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貝克特星的某間房內,一名金發女人坐在劣質的沙發上吐着煙圈。沙發後方的牆上挂着一幅假畫,微弱的燈光打在假畫上,更是顯得那幅畫劣質非常。
房內很安靜,安靜到通訊器響起的聲音都顯得突兀。而就是通訊器響起的聲音讓金發女人站起身來,她随手抓起皮外套,搭在肩上往屋外走去,手上抓着剛才發出聲響的通訊器,看也不看地按下了接聽鍵。
“艾米麗,讓聯邦軍部搶先發現斯嘉麗了。”通訊器裏傳來一個略帶遺憾的女聲。
“知道了,我過去一趟。”艾米麗抖了抖皮外套,往空中一甩,掀起一陣風來,一轉眼便見皮外套已經穿到了她的身上。
“艾米麗!你那是自投羅網!聯邦的南翎也去了那個分實驗場,他不僅有異能,還是聯邦精神力巅峰,你不是他的對手。”那個女聲瞬間拔高了音量,語氣中滿是不贊同。
就在通訊器那邊的女人勸導艾米麗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飛船旁,正對身邊的人交代着什麽。
“艾米麗!你應該改一改自己不肯聽勸的壞習慣了,我說認真的,如果你被南翎抓住……”女人的聲音拔高,卻在說到後面的時候戛然而止。
艾米麗眼皮微擡,将通訊器貼到耳旁,喊出了一個名字:“阿麗娜,有新任務?”
“不是。”被稱為阿麗娜的人說話了,可以聽得出說話人是一名很溫柔的女性。
“你一向無事不參與通訊。你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對不對?”艾米麗回頭看了一眼緩緩關上的門,快步走向駕駛座,将雙手放上控制光板。
被稱為阿麗娜的人停頓了一會,溫溫柔柔的聲音又一次從通訊器中傳來:“我不建議你在這個時候與聯邦軍部正面沖突。”
“阿麗娜,我只是想見見她,就像你想見那個人一樣。”艾米麗的聲音帶上幾分疲憊,她定好了坐标,設置好飛船自動非飛行,便靠在駕駛座打算休息一會。
阿麗娜又停頓了一會,像是在斟酌自己該如何繼續勸說艾米麗,最後她說:“可他們都已經死了。”
“我知道。”艾米麗說。
“我只是想見她,把她帶回來,她不能曝屍荒野。”艾米麗又說。
“艾米麗,如果我們僅僅為了去看看他們而被抓捕,他們的死會變得毫無意義。”阿麗娜的聲音一直是那樣溫溫柔柔的,但說話間卻讓人感覺到她身上的某種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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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答應讓艾米麗冒險,她就不會允許艾米麗出發。
即便艾米麗已經設置好飛船自動飛行。
“阿麗娜,我……”
艾米麗的話還沒說完,飛船的警告先響了起來。
“警告,警告,行程修改,行程受上級系統修改。警告,警告,行程修改,行程受上級系統修改。”
艾米麗看着眼前浮現的一串串警告字眼,按向返程鍵的手有些顫抖,但還是重重地按了下去。
“阿麗娜,當年她死的時候,你想過自己怎麽辦嗎?”艾米麗問。
“想過,想成立起義軍為她,也為死去的平民報仇。”阿麗娜說。
如果是十年前的艾米麗,肯定無法想象阿麗娜一個看起來溫柔端莊的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但熟悉阿麗娜的人都知道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
或者說從聯盟最老的這批人認識她開始,她就已經是這樣的性格了。
“我改變主意了,阿麗娜。”艾米麗笑起來,雙手在控制光板上快速移動,改變了飛船的控制中樞,切斷上級系統對飛船的控制,又一次改變了行程。
