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時裝周期間,各路明星的美照和通稿輪番霸屏,臺上走的,和臺下看秀的,争相鬥豔,如同一場狂歡。

其中最火出圈的,是選秀出道又演了爆劇的新晉小花吳雅卓,一身超仙的人魚裙,貼身無痕的設計和鱗片閃閃的效果,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凸顯到極致,直接帶着品牌方盛京一塊上了熱搜。

三個詞條的火爆程度,盛京贏得無比風光。

相較之下,ali雖然很好的完成了秀,但卻連預料之中的小水花都沒能漂起來。

就好像在諸多品牌裏,泯然于衆。

意向詢問的顧客寥寥無幾,唯一對壓軸的禮服裙有興趣的,也因為裙面上補救過的痕,而另投別家。

鹿梨從時裝周回來,就鑽進了擺滿時裝的房間,多數時候一言不發,對着親手制作的裙子,一坐就是一天。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缺乏展示的機會,所以每一次機會來臨,她都盡可能的抓住。

就好比這個秀,人力,物力,傾盡心血……眼前的華服,就像是映證了個華而不實的夢。

從ali成立到脫離盛京獨立運作,是前所未有的打擊。

她甚至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沒有人一開始就能做很好,你把自己的目标定太高了。”蘇溪走到她身邊,寬慰道,“你說過,不管結果怎麽樣,享受過程最重要,怎麽自己反而走不出來了。”

鹿梨沒有回應。

蘇溪嘆了口氣:“大家都很擔心你。”

聽到這句話的鹿梨有了點反應,看向蘇溪,聲音因為長時間沒開口而微啞,“跟大家說都辛苦了,接下來放幾天假吧,工作室留我在就行。”

面前的身影沒動,鹿梨看着蘇溪欲言又止的表情,先開口道,“讓我一個人待着,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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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溪想寬慰她的話,被堵了回去,看着這樣頹喪的鹿梨比秀場失敗還讓人來得難受。

“就當是一次試錯,雖然成本貴了點,但跨過去了,就是道坎兒。”蘇溪頓了下,“我們都在,大不了再來。”

鹿梨點了點頭,顯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蘇溪知道多說沒用,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走了出去。

沒一會兒,門口又傳來開門的動靜。

鹿梨沒有回頭:“我真的沒事。”

“哦,我不關心這個。”溫雅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迎上鹿梨詫異目光,朝她笑了笑,脫了蕾絲手套,說道,“才隔了短短一個月,你這變化有點大。”

說的是她闖Buzzar時的那股心氣勁兒,一下子給磋磨沒了。

鹿梨驚訝她的造訪,顯得有些愣愣的,“溫主編,你怎麽……”

“看完了秀,想找你聊聊。”溫雅君道。

她走到穿着高定時裝的假人模特前,一件件打量,離開了T臺燈光,《雅頌》這個系列,在白牆映襯下,有稍許失色。

但禮服上立體花瓣、釘珠刺繡等細節,又是那樣精致。

溫雅君頗有興致地摸了摸面料,又扯了扯裙擺,“說實話,我對你是有期待的,畢竟我想看看,離開盛京後,你會做出什麽樣的成績,是否能一鳴驚人,讓老東家無比痛惜。”

“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鹿梨抿緊了唇角,被奚落也不還口。

溫雅君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翹起的笑意更明顯,她果然最喜歡看心高氣傲的驕子被碾進塵土裏的戲碼,不過今天她來,不是專程來落井下石的。

“知道哪兒出錯了麽?”

鹿梨遲疑一瞬,搖了搖頭。

“你沒有認清市場,而市場也否定了你。”溫雅君開門見山,“剛剛成立不久的新品牌,放棄成衣秀,做傳統高定,當中的風險你衡量過嗎?考慮過今天的局面嗎?”

