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好亮……
南翎感受着亮光,眉頭緊鎖,睜開了眼。
怎麽窗簾是開着的?
南翎眼一眯,稍微讓自己适應眼前陽光,便想着撐着身體做起來。
沒想他的手一動,卻是發現自己還握着一個人的手。
南翎有些奇怪地轉過頭一看,卻發現方祁趴在床頭打盹。而方祁的手被他抓在手裏,想來是抓了一夜,反正南翎自己的手已經因為一直維持一個動作而變麻了。
手都抓麻了,南翎剛醒的時候才會沒發現自己還握着什麽東西。
但是發現之後,南翎腦海中出現了昨晚喝醉之後發生的事情。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按了按眉心,心想這還不如沒發現。
方祁睡得并不沉,被南翎這樣動兩下,他再困也該醒了。
“長官,您有什麽不舒服的嗎?”方祁睜開眼看見南翎,第一句話不是提起昨晚自己拽着他不放的事情,而是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南翎一愣,沉默片刻,只這樣注視方祁,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關懷了。
“沒……有點頭痛。”南翎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卻在最後關頭生生轉了個彎。
“那我先去給長官弄點解酒藥。”方祁就要松開手站起身,卻沒想到根本沒站起來,整個人直接撲倒在了床上。
差點兒就碰到南翎,好在方祁臨碰到的時候用空着的那只手撐住了身體。
南翎就這樣看着他,松開已經不太麻的那只手,說:“只是手麻了松不開。你不用忙,我自己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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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祁隐約覺得南翎哪裏不對勁,可他想不出南翎為什麽突然這樣不對勁。想不出來就想不出來,方祁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何況南翎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讓他出去,他也不好再留。
看着方祁站起身的動作,南翎突然想叫住他,可因着昨晚那點尴尬,直到方祁走出門了,南翎都沒有開口。
南翎看着主卧的門就這樣關上,總覺得自己比之從前多了幾分怪異情緒。他說不好是什麽感覺,但他确定以前的自己并不會因為醉酒後做出什麽事而搞到尴尬或是別的什麽。
陸懷和許青峰一直都沒說錯,他就是一個實力和性格成反比的人。
他這樣的人,遇上這樣的事情只會厚着臉皮調侃回去,必定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南翎皺起眉,一時有些沒想通,最後還是優先起床洗漱。
等到南翎收拾完畢下樓的時候,正好聞見飯廳傳來早飯的香味。他以為是機器人準備的早飯,便也沒有多想,沒想一進去卻是發現方祁正端着早餐往餐桌走。
“你做的?”南翎走進飯廳的動作一頓,眉頭微皺,沒想到方祁趴在他的床頭一整晚回去之後沒有趁機休息一會,竟是先跑來廚房做早飯。
方祁點點頭,臉上并沒有什麽怪異之處,仿佛那個因為被南翎抓着手不放導致沒辦法回去睡覺的人并不是方祁一樣。
“下次可以交給機器人。”南翎坐了下來,沒有去看方祁,只是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早餐上。
方祁做的早餐甜口居多,但又并沒有那麽甜,剛好符合南翎口味,又不會顯得很膩。而且,這樣做還很好控制了南翎對糖分的攝入,并沒有因為甜度較高而攝入過多。
“好。”方祁沒有反對,仿佛還是從前那個安靜跟在南翎身邊聽從指揮的方祁。
只是,南翎還是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
吃完早飯之後,南翎帶着拷貝下來的錄音到軍部去,臨出門之前他打了個電話讓陸懷來一趟。
陸懷是議會的中立派,并不是從不站隊的那種,而是偶爾站這邊,偶爾站那邊。說難聽一些,就是牆頭草,黨派相争中專業攪渾水人士。
三大家族又奈何不了他們,其中許多人其實并沒有被誰授意去做什麽攪渾水的事,他們不過是偶爾覺得這一方有道理,偶爾覺得那一方有道理罷了。三大家族并不可能因為他們選擇公平公正而指責他們,甚至明面上還得沖着他們露出友好的微笑。
“也就你能惡心惡心老威爾遜。”南翎将錄音遞給陸懷,勾起嘴角,對他說,“你看着時機放出去,能怎麽重創三大家族,就怎麽做。政界上的事情我不熟悉,我只管軍部這邊的事,但是哪天你作為平民想做點什麽事,我可以幫你。”
陸懷坐在南翎對面,笑着看了一眼方祁,沒有立刻回答南翎的話,只是笑着問:“這是準備讓你家副官知道貴族有多惡臭嗎?”