“記得回來,我會泡好茶等你的。”阿麗娜并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只說了這句話,便挂斷了通訊。
艾米麗的愛徒名叫斯嘉麗·普雷斯頓,今年二十四歲,是普雷斯頓家族旁支小女兒。普雷斯頓家族是聯邦的中等貴族,斯嘉麗本該過着還不錯的貴族生活,卻因為父親是個極其追求精神力的變态,她被賣給了威爾遜家。
艾米麗遇見斯嘉麗的天,正好是她和同伴逃離實驗基地的時候。斯嘉麗的實驗成功了一半,精神力改造讓她擁有了治愈的異能,但這并不是三大家族想要的。他們想要的是具有強大攻擊性的異能,這樣才能組建一支異能者軍隊。
三大家族在斯嘉麗的病床上挂了一塊再實驗的标簽,表示三天之內她還會再進一次實驗室。
就是這一天,艾米麗等人發動了蓄謀已久的暴動,帶着不少同伴逃離了實驗基地。而臨走的時候艾米麗剛好看見睜開眼睛的斯嘉麗,那雙純粹的藍色眼睛一下擊中了艾米麗,讓她回過身去帶走斯嘉麗,将人收為徒弟。
其實艾米麗并不能教斯嘉麗什麽東西。艾米麗的異能是精神控制,但更擅長的是類似電影裏法師的異能。而斯嘉麗的異能是治愈,并沒有攻擊性,艾米麗也不了解治愈方面的異能,二人這個所謂的師徒只能說是為了将彼此留在身邊的借口。
艾米麗記得斯嘉麗的金色短發,記得她那雙純澈的藍色大眼睛,一張圓圓的臉,喜歡穿帶着蕾絲邊的白色襯衫,搭上各種各樣的半裙。
斯嘉麗與整個實驗基地,甚至後來的整個起義軍都是格格不入的。
她合該衣食無憂享受所有人的寵愛,可卻被那位極致追求精神力的父親賣給了威爾遜家。
要說那位父親為什麽極致追求精神力,原因還得從南翎身上找。南翎是聯邦精神力巅峰,甚至可以說是整個星際時代的巅峰。他身為一個Omega,卻得到了這樣的精神力,讓許多人都陷入了慌亂之中。
所以有了精神力改造的實驗,所以有了普雷斯頓旁支的那位父親将斯嘉麗賣掉的事情。
不過,如果沒有他将斯嘉麗賣掉,留在那樣爛的普雷斯頓家,也許斯嘉麗也不會快樂到哪裏去。
艾米麗在回憶中将飛船開到了實驗場附近,看着忙忙碌碌的聯邦工作人員,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她這次是來帶走斯嘉麗的。
實驗場內,南翎帶着方祁快步往陸懷說的實驗室趕,他迫切想知道陸懷說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後來認識的女性beta并不多,幾乎可以說是只有陸瑤一個。但如果追溯到他還在洛家的那段時期,那他認識的女性beta會多上不少。
他很好奇這個自己認識的beta究竟是誰。
陸懷稍微向他們說了一下到實驗室的路線,但因為實驗場實在不小,二人靠着雙|腿也走了好一段時間。
實驗室的門就在眼前,門外守着幾名陸懷帶來的心腹,他們看見南翎時,先向裏面打了聲招呼,方才向南翎問好。
政界就這樣精明,手下的人也會為主人辦事,南翎并不覺得奇怪,更沒有說什麽。
進去之後,南翎先看見一排排的實驗器材,繞過這些實驗器材,方才看見被平放在地上的一名女性。
她還睜着眼睛,那模樣活像死前還有什麽想見的人。
南翎走近一些觀察這名女性beta,她看起來并不十分眼熟,但那金色短發與藍色的大眼睛卻讓南翎覺得有些熟悉。
他肯定在哪裏見過。
“你應該是見過她的,她叫斯嘉麗·普雷斯頓。”陸懷将兩份檔案遞給南翎,一份是聯邦這邊的檔案,一份自然是實驗場的。
聯邦那份印了大大的失蹤并判定死亡的字眼,而實驗場那份則是記錄着她的異能開發|情況。
“普雷斯頓家的人,怎麽會在這裏?”南翎翻着手上的檔案,眉頭一皺,看向平躺在地上的斯嘉麗。
普雷斯頓家……
南翎想起來了,他見過她的,不過那是小時候了。
那時候他還在洛家,洛家長子洛宮舉辦宴會,邀請了首都星許多貴族,普雷斯頓家就是其中之一。
見到斯嘉麗的時候,南翎正好在花房裏看花,這日南翎破天荒向洛家提出要求,說想要挑選花房裏的一盆花回去。彼時南翎已經小有成就,洛家不可能拒絕他的請求。于是,南翎拒絕了洛宮陪同挑選的建議,獨自過來挑選。
