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方祁愣了一下,還沒說出想或是不想,就看見南翎徑直進了浴室。
破掉的軍裝換下來之後直接被南翎扔進廢物筐裏,打算等下次定期清理的時候讓米迦勒處理掉。
其實米迦勒內部也是配備了潔淨倉的,但南翎一向不喜歡潔淨倉,根本沒打算考慮使用潔淨倉來清洗身上的血污。
在可以選擇古老的淋浴的情況下,南翎是死也不會進潔淨倉的。
米迦勒內部配備的浴室并不算很大,但因為本身機甲內部可以自由安排的空間并不算多,南翎也并沒有介意。
他扯掉松垮垮綁着長發的皮筋,按了牆上的按鈕打開淋浴,自動調試到剛剛好的熱水嘩的一下從頭頂淋下來。水流淋濕白色長發,從額頭流向眉骨,又落在白色的長睫毛上。如滑梯一般的鼻梁也承載着水流,再一點點流過冷白臉頰與薄唇,從下巴尖落向潔白的脖子。脖子上的皮膚也許是受到Omega身份的影響,顯現出幾分嬌嫩,看起來根本不禁碰。
淋浴的時間并不長,南翎還記挂着方祁一個人等在外邊,米迦勒也沒有飛行起來,他們不知道這裏是否安全。也許文森特會找到聯盟的援軍來這裏找他們,他們并沒有很多時間可以耗在這裏。
在對方都是異能者的情況下,南翎帶着方祁這個剛剛覺醒異能的異能者多少有些不夠看。硬要打也不是不行,只是南翎的異能是有cd的,并不能時時使用。
得謹防對方再一次偷襲,否則南翎不能保證第二次自己還能這樣爬起來。
他按了一下淋浴的按鈕将水流關掉,又随手抽了一條浴巾來擦幹身體,畢了扯上浴袍走出浴室。
等在外面的方祁明顯沒想到南翎會穿着浴袍這樣真空出來,他有些驚訝地看了南翎一眼,便連忙別過頭去。
南翎也知道十分明顯,但他平時就這個習慣,以他的性格沒道理看見方祁來了會在這種事情上照顧方祁的感受。而且他們兩個人也不是沒有更加親密的接觸,第一性別也都是男人,更沒必要太過注意這些。
不注意這些的南翎想着還有事情要跟方祁算賬,便走過去方祁面前,翹着二郎腿坐在了方祁身旁。
“長官,我去幫你拿衣……”方祁見狀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氣轉頭不去看南翎,站起身急着要去幫方祁拿新的軍裝。
南翎光着腳踢了他一下,叫住他:“去什麽去,回來。”
方祁又坐了下來,但南翎的腳并沒有挪開,而是踩在對方的大腿上,用這樣的姿勢挑眉看着方祁。
“長官,雖然您很讨厭将第二性別挂在嘴邊的人,但我還是……”方祁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南翎收回腿去,到底不是完全不聽勸的人,或者說他只是勉強聽聽方祁的勸說。
“會開機甲吧?米迦勒交給你了。”南翎這話根本是明知故問,只不過是為後面将米迦勒交給方祁駕駛開個頭。
話說完之後,他也沒管方祁如何回應,徑直進入另一邊的衣帽間,拿了一套軍裝換上。
出來的時候米迦勒已經啓動,且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離開這顆無名星球。
原先幹擾儀器的磁場一直都在,所幸這顆無名星球距離磁場最外圈已經很近了,倒也不必擔心又一次迷失方向。
南翎站在一旁看着方祁操作機甲,時不時指點一下對方,倒是沒有人再一次提起剛才的事情。
米迦勒的設計與普通機甲有些不一樣,衛珂愛好在機甲上加點不同的東西,所以方祁聽南翎的指導聽得很用心,也沒有心思去想剛才的事情。
等到米迦勒離開磁場範圍,南翎接過控制光板,雙手快速飛躍在控制光板上,設置好自動飛行的行程,便到一旁去坐着休息。
“長官,回去之後有什麽任務安排嗎?”方祁還是很關心埃裏奇星的,看南翎空閑下來,便先提起了埃裏奇星的事情。
“文森特是此次襲擊埃裏奇星的主将,主将受傷加上另一個重要原因,他們說不準還會撤退。”南翎懶散地靠在椅子上,眼皮一搭一搭的,看起來有些困倦。
方祁猶豫了一下是讓南翎先去休息還是繼續深入問下去,可看着南翎眼皮打架的模樣,他還是只問了最小的一個問題:“長官,另一個重要原因是……”
“我來了。”南翎露出一個張揚的笑容,随後便擺擺手示意方祁有話待會說。
而他自己則是将軍裝外套脫下來扔到一邊去,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這一睡便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方祁喊他的時候,他才醒了過來。
“長官,到了。”方祁看向屏幕上顯示的埃裏奇星駐軍圍觀人群,對躺到椅子上睡着了的南翎說。
南翎的睡眠本就不算深,這次也不過是日夜趕路太過勞累方才沒忍住睡着了。他讓方祁這麽一叫,沒一會便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起來之後他也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到浴室去稍微洗了把臉,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着方才走出門去。
方祁一直等在外面,等到南翎出來之後便跟在他的身後,二人一前一後走下米迦勒。
落地瞬間,米迦勒化為一道光飛向南翎,落在南翎手腕上變成一個手環。
“太好了!元帥和中将都順利回來了!”
