也對美酒頗感興趣,因為酒,這二人也将彼此奉為知交好友,一日一日的交談,直至青年将小白邀至府中做客。

只是,本應短暫的做客,竟停留了半月之久。

半途中吱吱也想告辭離去,卻被小白攔住,他拽着吱吱的小臂,不撒手:“你別走,走了之後,便只剩我一個了,這段時日我與他相處,總能覺出些不自在。”

吱吱這幾日看慣了他們二人于庭院中散步賞花,或是夜晚時候啓一壇陳釀伴月飲下,交談對飲時便是一副靜美畫卷,哪能尋出小白對那青年掩藏的羞澀,難啓的情愫。

他不懂得人間情愛。

吱吱雖覺得小白的理由牽強別扭,但小白性子雖高傲,究其內裏也算是個坦誠的夥伴,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軟的灰鼠終究應了他的請求,陪伴着小白一同留在青年的宅邸。

少出房門便是了,那兩個人總不至于跑到他的屋子裏飲酒交談。

他不喜歡看見成雙的人影,那樣總會襯得自己形單影只孤寂可憐。飲酒,交談,賞月,對弈,總要尋到另一個志趣相投的人陪伴,才會得到更多的消遣歡樂。幸而吱吱并不喜歡那些,他最大的樂趣,便是尋來大量麻質衣料,在床上聚作高高的一堆,慢慢的啃咬撕扯。

做這樁事本不需要旁人的參與,然而這幾日,吱吱竟覺得撕扯衣料似乎也不是那麽有趣,每日看着小白與那青年待在一起笑意盈盈的模樣,他能覺出心口處暗湧的些許異樣情緒。

大約是羨慕他們能夠相互陪伴。

他尋了機會将小白喚至身邊,好奇地問:“你與那人只是閑時交談,為何總是極開心的樣子?”

平素高傲慣了的白鼠稍稍低下腦袋,耳根處燒得通紅:“我不知道,我只是喜歡同他一起說話,每次見到他,都很開心。”

吱吱不大明白小白的話語,他看着少年低首淺笑的模樣,兀自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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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毫無緣由地,僅僅是見面,淺談,便會覺出歡愉。于吱吱而言,四百餘年所有的歡愉只是來自日複一日枯燥的修煉,偶爾閑暇時撕扯衣料的瞬間,然而那是他一個人的快樂,無人能夠打擾,他也不喜歡旁人來摻和他寧靜寡淡的生活。多出一個人的感覺太過別扭,可是為什麽他們卻能夠每日相處,并且不厭倦呢。

委實想不明白。

他敲一敲自己的腦袋,擡眼時恰見青年走至身前,再尋常不過的幾句客套寒暄,然而換作了小白,卻是溫柔言語随性自在,吱吱甚至能從他們的目光交流中尋出一星半點的暧昧味道。

他不喜歡看見這些。

那二人眼中心中只有彼此,他要離開也是容易。

出了宅邸,吱吱漫無目的地行走于街巷,他看着街巷間神色匆匆的行人,忽而生出些悵惘心緒。

他要做什麽呢,他要去哪裏呢。

四百年來,頭一回這樣茫然無措。吱吱轉過一個深巷,鼻端聞見美酒醇厚的香氣,于是整個人也飄飄忽忽地沉醉進去。嗅着那段袅袅的香氣,他尋到味道的來源。一家孤零零的酒肆,獨自立在巷尾,冷冷清清無酒客,門前懸一只茜紗燈籠,白日裏,不曾亮,卻也添些溫暖氣息。

吱吱被酒香與燈籠吸引過去,邁進門檻兒,看見櫃臺處一個支着下颚打盹兒的書生,腦袋一點一點地釣魚,困乏慵懶到極點的樣子。

“老板,我要最烈的酒。”

吱吱徑自坐在靠窗的桌子旁,他記得自己偶爾看過的俠士故事,于酒肆中飲酒時總要占着靠窗位置,于是他便以為這是俠士意态潇灑的表現之一。

其實将書生自睡夢中喚醒的并不是吱吱,而是那人手掌一時支撐不住,腦袋猛然撞向桌上所致。

碰的一聲,聽着都覺疼。

吱吱并不着急,他看着書生呲牙咧嘴地按住腦袋,半晌之後方注意到自己,招呼道:“最烈的酒,小公子是要幾壇?”

吱吱并不思索,道:“先上兩壇,喝完了再要。”

書生瞅着那少年瘦瘦弱弱的模樣,不大相信此人能夠飲下二壇烈酒,不過再如何懷疑,生意總是要做的。依他推斷,眼前的少年大約是被心儀的姑娘拒絕愛意,只好前來此處借酒消愁,這樣的人太多了,想要一醉,便由他去吧。

然而吱吱并不如書生猜想那般為情所傷悲哀悵然,興許他的确是有幾分悵然的,不過也只是幾分哀愁,偶爾難以介懷,卻随時能夠随風飄散的淺淡哀愁。

現下,他感覺自己确然是有些孤單的。

飲酒也只得影只形單。

将壇中酒液倒入碗裏,吱吱湊近了嗅一口烈酒的味道,意料之中的沖鼻子,并不是很讨人喜歡。

吱吱并不明白借酒消愁的道理,他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深刻的愁緒,只是恰好回憶起那一回小白醉在酒肆中,傻呵呵笑着的模樣。

酒啊,是個好東西,高興的時候會使人更高興,難過的時候又能幫人解除煩憂。

這句話是小白告訴他的,那個家夥雖是只酒鬼,卻也不曾騙過人,吱吱對于他,還算相信。

這樣神奇的東西,他怎麽能夠不試試呢,何況今日心情委實算不上好,興許這東西便能使自己忘卻那些莫名其妙的煩心事呢。

也許,能如小白那般,于酒肆中遇見話語相投的人,從此互為陪伴,不再孤零零的一個人。

獨來獨往慣了的吱吱竟生出這樣的心思。

飲下第一口酒的時候,味蕾處嘗到的是清冽的味道,稍稍有些沖鼻子,卻也不如料想中難以忍受。冰涼的酒液順着喉間流進肚腹,片刻之後,便升騰起熱烈的火。吱吱紅了面頰,再次飲下一口時,只覺燥喉。

索性未曾嗆出眼淚,其實那熱烈的味道有些使人上瘾,吱吱飲下一碗,面上酡紅更深,視線不大分明,頭腦犯起迷糊,然而手卻不受控制地再滿上一碗,仰頭飲去。

一壇未盡,他已然趴在桌上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唇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醉酒的感覺,暈暈乎乎,卻莫名的興奮開心。

“诶,你怎麽醉成這樣?”

耳畔響起這樣一句話,模模糊糊,聽不分明。

“誰醉了,我沒醉。”他聽到自己這樣回嘴。

身側極近的那人仍舊是平靜語調:“醉酒終究是不好的,你的衣裳我已為你制成,只待你來取。”

什麽衣裳,什麽去取。

吱吱模糊着醉眼往上看去,只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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