他想選一盆送給母親。
洛家老宅的花都是整個聯邦最名貴的品種,南翎覺得只有同樣透着高貴氣質的花才能夠配上自己的母親,所以他傲慢地向洛家老家主提出了這個要求。
那是離開花房的路上,他遇上迷路的斯嘉麗。
“你好,你也是來參加宴會的嗎?”斯嘉麗看起來比現在小了一些,只是十六歲少女的模樣,但與現在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分別。
“什麽事?”南翎對人并不熱情,或者說他的熱情一向是看自己的心情,他對斯嘉麗沒什麽興趣,回答的時候便有些恹恹。
“我……我迷路了。”金色短發的女孩子看起來有些怯生生,看得出來在家裏并不受寵愛,否則洛家邀請的貴族中是很難出現這樣的子女。
“這條路直走,有傭人帶你回去。”南翎指了個方向,擡腳就要離開。
可斯嘉麗卻是叫住了他,問:“我叫斯嘉麗·普雷斯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南翎。”南翎回頭看了她一眼,隐約瞥見對方昂貴衣服下的傷口,但也沒有多管。
南翎并不是什麽四處救濟人的大善人,他會不會救人會不會做出瘋狂的事情全憑心情。
而這樣張揚傲慢的人,心情如何卻是很不好把握的。
大部分人沒辦法拿捏好南翎什麽時候心情好,什麽時候心情又不好。
“我記得她,不過并不是認識,只是在洛宮的宴會上見過。”南翎看着躺在地上的斯嘉麗,對陸懷說。
陸懷點點頭,開始為南翎說起自己在實驗場內的發現。
所有人都以為只要最後這點工作做完,再留下一些人處理屍體,就到了可以離開的時候了。可沒想到就在陸懷向南翎彙報情況的時候,外邊卻是傳來一聲聲巨響。
“敵襲?”南翎眉頭一挑,臉上露出笑容。
他的雙手按在腰上,看起來似乎對敵襲頗感興趣。
“好戰分子。”陸懷笑了一聲,轉身繼續處理自己的事情。
他們都覺得敵襲是三大家族發現不對,想過來銷毀什麽證據。
可當他們看見眼前的金發女人時,卻是發現自己猜錯了。
“艾米麗·克萊曼。”
南翎叫出對方的名字,擋在了所有人面前,與眼前的艾米麗對峙着。
艾米麗并沒有帶什麽特別的武器,她甚至沒有帶武器,便只身來到南翎面前。
機甲承載體沒看見,什麽槍械也沒看見,甚至連沒什麽用的激光劍、激光刀都沒有帶。
南翎突然有些懷疑,對方是來送死的。
但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他就發覺不對的地方。
外邊應該是有守衛的才對,但艾米麗卻是在短時間內突破重重守衛到了他們面前,而那些守衛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警報。
“你也擁有異能。”南翎對艾米麗說。
除了異能,沒有什麽能解釋艾米麗這般潛入卻沒有被發現的事情了。
“我以為你早就發現了,聯邦的天才Omega。”艾米麗臉上并沒有從前那幾個視頻上張揚嘲諷的笑容,她這一回臉色平靜,只直直看向南翎身後。
南翎身後有什麽?有方祁、陸懷、幾個研究人員和……斯嘉麗。
也許她是為了斯嘉麗來的,但對于起義軍來說,這樣出現在南翎面前是最愚蠢的選擇。
“你的信息素很難聞。”艾米麗突然越過南翎,路過方祁身邊的時候說了這句話。
方祁并沒有什麽反應,只是說:“長官不讨厭就夠了,我沒有義務顧及外人想法。”
聽到這話,南翎笑了一下,心情倒是舒暢了不少。
“你為了斯嘉麗來的。”南翎說出的話帶着肯定,并沒有半分疑問。
他已經猜到艾米麗的目的。
但南翎并沒有去阻止艾米麗,甚至動都沒有動。
在他想明白艾米麗是為了斯嘉麗來的時候,他就沒有阻止對方的想法了。
“我是來帶她回家的。”艾米麗張開一個簡易的儲存倉,足足有人形大小,就這樣小心翼翼将斯嘉麗裝了進去。
南翎後退幾步讓開路來,看着對方背起儲存倉的動作,突然很想摸出煙來。
“長官,這裏并不适合抽煙。”方祁跟着南翎讓開路來,看着他眼珠子一轉,手往腰間摸去的動作,便明白對方想要做什麽。