來人是安東尼奧·麥森準将,埃裏奇駐軍的統領,也是一名貴族。
聯邦的每一支駐軍都有貴族坐鎮,這裏出現貴族倒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只是,南翎覺得怪異的是,這位安東尼奧·麥森準将竟然沒有從埃裏奇星逃跑,而是留在了這裏。
一般來說,這樣膠着的戰局與難纏的對手,大多數貴族都會選擇找個理由回到安全的首都星,脫離這樣随時可能被聯盟俘虜的處境。
可身為貴族的安東尼奧·麥森卻是留了下來,這讓南翎覺得不可思議。
來的時候急着去找方祁,他也沒留意還留在這裏的人有多少,如今掃過一眼,卻是發現留下來的人還挺多。
貴族也有,平民也有,都留在了埃裏奇星。
“麥森準将,我有個問題。十分冒犯,考慮到你的面子,我們可以私下問。”南翎對安東尼奧·麥森說着,露出一個笑容,便轉身打算走向駐軍內部。
“如果長官是想問我為什麽留在這裏的話,現在就可以回答。”安東尼奧·麥森看起來并不避諱這個問題,甚至笑呵呵得面對,看來埃裏奇星的貴族在這方面應該沒什麽令人诟病的。
“說說看,我很好奇。”南翎一邊往裏走,一邊接過方祁遞來的軍帽戴上,又給了方祁一個謝了的眼神。
方祁垂眼不語,只是跟在南翎身邊,一副這些都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的模樣。
“本來想找借口離開的,畢竟聯盟就是針對我們貴族,我們怕死這件事您也知道。但是後來發現來支援的人是方祁中将,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決定留下來了。”安東尼奧·麥森聳了聳肩,笑了兩聲,又說,“我們都知道,您是個極度護短的人。而方祁中将身為您的副官,您一定不會讓埃裏奇星出事。”
“哪裏來的傳言?我極度護短,有證據嗎?”南翎半開玩笑地說着,走進會議室的門,招招手讓人把這段時間的戰報都拿來。
坐下來之後,他又問了一旁的代理負責人:“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聯盟有什麽動作嗎?”