“他一直都知道。”南翎沒有去看方祁,他只收起笑容,對陸懷說了這話。
陸懷眼睛一眯,直覺二人之間不大對勁。
他看看南翎又看看方祁,舌頭抵着牙齒,倒吸一口氣,也沒想出來二人之間氣氛到底是什麽樣的不對勁。
“吵架了?”
等到方祁出去為南翎送東西,陸懷方才将疑問說了出來。
南翎聽到這話,看了陸懷一眼,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等到陸懷眉頭一挑,打算再問一遍的時候突然搖搖頭,說:“沒有。”
“沒有你倆怎麽怪怪的?算了,我也懶得管,你自己別被影響到就行了。”陸懷打量着南翎的反應,眼睛一眯,心中便已明白對方并不是真的什麽事都沒有。
但南翎不願意說,陸懷也不打算多問。
誰還沒有點自己的私事呢,哪裏需要事事都跟別人彙報。
陸懷拿到錄音,又跟南翎聊了會之後的打算,便離開了這裏。
而陸懷走向電梯的時候剛好跟方祁擦肩而過,想着好歹是自己帶過的學生,便伸出手拽住對方。
“陸中将,有什麽事嗎?”方祁看向陸懷,有些不解地開口詢問。雖說軍銜是一樣的,但他對陸懷還是有許多尊敬的。畢竟是學生時代幫過自己的人,方祁并不是那種自己發達就忘恩負義的人。
“沒什麽事,就是希望你跟南翎的關系能緩和一些。”陸懷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這措辭上也很是小心,并沒有扯上什麽沒根據的猜測。
可這話在方祁聽來卻像是南翎已經跟陸懷說了什麽,陸懷才會在離開的時候拽着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我會注意的。”方祁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麽。
他也沒有多透露什麽有關南翎與自己的事情,只是說完這話便掙開陸懷的手,快步走進元帥辦公室。
“來得正好,方祁。待會咱們得去一趟議會,如果老威爾遜再不把人交出來,我怕聯盟要撕票了。”南翎的光腦上打開着聯盟先前發過來的視頻,看着上面張揚的金發女人,想着對方的愛徒究竟為什麽會被三大家族帶走。
三大家族并沒有理由悄悄帶走起義軍的人,還這樣藏得嚴密不肯讓人發現。
如果只是誤抓到起義軍的人回去做人體實驗,那也說不通。畢竟起義軍所在的星球是淪陷區與聯邦外的無人管理區,三大家族抓人根本抓不到那兒。
就算三大家族有跑出聯邦國界抓人的想法,那他們根本不可能大規模去抓人來做實驗,因為偷渡根本沒辦法帶那麽多人。如果只是為了抓少數的人,根本沒必要跑出去。
有一個可能,就是三大家族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抓起義軍的人回來。
而起義軍一定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才會讓利益至上的三大家族冒着被軍部發現的危險跑出聯邦國界抓拿起義軍的人。
否則,如果只是為了普普通通把起義軍抓回來當功勞,三大家族早就把人交出來邀功了。
如果沒有,那必定有別的原因。
事出反常必有妖,南翎相信聯盟一定有什麽是讓三大家族在意的東西,才會讓他們冒着危險跑出去抓人。
“長官,出事了。”
南翎還沒等到方祁對自己方才吩咐的回答,便聽見方祁提起另一件事。
其實,應該還是同一件事的。
方祁遞過來的光腦屏幕上依舊是上回那名金發女人,南翎記得她說自己的名字啊艾米麗·克萊曼。
這一次的視頻并不是在什麽黑暗的小房間內,而是在一片空地上。比之先前,這一會是艾米麗先出現在了屏幕前,露出一個張揚且極富攻擊性的微笑,對着鏡頭說:“聯邦的民衆們你們好,我們是反貴族聯盟。今天出現在這裏,是為了讓大家知道一些小秘密。”
“這一位,一部分聯邦民衆可能認識。對,他就是弗朗西斯科·羅貝爾,曾經貝爾特星的領袖,如今的階下囚。”
艾米麗露出身後被捆綁在刑架上的弗朗西斯科·羅貝爾,擡手敲了下鏡頭,便冷笑着朝他走去。走過去的路上,艾米麗從鏡頭外拿出一把激光小刀來,站在弗朗西斯科·羅貝爾身旁,用激光小刀抵着弗朗西斯科·羅貝爾的頸動脈,說:“你們知道他做過什麽嗎?”
