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控制中樞閃爍着紅色警報，屏幕上顯現的是周圍因失控而發生碰撞事故的機甲。方祁沒有開啓隔音系統，四星機甲外的慘叫聲與怒斥聲沖擊着他的耳膜，讓他眉頭緊皺，心中對眼前意外的評估更上了一個等級。
這不是普通的事故。
方祁很快想明白這一點，雙手在操作光板上光速移動，試圖控制住被強烈波動影響控制中樞的四星機甲。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機甲受強烈波動影響，是可以讓機甲駕駛難度提升至少一個等級。像三星機甲會變成四星甚至五星難度，而他現在駕駛的四星機甲理論上會演變成五星甚至六星難度。
以方祁駕駛五星機甲的經驗，如今這臺四星機甲的失控程度應該已經到了六星機甲的駕駛難度。
在聯邦，六星機甲已經是頂尖水平。至于南翎擁有的米迦勒是獨一無二的七星機甲，倒是不在讨論範疇內。
方祁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在聯邦是數一數二的水平，可他從未駕駛過六星機甲。到底有沒有能力控制住因能量波動提升駕駛難度的四星機甲，他自己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耳邊是轟鳴聲、爆炸聲、慘叫聲，方祁按在操作光板上的手沁出冷汗，額角也因為高度緊張落下一滴汗來。
方祁，做得到嗎？
他這樣問自己。
如果做不到的話，又該怎麽辦？
他好不容易到首都星軍部來，不知消耗了幾輩子的好運氣才當上元帥副官，如果他在這裏失敗了又該怎麽辦？
他一遍遍地問自己，手傷動作卻是不敢停。
不敢停，可他每次都在臨要控制這臺四星機甲的時候無法将精神力有效使用。
他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細長的睫毛也沾上汗水，眨眼間又将那汗水抖落在操作光板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阈值能達到什麽高度，他只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想來讓失控的四星機甲恢複正常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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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如果是元帥一定很輕松吧？
以元帥……以南翎的能力，一定很輕松吧？
方祁眼前有些模糊，腦袋因為過度使用目前能力範圍外的精神力而感到疼痛不止。
可他一想到南翎，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留在首都星軍部，又覺得自己不能放棄。
如果放棄，一定會被南翎看不起吧。
那樣一個人，一定很看不起到最後關頭放棄的士兵。
方祁緊咬着牙，忍受着因過度使用精神力帶來的頭部劇痛，雙手飛速操作着這臺四星機甲，試圖與其重新建立精神鏈接。
他的手上動作不停，腦海中卻浮現了當年與南翎在第三軍校的初遇。
那是炎炎夏日，瑪利亞區久未降雨，更是燥熱難耐。這樣的天氣情況下，原本就看方祁不順眼的貴族更加熱愛找他的麻煩。
後來，自然就是南翎在小樹林看到的那樣。
他們想揍方祁一頓，方祁奮起反抗。
差點兒殺了那幾個貴族。
要知道，在聯邦殺貴族可是重罪，是比殺害平民還要重上許多許多的罪行。
若真的殺了那幾個貴族，方祁一個毫無靠山的平民可就完了。
而那個時候的南翎會出手阻止他，可不一定會花費大力氣去幫他修改聯邦法院的判決，更不一定會花費更大的力氣抹去他檔案上的污點。
殺過貴族的人會被逐出第三軍校，不能上學，更找不到工作。
用人單位害怕被貴族報複，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平民惹惱貴族。
幸好南翎及時發現并攔住了他，這才沒有釀成大錯。之後南翎竟還讓陸懷校長照顧他，早早讓他接觸了機甲、戰艦等普通軍校生在低年級接觸不到的東西。
方祁很感謝南翎。
但他對南翎的感情可不止是感謝。
當初小樹林中驚鴻一瞥一直印在他的腦中，久久不能忘懷。
他想着南翎白色的長發，想着南翎紫羅蘭一般的眼睛，想着南翎一身穿得比旁人張楊美麗的軍裝，想着南翎踩着貴族與自己說話的模樣。
他握緊雙拳，緊咬銀牙，突然就這樣呼出一口氣。
精神阈值在一瞬間拔高數倍，原本趨于疲軟的精神力也跟着精神阈值的提高而迅速攀升，直至與失控的四星機甲建立精神鏈接。