“沒有的,長官。”代理負責人将這段時間的戰報都放在了投影上,一個個列開給南翎看,又說,“雖然沒什麽大動作,但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在找什麽人。”
“應該是在找方祁了。能聯系上他們嗎?”南翎問。
“可以的。長官是想對聯盟領袖說點什麽嗎?”代理負責人猶豫着問。
“是的。你就跟他們發訊息說,很遺憾,我的方祁被我先找到了。”南翎嘴角勾起一抹笑,揚起下巴對代理負責人說。
代理負責人有些為難,頻頻看向方祁,希望這名正經負責人來說點什麽。
“看他幹什麽,他頂頭上司是我。”南翎笑着搖搖頭,擺擺手讓代理負責人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方祁并沒有多話,坐在一旁仿佛并沒有他什麽事。
而此時安東尼奧·麥森也坐了下來,就在南翎的左手邊。他見南翎并沒有繼續說工作上的事情,便想着回答南翎方才的問題:“沒有什麽證據,不過都是一些傳言。當然,真正讓大家覺得護短的是當年陸瑤中将死亡的事情,您可是到議會大廈大鬧了一場,整個聯邦都知道這件事。”
方祁的眼皮擡了擡,因為這些話而分給安東尼奧·麥森些許眼神。只不過這樣的眼神落到安東尼奧·麥森身上,一下凍得他渾身一哆嗦。
安東尼奧·麥森循着這份冷意望去,卻看見方祁如沒事人般望着前方,仿佛剛才的冷意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他們可不是沖着陸瑤來的,你明白的,麥森準将。”南翎笑笑,擡手覆在方祁手背上,示意他安心。
方祁略擡眼皮朝南翎看去,什麽都沒說,但只這個眼神便讓南翎明白對方聽進去了。
“當然,我也很明白自己以後該怎麽做。”安東尼奧·麥森說着,對着南翎笑起來。
南翎明白對方的意思,卻沒有給他什麽準話,只是将談話的重心放到了埃裏奇星目前的問題上。
“元帥,首都星議會來電。”
突然,代理負責人看了一眼內部通話系統,猶豫着對南翎說。
南翎瞥了一眼,擡手就要挂斷電話,但臨按下去之前看了方祁一眼,想到什麽似的眼皮一跳,還是接了電話。
“你好,我是聯邦議會議長巴赫·威爾遜,請幫我接到南翎元帥那裏。”
通訊的投影尚未顯示出來,衆人便聽見了巴赫·威爾遜的聲音。
“老威爾遜,我就在這裏。”南翎姿态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揚起下巴眯着眼看向投影上略顯錯愕的巴赫·威爾遜。
巴赫·威爾遜明顯也沒想到這邊接下通訊的人就是南翎本人,好在他本身就是一個善于僞裝的老狐貍,并不會因為南翎突然出現再通訊投影中而出什麽太大的差錯。
一瞬間的錯愕過後,巴赫·威爾遜重拾自己和藹端正的形象,對南翎說:“元帥,聽說你一聲不吭就跑到埃裏奇星去了,這是真的嗎?”
“我有時候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麽大問題,巴赫·威爾遜。你的通訊都接到埃裏奇星去了,還問我是不是一聲不吭地跑到埃裏奇星去,你說說你是不是有點毛病。”南翎眉頭一皺,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巴赫·威爾遜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很少有人能讓他這樣變臉,南翎是其中最讓他頭疼的一個。
“我只是例行公事詢問一下,并沒有別的意思。”巴赫·威爾遜扶了下自己的眼鏡,也許這個動作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畢竟他現在就在議會大廳內,許多議員都在場看着他。
南翎嗤笑一聲,并沒有說話,只是等着聽聽看巴赫·威爾遜打算說什麽。
“那擅自跑到埃裏奇星這件事,元帥打算怎麽解釋呢?”巴赫·威爾遜将自己上位者的姿态擺出來,一副自己是三大家族之首的模樣。
而南翎明顯不吃這一套,他冷笑一聲,反問道:“巴赫·威爾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平級。”
“是的,對,我們是平級。但是,你身為元帥,卻擅自跑到埃裏奇星去,這不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嗎?”巴赫·威爾遜又一次扶了下眼鏡,南翎猜測他只是想要掩飾自己眼底的怒意,畢竟這怒意與巴赫·威爾遜對外的形象十分不合。
