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岑瑜的一邊臉腫得高高的,刻意用長發擋了擋,但雙眼布滿的血絲還是暴露了此刻的狼狽,她幾乎一眼不錯地盯着,她從沒見過徐兮鶴對人這麽親近過。
昆侖山巅常年不化的雪,融了之後,也不過如此。
她下意識地往前了一步,前面忽然出現一名工作人員攔住了她,“您好,您也是這次受邀的設計師嗎?請問您貴姓,我這邊安排。”
“我……”岑瑜看到了前面的受訪專區,一名年紀與她相仿的設計師正在和主持人侃侃而談自己的初心與夢想,她被這一幕深深刺痛。
“我不是。”
她是那樣羨慕,那樣嫉妒。
而她本來有機會成為其中之一,她永遠都記得溫雅君那句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BAZZAR……
工作人員确定她不是此次的設計師後,皺起眉頭,頓時轉了語氣,“不是就讓讓,沒看到我們那麽忙呢,添什麽亂。”
說着,見岑瑜還這麽呆板杵着,就要伸手,“出去出去,別礙手礙腳的。”
岑瑜被碰到肩,一張臉瞬間疼得冒了冷汗,整個人向後蜷縮了下,看上去就像是被人重重推了一下,傷到了。
那名工作人員看着給氣笑了,“你擱這來碰瓷的是吧,我就輕輕碰你一下,你可別說自個是玻璃做的,演什麽呢,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岑瑜緩過了疼勁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死死咬着牙關,不肯動,不知道為何,她篤定只有眼前人能救她了,就像那天晚上的電話一樣,如果,如果她早就發現就好了……
最後是鹿梨攔下了要叫保安的工作人員,簡單交涉了下,在工作人員“有病治病,沒病少出來發瘋”的碎碎叨叨下,帶着臉色更加慘白的岑瑜到了沒人的角落。
“你……出什麽事了?”鹿梨從她看徐兮鶴的眼神發現了不對勁,近距離也看到了她的狀态,“你臉是怎麽回事?”
岑瑜異常沉默,但視線依舊鎖定在徐兮鶴身上。
徐兮鶴幾乎是料到了岑瑜的結果,他提醒過,但對方不聽,落得這樣結果,多少有些唏噓。“看我也沒用,早跟你說過了,是你自己選的路。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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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瑜的瞳孔驟然縮了縮,因為提到那人,反應劇烈地激顫了下。
鹿梨看着都覺得有些可憐,也不知道到底受了什麽刺激,“他打你了?”她頓了下,“這事你應該找警察。”
“不、不能。”岑瑜飛快反駁,一雙眼對上鹿梨,神情複雜極了,“他會徹底毀了我的。”
那一聲低喃,帶着難以啓齒的乞求意味,令鹿梨詫異,曾經在她面前的岑瑜,哪怕一口一個學姐,但都有她的傲骨在,內心裏狂妄的野心,可現在,那些東西好像被人抽掉了一樣。
她的狀态,更像是趴在冰洞邊緣憑着本能拼死求救一樣,瀕臨崩潰。
“他是個惡魔。”
鹿梨想到徐兮鶴說過那人擅長pua,看着岑瑜的模樣,心底不禁有些發寒,“如果受傷嚴重的話,還是先去驗傷,我們陪你。”
岑瑜搖了搖頭,又死死咬住下唇,臉上是因為激怒了他被掌掴的,連帶着被推撞在茶幾上,好像撞骨折了,但身體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那個人對自己精神上造成的迫害。
她所有引以為傲的,原本擁有的……都沒有了。
設計天賦,那些原本應該錦上添花的東西,全部淪為笑柄,尊嚴也被人踩在了腳底下。
那些話不斷回響在耳畔,岑瑜想要捂住耳朵,但不妨礙那些聲音持續,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貪婪造成的。
“岑瑜,岑瑜?”鹿梨拉住她。
岑瑜猛地擡首,一雙通紅的眼裏蓄滿了淚水,“救救我,我不想再回去,他把我當成工具,完全控制,演奏時的穿着,就連時間上都要精确到分秒,他太可怕了……”
“他要我出面,只要我以受害者的身份出面,給你們制造麻煩,要我在公衆面前賣慘。”
“然後我問他之後呢。”岑瑜的眼神轉瞬暗得出奇,“他說讓我耐心等等,他會安排澄清。他誇我琴藝進步了很多,你知道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嗎?他根本就不打算放我離開了,就因為我在彈琴的時候,像他那位亡妻!”