“大多數人應該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應該不會如此平靜。”艾米麗還是在笑,但南翎感覺得到那笑容深處藏着的冷意。
看得出來,艾米麗是真的痛恨貴族。
南翎并沒有把對方痛恨貴族這件事放在心上,以聯邦的階級固化情況,南翎覺得如果自己是平民,确實也不會喜歡貴族。
“弗朗西斯科·羅貝爾,羅貝爾家家主。曾因為神棍傳言喝幼童鮮血能使精神力大幅度增強,向德雷爾家經營的孤兒院購買院內所有孤兒回去放血驗證傳言,致使數十名幼童死亡。”
艾米麗的聲音明顯帶着怒意,每說一句話,便在弗朗西斯科·羅貝爾身上割上又長又深的一刀。
弗朗西斯科·羅貝爾不知被打了什麽東西,竟是在這樣的疼痛之下還不見有什麽掙紮尖叫。
“你們以為只有這些了嗎?當然還有。”艾米麗給了弗朗西斯科·羅貝爾一拳,打得原本被割開的傷口鮮血四濺,可弗朗西斯科·羅貝爾并沒有什麽反應。
“看到了嗎,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是因為什麽呢?是因為他被我們喂下了這個東西。”艾米麗拿出一瓶聯邦禁藥,對着鏡頭的方向晃了晃,說,“這是克魯克斯,曾經邊境黑市的一款麻藥,有一段時間還被用在手術哈桑,但因為副作用過大,且過量使用會深度昏迷甚至直接死亡,克魯克斯變成了聯邦禁藥。”
克魯克斯,南翎其實是知道的。
剛參軍的時候南翎也是在邊境,還帶過隊搜剿過黑市,當時重點搜查的就是這一款禁藥。
“而我們這位貴族,卻是為了實驗Omega在受催情劑誘發發情期的時候被注入克魯克斯會有什麽反應,重金聘請人在聯邦全境抓了五十名之多的平民Omega來做這個實驗。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多數Omega死亡,少數的幾個人陷入如他一樣的植物人狀态。”
艾米麗說完,垂下眼嗤笑一聲,一副打算做點什麽的樣子。
而就在幾乎所有看到視頻的人都閉住呼吸的時候,艾米麗突然退到鏡頭外,只留下弗朗西斯科·羅貝爾一個人。
“長官。”
方祁看着正凝神不知想什麽的南翎,喊了對方一聲。
“議會大廈不用去了,我突然覺得弗朗西斯科死了也沒什麽。”南翎笑起來,看着屏幕上自動播放的視頻,想到什麽似的,突然對方祁說,“對了,帶一支軍隊到德雷爾家去,就說我要見見他們家主。”
一支軍隊?
方祁并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只是略一猶豫,問:“長官,是否有些多了?”
“不多。出動一支軍隊,才顯得咱們軍部很有誠意。”南翎笑起來,剛想再說什麽,卻看見屏幕上的視頻隐隐有些不對勁。
而就在這個時候,南翎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是誰這個時候打電話?
南翎皺起眉,伸出手按了接通鍵,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通訊器裏傳來巴赫·威爾遜的聲音。“南翎元帥,如今起義軍在聯邦民衆面前放出這樣的視頻,你們軍部不打算采取什麽措施嗎?!”
