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裝神弄鬼!敦。”中原中也跺跺腳, 紅光沿着地面擴散,範圍之內的人頓覺身體一沉, 同樣的動作需要耗費平時三倍的力氣。
中島敦虎耳微動,捕捉到幹部大人的呼喚,立即心領神會,将攻擊的重點放在屍鬼們的心髒部位。
屍鬼雖不易殺死,但戰鬥力一般,直白點說,跟岡垣村活着的村民沒有區別, 對上中島敦的白虎異能力,與羊入虎口無異。
轉眼間,地上已經扔下了數具屍鬼的殘軀。
“住手!殺人啦!”不明就裏的村民抱着得而複失的家人大聲疾呼。
更有甚者以身擋在家人面前, 一位父親抱着變成屍鬼的兒子在白虎面前瑟瑟發抖。
中島敦被父子兩個的姿态刺激到, 虎目開始泛紅, 前爪在地面抓刨,喉頭中發出壓低的咆哮。
中原中也見他瀕臨失控,右臂伸出,五指大張對準下屬,白虎突然失去了自身重量, 飄到半空。
同是橫濱人,偵探社的兩人自然聽說過港口Mafia幹部重力使的赫赫威名, 但聽說過是一回事,當面見識威力則是另一回事。
國木田獨步暗暗抽氣, 目光投向身側的前輩, 想知道他有沒有把握對付重力使。織田作之助面無表情地回視,并未看懂後輩的擔憂。
中原中也控制住下屬,用異能力浮起身前的碎石, 擡腿抽射。
碎石飛出去的瞬間附加了巨大的重力,勢如重彈擊打在屍鬼們身上,被擊中者無不飛出幾米遠。
“住手!”
隐藏在暗處的室井住持終于現身,阻止中原中也對屍鬼們的暴行。他發現自己錯估了形勢,嚴重小觑了對方四人的戰力,以至于讓屍鬼們發起群攻的戰術完全成了送菜。
室井住持觀察過偵探社的兩位社員,知道他們不會随意傷害岡垣村的村民,可剛冒出來的這兩位,顯然不是良善之人。
“你們憑什麽不由分說就傷害村裏的人?”室井住持黑着臉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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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人,它們這些算人麽?”中原中也指着那些白色麻衣的屍鬼。
室井住持不擅長與人當面争執,音量提得不高:“他們都是村裏的住民,他們的親人都接受了,為什麽不算!”
國木田獨步站出來道:“不要混淆視聽!大家還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麽,才會當成親人!”他面向村民們大聲解釋:“大家請聽我說,你們的親人已經死亡,再次歸來的它們已經不是活人了,它們靠飲血為生,請大家想一想,村子裏突然出現的怪病,患者其實是被它們吸血致死!”
村民們遲疑了,不知道該相信哪一方。
國木田獨步繼續道:“大家不要被往日的親情蒙蔽了,你們都親眼看見,這些‘人’只有打中心髒才會死,那不就是僵屍嗎?”
好像……是這麽回事……
村民們逐漸反應過來,與白色麻衣的屍鬼們拉開距離,望向它們的目光也從眷戀轉變成了恐懼。
這是室井住持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國木田先生,我本以為你是一位有所堅守的人,為什麽要挑動屍鬼和村民們對立?屍鬼們吸血也是逼不得已,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這難道是錯嗎?”
村民們聽到尊敬的室井住持說出這樣的話,哪裏還能不明白死去的親人們确實要吸食人血,大多數人驚叫着跑開,連聲拒絕屍鬼的靠近,還有剛失去親人兩三天的村民,尚且不能接受現實,徘徊在二者之間無法抉擇。
“這些我都不管,我的女兒呢?”一位母親在屍鬼們中找不到熟悉的孩子,無助地問道。
國木田獨步微微低頭,眼鏡片白茫茫的,“被害死的人只有一半能轉化成屍鬼,另一半真正的死去了。”
那位母親聞言呆滞,剛看到一絲希望又破滅掉,并且附加上一個殘忍的真相,她絕望地痛哭起來,發瘋似的捶打身旁的一個屍鬼。
“室井住持,這就是你制造出來的慘劇,你還能說屍鬼不該殺?”國木田獨步沉痛地問。
室井住持避開那位母親,堅持自己的看法,“屍鬼飲血,人類吃肉,都只是自然的演化而已。剛才被你們殺死的屍鬼們就不是生命了麽?”
