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章
什麽豆腐渣也就是只那麽一想, 曹老二可不覺得自己二閨女是豆腐渣,這孩子從小做事兒麻利着呢,盡管在學習這上面好像不咋開竅, 可無論是生火掃地還是糊窗戶紮燈籠,這孩子一看就會,怎麽也不像是豆腐渣,她肯定也是有天分的。
“你可是我和你媽的孩子,肯定也是随了我們兩口子的, 肯定有天分, 咱家才剛分家,以後好日子還長着呢, 肯定有讓你表現的時候。”曹老二往夏夏碗裏放了一筷子土豆絲,夏夏還是有些想躲, 曹老二不管不顧給她放碗裏了,拿曹瑞雪當反面教材。
“再說了, 我覺得咱家夏夏可比曹瑞雪那丫頭喜人多了;曹瑞雪那丫頭會背古詩有啥了不得的, 她娘就是城裏知青, 肯定是給她們倆開小竈,私下裏教她們東西了, 咱們才是第一次接觸;那丫頭心眼子太多,不像是正常小孩, 你們三以後少和她來往,省的人家賴上咱。”
被曹老二念叨的曹瑞雪這會兒正在大房家屋子裏頭小心翼翼地和王紅棗兩口子提起今天裏發生的事兒,她這人有些心眼子,知道自己若是不能盡量争取, 到了年齡家裏的資源肯定會偏向豐收, 她要是想要把豐收的資源搶來, 就得表現的比豐收強好幾倍才是,明明牛棚裏顧老爺子誇得是秋秋,她硬是把顧老爺子對秋秋的誇獎安在了自己頭上。
“……媽,牛棚的顧爺爺說,我有天分,要是能上學念書的話前途無量。”
說完便偷偷打量王紅棗,半點兒也沒有看向她身邊的曹老大,曹瑞雪早就看清楚了,別看她爸高高大大的,這個家裏其實還是她媽說了算,王紅棗心裏面飛快地轉悠着,掂量這裏面的利弊。
她和宋杏花曹老二不一樣,她是正兒八經的知青,知道學習好的重要性,哪怕這些年文化仿佛成了罪過她也看的清楚,同樣是生産隊大隊長,能識文斷字兒的就是要比大字不識一個的老農民要受上面看重;
她原本只打算讓豐收去念書的,畢竟曹家的生活水平雖然在生産隊裏算是不錯,然而也是不能和人家正兒八經城裏人比較的,想要變成城裏人也就只有念書這麽一條路,其他地方啥樣宋杏花不曉得,然而磨盤生産隊所屬的縣裏,省裏,文化人少,只要中專畢業就能被分配一個工廠工人的工作,新工人工資少,可慢慢熬出頭來,工資就上去了。
至于瑞雪,不是她王紅棗看不起女人,而是她知道鄉下地方就是重男輕女,曹家要是真富得流油,随便漏漏手指頭也能讓瑞雪念書也就罷了,偏生曹家只是普通家庭,養不起兩個念書的孩子。
然而那是建立在曹瑞雪只是個普通孩子的基礎上的。
牛棚裏的顧家人王紅棗沒怎麽接觸過,可她也知道顧老爺子的身份,大學教授這身份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根本就見不到的大人物,就這樣的大人物竟然誇獎瑞雪,說瑞雪有天分,要是能上學念書的話前途無量,那她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是拿全部的可能性去賭豐收出息;還是分一半給瑞雪?
這可不是能輕松下決定的事情,王紅棗抿着唇,緊盯着曹瑞雪:“牛棚裏那老爺子真是這麽說的?”