巴赫·威爾遜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對南翎說話。平時即便是吵架的時候,巴赫·威爾遜還是很顧及自己的貴族形象,這樣的語氣幾乎是從來沒有過的。
被對方這樣吼,南翎也不覺得生氣。他只是微笑着聽着巴赫·威爾遜氣到喘不上氣的聲音,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方祁看着南翎的模樣,也露出一個微笑來,看起來與視頻上的緊張氣氛與巴赫·威爾遜的憤怒格格不入。
“然後呢?這不是軍部管的事情,不要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扔給軍部。”南翎擡了擡眉,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巴赫·威爾遜又是氣得大喘氣,可就在他想再說點什麽話來逼迫南翎動手的時候,南翎卻是把電話挂了。
“長官,還是注意一下聯盟的視頻吧。”方祁見南翎還是皺着眉有些不高興,便出聲提醒,想幫助南翎轉移注意力。
而南翎的注意力也順利被對方這樣一出聲給轉移了過去,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視頻裏出現了讓南翎都有些驚訝的畫面。
只見視頻中出現了一束淡紫色強光,從方才艾米麗離開的方向發出,直接将弗朗西斯科·羅貝爾射了個對穿。
就在大家以為這就結束了之後,看着視頻的所有人卻發現,一次淡紫色強光并不是結束。
而是開始。
随後又從艾米麗離開的方向發出一束束強光,或大或小,如激光炮一般穿透弗朗西斯科·羅貝爾的身體,讓他整個人被射成了蜂窩一般恐怖的一團血淋淋。
南翎看着眼前的視頻,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當然,他并不是為了弗朗西斯科·羅貝爾的死亡而哀悼。
他知道弗朗西斯科·羅貝爾會死,也知道公布罪行之後聯盟不會讓他死得太好看。
但他驚訝的地方并不是死得難看這一點。
讓他驚訝的是方才發出的淡紫色強光。
一般人可能會覺得那淡紫色強光只是什麽激光槍激光炮之類的東西,但南翎知道那并不是。
那是異能。
整個聯邦的異能持有人數屈指可數,每個持有異能的人都登記在冊,只要發現是什麽樣的異能,都會登記在聯邦異能者檔案上。
方才那些強光是從艾米麗離開的方向發出的,南翎猜測異能持有者是艾米麗,但他沒有證據。
他并不知道聯盟發來的視頻中到底有多少人還藏在鏡頭外,也許并不是艾米麗這個唯一出現在鏡頭中的起義軍。
“長官,如果覺得太難看了,可以不用看下去的。”方祁發現南翎的臉色逐漸難看,猜測對方是因為視頻內的血腥場景而感到惡心,便想着出言勸說。
南翎搖搖頭,伸出手拿起通訊器,找到了許青峰的聯系方式,撥通了他的電話。
“看視頻了嗎?”南翎一接通便直入主題,等到對方給出肯定回答,方才繼續說,“你瞧着是不是異能,是艾米麗·克萊曼?”
“不确定,但有很大可能是她。”許青峰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聽得出來他的心情也并不算好。
一旁的方祁聽着南翎給許青峰打電話,嘴唇一抿,垂下眼突然就這樣想了許多。
南翎與自己确實是天壤之別。
雖說南翎一直有在想跟身為平民的方祁拉近距離,讓對方不要因為身在聯邦有那麽強的身份距離,但在很多事情上,階級差異就是階級差異。
身為副官,方祁有時候總有一種無力感。
南翎的許多事情有時候想交給他辦都是不行的,有些問題想跟他讨論也沒有辦法。
因為那些事情并不是身為平民的方祁能夠接觸到的。這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就算南翎真的問出來,方祁也沒有辦法接上話。
他有時候在想,如果他早出生幾年,跟南翎同時參軍,是不是就能稍微地縮小他們之間的差距。
有時候方祁看着陸懷跟在南翎身邊有說有笑的樣子,其實有些羨慕。
“你在想什麽?我的副官。”
就在方祁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見南翎的聲音,他連忙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抱歉,長官,我走神了。”方祁垂下頭,一副恭敬認錯的樣子。
南翎并沒有立刻接話,只是深深看了方祁一眼,說:“如果太累了,可以去休息一下。”
“目前還不用休息的,長官。”方祁說。
南翎也沒有逼迫他,他最近為了掘出下一個實驗室有些焦頭爛額。而為了防止方祁這個失蹤人員家屬第一時間接觸到現場,南翎并沒敢讓方祁去做這件事。
而且,調查三大家族進行的人體實驗這件事,南翎一直都是扔個陸懷去做的。
畢竟軍部的事情非常多,而第三軍校也就管管學生,身為校長的陸懷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做。這沒什麽事情做,南翎就覺得他太閑了,太閑了就得找點事情做。
所以,調查三大家族進行的人體實驗這事,南翎就徹底扔給陸懷了。
而為什麽會想起人體實驗這件事呢?