失控狀态下，如果精神力不夠強大還貿然建立精神鏈接，是會導致精神力受損等嚴重後果的。
但方祁并不在意這樣的後果。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這裏，他想回去見南翎，他不能只當了幾天的元帥副官便死在所謂的軍部新人挑選機甲活動上。
在某種信念的支撐下，原本搖搖晃晃在被控制住與完全失控之間搖擺的四星機甲迅速拔高高度，在空中完成一個漂亮的滑翔動作，穩住身形後穩穩落在了地面上。
方祁下來的時候，正聽見帶隊軍官在罵人，抓着協助搭建場地的議會工作人員詢問到底怎麽回事。
“你……”
而聽見機甲落地的聲音，瞧見有軍部新人從機甲上下來，正吵架的兩撥人都愣愣地轉過頭看向方祁。
以他們對意外事故的評估，此次新人根本沒有人能夠在毫無救援的情況下安全落地。
可眼前這個新人不僅安全落地，駕駛的機甲也毫發無損。甚至他走路的動作除卻剛落地時有些晃之外，也并沒有什麽不妥。
這個新人到底是誰？！
那帶隊軍官震驚地看着方祁，上前幾步便想伸手抓住方祁的肩膀，卻在伸手瞬間被方祁躲開。
帶隊軍官有些尴尬，但這一躲也讓他冷靜下來。只見他輕咳一聲，說：“我已經向軍部求援，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參與救援，不要害怕。”
“我沒有害怕。”方祁淡淡看了他一眼，垂下手想稍微掩飾自己手指的微顫。
帶隊軍官又是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麽回答。但聯邦軍隊中的刺頭多了去，在帶隊軍官的記憶裏，當年剛進入軍部的元帥可比方祁刺頭多了，那簡直是怼天怼地。
一想到當年的情形，帶隊軍官看方祁又順眼了不少，随口一問：“你叫什麽名字？”
方祁起先有些奇怪，他的姓名早在剛過來的時候就報上去了，又怎麽會不知道他是誰。但想到登記的人好像是議會派來的文職人員，便也沒有說什麽，淡淡報了個名字：“方祁。”
“哦，方祁啊……什麽？你就是方祁？！”帶隊軍官慈祥一笑，剛點了點頭想例行教育兩句，可念出這個名字瞬間回過神來。
方祁不是元帥的新副官嗎？！
帶隊軍官的面部表情歸于一開始的震驚狀态，看着方祁的眼神逐漸從一開始的上峰看下屬變成下屬看長官。
方祁的任職文件還沒正式下來，他暫時還是普通士兵。
但只要過了這個休息日，方祁的任職文件一下來，他就是與陸懷平級的中将。
元帥副官只比元帥低兩個級別。以聯邦的規定，提為元帥副官，無論你從前軍銜多低，都能直接免去原先職務，任命為元帥副官，授中将軍銜。
要不然怎麽人人擠破了頭想當元帥副官，可不只是南翎強大又長了一張迷倒全聯邦的臉這兩個原因。
在帶隊軍官震驚與方祁淡淡等候到一旁的同時……
軍部大廈內，接到消息的南翎本打算讓埃裏克帶隊過去救援，可在看到參與人員名單的時候瞳孔一縮。
怎麽方祁也去了？
南翎眉頭微皺，越過還在報告意外事故傷亡情況與先行救援隊伍人數的埃裏克，快步走出辦公室。
“長官，我這還在報告情況！”埃裏克連忙轉過身喊道。
可他眼前哪裏還有南翎的身影，只看到一個根本來不及關上的門。
南翎就知道議會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可他不知道方祁為什麽會參加軍部新人挑選機甲的活動。難道方祁就不能等南翎日後觀察清楚他的精神阈值後，再決定是給他最好的五星機甲還是直接送一臺六星機甲嗎？
而且，參加這樣的活動，方祁竟然也沒告訴他。
南翎咬了咬牙，因為自己的新副官處于意外現場而心頭發慌。
不要出事，不能出事。
他不能再讓三大家族得手一次了。
這些年他與三大家族的博弈看起來游刃有餘，可午夜夢回想起因三大家族而死的下屬們，總會感到極大的壓力與盈滿內心的難過。
三大家族是沖着他來的，他們貪戀南翎掌控的軍部，可南翎不想放手，他也不能放手。
他深知三大家族控制下的貴族統治是多麽肮髒，他不敢也不能讓他們染指軍部。
所以三大家族發起瘋來，開始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深究起來，南翎的許多下屬都是因他而死。
南翎瞳孔一縮，長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好像平靜下來了，可又仿佛沒有。
南翎就這樣走出軍部大廈，在一片空地上，一個擡手。
強光閃過，整個軍部大廈的人都轉頭看向窗外。
所有人眼中溢滿震驚，看着窗外肉眼可見強大的純白機甲。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指着那機甲顫抖着聲喊出了它的名字。
“是米迦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