為了自己的前途,曹瑞雪也是拿出了所有的演技,她歪着頭,仰着小臉兒,滿臉的真誠:“真的啊。”
王紅棗還是不敢輕易下決定,她眉頭緊緊颦起,明明閨女是這樣說,她應該相信閨女的本事才是,可王紅棗也說不出為什麽,總感覺有些不太、安生,曹老大不太懂這裏面的事兒,他是個鐵憨憨,覺得上學念書這種事能花多少錢,公社小學他知道,一學期兩塊,媽一個月的撫恤金比這個多多了,他看不得王紅棗這麽糾結,上前去把王紅棗摟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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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糾結幹啥?瑞雪想去,也聰明,那就讓孩子去呗。”
“哪有你想的這麽簡單。”王紅棗不高興地瞪曹老大一眼,耐心地給自家男人算這筆賬,“老太太一個月有七八塊,光老太太自己雜七雜八就能花兩塊多,還剩五六塊;這五六塊要管着咱們家以及三房那一家整一個月的開銷,一月下來估計也就存個兩塊不到,按照兩塊算,一年十二個月,就是二十四塊錢。”
“三房那邊過年買東西,走親戚串門子,二十四塊再去了四五塊;二十塊負責兩孩子上學念書買鉛筆本子,一年倆學期,一學期兩塊,兩個孩子一年就是八塊;更何況要是咱們家倆孩子都去上學了,瑞雪還是女娃,以後三房那邊也生了倆,要都是女娃,你說是讓她們上還是不上?不讓她們上怎麽說?三房能忍?”
要是沒這麽多事兒,她當然是想讓瑞雪去上學的,閨女有天分學習好,以後就能進廠當工人,多幫襯家裏了,這年頭哪怕是個學徒工一月也有十幾塊,不僅能補貼自己家,還能讓她補貼了娘家,王紅棗着實心動的很。
曹老大從來不負責算這個帳,他是個男人,鄉下地方的男人可不管家裏這些精細花費,都是交給家裏的娘們兒負責,若是家裏吃不上飯或者有用場時候拿不出錢,那都是娘們兒的錯,曹老大腦子裏就對家裏的花銷沒啥大概念,哪怕王紅棗這麽掰開揉碎細細和他分析了,曹老大還是覺得,這都不是事兒。
只要他和三弟一起齊心協力幹活,加上媽每個月的工資,送幾個孩子上學而已,這不是綽綽有餘的事兒嗎,再說了,三弟和三弟媳婦兒都還小,孩子都還沒個影呢,等他們孩子生出來到了要上學年齡了,家裏的錢應該也差不多重新積攢起來了,哪有王紅棗說的那麽玄乎。
“紅棗,你就是把事情想得太麻煩了,媽這人我比你了解,她這人雖然有時候有些不講理,可在大是大非上面從來沒偏過,孩子念書可是大事兒,媽肯定會同意的。”
這話也就曹老大自己信,王紅棗差點兒笑出來,老太太還叫不偏?她要真是那種在大事兒上不含糊的人,分家時候也不至于鬧那麽難看,王紅棗柔情似水,滿是信賴地盯着曹老大:
“當家的,我信你,孩子上學念書可是大事,瑞雪是有天分的,還是當姐姐的,豐收這孩子性子獨,他一個人去上學,我不放心,怕他被同學們欺負了,要是瑞雪能一起去,我這心裏面就踏實多了。”
曹瑞雪也抓住這個機會,可憐巴巴喊了一聲爸爸。
被嬌妻這麽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盯着,被閨女用可憐巴巴的聲音喊着,曹老大只覺得一股豪情湧上心頭,大男人的面子得到了充分的滿足,當場挺起了胸膛:“放心吧,這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兒,過幾天,等媽徹底消火了,或者挑個媽高興的時候,我找媽說,肯定能送瑞雪去上了學,不過瑞雪,你可得好好學,不能讓爸丢臉。”
“爸,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學,絕對不會給你丢臉,不會讓你和媽失望的!”曹瑞雪信心滿滿,她可是重生的,比豐收聰明多了,上輩子豐收都能考上大學,沒有道理她就考不上的。
一家子都沒想過老太太和三房兩口子會不同意。
