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沿海岸綿長的線，空曠無人的公路，視野裏的景色不斷倒退，迎面來的海風與蒼翠的樹木，被甩到身後，沒入了夜色裏。
一盞盞路燈剎那間亮起。
徐兮鶴把摩托車停在了公路邊，旁邊的觀景平臺上有個流動車攤，挂着販賣好時光的藍布招牌，售賣啤酒和各類小吃。
新鮮的海蛎加上青蒜葉、蔥花，和地瓜絲翻炒，外酥裏嫩；焦香得刺啦刺啦作響的鐵板鱿魚；用錫紙包裹的花甲粉柔嫩鮮美；還有一個個堆在小桌子上的椰子，打開插上吸管就能喝上清甜的椰子汁。
徐兮鶴買了一打啤酒，帶着鹿梨抄近道去到了下邊的沙灘，像是一場未知的探險，而徐兮鶴充當了很好的向導，這對鹿梨來說，感覺無比新鮮。
海風徐徐，遠處的燈火和喧嚣聲仿佛都隔了一重。
整個世界只剩下海浪輕輕的拍岸聲，一陣又一陣，寧靜而悠遠。
腳下陷着柔軟的沙，鹿梨索性把高跟鞋脫了拎在手上，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徐兮鶴身邊，“這地方真不錯。”
“這裏有些偏，所以沒什麽人來。”徐兮鶴邊走邊說道，“我外婆家也是濱海小城，這樣的小洞，圓圓的四周有沙粒的有小螃蟹，如果是倆小圓孔的是白蛤的呼吸孔。”
鹿梨聽着看了下，“那這個是小螃蟹？”
“嗯。”徐兮鶴看着她饒有興致地用樹枝去扒拉，默默站在她身邊陪着，眼底盡是寵溺。
“還有，海邊的石頭盡量不要亂翻。”徐兮鶴道。
鹿梨疑惑擡頭，“為什麽？”
“你不會想要看一窩海蟑螂爬出來的畫面的。”
鹿梨立馬控制住要去翻石頭的手，再看徐兮鶴正看着自己笑，立馬反應過來，“你故意的。”
徐兮鶴伸手摸了摸她腦袋，“姐姐真的好可愛。”
Advertisement
親昵而自然的動作，鹿梨有些怔住，一把年紀被誇可愛，還真是從沒有過的體驗，臉上不受控制地有些發燙。
兩人走到了離海最近的地方，海浪沖到岸邊，沖刷着鹿梨白嫩的腳丫，她十分惬意地劃拉了兩下，感受着這一份難得的自在。
徐兮鶴打開了一罐啤酒，遞給鹿梨，笑着說道，“這算我們第一次約會吧。”
鹿梨猛然想到在傅盛京面前，說徐兮鶴是男朋友這件事，再看男生望向自己時那格外燦亮的眼，閃躲地喝了口酒，看向了夜色中的大海。
她開始思考自己和徐兮鶴的關系，一開始是見色起意，荷爾蒙的作用占了大半，可現在，她開始有些舍不得結束。
鹿梨幾乎也沒多糾結，看着徐兮鶴帥氣側臉說道，“趁年輕就多談戀愛，就當為以後的，攢個經驗。”
依然還是哄小孩的口吻，在鹿梨看來，徐兮鶴就是個弟弟，一時的迷戀算不了什麽，如果哪天厭倦了，她肯定能痛快抽身，給新人騰地方。
徐兮鶴就這麽直直地盯着她，一雙偏深的琥珀色眼睛裏倒映出她自诩灑脫的神情，在短暫的沉默下，敏銳地察覺到對面的女人退縮的情緒，才動了下。
“噗呲”手裏的啤酒罐被打開，徐兮鶴仰頭喝了一口，輪廓清晰的喉結滾動了兩下，十分性感。
直把鹿梨看的差點咽了下口水，就聽到略帶着酒意的呼吸噴薄落在了她頸項裏，“可是我最喜歡姐姐，這輩子都只喜歡你一個。”
小奶狗撒嬌，這誰頂得住。
鹿梨有些飄飄然地拍了拍他的後背，不由自主地咧着嘴角，“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喜歡你。”
徐兮鶴的吻毫無預兆地落在了她的前額，帶着十分虔誠的意味，和某種竊喜。
“那就說定了。”
那一晚上的瘋狂，像是一場夢。
鹿梨在徐兮鶴的帶動下，朝着大海無所顧忌地喊出來，讓潮水帶走所有的煩惱和不快樂又一起依偎着看了日出……
短暫的逃離，最終還是不得不面對現實。
鹿梨接到溫雅君秘書的電話，被告知企劃最終沒通過，很遺憾無法合作，和傅盛京告訴她的結果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對方對自己的設計十分喜愛，投了贊成票，同時也把那些反對的聲音告訴給了鹿梨，最大的問題是如此新式的風格，可能無法兼顧時尚美感，簡而言之，還是太片面化了。