“為什麽要交代,我到埃裏奇星駐軍來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軍部自家的軍務,難道也要事事向議會報告嗎?”南翎眉頭一挑,擺出一副此事荒謬的表情來。
說完這話,南翎不等巴赫·威爾遜說什麽,便以這邊有緊急軍務,議會閑聊的通訊占用了寶貴時間為理由挂斷了通訊。
“元帥,您還真是喜歡挂人電話。”安東尼奧·麥森笑呵呵地說。
聽到挂人電話這四個字,南翎眼皮一跳,不自覺地朝方祁看去。但他并沒有說什麽,方祁也沒有,兩人都壓下心底那股怪異感,默契地沒有提挂電話這件事。
安東尼奧·麥森并不知道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只是看着二人細微的互動,心中覺得有些奇怪。
有些事情總是旁觀者清,安東尼奧·麥森這樣的貴族又是個情場高手,對二人之間的別扭自然看得比旁人清楚一些。
散會之後,安東尼奧·麥森沒好意思找南翎說一些話,便勾住方祁的脖子将人往旁邊帶。
方祁不好将人當場甩開,因為剛才安東尼奧·麥森跟南翎說話間的意思,似乎是要支持南翎這一邊的,他不能給元帥找麻煩。
而南翎見方祁被安東尼奧·麥森帶走,也沒說什麽,只是自己回了埃裏奇星駐軍給自己安排的房間。
“嘿,方祁中将,我有話想要跟你聊聊。”安東尼奧·麥森勾着方祁的脖子到了僻靜處,四處張望看看周圍有沒有別的人,見真的沒有人經過或是逗留之後,他才放心地看向方祁。
方祁站得離安東尼奧·麥森遠了一些,伸出手整理着自己被安東尼奧·麥森弄亂的軍裝。他的臉上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別樣的表情,要說有也是對安東尼奧·麥森這樣沒有距離地接近感到不快。
當然,這份不快藏在那雙祖母綠眼睛的深處,如果不是安東尼奧·麥森是一名擅于察言觀色的貴族,他怕是根本沒辦法察覺方祁眼底些微的不快。
“什麽事?”方祁的聲音透着一股冷淡,聽起來似乎并不想于安東尼奧·麥森有這種私底下的接觸。
對他來說,與這些其他貴族的接觸只存在于工作上就可以了。這樣私下的接觸,還是不要的好。
比起聽安東尼奧·麥森說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與工作有關的事情,還不如回去看看南翎有沒有什麽新的工作安排給他。
方祁并不喜歡跟這些人打交道,這樣很影響他跟南翎獨處的時間。
失聯了這麽一些時間,他很想念南翎,想來南翎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他。
當然,他知道南翎并不會想念自己,也許只是想跟他算算賬。
比如質問他為什麽會獨自追出去,質問他為什麽追不到還不回來,質問他為什麽連找到回來的路都做不到。
都是質問,但方祁想要回去聽南翎的質問。
而不是在這裏聽安東尼奧·麥森說一些與南翎無關的事情。
他猜測安東尼奧·麥森要說的話與南翎并沒有關系,可沒想到的是,他猜錯了。
“你就是南翎元帥在副官遴選上選中的新副官,對不對?”安東尼奧·麥森問起問題來很小心,看起來後面要說的話也許并不是什麽好話,才需要這樣鋪墊一下再進入正題。
“對,副官遴選已經過了很長時間。”方祁并沒有跟外人說太長的話的習慣,他只有面對南翎和家人的時候會多說兩個字,平時他幾乎不在外人面前浪費時間。
而安東尼奧·麥森也能猜到方祁其實并不願意與他在這裏說這些話,便賠笑着說:“你不必緊張,也不必排斥我。你也看到了,你的長官大有可能跟我合作,我們以後還有很多共事的機會。所以,不要這麽冷淡,方祁副官。”
“我知道,但我對所有人都這樣。”方祁試圖用自己性格如此來勸退安東尼奧·麥森。
“不,不,我可不覺得你對所有人都這樣。也許你并不了解自己,方祁副官。”從剛才那句話開始,安東尼奧·麥森便一直稱呼方祁為方祁副官,看來他要說的事與副官這個職位有一定的關系。
方祁的興趣稍微提上來一些,但還是有些興趣缺缺,只站在那兒垂下眼,打算趕緊聽安東尼奧·麥森說完就回去見南翎。
“方祁副官,你對元帥是不一樣的,對不對?”安東尼奧·麥森看着方祁的模樣,知道再不開口可能方祁就要直接走了,他也沒辦法,只能放棄鋪墊就這樣說出來。
聽了安東尼奧·麥森的這句話,方祁終于有了一點反應。他擡起眼看向安東尼奧·麥森,眼中再不似從前那般平靜無波,卻是帶上了幾分如狼般的狠意。
安東尼奧·麥森看到這眼神的瞬間渾身一哆嗦,心中還猜測是不是自己猜錯了,其實方祁是埋伏在南翎身邊想刺殺他的人。
