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拉冬
遙遠的另一個世界，天界，天穹之巅。
夜色靜谧，星子活潑地眨着眼睛，将雲層點亮。
人間界的人類在講故事的時候，都會将天界描述成一個永無落日，永無黑暗的地方，在那裏，是一切美好彙集之處。
狄安在沒有成為神選者之前也是這樣認為的。他曾經不解地問過神：“為什麽天界會有黑夜？您……喜歡黑暗嗎？”
神對他說：“吾不喜歡。可是沒有黑暗，就沒有所謂光明。一切從來如是。”
這話十分深沉，即使狄安聽不太懂，也下意識仔細記在心裏。
他不知道的是，這只是一個（僞）中二少年被同伴逼着背下來的裝逼之詞而已。
那時天幕還沒有這樣多的星星。
同樣聽見了神的回答的拉冬眨眨眼，拉着同伴做了很多類似的星子挂上去，将夜色渲染得十分美麗。
星星的光不是很亮，可是卻照着天穹之巅的每一個角落。
他十分認真地對神解釋：“這樣的話，神就永遠不必被黑夜困擾了。”
狄安在心裏反駁：無所不能的神，怎麽會困擾？
可當他看見神低笑着摸了摸拉冬的頭時，他不能否認自己心裏的羨慕。
但他永遠學不來。
也沒有機會去學。
作為一個意外之下蒙神青眼的特例，他能夠從平凡的人類成為和六王并列的執掌者，已經極其幸運了，謹慎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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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安是一個傳奇，從人間界的王子到尊貴的神選者，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神為什麽會看重他。
但在六王的冷眼下，他已經學會了低調與耐心。
此刻，瞥見那個毫不猶豫邁進門裏的身影，他擡頭，看着溫柔的夜空：“這麽多星星，難得不顯得繁雜，也算是天穹之巅的一景了吧？”
雖然多，然而錯落有致，大小不一，使夜空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雖然和他們的神心裏的夜空不太一樣，但在大家看來，無疑是很符合審美的。
潘笑吟吟地附和：“是啊，我還記得那顆星星，就是拉冬親手做的。”
他說的親昵，聽起來很有同伴愛，但是狄安忍不住嘴角一抽：放任拉冬去試門，這就是你們六王之間表達愛的方式嗎？
關于這扇門的會議已經開了兩三個，然而沒有神的曉谕，大家的态度都很謹慎。
奧古斯丁要求他們不許擅自進門，并且安排了兩人一組輪守，既是盯着這道門，也是為了請見神。
——神已經有數百年沒有出現了。
這次的門，會是神的手筆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
而拉冬的舉動無疑會加速結果的出現。
這個天界有名的“傻白甜”，到底有沒有思考過？
面上溫和地笑笑，狄安心裏思索着，目光看見一個預料之外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不由一頓。
那人漸漸近了。
冰藍色的頭發在星光之下更加奪目，尾端是接近透明的白色，越向上越深，直至發根處顯出大海般的深藍。
——洛爾西王。
他臉色不悅，冷冷地望着狄安，漂亮的眸子裏翻湧着能将人吞噬的怒意。
狄安心裏不解，但并未露怯，他的實力在神的指導下已經超越了人類所能有的極限，比起六王也不過只差一絲罷了。而就在洛爾西啓唇之前，潘突然開口了：“門……不見了。”
兩人一驚，轉頭看去。
潘所說的門并非整道門，而是擋在中間的門板。關鍵是，它是在拉冬開鎖之前不見的，還是之後？
氣氛一時凝滞了。
面對洛爾西質問的眼神，潘無辜地笑着，狄安則抱歉道：“我沒有注意。”
洛爾西似笑非笑地看過他們，眼裏洶湧的波濤變成了深邃的海面，危險隐藏在深處。
“那個人類，不見了。”他簡短地說，眼睛盯着狄安的臉，“呵，別讓我再找到他，否則……”
語氣裏有森森的寒意。
狄安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慎重道：“我沒有派人去接觸過。”他雖然不滿洛爾西将他的同族扣押，但絕不是莽撞的人，既然那名人類沖撞洛爾西在先，他又怎麽會真的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同族而得罪洛爾西王？
但洛爾西顯然并不相信，卻也也不耐煩多說，他往裏面走，直至走到無形光罩的邊緣才停下。
神……就在這裏面。
可沒有昭喻，誰都不能進入。
他仰頭，不知在凝望着什麽，就那樣站了許久。
拉齊奧港口是星際聞名的繁華之地，但并沒有什麽好名聲。拉齊奧的總督在新帝國初建，局勢不穩的時候自立為王，左右逢源，一邊和帝國周旋一邊勾搭其他勢力，最大的特點就是愛錢。
在他治下的拉齊奧無視律法規定，只要有錢打點，什麽灰色或黑色交易都可以被允許，是星盜和各勢力的心頭好，帝國眼裏的毒瘤。
陽光公平地照耀着拉齊奧的土地。
拉冬站在人群裏，左看看右看看，覺得一切都十分新鮮。他曾經為了追捕魔使去過一趟人間界，但那裏跟這裏完全不同。
這裏的人說的居然都是神語！
這裏的部分人類體內居然有一種特殊的能量！
這裏有好多奇形怪狀的建築！
滿眼新鮮的紅發少年看起來像是剛從偏遠地區來的鄉下孩子，路過的幾個少年瞥他一眼，充滿不屑。
然而有人卻是眼前一亮。
“這裏還有一個！”男人不由分說地想要來拉拉冬的手，被躲開後也只是愣了一下，轉為推他的背，一路把少年推進船艙。
拉冬沒有反抗，他幾乎是自己往船艙裏走，很感興趣地打量着內部的構造。
男人把他推上來之後就不管了，在艙門口和另一個疤頭男人讨價還價：“你看看他的臉！難道不值一萬星幣？”
疤頭男人：“一千星幣，算是你把他帶上來的報酬。”他對經過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少年根本不在男人最初帶來的“貨”裏。
男人試圖争辯，被疤頭男人打斷：“他還不知道是什麽身份，要是是哪家的貴族子弟，一萬星幣都不夠我們打點的。”
男人咬咬牙：“五千。他連星艦都沒見過，穿得這麽破爛，怎麽可能是貴族子弟？”說着指了指拉冬。
疤頭男人也看過去，站在一衆面黃肌瘦的男孩女孩中間，雖然穿着奇怪，但少年白皙精致的臉龐特別顯眼，鮮豔的紅發像團火焰，眼眸裏透着孩子般的純真，一看就會很受大人物“喜歡”。而他們這次，正好要和某個特別好這口的大人物打交道……
星艦即将啓動的鳴笛響起，疤頭男人不願再糾纏：“行。”
不遠處，一個男孩輕輕推了拉冬一下，低聲道：“快走！”他們身上有簡易的抑制手環，行動不便，但是少年沒有，完全可以趁着門沒關賭一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拉冬撓撓頭：“為什麽要走？這裏挺好玩的。”
男孩：“……”這怕不是個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