因為人體實驗這事兒是為了開發精神力,而精神力與是挂鈎的。
雖說并不會因為精神力強大就肯定有異能,但有異能的人精神力一般不會太弱。
原本南翎還疑惑三大家族費盡心思做人體實驗究竟是為了什麽,可今日看到那疑似艾米麗發出的異能後,南翎便有了一個猜測。
他想,三大家族的人體實驗,會不會就是為了讓實驗體擁有異能?
否則,很難解釋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樣一撥人。
痛恨貴族,實力超強,又擁有異能。
這樣的人在聯邦異能者檔案上并沒有記載,明顯就是暗中擁有了異能,而異能在出生之後的許多檢查中都能被發現,幾乎沒有能夠瞞過聯邦的。
除非……這個人原本是沒有異能的,是在後天的時候被強行開發出異能的。
南翎記得南曼玉有一個觀察研究,就是想論證是否有可能因某種磁場波動過度影響精神力而後天出現異能。
那個研究也是進行了一半的。
因為覺醒異能是需要時間的,在徹底出現苗頭之前,任何機器都不能先發現後天覺醒的異能的存在。
南翎眯起眼,在心中為這個猜測圈上重點號,打算日後碰見陸懷讓他注意一下。
而不等南翎将注意力放到人體實驗這件事上,聯盟那邊又抓了幾名貴族,同樣先宣布對方的罪行,以牙還牙後再用異能将其殺死。
視頻依舊是放給了全聯邦民衆看了,南翎依舊沒有阻止,巴赫·威爾遜中間打了好幾次電話過來唾罵南翎,南翎依舊是沒有聽完就給他挂掉了。
“真的打算不管?”陸懷這次到南翎家中拜訪,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了南翎一眼,問出了自己的不解之處。
這些日子陸懷一直有這個疑問,奈何南翎忙到不行,一邊組織手下的人準備奪回貝克特星,一邊就奪回貝克特星和聯盟的事跟巴赫·威爾遜天天吵架。
不過吵架大多數時候都是用通訊器吵的,直接接通議會大廳,整個議會從議長到議員每個人都能聽見南翎跟巴赫·威爾遜吵架的聲音。一些沒見過什麽大場面的議員甚至在這樣的時候見到了他們平時最和藹可親的議長巴赫·威爾遜事态的樣子,可是把他們吓了一跳。
從議會大廳出去之後那些議員還滿是錯愕,陸懷便順勢過去安慰了他們,順道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希望他們以後有困難也可以找自己。
南翎知道陸懷是只老狐貍,慣會收買人心,知道這件事後也只是笑一笑便過去了。
而今日陸懷問起來的事情,南翎也是笑了起來,他說:“聯盟抨擊貴族,這對你來說不是好機會嗎?”
“哦?”陸懷眼睛一眯,露出一個笑容,聲音都帶上明顯笑意,“确實。”
“對了,你家副官呢?不過來嗎?”陸懷與南翎就着聯盟激起聯邦民衆對貴族的不滿這件事讨論了一會,他突然想起方祁也是住在這裏的,便随口一問。
南翎聳聳肩,說:“最近不知怎麽回事,一回來就躲起來了。”
“生活助理也躲起來嗎?”陸懷有些奇怪。
“我也沒什麽需要生活助理的。”南翎無所謂般地靠着沙發靠背,随口應道。
陸懷“哈”了一聲,笑着搖頭,虛指着南翎,說:“你還不需要?你可沒那麽好伺候,我看你可不止需要一個生活助理。”
“我有那麽難伺候嗎?”南翎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誇張地發出疑問,說完又自己笑了起來,說,“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了,也許是易感期到了吧。”
“少來,他要是易感期到了,你還能在這坐着?”雖然陸懷相信南翎并不容易被alpha影響,但方祁并不是一個普通的alpha,萬一呢。
南翎眉頭一挑,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對陸懷說:“你對我的實力還不了解嗎?”