可就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卻見方祁一個箭步上來将安東尼奧·麥森按在了牆上。方祁的手臂正好卡在安東尼奧·麥森的脖子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雙手顫抖着要去推開方祁。
可方祁在近身搏擊方面是少有人能夠與之相抗的,安東尼奧·麥森一個實戰極差的貴族在方祁面前那是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你敢告訴他試試?”方祁附在安東尼奧·麥森耳邊,眼中滿是殺意,仿佛只要安東尼奧·麥森一有告密的想法,方祁就會在這裏把他殺掉。
方祁一個平民,殺死貴族是比貴族殺死平民還要重的罪,到時候連南翎都保不住他。至于逃跑或是逃避法庭宣判那都是不可能的,貴族雖然在聯邦不算很少,但少一個貴族都是很大的事情,何況是已經當上準将的麥森家掌權人。
很容易被發現,幾乎是肯定會被處以極刑的事情。
如果換成其他人,那安東尼奧·麥森可能還覺得對方會猶豫甚至直接不敢去做。可這個人是方祁,他看着方祁那雙帶着狠意的祖母綠眼睛,他告訴自己,方祁會這麽做的。
他是個瘋子,他根本不像面上看的那麽平靜無害,他根本就是什麽瘋事都做得出來。
“元帥養你這條瘋狗,他不會感到害怕嗎?”安東尼奧·麥森忍着窒息感露出一個笑,對方祁說。
“我不會傷害他。”提起南翎,方祁手上動作稍微松了松,倒是沒有一開始那樣帶着瘋狂的狠意。
安東尼奧·麥森松了口氣,猜測對方其實只是對南翎有點意思,又不敢對南翎說出口,更害怕別人對南翎說什麽。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元帥的。我只是覺得你們兩個人之間不對勁,就想着問問而已。你放一百個心,我真的不會說,更不會告訴別人。”安東尼奧·麥森認識到這一點之後,開始向方祁保證,保證自己不會告訴其他人。
方祁眯起眼看他,看起來并不太相信這個人。但此時此刻安東尼奧·麥森這樣服軟,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把人殺了。
最好的殺人時機就是剛開始将安東尼奧·麥森按在牆上的時候,而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好時機了。
“敢多嘴就殺了你。”方祁松開他,後退幾步與對方拉開距離。
安東尼奧·麥森在這方面是個高手,他觀察着方祁的動作,大約能猜到對方這般拉開距離的原因。
有些人就是根本不記打,他一被方祁放開,馬上開起了方祁的玩笑,說:“方祁副官,你就算與其他所有人保持距離,不将自己的心意告訴元帥,元帥也是不會發現的。”
“我不需要他發現。”方祁說完,警告地瞥了安東尼奧·麥森一眼。
被這麽看了一眼,安東尼奧·麥森渾身一哆嗦,又一次連連保證自己不會說出去的。
可保證過後安東尼奧·麥森又露出苦惱的表情,說:“我最看不得有人求而不得,你這樣讓我看見實在是難受極了。”
“埃裏奇星不再受攻擊之後我們就會回到首都星。”方祁冷淡地說。
“你可以聽聽我的建議。方祁中将,方祁副官,你也許不知道,我在貴族中是很擅長這個的。”安東尼奧·麥森說。
方祁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說:“我不想被迫離開他身邊。”
聽到這話,安東尼奧·麥森一愣,腦子一時還沒能轉過彎來。
等到他轉過彎來,想到方祁可能是怕南翎知道之後把自己趕走的時候,方祁已經大步離開了這裏。
“方祁中将!方祁副官!喂!你理理我!”安東尼奧·麥森喊着方祁,可方祁明顯是不想理會他的,腳步根本沒有停下來。
安東尼奧·麥森的話讓方祁感到有些焦躁,這對他與南翎的相處毫無作用,但對方祁個人來說卻不是一點用也沒有。
至少他知道自己對南翎的态度有些太過明顯,明顯到熟悉感情問題的人稍微多看兩眼就能發現他們之間氣氛的不同。
這氣氛的不同緣于南翎愛好逗弄方祁,更緣于方祁因為自己的感情想要留在南翎身邊,明知道不可以,卻還是享受對方這樣的逗弄。
南翎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又一次洗了個澡,稍微轉了一圈熟悉這個套房的擺設,便拿出光腦來開始工作。
雖然将大部分工作扔給伊利亞和埃裏克,但一些大事還是得南翎親自來拿主意。
而且,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南翎現在已經找回了方祁,應該得把工作都接手回來了。權力放下去太久也不是什麽好事,萬一多兩天就收不回來了。