“啧!滿口歪理!”中原中也早就不耐,把半空中的白虎推過去,“敦,幹掉他。”
白虎大吼一聲,撲向室井住持。
身為人狼的室井在白虎的巨爪下艱難支撐,“你們不管同伴了?”
“他在哪兒?”兩個聲音同時問道。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一眼童顏關切的織田作之助,偵探社員為何如此關心港口Mafia首領?
“你們讓它停手,放過屍鬼……”室井住持試着提條件,“否則的話,他們今夜都會死……”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敦,聞聞他身上有沒有混蛋首領的氣味。”
白虎攻勢更猛了,室井住持單單身體素質高,比不過白虎戰鬥經驗豐富,沒幾下被按在爪下,虎頭湊近嗅了嗅,忽然大口咬住室井的肩頭朝着村外狂奔。
中原中也微微屈膝,作出起跳姿勢,腳下稍一用力,地面被反作用力壓出個大坑,他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追了上去。
國木田獨步緊張道:“織田前輩,我們該怎麽辦?”
“唔,有他們過去,太宰應該不會有事,”織田作之助看着面前亂糟糟的場面,“我們先幫着村民把屍鬼制服住。”
“……是。”
……
樹林中,太宰治和夏油傑還在勸佐藤廣返回村子。
無論他們怎麽勸說,佐藤廣就堅持待在樹林裏不動,并掏出手機契而不舍地尋找信號,他要報警。
“太宰,你連站都站不穩,就別亂跑了。”佐藤廣死活找不到信號,洩氣的挨着太宰治坐下,“明明剛到村子那天我還打過電話的……”
太宰治鳶色眼睛蒙上一層陰翳,“手機沒有信號?”
“是啊……”佐藤廣這會兒感覺不到饑餓了,憂心忡忡道:“如果一直報不了警,我們就得在這裏過夜了……”
太宰治無奈,“佐藤不肯相信我,村子裏的問題真的已經解決好了。”
佐藤廣一手摸着太宰治的額頭,一手摸着自己額頭,“別總說傻話,搞得我老覺得你在發燒……”
夏油傑流露出嘲笑的神色,“既然佐藤不信,我先回去看看——看來用不着了。”話鋒突然一轉,他與太宰治的表情都變得嚴肅。
佐藤廣猶未察覺,“怎麽了?”
“有……客人來到呢。”太宰治笑容冰冷。
夏油傑撚着手指,目光似乎穿過層層樹木看到林子外的情景,“打算靠數量取勝?天真。”
佐藤廣茫然地順着夏油傑的視線望過去,令人一下子數不出數的白衣服村民走進樹林,呈扇形向他們逼近。
呼的一下站起來,佐藤廣半蹲在太宰治跟前,着急催促:“太宰快上來,我背你跑!”
太宰治盯着面前算不上寬厚的背脊,一時沒有動作。
佐藤廣疑惑回頭,“太宰?他們追來了,咱們得快點跑!夏油先生,你也快跑吧!”
夏油傑注意到佐藤廣的舉動,頓時心中不是滋味,看太宰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某些人裝病弱裝夠了沒?”讓一個沒練過體術的高中生背來背去,真讓人看不慣。
太宰治懶得看他,擡手按在佐藤廣的背上,“佐藤,不用逃,幽靈先生好像想跟它們聊聊,我們要相信幽靈先生能把它們勸回去。”
“真的嗎?”佐藤廣望向夏油傑。
夏油傑不爽心思被看穿,但對佐藤廣态度很好,“交給我,這點人很快就打發走。”
“可是……”佐藤廣看着那些“人”來勢洶洶的樣,“他們被洗腦得很徹底,會不會聽不進去?”
夏油傑随手招出幾只咒靈,是他在村子附近收服的,大多相當弱小,但對付眼前這些東西,夠用了。
佐藤廣看不見咒靈,只見夏油先生指着某個白衣服的村民,那村民就會突然消失不見,深感神奇,“好厲害!魔術嗎?夏油先生把他們變到哪裏去了?”
夏油傑命令咒靈繼續吞噬,“……送它們去該去之處。”
佐藤廣懂了,就是說把他們送回村子裏了呗。
太宰治清楚地看到一切,心情不由沉重,這個世界越來不受控制,屍鬼,還有夏油傑所操|控的怪物……
眼看形勢越來越好,佐藤廣的手機忽然響了。
來電顯示“齊木楠雄”。
佐藤廣接起來,聽筒裏傳來齊木的聲音,“佐藤,你還好嗎?”
