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之驕子
齊睿依舊是趴在床上,背沖着門口,但是門開,風一進來,他旋即便張了眼,并未回頭,唇邊已溢出一抹笑,低啞着聲音道:“二哥,你這時候怎麽來這了?張百歲那些機關你倒是熟……”
許正桐在床邊坐下,不說話,從床頭拿了燭燈,去看齊睿身上的傷,看了會兒才開口道:“那個笨蛋已經讓我抽了20鞭子,這麽簡單個事也辦不好,竟還真的傷了你,還好是不重,否則,他便是別想活了。”
齊睿轉頭,嘆氣,“二哥啊,你這樣,以後誰還敢為你辦事,不問青紅皂白便是20鞭麽?”
“如何不問青紅皂白了,讓他做個戲罷了,還能失手傷你至此,難道是不該罰?”許正桐道,聲音裏隐隐都是火氣。
齊睿聽了搖頭苦笑,“二哥,我若是不想傷,你以為他能近得了我的身麽?我便是只想傷一毫,你又當他能傷我半分?”
許正桐一怔,突然明白了過來,轉而不禁疑惑道:“那你這又是何苦?讓那葉朝朝知道她如今有危險,又沒了依仗,只有跟着咱們才安全便好了,怎地還想着用上苦肉計了?”
齊睿唇角一牽,“她只人跟在身邊,還不夠穩妥,得讓她心也跟着才是。”
許正桐聽了又是一怔,遲疑道:“阿睿,你……”
“讓她将心交付于我,不好麽?”齊睿微微仰起頭,看向許正桐,眸子裏有一簇燭光的倒影,閃得晶亮、妖冶,再又一彎唇,笑笑道:“又或者說二哥對她有心?那我也不奪人所好,便讓她交心于你,我也是放心的,只是你若早說,我倒不必受這個罪了。”
“你又胡扯什麽……”許正桐瞪了齊睿一眼,然後便也笑了,“你堂堂襄西郡王,即使不依仗身世,便只是憑着這面皮,就不知迷倒了多少閨秀,怎地還不足以讓個小丫頭傾心?竟到了對自己下狠手的地步,就只為一博芳心?”
齊睿目光一時深幽,卻也只笑了下道:“這丫頭有些不同……”
許正桐輕挑了下眉梢,便也不再多問,只說道:“庒鶴南讓我诓去了肅北,他劍癡的嗜好倒也經年未改,那把上古的寶劍,估計足以讓他滞留幾月了。”
齊睿點點頭,想了下說:“你一會兒便回去,後天帶着郡王府的親衛來此接我。”
“你這傷不再養幾日麽?這會兒車馬勞頓的可別再是耽誤了。”許正桐擔心道。
“不用,只表皮傷了點,不過是為了多流些血駭人,其實無大礙,又有張百歲的藥,明日裏大約就能結痂了。”
許正桐知道齊睿的分寸,聽他這麽說了,就也不再勸,站起來要走,可剛邁了兩步卻又立住,忽然想到問:“你大張旗鼓地動了郡王府的親衛,豈不是要驚動了他?萬一他順着這事查到葉朝朝在咱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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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齊睿擺擺手,“我這雖不是大傷,但本也瞞不住,若非要偷偷摸摸地瞞下,反是讓人生疑,不若便大方些喊了親衛來接,做出一副怕了的樣子,倒不讓人多想。”齊睿淡淡道。
許正桐聽了這話,便也不再耽擱,與來時一樣,輕手輕腳出了屋門,一晃身,便隐進了夜色裏。
齊睿看着許正桐出去,望了會兒窗外,平靜的臉上慢慢浮起一層意味不明的神色,嘴裏玩味地喃喃了兩聲:“葉朝朝,葉朝朝……”便緩緩阖了眼。
葉朝朝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睜眼,只覺滿屋彌漫着一股粥的香味,一下子便是饑腸辘辘了。
她起床穿衣,就着盆裏的清水,抹了把臉,便循着香味出了屋,吧唧着嘴到了齊睿的屋裏。擡步要走進去,看了眼屋內的場景,腳步卻在門口生生打住。
屋內有兩個美婢,正在服侍着齊睿用飯,齊睿的傷在背上,不方便倚靠,其中一個便是跪坐在齊睿身後,一只手臂,攬住齊睿的腰,一只手臂,撐着齊睿的肩頭,支起他大半的身子,齊睿的頭就斜歪在婢女的胸前,臉頰便舒服地枕在那一方柔軟上。
另一個婢女,則是在她身前跪着,手裏捧了粥碗,一勺勺地喂着他吃粥,時不時,放下調羹,用手裹了帕子,輕輕去沾齊睿的嘴角,盈盈素手,貼着齊睿的唇邊輕滑而過,緩而柔,竟給人一種挑逗的錯覺。
葉朝朝站在門口撇了撇嘴,心裏不知怎麽,一時有些堵。
她原是轉身想走,轉念卻想,眼前這景,俊男美人,俱是秀色可餐,不比着四師兄調戲小丫頭更有幾分養眼,緣何要錯過這景致?便是又駐了足,甩開心頭前一刻的煩悶,靠在門邊玩味地端詳了起來。