埃裏克還是可以信任的,可伊利亞不一樣。
伊利亞是別裏亞克家高層,同樣是貴族,都各懷心思,南翎可不敢把軍部的大權放在她手上太久。
伊利亞确實人不壞,可南翎不覺得捏着軍部大權的人是個貴族會是什麽好事。聯邦大部分人還是平民,有時候擁有權力的人是自己階級的,才更好為自己那個階級考慮。
聯邦歷史這麽些年看下來,南翎早就明白了,根本不能指望貴族會為占聯邦多數人的平民做些什麽事。哪天巴赫·威爾遜要是真的做些好事不留名,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貴族不壞的人不少,但看利益的人也不少,像南翎這樣的是少中之少,南翎可不敢冒險。
“伊利亞,議會找過你們麻煩嗎?”南翎正在與伊利亞和埃裏克二人視頻通話,他知道議會一定回來找麻煩,早就吩咐好了這些事情讓背靠別裏亞克家的伊利亞去應付。
伊利亞叉着腰,甩了一下自己的白發,笑着說:“當然,不過都被我罵回去了。”
“你也要繼任家主了,他們可不敢太過開罪你。”南翎笑起來,看起來并不在意議會來找軍部麻煩的事情。
埃裏克這個時候開了口,說:“元帥,既然已經找到方祁中将,那您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看看埃裏奇星這邊戰況如何。應該不會遠,我猜測聯盟會退兵。”南翎對埃裏克說。
伊利亞眉頭一挑,笑了起來,問:“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在這裏。”南翎靠着椅背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整個姿态看起來十分傲慢。
“你還是這個性格。”伊利亞笑起來,看着南翎搖了搖頭。
南翎并沒有在意對方提起自己的性格,他只是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等着埃裏克整理看看有什麽好向自己報告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南翎的房門被人敲響,他猛地坐直了身體,對視頻通話裏的二人說:“有點事,下回再說。”
說完,南翎在二人驚訝的表情中挂斷了通訊。
然而挂斷之後,他并沒有直接去開門,而是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讓自己的着裝看起來好看一些,方才走到門口去打開門。
這個時候會來找南翎的,想來也只有方祁了。
南翎打開門,看着外面一身軍裝的黑發碧眼副官,笑着問:“這麽晚來幹什麽?”
“您不是要找我算賬嗎?”方祁少見地露出笑容,看得南翎有些好奇剛才安東尼奧·麥森跟他說了什麽,才會讓這個副官在見他的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
南翎轉身朝裏走去,沒有說什麽,卻并沒有關上門,明顯就是讓方祁進去的意思。而方祁也沒有別扭,只徑直跟了進去,又順手帶上了門。
進去之後方祁路過浴室的時候發現裏邊還散發着水汽,猜測南翎剛洗完澡沒有多久,又看着南翎身上整齊的軍裝,有些奇怪。
方祁并不是會将這種事情問出口的人,還是南翎轉過頭的時候看見對方略顯好奇的眼神,解釋說:“剛剛在跟伊利亞和埃裏克打視頻通話,就把衣服穿上了。”
方祁倒是沒想到是在跟伊利亞和埃裏克打電話,他還以為是在跟很陌生的人視頻通話。
“在想什麽?難道你以為我跟誰視頻通訊都是不好好穿衣服嗎?”南翎眉頭一挑,笑着罵道,“我也就逗逗你而已,還當我跟別人也這樣嗎?我的方,祁,副,官。”
“不是,我沒有這麽想的,長官。”方祁連忙低下頭這麽說。
南翎看對方這副模樣,一時覺得有些可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摸對方柔軟的黑發,感嘆道:“意外的柔軟,倒是有些像你。”
方祁擡頭的動作一頓,因為對方摸頭發的動作更是不敢擡頭,只一直低着頭任由對方揉自己的頭發。
“過來坐吧。”南翎也不是真的對頭發感興趣,他摸了兩下便轉身朝剛才坐着的沙發椅走去,拍拍另一邊的單人沙發,讓方祁坐在那兒。
方祁規規矩矩地走過去,又規規矩矩地坐下來,坐下來之後更是正襟危坐,看起來一板一眼的。
“受什麽刺激了?”南翎有些奇怪,問道。
“沒有的,長官。”方祁回答道。
南翎光着腳踢了他一腳,說:“還跟我說謊,我第一天認識你嗎?”