困擾磨盤生産隊兩天兩夜的大雪在這一天晚上終于停止了肆虐,沒有了耽誤,白日裏王長貴和大家夥很快将道路徹底清理開來,曹老二這天也是終于沒有逃過這一茬,到底還是認認真真埋頭幹了一整天,下午大家收拾往家裏走的時候,遠遠聽見有人喊,曹老二扭頭,賴在丈人家好陣子的曹老三兩口子可算舍得回家來。
曹老三手裏拎着六七條大魚,他婆娘家那邊這幾天冬捕,他幫着跑前跑後忙了好今天,被分到了這幾條,準備拿回家給家裏人嘗嘗鮮。
沒想到提前碰上了曹老二,曹老三招呼他一聲,想先和自家二哥試探試探老太太的心情。
他知道老太太可嫌棄自己胳膊肘往外拐,整天惦記着丈人家。
“二哥,我這好幾天沒回來了,媽是不是氣壞了?“
曹老二瞅着曹老三,心裏面挺有幾分感慨。
老三和家裏人關系一般般,他知道老太太不咋待見自己,和從小被老太太偏心的曹老大也相處不來,家裏人他也就和曹老二親近一些,曹老二從小就皮,今天偷東家的米,明天偷西家的面,後天上山挖野菜掏鳥窩,有時候他心情好就會分曹老三一點,或者帶着老三玩玩。
老三是個好的,他就當初對老三稍好一點,老三就一直記着他的好,老三看的通透,要是老太太分家那天他也在場,保準會站出來替他二哥說兩句。
夢裏面,老三兩口子也對他挺照顧,好幾次敲打他,想讓他醒悟過來;偷摸着給自己家幾個孩子開小竈,塞點地瓜幹;最後被他們自己的閨女接走照顧之前還勸過他,讓他對自己婆娘好點,別在死心塌地等曹豐收,可夢裏的他就是聽不進去。
倒也不是聽不進去,就是不願意相信自己錯了半輩子,不願意相信自己半輩子的堅持打了水漂。
現在他倒是不會讓老三的一番好意打了水漂,曹老二心情挺好,攬過曹老三脖子,搖頭晃腦:“咱媽啥樣兒,你問我可是問錯人喽;你得問咱大哥才是,我啊,已經分家喽,搬出去自己過喽。”
“啥?!”
曹生玉的幾條大魚吧嗒吧嗒掉地上,這魚這幾天都是養在水裏的,還鮮活,猛地得到了自由,甩着尾巴就想跑,曹老三趕緊拎着穿過魚鰓的繩子給重新提溜起來:“不是,二哥,你咋突然分家了?咱媽沒為難你吧?”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是說得廢話,老太太那性子到底咋樣,他這個當兒子的能不知道?那肯定是為難了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二哥受委屈了,曹老三也不知道應該咋安慰曹老二的,只能把手裏的一串兒魚遞了過去。
足有四條。
“二哥,你也別太難過,要我說,你們家搬出去才是過得好;媽有多偏心,咱們都知道,你們家現在搬出去自己住了,就好好過日子,對嫂子和孩子們好些;這些魚,你拿回去給嫂子和孩子們吃,就當是我這個當叔叔的一點心意。”
老三這些話說得曹老二心裏慰貼,他知道老三這人懶得玩那些虛頭巴腦的,他有自己的主意,他願意給的就痛痛快快給,不願意給的你說開了花也沒用,便收下了那四條魚,看向身後不遠處同樣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的弟妹:
“你們夫妻倆好些日子沒回家了,回去以後肯定得拾掇拾掇,我就不攔着你們細說了,我和你嫂子還有孩子們現在住在村裏那茅草屋裏頭,你們明兒晚上上我家來,咱兩家邊吃邊說。”
等到老三兩口子應下了,曹老二拎着魚大步流星往家走,看着他那矯健的背影,曹老三媳婦孫愛娟神色中帶着幾分輕松:“分家之後他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這個二哥以前提起二嫂和孩子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一副表情。
他應該是醒悟了,總算知道一旦結婚,就要承擔起男人的責任,優先替老婆孩子考慮了。
“要真是這樣,二哥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曹生玉也是真心實意替曹老二高興,可猛然間,他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攢緊孫愛娟的手,手心裏滿是冷汗,“愛娟,你說,二哥一家搬出去了,媽和大哥他們能适應那樣的日子嗎?”