南翎動作一頓,也不覺得尴尬,只是朝方祁笑了一下便收回手來。
“雖然我們現在沒有發生沖突,我也很感謝你允許我帶走斯嘉麗,但下一次見面我們還是敵人。”艾米麗背着儲存倉,路過南翎身邊的時候,停住腳步說了這樣一句話。
南翎擡手撩頭發的動作一頓,眉頭一挑露出一個笑,說:“這麽說我倒是有些後悔放你走了。”
“不管你放不放,今天我一定要帶走她。”艾米麗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整個人散發着濃濃攻擊性,看着随時就要使用異能跟南翎打一架。
南翎看着艾米麗眼中盈滿的敵意,并沒有什麽動作,只是拿出通訊器看了一眼時間,說:“五分鐘,離開這裏。我的人會在十分鐘後發起追擊,希望那時候你已經遠離這顆星球。”
沒想到南翎會這麽做,艾米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離開的步子卻沒有因為驚訝有半分停留。
“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南翎。”
艾米麗落下這句話,便快步離開了實驗場。
“長官,就這樣放她走?”方祁眼中帶着幾分疑惑。
“你也知道,其實她是受害者。”南翎說着話走出實驗室,看着躺在地上的兩名守衛,伸出手一探,“精神控制。”
“倒是少見的異能。”陸懷跟過來,聯系沒被放倒的其他人過來把人都帶走。
“長官,您剛剛說的追擊,是否需要安排下去?”方祁走到南翎身後,打開光腦準備好,只要南翎有命令,他這邊立刻就能通知下去。
“安排下去吧。嗯,往另一個方向追,還要放出消息,說艾米麗襲擊了這裏,我們是去追她的。”南翎交代完,便看向另一旁正吩咐事情的陸懷,問,“這裏的所有檔案資料和能用到的線索都收集起來了吧?”
“來的第一時間就先收集複刻三份混着一份假的分開帶走了。”陸懷确實是個很謹慎的人,在陸瑤死了之後這種謹慎更是到了一種離譜的地步。
反正今天要是換成南翎肯定是帶在自己的飛船上離開,而不是複刻好幾份還混了份假的分散帶走。
不過,有了陸懷的謹慎,南翎倒是可以省下許多功夫。他還有些事要去處理,便也沒有多話,只帶着方祁先一步離開。
回到軍部之後,南翎接到了巴赫·威爾遜的電話。
“也許是來問實驗場的事情。”方祁看了一眼響了好幾聲依舊沒有挂斷的電話,對南翎說。
南翎點點頭,絲毫沒有接起電話的意思,只是在光腦上看着各地駐軍例行送來的報告,不知在想什麽。
“長官,威爾遜議長的電話……”方祁還是覺得應該提醒一下,畢竟現在軍部并沒有完完全全跟議會撕破臉皮。
至少明面上還都是聯邦的高層,如果南翎真的表現得太過明顯排斥議會,傳出去多少有些不妥。
“知道。”南翎應了一聲,在方祁以為他會接起來的目光中挂斷了電話。
議會大廳內安靜得針落可聞,沒有人說一句話,更沒有人敢發出什麽聲音。
就在剛才,軍部最高長官南翎将議長巴赫·威爾遜的電話挂斷了,就在這樣議會所有人都在的場合,将巴赫·威爾遜打出去的電話挂斷了。而且聯邦的電話是可以自己設置挂斷音的,南翎的挂斷音如他本人般傲慢。
“單純不想接你的電話,不必再打了。”
明顯只是一段錄音,每個被南翎挂斷的錄音都會出現這個錄音,但巴赫·威爾遜還是有種南翎在親自嘲諷他的感覺。
随便說句話便能讓人感到冒犯,整個聯邦也只有南翎敢這樣。
“陸懷也沒來,軍部是有什麽秘密行動嗎?”一旁的洛家小輩剛進入議會,臉上寫滿了出身三大家族的自大與傲慢,讓人看了就會産生厭惡。
而一旁的鮑勃·漢森看了他一眼,說:“陸中将可是好好請了假的。”
“哼,漢森家也要胳膊肘朝外拐了嗎?”洛家小輩冷哼一聲,揚聲攻擊着漢森家。
漢森家經過上次被威爾遜家甩鍋的事情,如今有些元氣大傷,在議會大廳開會有時候都沒什麽人聽他們的意見,處境有時候很是尴尬。
鮑勃·漢森早就想到有今天,臉上并沒有什麽哀怨情緒,只是看了洛家小輩一眼,說:“事實罷了。而且你是洛家的人,我是漢森家的,這胳膊肘朝外拐從何說起?”
