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打定主意要從曹老太王紅棗手中弄到錢來的曹老二起身去屋子裏拿了自己的大棉襖給宋杏花披上,“你們娘兒幾個今晚上去那裏睡吧,我晚上再這裏看着,省的……”他沖着大房那邊努努嘴,“那家子心裏不服氣,半夜裏把咱們家東西摸了去。”
單聽他前半句還有些不高興的宋杏花聽到後半句沒意見了,這還真像是王紅棗能幹出來的事,她這個妯娌別的不行,就占便宜是算的真精,如今自己家已經分家了,以後可是要搬出去生活的,老太太偏心,給她家的東西本來就少,要再被王紅棗給摸了去,她真是哭都沒地兒哭:“那你晚上機靈點兒,別一沾枕頭睡到大晌午,別說是有人進來了,連打雷下雨都叫不醒你的。”
“哪有你說的這麽誇張。”曹老二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晚上明明挺機靈的啊,他摸兩下春春夏夏的頭頂,看向宋杏花懷裏因為聽到不用再住在院子裏而止住了哭鼻子的秋秋,“秋秋,你說爸爸睡覺死不死?”
曹老二睡覺死不死,秋秋不知道,原來的秋秋沒留意這方面,她就只能代入自己的親爸爸,她的親爸爸睡覺可死啦,還打呼嚕,整天響,曹老二這體格比她親爸爸還高大,呼嚕肯定更響亮,秋秋就點頭。
“死,還打呼嚕呢,震天響。”
“你看!”宋杏花樂了,吧唧親了秋秋的小臉蛋一口,“孩子都知道你睡覺死,還打呼嚕,生産隊養的豬搶食的哼哼啥動靜,你晚上睡覺就啥動靜。”
“真有這麽響?”曹老二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晚上睡死了,哪裏知道自己打不打呼嚕,要真和豬哼哼一個動靜,那動靜好像确實有點大,也不知道杏花和孩子們這麽多年咋堅持過來的,他撓撓頭皮,抓下來好大一塊頭皮屑,“那我以後注意點,要實在不行,我就等你和孩子睡了再睡覺。”
“不用,這麽多年都習慣了,你要哪天晚上睡覺不打呼嚕了我還得過去摸摸你還喘不喘氣呢。”宋杏花沖着曹老二笑,第一次覺得自家男人原來這麽可愛,這張臉更是怎麽看怎麽好,真是出了奇,這麽多年她怎麽一點都沒察覺到,這時候她總算注意到曹老二衣服上已經幹涸了的血跡,吓了一跳。
“當家的,你這是咋了?”
曹老二這才想起來他還打了個狼,趕緊往地下看了看,沒見到狼,這才想起來王長貴臨走之前好像說把狼先帶到他家去,趕忙和宋杏花解釋:
“我沒傷着,今兒不是上山接孩子們嗎,然後就碰到一頭老狼,上了歲數了,不中用了,讓我用石頭和劉二毛家的夾子給弄死了;我和王長貴說了,讓他給我留下兩條狼腿,一張狼皮,其中一條狼腿咱家和劉二毛家平分,另外一條,你不是好久沒回娘家了嗎,明天就帶着狼腿回娘家看看,孩子們也帶着,家裏這些東西,我搬過去就好,你別操這個心。”
他接下來要幹的事兒,不方便告訴第二個人,杏花是個好婆娘,也許能管住了嘴兒,可杏花心眼子實誠,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兒可不咋光彩,也不咋地道,萬一杏花不讓他幹可咋整。
所以,得先瞞着。
宋杏花可不曉得曹老二的心思,她越發覺得自家男人順眼可靠起來了,這個一向冷漠的老二今天仿佛突然就開竅了,知道她和閨女們才是他最親密的家人了,美滋滋地垂下眼簾:“恩,我聽你的。”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你趕緊進屋換身衣裳,趁着現在還能看見,我先把這棉襖給你洗出來。”
曹老二可被宋杏花又是離婚又是撞死的吓傻了,哪裏還敢讓她和以前一樣給自己洗衣裳,他就這一個媳婦兒,疼都來不及,趕緊表态:“先不用,這幾天都忙,過去了再說,杏花,你放心,我肯定能給你和孩子們一個好生活。”
Advertisement
宋杏花臉頰染上緋紅:“我信你。”
曹老二今天的所作所為讓她看到了曹老二的決心,她相信曹老二是真的收心準備一家團圓好好過日子了,兩口子還想說些悄悄話,曹春春的肚子咕嚕一聲,大家都看向她,小丫頭的臉蛋唰地紅了。
“我,我……”她想說她不餓,可曹老太舍不得讓丫頭片子吃飽,這都快下午了,她也就早上時候灌了個水飽,這會兒早就餓了,肚子就和唱反調似的咕嚕咕嚕叫個沒完,叫的曹夏夏的肚子也跟着咕嚕嚕直叫喚,兩個小丫頭臉紅脖子粗地站在那裏,羞得不敢擡頭看大人,倒是秋秋反應挺快,一下想起來這兩個姐姐的雞蛋了。
“爸爸,你說好的,讓我,媽媽,姐姐們一人一個雞蛋。”
沒想到小閨女還惦記着雞蛋,宋杏花裝模作樣在她屁股上輕輕拍一下,“就知道吃。”可心裏的一塊大石頭悄悄放下了,小丫頭剛才哭那麽兇,她還怕秋秋哭出啥毛病來,這會兒倒是還惦記着吃雞蛋,看來應該是沒啥大礙。
曹老二剛想開口呢,就聽院子裏砰的一聲,黑着一張臉的曹老太直奔向夥房,把夥房裏宋杏花蒸着的窩窩頭一股腦全搬到了正房裏面去,又把房門咣當一聲關上了,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這一家子,曹老二的小脾氣也嗖嗖嗖上來了。
他故意在春春夏夏的小腦袋瓜上摸了兩下,扯開了嗓門:“今天是分家的大喜日子啊,咱們一家吃頓好的!春春,來幫爸爸燒火,咱們今天啊,下面條吃,每個人碗裏再卧一個雞蛋!”