“齊木,我沒事,就是遇到了一點麻煩……”
太宰治擡頭望去,半空中突兀地出現一點漆黑,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擴大。
“……結果村子裏的人可能信了□□,正在追着我們……”佐藤廣對朋友講述這兩三天的奇妙經歷。
沒有任何征兆的,他的手被握住了。
佐藤廣愣了一下,看向身邊人,太宰治的目光很深沉,形容不出來的複雜。
“太宰?”
頓了片刻,太宰治松開手,下一刻,佐藤廣感受到一股拉力,提着他的身體向上。
“哇啊啊……”佐藤廣驚呼,雙手條件反射地抓抱,手機沒拿穩,落進草叢。
然而,上升的趨勢沒有停止,佐藤廣持續向上飛。
太宰治站在樹下,仰望着逐漸遠去的人,雙手在身側握成拳,指甲深陷肉中。
珍貴之物總是如此,尚未得到,便已失去。
佐藤廣升到半空,雙手徒勞地伸向地上的人,“太宰!夏油先生!”
夏油傑見狀,收起咒靈,解除咒術,任由自身升空。
“在這邊受你照顧,回去後我會看護他,以還你人情。”
太宰治沒有回應,只是目送佐藤廣飛進黑洞中。
高中生與幽靈進入後,黑洞像失去電力支撐的燈泡,啪的破滅。
林中只剩下太宰治,獨自面對一群屍鬼。
屍鬼們經歷同伴忽然消失的莫名狀況,正畏縮着不敢前進,如今見對方也少了個人,勇氣大增,湧上前去。
後方有呼呼風聲靠近,一道白色閃電越過屍鬼,落在太宰治身前。
白虎扔開室井住持,化成中島敦,單膝跪下,“太宰先生,屬下來遲了。”
太宰治背靠樹幹,黑發遮掩了神情,并不出聲。
中原中也緊随其後,砸在太宰治跟前,濺起一圈草木碎石。
“身為首領,別擅自離開啊!”
太宰治彎腰從草叢中撿起一個手機,“中也,你好慢。”
“是誰害得?!”中原中也腦門上直蹦青筋,“一個人跑到危險的地方,發消息還不講清楚位置……”
“嘛,反正中也能找到,敦,快點處理掉這些髒東西。”太宰治不在乎地揮揮手。
中原中也生氣,“首領,敦在房子裏嗅到血腥味,你受傷了?”
太宰治把手機揣進兜裏,“敦聞錯了,感冒了嗎?”
中島敦想要辯解,太宰治不給機會,“我累了,敦,三分鐘,能解決吧?”
“是!”
中原中也忍氣道:“敦在村裏抓來一個和尚,怎麽處理?”
太宰治漫步走過室井住持時,看都不看,“帶回去拷問,他與橫濱異能力交易脫不了幹系。”
“……是嗎。”中原中也一怔,單手把室井提起來,跟上首領的腳步。
……
高專包下來的旅館其中一間房內,佐藤廣躺在中央的床褥上,尚未恢複意識。
周圍圍了一圈齊木楠雄、太宰治、五條悟等人。
以防萬一特地找來的家入硝子報出檢查結果,“背部有撞擊傷,除此以外沒有明顯外傷,身體有點虛弱,已經全部用反轉術式治好了。”
“OK,就等佐藤醒來,大家一起把這件事隐瞞過去。”五條悟長指撐着額頭。
佐藤廣穿到平行世界的這三天,這邊的世界發生了出乎意料的變化,好不容易把他找回來,得盡量讓一切回歸正軌才是。
“大家都熬了三天,現在各自去休息吧,我留下來看着他。”五條悟道,“反正我有術式修複大腦,睡不睡都一樣。”
衆人沒有多做推辭,一起離開了房間。
五條悟沒帶眼罩,璀璨的藍眼盯着佐藤廣的睡顏,久久不曾移開視線。
這少年離開世界的三天,咒靈集體發狂似的攻擊人類,橫濱發生了多起異能力犯罪,甚至将東京牽扯其中,還有臺風預警,地震前兆……
所有的,都跟佐藤廣的離開息息相關。
楠雄說,佐藤廣就是世界對普通的定義。
就如同科學家們費盡心思造出來标準一千克的球體,看起來是毫無用處,但卻定義着全世界一千克的重量。
世界失去佐藤廣,就失去了普通的衡量标準,多世界融合的後遺症就會凸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