“我們是議會,他們是軍部!”洛家小輩叫喊起來。
“洛家的小子,你別忘了,陸懷雖然管着第三軍校,但真算起來還是議會的人。”鮑勃·漢森提醒他。
洛家小輩頓時止住了聲,眼珠子轉了半天沒想到自己該怎麽接話,轉頭去看坐在前方的洛宮,卻收獲對方一個厭惡的眼神。
“都別吵了。”巴赫·威爾遜終于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擺出和藹議長的姿态當了一回和事佬,但話語間還是句句向着洛家。
當然,這并不是因為威爾遜家偏向洛家,而是威爾遜家自知上次的事情讓他們與漢森家有了嫌隙,之後的合作怕不會太過順利,便也沒有把對方太當自己人。
至于洛家,威爾遜家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們洛家這些年除去根本不姓洛的南翎和早就叛出洛家的洛臨,根本是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
洛宮這個長子更是無用至極,如果讓巴赫·威爾遜當洛家家主,第一個就把洛宮發配得遠遠的,決不讓他留在首都星幫倒忙。
“好了,既然元帥不接議會的通訊,那事情也沒有辦法讨論,大家散了吧。”巴赫·威爾遜不着痕跡地看了洛宮一眼,對議會大廳內的議員們說着。
能提前離開,議員們倒也沒有不高興,只是離開的時候還在談論着南翎,讨論對方到底是與和藹可親的議長不對付還是真的完全不喜歡議會。
不過,這個問題最後也沒能讨論出個結果。
因為在讨論出結果之前,陸懷回來了。
“陸中将,議長找您到辦公室一趟。”
而就在方才議論的議員打算跟陸懷打個招呼就走的時候,喬恩·威爾遜走了過來,微笑着對陸懷說了這話。
“議長打算單獨見我?真是榮幸之至,這就過去。”陸懷露出一個驚訝的笑容,一副真的覺得被巴赫·威爾遜請過去是意見值得慶祝的事情。
周圍本打算開口打招呼的議員都愣了愣,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在這裏。而這個想法在他們與喬恩·威爾遜對視一眼之後更是在自己心中被肯定了下來,幾人也沒敢說話,只匆匆離開。
與此同時,聯盟總部。
艾米麗的飛船停在了總部大樓前,小心翼翼地背起儲存倉,打開艙門準備走出去。
原以為會受到責罵,沒想走下飛船時卻是看見阿麗娜站在那裏。
阿麗娜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帝政風格長裙,搭上她奶金色的長發和水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溫柔不少。
“歡迎回來,艾米麗。”阿麗娜站在飛船的不遠處朝艾米麗微笑,目光觸及儲存倉的時候,瞬間明白那裏面裝着的誰。
她的聲音多了幾分憐憫,她說:“我很悲傷。”
“我會為她報仇的。”艾米麗在阿麗娜面前站定,堅定地說了這話,便與阿麗娜一同往聯盟總部大樓內走去。
這顆星球是聯邦管轄區外的星球,離得不遠,卻也并不算近,距離屬于剛好适合聯盟行動的那種。而且它的優點很明顯,它不會被任何儀器檢測到,除非直接找到這裏,否則很難會發現這裏還有一顆星球。
今天文森特沒有過來接艾米麗,不過這也是艾米麗意料之中,畢竟文森特一向與艾米麗并不很對付。
“文森特出任務去了。其實我希望大家可以和諧一些,我們都是從地獄回來的,應該比其他人更加團結才對。”阿麗娜看出艾米麗心中所想,開口說了這話。
艾米麗對阿麗娜的印象特別好,也一直覺得她會是一個很好的領袖,對她更是沒有敵意。
“我知道,我也這麽覺得。可文森特受的傷很嚴重,您這段時間有發覺他的失常嗎?”艾米麗帶着儲存倉穿過玻璃橋,進入了另一棟樓。
那棟樓的頂層是一片花海,從前斯嘉麗很愛去照顧那裏的花草,艾米麗想将斯嘉麗葬在那裏。
“發覺了,我在想如何能讓他退到後方去做些別的事。”阿麗娜提着裙子走下樓梯,看着眼前幾乎看不到邊的花海,對艾米麗說,“你跟聯邦軍部起沖突了嗎?”