“是很了解,但alpha對Omega造成影響并不需要完全對等的實力。”陸懷提醒他。
南翎笑了一聲,往沙發上一靠,露出那副強者獨有的傲慢姿态,說:“反正不可能,我相信我的精神力。”
就在這個時候,方祁從房間裏走出來,看着聊天聲音戛然而止的二人,有些奇怪地問:“怎麽了嗎?”
“沒什麽。”陸懷見南翎沒有回答,便接過話來回答道。
而方祁看向陸懷的眼神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像是有敵意,卻又像只是錯覺。
南翎看着方祁那仍舊平靜的眼神,猜測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線索我給你了,我明天過去确定一下就告訴你。”陸懷比起南翎更直觀感覺到這種不對勁的眼神,雖說沒什麽,但還是看得他有些渾身不舒服。反正他也剛好是要走的,便順勢站起身給南翎打了個招呼,随後離開了這裏。
方才二人說的話不知道有多少被方祁聽去了,南翎想着也許可以借着被對方聽見聊天內容的契機跟對方談談。
可他還沒叫住方祁,便看見方祁轉身進了書房。
南翎到了嘴邊的名字沒喊出口,一時有些憋得慌。但方祁明顯沒有與他談談的想法,想來是有什麽心事,比如自己的父母還在失蹤狀态之類的。
想到這個,南翎倒也沒有多管,至稍微收拾一下便去休息了。
一些事情,也許确實是應該念着的。
昨天南翎剛剛念叨過方祁父母的事情,今天陸懷便說他找到了一個人體實驗場。
“很新的實驗場,看起來比前兩次看見的大得多,而且還找到一些被關押着的人和沒帶走的屍體。”陸懷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南翎正好開完會準備回辦公室,聽到這話他瞬間調轉腳步往軍部大廈外走去。
“你先守着,別讓三大家族趁機毀掉證據。裏面關押的人你也讓人找找,看有沒有咱們要找的人。”南翎到了嘴邊的名字一頓,最後還是換成了咱們要找的人。
方祁很聰明,不會聽不懂南翎這樣改口的意思,但方祁的聰明也體現在一些事情南翎不放到明面上,他也不會放到明面上。
二人很快到了陸懷找到的實驗場,南翎先一步下的飛行器,這一回他并沒有阻止方祁下來。他覺得方祁其實是可以接受一些事情的,即便結果糟糕,想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南翎考慮的是方祁父母被直接殺死的可能性,卻沒有考慮這是一個人體實驗場。
與方祁一同走進實驗場內部的時候,南翎看見陸懷朝他走來,不僅朝他走來還伸手攔住了方祁。
“你情緒穩定嗎?”陸懷這樣問方祁。
南翎眉頭一皺,心中暗道不好,但還是說:“方祁接受能力很不錯,你不用擔心他。”
“不,我知道他接受能力很好,但這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方祁,你也是我帶過的學生,我希望你,希望你看到之後可以盡量穩住你的情緒。”陸懷很少說那麽多話,可他輕咳一聲之後又對方祁說,“你不想想別的,要不想想你是個alpha,而你的長官他是Omega。雖然他确實很強,但誰都不知道一個情緒失控的alpha會不會對Omega造成影響。”
“我知道了,陸懷校長。”方祁看着陸懷,點了點頭,看起來還是那樣平靜,想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南翎本是覺得,并不是自己的家人,應該還是接受程度良好的。
但是,當陸懷帶着他們到了實驗場的大型停屍房內,二人卻還是被眼前景象鎮住了。
先前那個實驗室想來只是小規模的實驗,而眼前這些屍體卻是難以想象的慘狀。
南翎心中一動,迅速轉過頭去看方祁,張了張嘴,一大堆話到了嘴邊卻只化為兩個字:“方祁。”
方祁回過神來,藏起眼中陰暗,對南翎點點頭,看起來好像并沒有什麽異常。
帶着方祁到大型停屍房內,基本已經可以确定方祁父母的死亡了。
南翎原本以為失蹤不久的人應該不會排在太前面做實驗,卻沒想三大家族做人體實驗的速度竟然這麽快。
這種速度,快到讓南翎有些懷疑,懷疑他們根本就不是在做什麽研究,只是想要以折磨人為樂罷了。
南翎從那些死狀慘烈、身體扭曲的屍體身旁走過,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問:“他們為什麽留下屍體?”