鹿梨道了聲謝，挂斷電話後，蘇溪她們圍了過來，全部盯了她一個，她搖了搖頭，“她們認為這份企劃無法達到她們的要求。”
蘇溪安慰她：“你已經做到了99%的努力，剩下1%的運氣，也是沒辦法的事。”
實習生沒經歷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小鹿老師的設計很好啊，每次改，我都覺得不可能更好了，但總能給到驚喜，就像那件主打服，紙上的時候看着絕對沒有現實裏看到的沖擊來的大，那種一下就抓住眼球的驚豔。”
蘇溪是當秘書的，看着實習生這一頓說，頓時覺得不愧是搞設計的，安慰人挺到點子上的。
下一秒，就看到鹿梨沖到了隔壁那間，空曠的設計區域，白色牆體幹淨簡潔，做好的兩套高定成衣就穿在人偶模特身上，水溶刺繡工藝在裙子表面打造鎏金色的高級珠光感，裙上大氣古樸的紋案在皮革和鎏金的交織下盡顯溫潤優雅。
一件高定往往要花一個月甚至更多的時間，而鹿梨從去年就開始準備，一次又一次打磨，所呈現的，是令自己滿意的成品效果。
“我覺得Luna說得對。”
“嗯？”蘇溪站在她身邊，尚是一頭霧水。
鹿梨舒展眉心，難掩激動神情：“先問夏栖言借幾個人，蘇溪，上次替我拍的那個攝影棚聯系一下，還有，接下來要拜托大家了。”
Luna的話給了她啓發，當然還有種對方認為可行性低，做不出來效果，她就偏偏要做，還要做到最好的倔。
沒兩天，夏栖言直接帶了人過來，是第一次酒吧裏的那個男模，和他公司幾個同事，鹿梨挑了比較符合氣質的三個，但最重要的那套，卻沒找到合适的。
直到徐兮鶴帶着保溫桶上門投喂，就被工作室的姐姐們直接拖進了成衣室。
鹿梨看着被姐姐們上下其手拼命護着自己的徐兮鶴，求救地看向自己，忽然笑了，這就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來得正是時候。
“乖，姐姐疼你。”鹿梨把人撈出來，自己上。
徐兮鶴在鹿梨手裏，配合度就極高，擺出了一副任由揉搓的模樣，看得其他人一陣磨後牙槽，一時還不能說到底是哪個拱了哪個，總之怪讓人羨慕的。
鹿梨直接量身改，那一套就成了為徐兮鶴量身定做的。
黑色西裝內搭黑色襯衣，領口與袖口金色祥雲與鶴交織的刺繡，幾乎将每一處細節拿捏得恰到好處。
徐兮鶴有些不适應地扯了下領口，Luna捂着嘴小小驚呼了一聲，又快速捂住了飛快變紅的臉，周遭的反應，令徐兮鶴不敢再有過大的動作。
鹿梨看出他的不自在，安撫道：“你穿得很帥，放輕松點，就拍幾張照片。”
攝影棚裏昏暗的環境，純黑的背景，一束光線打在上面，形成一人高的圓，徐兮鶴站在中間，始終有些放不開。
“帥哥，你這麽僵硬我沒法拍。”攝影師嘗試找了幾個角度，最後發現下不去手。
徐兮鶴站在那，目光微垂，像是做錯事了的孩子一般局促不安。
鹿梨看不過去，走上前替他整了整衣服，“衣服上面的刺繡都是我親手縫的，比我想象的還要襯你，如果實在緊張，你就看我一個人。”
說完，鹿梨把人都清了出去，就留下攝影組的，沖徐兮鶴無聲說了句“加油”。
攝影師捕捉到兩人交互時的和諧，“你就把鏡頭想象成你愛的人，不用刻意去注意它，但不能讓它錯過你。”
徐兮鶴輕輕扯了下領口，深呼吸吐納，倏然直視鏡頭，像是變了個人。
男生優越的下颚線，身上淡薄的疏離感，像是九重宮闕上的清冷小神仙，下一瞬被拉入紅塵，驟然爆發出來的性張力，讓整個攝影棚只剩下快門不斷被按下的聲音。
鹿梨站在鏡頭外，有些呆呆地看着。
高定是有生命的，手工制作是它的靈魂，能夠創造出無限可能，讓時間都為之停駐。
黑色系look包裹着隐秘的、不刻意外露的、卻又渾然天成的欲感，襯衫最上面的那顆紐扣被解開，露出修長的脖頸，腰封完全貼合了腰部的勁窄曲線……被禁锢，又極度讓人想要親手打破，将人狠狠拉着一塊墜入深淵。
那目光有如實質，一寸寸流連，一寸寸失守，撩撥着心底最深沉最原始的欲望。
毫無抵抗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