“沒有,南翎允許我帶斯嘉麗離開。他似乎是認識斯嘉麗的,我猜測是小時候見過。”艾米麗說着話,将儲存倉浮在空中,打開儲存倉将躺在裏面的斯嘉麗抱了出來。
“南翎……他姓南。”阿麗娜反複咀嚼着這個名字,卻沒有詳細說下去。
艾米麗習慣了聯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當然不會多問什麽,只是好好将斯嘉麗葬在了這片花海,又停留了一會,走到樓梯上抽了一根煙。
“我記得斯嘉麗一直不太喜歡你抽煙。”阿麗娜站在她身旁,看着眼前的花海。
艾米麗吐出煙圈,打算再吸一口的動作一頓,在阿麗娜的注視下按滅了煙頭。
“走吧。”艾米麗轉身朝玻璃橋走去,她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知道聯盟還不能就此停住腳步。
阿麗娜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艾米麗出聲瞬間踏上玻璃橋,一路上不再言語,也不知在想什麽。
回到聯盟總部大樓的時候,艾米麗發現文森特已經回來了。
正好在走出電梯的時候碰見,艾米麗并沒有什麽驚訝,只是随口一問:“任務怎麽樣了?”
“還不錯,抓住他的時候吓得尿褲子,把什麽都招了,還一直請求我饒恕他。嗤,這些該死的貴族,我怎麽可能饒恕他們!”文森特的胡子氣得發抖,一雙藍色的眼睛不似阿麗娜般清澈,帶着幾分肉眼可見的渾濁。
而一頭金發也染上些許枯黃,看得出來當年的事情對他的身體影響還是挺大的。
“文森特,你做得很好。只是,我覺得你有必要跟我們的心理醫生進行一次談話,如果你不想在行動中途失控的話。”阿麗娜走過來,揚了揚手上拿着的文件,先一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文森特沒有接話,只是眼中染上幾分陰翳,跟在阿麗娜身後走進辦公室。
“不要有讓情緒控制你,文森特。”阿麗娜坐了下來,擡起頭與他對視着,薄唇一碰,吐出這句話。
文森特拉了把椅子坐下來,點點頭,并沒有反駁什麽。
阿麗娜是聯盟領袖,在聯盟中頗有威信,她說出來的話,一般不會被誰反駁。
也就艾米麗與她關系好到不行,敢不聽阿麗娜的命令。
“我知道了。阿麗娜,我也不是很讓人操心的人。”文森特說完,突然看了艾米麗一眼,看着對方扯了把椅子在阿麗娜身邊坐下,敏|感地感覺到自己雖然與他們一樣從那個地方逃離,但遠近親疏還是有許多不同的。
“文森特,對于之後的行動,你有什麽想法嗎?”阿麗娜本就打算問問幾個高層,剛好文森特來了,她便打算先從文森特問起。
至于艾米麗,待會她會把艾米麗留下來問。阿麗娜記得從前二人的争吵,并不會讓二人同時發表意見,那樣必定會有大摩擦。
“我覺得我們抓到的貴族已經很多了,我們可以集中處理掉他們。”文森特聽到阿麗娜問自己的意見,方才心中燃起的怪異情緒瞬間被喜悅驅散一空。
艾米麗控制着自己不要嘲笑文森特,只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上的煙,并沒有點上。
阿麗娜的辦公室是不允許抽煙的,更別說剛才阿麗娜剛剛用斯嘉麗勸說她不要再抽煙了。
艾米麗把煙拿在手上過過瘾,與轉頭來看她的阿麗娜對上眼,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點上。
知道對方只是拿在手上玩玩,阿麗娜也沒有說什麽。戒煙需要循序漸進,并不是說戒就能直接戒掉的。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然後呢,這之後你有什麽想法?”阿麗娜并沒有反對,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問起文森特對接下來行動的看法。
“接下來,哦,我想想。”文森特陷入了沉思,但表情逐漸染上瘋狂,看起來他的失控已經到了一種無法自己調節的程度。
“我想,我覺得,阿麗娜,你聽我說。阿麗娜,我覺得我們應該發動大規模襲擊。我們應該這麽做,你知道的,阿麗娜,他們對我們做出了不可原諒的事情。你知道的,阿麗娜,我們受盡苦難,從地獄裏逃出來。阿麗娜,你明白我的意思,對不對?我們許多同伴死去,我們必須發動大規模襲擊,才能為他們報仇,我們應該殺死聯邦所有人!”