正房裏面傳來一陣摔摔打打。
曹老二也不理會她,帶着歡天喜地的春春進了夥房,曹夏夏也攥着雞蛋跟着鑽進了夥房,宋杏花抱着秋秋站在夥房門口,看着曹老二有模有樣地洗淨了手,挽起了衣袖,一顆心七上八下:“當家的,還是我來吧。”
她和曹老二成家這麽久,還從沒見過曹老二下廚,這男人下廚房,總覺得心裏面不怎麽踏實,萬一把屋子給燒着了咋整,她是不喜歡老太太和王紅棗,可也不想弄出人命。
“不用,就弄個面條再卧個雞蛋,能有多麻煩,你抱着秋秋在外面看着就行。”曹老二确實不會做飯,可他在夢裏會啊,那個夢老鼻子真實了,三個閨女都嫁人了,就剩下了他和宋杏花,宋杏花後來也走了,就留下他一個老頭子,哪怕是不會做飯也得摸索着學,要不然就得餓死,夢裏的他不能說做的和人家國營飯店的大廚似的,弄個面條還是沒啥問題的。
廚房裏還有米面,曹老太太久不踏入夥房,把這個給忘了,曹老二看了眼,剩下的白面正好夠他們一家子放開了吃一頓,就算有多的他也能把褲腰帶松開吃進去喽,就全和上了,宋杏花一開始看着還挺不放心,等看到曹老二動作挺娴熟的時候,一顆心才放下了肚,她就這麽靠在夥房的門口,看着自家男人和面做面條,三個閨女一個趴在她懷裏,另外兩個給她們爸爸幫忙,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安詳與幸福。
曹老二這頓分家飯可是下了血本,用料特別的實在,夥房裏面還有一塊陳年老臘肉,曹老二也給切了放到了每個人的碗裏,足足五碗面條,每個都有兩片肉,除了他自己的,剩下四碗裏面卧着白嫩嫩的荷包蛋,那香氣使勁往人鼻子裏鑽。
氣歪了正房裏曹老太的鼻子,氣得大房的王紅棗拉長了臉。
曹豐收貼在門縫裏往外看,使勁聞着空氣裏的香味兒,口水順着下巴滴在衣服上,他聞出來了,這是肉的味道,還有雞蛋,他要吃肉,他要吃雞蛋。
曹豐收就準備把大門敞開,去外面吃肉吃雞蛋,房門是從裏面用門闩闩住的,他剛有動作就被王紅棗瞥見了,王紅棗心裏面正氣,啪地一鞋底砸過去,打在房門上:
“幹什麽?!不準去!!”
曹豐收在家裏一向是要啥有啥,性子早就被寵壞了,霸道的很,一聽王紅棗不讓他去,脖子一梗,不信邪地繼續扒拉門闩:“我就去!我要吃雞蛋,我要吃肉!”
“你吃什麽?!我和你說了不能去不能去!你去也沒得吃!你二叔一家和咱們家分開了,以後他們就吃自己的了,憑什麽還給你吃?”王紅棗看的真切,曹老二如今看着自家豐收瑞雪的眼神是半點沒有以前的寵愛,如今曹老二眼裏只有他那三個賠錢丫頭,以後他們家再想從二房那邊要到好東西恐怕是不怎麽容易。
不過……
王紅棗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
好像,宋杏花和那幾個賠錢丫頭今晚不在這裏睡,二房的屋子裏面只有曹老二一個。
曹老二這鄉下大老粗睡覺可死,哪怕是天塌下來人家也察覺不到,二房家那些雞零狗碎,宋杏花總不能一一記得清楚……
王紅棗起了歹意。
等晚上曹老二睡死了,她就摸到二房屋子裏,把二房家的好東西都搬到自己家來。
最好是能找到曹老二藏錢的地方,把老太太分給他的那二十五塊錢也一并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