正是她多問了兩句,觸怒了他。
然後他那位秘書看她可憐,把一切都告訴她,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人竟然在郊區準備好了一套全指紋密碼鎖的房子。
只要一想起,岑瑜就覺得寒意徹骨,才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什麽,而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她成為徐韞文手裏的一顆廢棋,賠上了名聲,甚至面臨要被抹殺的存在……
她無比後悔,淚眼迷蒙地看着徐兮鶴,“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穿着白裙子的瘦弱身體不住顫抖,顯然已經被吓壞了。
徐兮鶴的臉色也很差,知道徐韞文變态是一回事,但知道他已經變态到這種程度還是禁不住臉黑。
“他最近受了不少刺激。”
鹿梨很快就明白,和徐兮鶴對視了一眼,同樣窺見了對方眼裏的擔憂,是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麽的憂慮,但岑瑜現在這樣在外面也的确不安全,“只是暫時找個落腳點的話,有個人能幫忙。”
這個人就是夏栖言,作為坐擁七八棟樓房産的小富婆,知道鹿梨要租個房子,立馬就給人把鑰匙送過去。
在得知岑瑜的經歷後,愣了好半天,才把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給咽回去,憋着一臉古怪神情把鑰匙給了岑瑜。
“多謝。”岑瑜輕聲道,聲音還帶着顫,像是有些不敢置信,鹿梨這麽輕易就幫了自己,至少她以為……以至于當下的心情十分複雜微妙。
鹿梨睨着她,“只是暫時住幾天,房租照付,事情還是要解決,不是你渾渾噩噩躲幾天就能躲過去,你也看到了,過分偏執是什麽樣的結果,那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才二十幾歲,未來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是就此一蹶不振頹廢喪氣,還是重整旗鼓再戰,選擇權在你。”
“做設計,本身要承認自我本人的風格,而不是徹底淪為市場的奴隸,走錯了道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不然你以為徐兮鶴為什麽會提醒你,你就不會動動腦子想一想。”
鹿梨說得飛快,只是表情十足冷漠,如果岑瑜還是跟以前一樣執迷不悟,那就當她多說了幾句廢話。
岑瑜幽暗的眸子裏浮浮沉沉,隐隐破出一絲光亮來,她凝着鹿梨,半晌,才開口,“我可以和徐兮鶴單獨說兩句嗎?”
這話一出,夏栖言就不樂意了,頓時黑着臉罵道,“人剛幫了你,你可消停點吧。”
岑瑜的臉又白了白,咬住下唇懇求道,“就幾分鐘。”
鹿梨看向徐兮鶴,後者手插着口袋,被cue到後眼神裏也有些意外,但看着岑瑜又慌忙解釋在旁邊就可以,才勉強挪了幾步,和岑瑜面對面。
男生的眉眼有些發沉,“你是怎麽找來的?”
岑瑜一怔,沒想到他會率先開口問這個,“我先去找了傅盛京。”徐兮鶴早就把她拉入黑名單裏,她沒有辦法,下意識先去找了傅盛京,傅盛京家密碼鎖的密碼沒換,所以她進去了。
“我在他桌上看到了鹿梨的行程表。”所以才想徐兮鶴也在,結果一如預料,岑瑜心底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徐兮鶴頓時皺起眉頭,往鹿梨的方向瞟了一眼,沒有說話。
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夏栖言凍得跺了跺腳,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鹿梨,再看了看表情古怪的小子,啧了一聲,她怎麽覺得聞到兩股不同味道的醋味兒?
“這岑瑜也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對,那可嚴重多了,這幾年大家最痛恨學術造假,資源擠兌,這下黑紅了個徹底,哪哪兒都能刷到。”
“國內環境很嚴苛,她這一跤摔得重,教訓足夠深刻了。”
夏栖言點了點頭,又把目光移向了徐兮鶴那邊,“你說她跟小天菜聊什麽,聊這麽久,快凍死我了。”
鹿梨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正好撞上徐兮鶴直直望過來的目光,旁若無人的交纏在一塊,勝過了諸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