“沒有的,長官。只是剛剛安東尼奧·麥森準将邀請我到埃裏奇星的酒館去,我以不會喝酒拒絕了他,不知道是否不太合适。”方祁随口編了個理由,把安東尼奧·麥森拉出來擋槍。
安東尼奧·麥森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噴嚏,眉頭緊皺,心裏想着是誰在罵他。
“安東尼奧·麥森?”南翎眉頭一皺,在聽到安東尼奧·麥森這個情場高手邀請方祁到酒館去喝酒的時候心中有些不快,他說,“不必理會他,這種特殊時期還跑去喝酒,看來是太閑了。”
“是的,長官,我并沒有接受他的邀請。”方祁垂下眼,一副自己做錯事在檢讨自己的模樣。
南翎看着對方這副樣子越發覺得對方比平時多了幾分可愛,笑了兩聲找了一些話逗了逗方祁。
“好了,很晚了,你回去吧。”逗完之後,南翎有些疲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直接下逐客令。
可方祁坐在原地沒有走,看起來有幾分執拗,讓人有些好奇。
究竟是什麽事情讓他糾結許久都沒有離開。
“說說看,為什麽不離開?”南翎也被帶起幾分好奇,問了這樣一句。
方祁擡起頭直視着南翎,說:“您說要找我算賬的。”
算賬?
南翎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為了這個才一直留下來,甚至自己讓他離開也沒有走。
“其實明天也可以,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南翎做了個攤手的動作,看起來其實并不太在意找方祁算賬這件事。
方祁卻執拗地不肯走,說:“長官,說好了回來找我算賬的。”
“你就這麽想被罰嗎?”南翎眉頭微皺,有些想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急着讓自己問這些。
一開始他是有些不高興,不高興方祁平時那樣穩重可靠的一個人竟然會獨自追出去,竟然還追丢了沒能回來。
“我知道你中間因為異能覺醒期拖延了一些時間,否則以那顆星球的距離,其實我不找過去你也可以回來的。”南翎并不想像審訊犯錯的下屬那樣對付方祁,沒有什麽理由,他就是不想用那樣的态度與手段面對自己的副官。
方祁看着南翎,那雙祖母綠的眼睛中似乎含着許多話要說,可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別的話,他說:“是的,我追出去後沒多久就陷入了異能覺醒期,時好時壞,拖延了許多時間。”
聽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南翎松了口氣。
他其實很害怕自己死心眼的副官說出什麽話來為自己攬責。
不過,南翎看着方祁的那雙祖母綠眼睛,他知道自家副官剛才其實并不是想要說這些話,他知道自家副官其實還有更多的話要說。
可他開口之後卻只剩下這樣普普通通又短小精簡的話。
“好了,我問完了,還有事嗎?”南翎還是很害怕聽到自家副官攬責,他急于讓自己這位偶爾死心眼的副官趕緊回去睡一覺冷靜一下,便開口說了這話。
可方祁仿佛聽不懂南翎言下之意一般,他只是依舊用那樣鈴南翎動容的目光看着對方,說:“長官,您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急着追出去嗎?”
看來自家副官很想要南翎問出這個問題。
南翎意識到對方想說的話可能就在這個問題裏。
但這樣的問題真的追究起來也許是要懲罰方祁的,懲罰他急功近利,懲罰他不顧全大局獨自追出去。
他其實并不太想聽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知道今天他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