文森特有些語無倫次,他的眼珠子變得比從前還要渾濁,甚至有些放空。
艾米麗懷疑他甚至有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文森特,你也聽我說說。”阿麗娜端坐在那裏,聲音還是那麽輕柔,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有種不容人懷疑拒絕的味道,她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文森特。”
“我知道,我知道的,阿麗娜·維克多。”文森特挺直了脊背,将眼睛瞪大,聲音逐漸有些變了。
阿麗娜聽見這個稱呼,皺起眉來,聲音變得沒有先前輕柔,她說:“我說過的,我叫阿麗娜·伊萬諾夫。”
“可你們的習慣不是冠父姓嗎?”文森特沒有站起來,但動作間已經有了站起來的趨勢。
他看起來情緒很不穩定。
“文森特,我們在讨論聯盟的未來,不要把話題轉移到我的私事上來。”阿麗娜的聲音漸冷,看着文森特,問,“你明白嗎?文森特。”
“我,我知道了。”文森特看起來有些沮喪,他低下頭沒有說話,只是雙手握緊了拳,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阿麗娜看着對方的樣子,知道接下來也沒什麽好聊的了,便找了個借口讓文森特出去。
“大規模襲擊這個提議,艾米麗,你怎麽看?”阿麗娜看向艾米麗,她想聽聽對方的意見。
艾米麗抱胸靠在椅背上,看着被她放在桌上那根未點燃的煙,說:“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我很擔心無辜的平民。”
“我也在顧慮這個。”阿麗娜整理着手上的聯邦高層資料,翻到南翎那一頁的時候,看着他的照片,說,“他們長得真像。”
艾米麗聽見阿麗娜說的話,轉頭看過來,卻發現阿麗娜已經翻過了一頁。而艾米麗看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見資料上的名字,寫着方祁兩個字。
而照片也是眼熟,艾米麗看了議會便認出是自己今天見到的那個信息素令人讨厭的男性alpha。
“這是南翎的副官,是個平民。”見艾米麗看着自己,阿麗娜說。
“我對這個alpha不感興趣。”艾米麗自己也是alpha,當然不會對方祁感興趣了。
而遠在首都星軍部的方祁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噴嚏。
他已經盡量讓自己保持元帥副官的形象,但打噴嚏這種事情無論多注意都還是顯得并不那麽有形象。
“生病了?”南翎看了他一眼,走進食堂點了幾樣自己愛吃的菜,端着菜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雖然南翎與這些屬下沒什麽距離,但吃飯這種事情他還是想安靜一些的。
他并不喜歡太過熱鬧的場合,雖說他不是那種無法合群的人,但從前貴族的宴會讓他覺得心煩,他并不想再帶着公式化的微笑跟人打交道。
至于軍部這些屬下,不需要這樣,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大家都很熱情,而南翎并不擅長對付熱情的人。
他看了方祁一眼,當然,也不擅長對付看起來乖巧但極其高冷的悶葫蘆。
“沒有生病,謝謝長官關心。”方祁低下頭,認真吃起午飯來。
南翎也沒有多問,他只是匆匆吃完飯,便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今天在實驗場內發現的東西還不少,南翎在軍部原本的工作之外還得忙上很多很多。
“你帶着這份文件去一趟第三軍校,陸懷應該在那裏。”南翎将一份紙質文件遞給方祁,剛要看向手上的其他工作,便聽見放在一旁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南翎擡手示意方祁等一下,伸手拿起通訊器一看,眉頭微皺。
許青峰怎麽會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南翎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接了起來,問:“什麽事?這邊忙着呢。”
“兩件事。第一件是問問你家副官有沒有什麽異常。第二件事呢,就是巴赫·威爾遜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