齊睿的臉上此時仍舊沒有幾分血色,連唇都透着蒼白,微斂着眸子,歪在婢女的懷中,帶着幾許病弱無力。
婢女們皆是動作小心,恭謹,唯恐讓齊睿有什麽不适,但偶爾目光望向齊睿時,眼中洩露出一片癡迷神色,卻讓葉朝朝看個分明。
葉朝朝看着,不知怎麽,暗暗就輕嘆了聲,一個郡王,又是最深得聖寵的宗室,莫說滿朝上下,就是全國百姓都知,聖上寵着這睿郡王,幾乎已到了驕縱的地步。
這等身份,這等榮寵,本已讓人不知該怎麽仰慕才好,怎地還要生成這麽副禍國殃民的樣子,這到底是要禍害天下多少女子的芳心呢……
這麽一想,葉朝朝覺得心尖上好像是顫了下,繼而似是有些涼意綿綿泛開,眼神便是從齊睿身上別開,望向了一邊桌上的粥蠱。
葉朝朝這輕聲一嘆,卻已經是驚動了齊睿,他擡眼見到葉朝朝,眸子裏邊驟然便是一亮,身子一欠,似要起來,卻一下子恐是扯了傷處,痛了皺了下眉,身邊的兩個婢女一驚,趕緊過去扶住他,嘴裏喊道:“郡王……”
他嘶嘶地吸着氣,痛的咬唇,卻還是擺手道:“無妨,無妨……”沉了會兒,他再仰首,眉心卻已然松開,笑容一綻,便是對着葉朝朝招呼道:“朝朝,醒了,是不是餓了?快來嘗嘗這粥,這可是張百歲自己植的粟米和了百合跟紅棗煮的,那老東西說,一盅都少不得十兩銀呢,這回卻是難得大方,要白白送給咱們喝。”
葉朝朝回了回神,趕緊也是走過去,嘴裏說道:“郡王傷還沒好,快別動了,不用管我,我是聞着這香氣過來的,盛碗粥就走了。”
齊睿卻是掙紮着要起身,一旁的婢女有些無措,一邊扶着他,一邊又不知該不該勸他不能亂動。葉朝朝見了,兩步跨過去,按住齊睿道:“郡王,您好好躺着就是,真不用招呼我。”
葉朝朝這一按,齊睿倒是溫順地伏回了榻上,沒再繼續亂動,黑魆魆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會兒葉朝朝,擡手對那兩個婢女擺了擺手,讓她們出去。
葉朝朝看見婢女放在案上,齊睿還沒喝完的小半碗粥,一時有些愧疚,“都是我嘴饞,聞着味道便來了,看來是擾了郡王用膳。”
“不擾,本是就想同你一起吃的,只是他們說你還在睡,本王不忍打擾……”齊睿說着,眼中流光,似是柔得即刻便要泛出水來。
葉朝朝不自在的舔舔唇,起身,“那我喊她們進來,接着服侍您。”
“你來……”齊睿懶洋洋道。
葉朝朝一怔,瞪了眼睛去看齊睿,卻看齊睿因為擡了下手臂,似是又牽得傷口再疼,便也不容再想,一下子就走了過去。
齊睿這下手也懶得動,只努了下嘴,指着那邊的碗,帶着幾分賴皮的味道說:“你來……喂本王……”
葉朝朝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齊睿,抿了抿唇,面露難色,“郡王,我可從未做過這事,怕是……”
“是,讓朝朝來做這些下人做的事,也的确是辱沒了你……”齊睿說着,翻身便又要起來,一只手盡力地伸起來,要去夠一邊的案上放着的碗。
“哪就辱沒了,我算個什麽呀,郡王快別消遣我了,我是說我從沒喂過人吃東西,以往只喂過流浪的貓狗……呃,我是怕伺候不好,郡王嫌棄呢。”葉朝朝趕緊阻止了齊睿的動作,一伸手把碗拿了過來。
碗掂在手裏,葉朝朝卻又有些遲疑,不知道齊睿這麽趴着,該怎麽喂他。總是要扶他先坐起來靠好,但還不能挨着背上的傷處,葉朝朝眼睛四下轉了圈,想找個合适的墊子,找到墊子,過去要扶齊睿起身,腦子裏卻不經意想到适才他歪在婢女懷裏的一幕,臉不小心地紅了一下。
齊睿看在眼裏,眼裏的笑意便又濃了幾分。
抽了墊子讓齊睿歪着身子靠好,葉朝朝學着之前婢女的樣子,有些笨拙地舀了一勺粥,送到齊睿的嘴邊,看齊睿吃了下去,便又去舀了一勺,送到齊睿的嘴邊,齊睿卻是伸手推了推說,“你吃……”
葉朝朝趕緊搖頭,“沒事,伺候郡王吃完,我再吃。”
“咱們一起吃就好。”齊睿又推了推葉朝朝手裏的調羹,葉朝朝愣了下,遲疑地看着調羹,不知道該怎麽辦。齊睿便是嘆了聲,“朝朝這是嫌棄本王,不肯跟本王共用?”
齊睿的語氣煞是委屈,滿面幽怨地看着葉朝朝,葉朝朝一下子就覺得是自己矯情了,趕緊就着調羹便把這口粥送進了嘴裏。
齊睿得逞地一笑,“咱們一人一口。”
“呃……”葉朝朝怔了下,調羹在碗沿上一滞,似乎總覺得有哪裏不妥,卻又說不太出。
遲疑間,忽又聽到齊睿的聲音懶洋洋問道:“朝朝,你可許過人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