“時尚這個圈子,不是憑着一股腦的熱忱做事情的,又或者說,和你同樣有天賦有熱忱的設計師不在少數,可成功的能有多少,屈于現實的有多少。”

“那個盛京新來的,就聰明多了,找準了自己的定位,揚長避短,又懂得噱頭,有賣點,老老實實混口飯吃。”

“設計不是你說的那樣的。”鹿梨打斷。

“什麽?”溫雅君嫌她說話聲音太小,反問道。

鹿梨直視她:“難道設計師只能向市場低頭嗎?前幾十年,熱烈追捧國外大牌,穿的用的吃的,貼個洋名字,它就是能比國貨賣得好。”

“可現在不一樣,很多國牌崛起,國外大牌想要進入國內市場,要啓用東方面孔,用我們的傳統元素,來打開我們的市場,而我們老祖宗的東西,為什麽要自己先丢了?”

“錯,那叫尊重市場。”溫雅君一眼橫過去,生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證明是別人錯了,恨不得能占上制高點,讓那些個凡夫俗子能夠仰望你。實際上呢,滿足的就是你的虛榮,你的狂妄,好在摔個跟頭,長個記性也不錯。”

“除了你那點名頭,你讓大家憑什麽相信你,同樣的價位,大家為什麽不能選擇更好更大牌的,來光顧你,憑你那剛出茅廬的新鮮勁兒?”

“一個時裝設計師,市場不認可,這就足夠要命的了。”

溫雅君回怼了一通,直把鹿梨說得再度自閉,似乎才痛快了,“這個圈子不是你努力了十分,它就會給你十分的回報,自怨自艾也沒用,藝術家死後才有價值,你看着不像這麽短命的。”

鹿梨下意識想否認,奈何嘴皮子沒有對方那麽利索,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之前為什麽選擇我。”

溫雅君沖她笑了笑,“賣朋友一個面子,順帶做了筆劃算買賣。”看着鹿梨怔愣的神情,反問道,“你該不會真以為是你那設計……”

在鹿梨沉默的反應中,溫雅君“善良”地收住了後面的話,“我這個人呢,最煩兜圈子,也看不得有人當不圖回報的聖父,老實說,Buzzar金九,你個人因素占兩成,剩下靠的是我和梁維奕。”

“今天也是他托我來看看你。”溫雅君直接點破,“做些善後工作,譬如這些高定禮服可以想想法子租借出去。”

“不用了。”鹿梨回過神來,聽到這一提議就直接拒絕了。

她沒想到梁維奕在背後幫了自己那麽多,三分羞愧糅雜一起,複雜紛呈。

這麽生硬的拒絕顯得有些不識好歹,但這人情自己确實擔不起,鹿梨沉吟道:“已經給溫主編和梁總添麻煩了,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處理,好意心領了,梁總那邊,我會親自去謝。”

“這就是我另外個不喜歡你的點。”

“嗯?”鹿梨不解。

“做一些無意義的堅持。”溫雅君笑笑,“不過,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應該的。”

溫雅君行事幹脆,說完就走。

留下鹿梨呆在房間裏,胸口像是團了一口郁氣,上不來,下不去,生生憋得難受。

半個小時後,鹿梨渾渾噩噩出了大樓。

還沒走出兩步,她就看到徐兮鶴手裏拎着什麽,朝大門方向快步走來。

她下意識躲到了門側的柱子後,沒來由的,她不想讓徐兮鶴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模樣,有一部分是覺得丢臉,還有一些說不清的。

徐兮鶴徑直搭電梯去了七樓,被蘇溪告知鹿梨前腳剛走,連保溫桶都沒拿就急匆匆地折返回一樓。

這時,周焱慢悠悠地晃進工作室,看着阖上的電梯門,又看向蘇溪,“我剛好像看到個失蹤人口。”

“這是小姐姐做的?”他很快又盯上了那保溫桶,上手打開,裏面是香噴噴的豬骨湯,骨頭上的肉肉眼可見的QQ彈彈,熬煮到位。

“不是我,別煩我。”

“……”

而徐兮鶴追到樓下,正好看到鹿梨開着車揚長而去,面容冷清,連一絲餘光都不曾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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