孫愛娟本來是想要嫌棄他手心的冷汗的,哪成想會聽到這話,怔了下,冷汗也一下落下來了。
适應?那過慣了好日子的老太太和把自己當成生了龍子的皇後的宋杏花怎麽可能會适應,她們兩個都是習慣了享福的,冷不丁沒了伺候的人手,怎麽可能會适應。
倆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可若是能走的快些,未必不能在天黑之前回了娘家,孫愛娟看看天色,果斷地:“咱們回去我娘家。”
曹生玉往周遭看了看,搖頭:“已經有人看見咱倆了,也看見咱倆和二哥講話了,要是咱倆這時候掉頭回家,肯定會有人告訴了大哥,到時候媽對咱們倆更不待見。”
“那就只能回家裏受着?”孫愛娟可不是好讓人随便欺負的,她和老實本分的宋杏花不一樣,是個愛恨分明有棱有角的姑娘,當下眼睛一瞪,“我不管,你媽和你大嫂她們要是想讓我伺候她們,我就把桌子掀了信不信?”
那當然是信的。
曹生玉趕忙安慰自家性子暴的婆娘:“你先別急,我想說的話還在後頭,愛娟,你是想花我娘的錢,還是想咱們兩口子自己努力賺錢自己花?”
“那當然是自己賺錢自己花,曹生玉,我嫁給你不是看中了你們家,也不是看中了你媽,我是看中了你這個人!你把我當啥人了?”孫愛娟瞪眼。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願意不願意,咱倆也分家出去單獨過。“
以前從來沒說不代表心裏面從來沒想過,曹生玉早就有這個想法,只是一直沒有提起來過,他知道老太太絕對不會同意分家,也不想因為這事兒鬧得老太太更不待見自己婆娘,就一直憋着,當做是一個不現實的夢,原本以為這個夢除非老太太死了,否則永遠都實現不了,曹老二的成功給曹生玉帶來了信心。
“分家?”孫愛娟愣怔了片刻,突然就笑了,“我還以為你會把這心思一直憋下去呢。”
她早就想分家了,誰她娘的想和王紅棗做妯娌住在一個屋檐下,王紅棗根本就看不起她們鄉下人,整天抱着她那心肝尖兒子趾高氣揚,和王紅棗說一句話她都覺得自己手癢癢。
見孫愛娟也有這個心思,曹老三也就放了心,他和孫愛娟咬着耳朵,一點點告訴孫愛娟自己的小心思:“媽就是個偏心的,她本來就不待見我,就算你生了兒子媽也不會在咱家身上花多少錢;萬一生了閨女,二哥家就是咱家的下場,我早就想分出去單獨過,又因為我們村的那風俗,實在不好開口,就算開口了,也肯定分不了。”
“現在,二哥已經成功分出去了,媽的态度已經不那麽堅定了,咱們只要抓住個機會,分家這事兒保準能成!”
機會?
孫愛娟雙眼一亮,看向曹老三手裏的鮮魚,眯起了眼睛。
為什麽機會總是被有些人掌握?因為那機會完全就是有些人自己創作出來的。
不知道二哥一家已經搬出去幾天了,老太太肯定不習慣沒人伺候的日子,王紅棗就不是能伺候人的,她這次回家去,老太太肯定會讓她幹活,她只要适當時候挑起矛盾就好;反正老太太将二哥一家分出去肯定不光彩,生産隊大家夥背後肯定沒少議論她,她這次順勢提出分家,大家夥根本不會懷疑是她們家借題發揮,只會覺得是老太太欺人太甚,逼走了二兒子,又逼得三房一家離了心。
只是孫愛娟萬萬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創造機會,曹老大就猛地先給她來了神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