“今天早上抓到一個研究人員,是說屍體還有研究價值。但是沒說多少他就死了,我猜測是威爾遜那老家夥在他身上做了什麽手腳。”陸懷解釋着,帶着二人在兩具只能勉強認出面容的屍體前停下來。
“這就是……你的父母。”陸懷欲言又止,看着方祁,嘆了口氣,問,“需要我和南翎離開這裏,給你一個安靜的空間嗎?”
“不用麻煩的,陸懷校長。”方祁垂下眼,微微低頭,讓人更加看不清他眼底情緒。
南翎一直看着方祁,他想知道方祁在這個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想知道,方祁在這種時候是否如他小時候一般。
而就是這樣一直看着方祁,在方祁擡眼瞬間,他仿佛看見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方祁。
那個眼神,如狼般淩冽的眼神。
時隔多年,又一次出現在了方祁的身上。
南翎眉頭一皺,他突然就在想,方祁這些年的平靜乖順到底是因為感受到溫暖決定回到陽光下,還是說一直都只是僞裝而已?
他想不明白,想不出結果。
這樣的事情,只要方祁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而南翎覺得并不是特別特別重要,重要到需要刨根問底的問題,便也沒有去問方祁的想法。
“那我出去處理一些事情,等會兒你們好了再去找我,通訊器聯絡。”陸懷舉起通訊器朝南翎晃了晃,快步離開了大型停屍房。
陸懷走後,這個冰冷的空間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讓南翎有一瞬間以為其實他們兩個人也是躺在這個地方的。
“長官,你不用擔心我的。”方祁看着眼前扭曲到幾乎看不出長相的屍體,臉上好像很平靜,可雙手卻是緊緊握成了拳。
指節發白,可以看得出來用了很大的力氣。
南翎看着對方,他并不是很會安慰人,甚至很多時候經常起反向作用。
他不想幫倒忙,所以他猶豫之下問:“我該怎麽安慰你?”
方祁并沒有像從前那般将大多數情緒挂在臉上,而是轉過頭來看着南翎,許久不語。
而就在南翎以為方祁不會提出要求的時候,卻聽見方祁說:“南翎,我能抱抱你嗎?”
南翎的眼睛微微瞪大,嘴唇微張,略有些驚訝。
他想着,只是抱一抱,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以。”南翎答應了下來。
這兩個字剛落下去,南翎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被方祁用力擁入懷中。
方祁的動作很是用力,就像他剛剛用力握拳一樣,現在他用力地抱住南翎,用力到幾乎要把人揉入骨血,與自己融為一體。
南翎其實是有些疼的,但鑒于方祁剛得知自己失去父母,南翎便也允許對方這樣小小的任性。
方祁的任性并沒有持續多久,他便放開了南翎,但也沒有完全放開。
他按着南翎的肩膀,就這樣平靜地看着他,與他對視着,最後松開手來。
“長官,可以走了。”方祁後退一步,與南翎拉開距離。
如果不是剛才擁抱中途感受到的些微顫抖,南翎根本看不出方祁是個剛剛失去父母的人。
他想過方祁知道父母死亡之後的種種反應,有嚎啕大哭,有隐忍落淚。可卻沒有一個猜測是這樣面無表情,只在抱住南翎的時候暴露出自己的脆弱,而在放開南翎之後卻又恢複那副平靜乖順的副官模樣。
“其實你沒必要撐着,我并不介意我的副官在我面前情感流露。”南翎先一步往外走,在走出大型停屍房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得說點什麽,便順着自己的心開了這個口。
“我沒有有硬撐着,長官。”方祁還是嘴硬地說着這樣的話,讓南翎心中多了幾分煩躁。
可這份煩躁在南翎的通訊器響起之時被沖散得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