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人

在別人看來,沈瑕沒有錢、沒有異能、沒有工作,孤兒一個,朋友寥寥,空有一張長得還算英俊的臉,卻也被懶洋洋的神情拉低了不少分——仿佛已經在人生上刻上了“混日子”的标簽。

凱文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那個每月把一半工資都花在臉上的女孩隐晦地表達過對沈瑕的鄙視,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被沈瑕外表蒙騙,以為他是某位大人物的誠惶誠恐。

總之,在某方面,沈瑕的确稱得上是一個奇怪的人。像凱文,十五歲以後就放棄了擁有異能、成為大人物的幻想,每天殚精竭慮,都是想着怎樣賺錢——錢使他有安全感。

沈瑕卻從未放棄過。他對力量的追求近乎偏執,表面上萬事不挂心,實際上整顆心都放在了異能研究上。

據凱文所知,沈瑕有完整的未來規劃,甚至可以延伸到一百年以後。但他很少真正地按照自己的規劃來進行——用沈瑕自己的話說,“計劃,就是用來打破的。”

就好像,在沈瑕原本的計劃裏,得到一顆星球這一項應該排在十年之後。現在的他,本該待在拉布星的別墅裏,用兩到三年時間徹底掌握異能,跻身星際強者之列。

而不是站在搖光星的土地上——聽身邊人碎碎念,抱怨拉布星寵物倉的異味。

沒錯,因為斯托勒身上除了睡衣之外什麽都沒帶,自然也買不了躍遷票,所以他是以“寵物”的身份躍遷到搖光星的。

為此,他私下裏詛咒了沈瑕無數遍,“奧蘭托家不會放過你的”這句話平均一小時一次。但當沈瑕真的把光腦放在他面前,鼓勵他給家裏發通訊時,他反而哽住了。

失去了異能,那裏就不再是他的家了。或者說,從來就不曾是過。即使再傻,斯托勒也知道,以這樣的狀态回去,得到的絕不會是歡迎。如果被他那位姐姐抓到這個機會,徹底廢了他的異能,或者趁機把他逐出家族……

總之,現在怕被奧蘭托家發現的反而是他自己。他只能祈禱,沈瑕會信守承諾,在事情結束之後幫他恢複異能。

一般來說,斯托勒有求于人,就該老老實實地裝鹌鹑,先忍過一口氣再說。但他實在是被兩年的大少爺生活寵壞了——以至于自覺很有耐心的沈瑕都忍不住思考,是否應該先給這位大少爺買個口塞,讓他安靜安靜。

搖光星,淩晨,天色暗淡,仿佛籠罩着一層薄霧。

在兩隊士兵的看守下,看守所的門開了。

四個人牢牢圍着一個少年,那是戴納·丘奇——他即将被押送到法庭接受審判。

他們的身影還未邁出大門,僅僅是剛出現在某些人的視野裏,一顆迫不及待的炸彈就投向地面,發出一聲巨響,一秒內散開的煙霧遮住了大部分人的視線,與此同時,被煙霧侵蝕的空氣裏開始出現紅色的細線,絲絲縷縷,如同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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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影趁機躍下,沖向看守所大門。途中,那些紅色的細線給他增加了不少難度,但他還是慶幸的,若非煙霧提前将它們現形,自己恐怕走不到這裏。眼看就要闖到門前,他突然猛地向後退去——

只見眼前驟然出現三根藍色細線,直直向他切來!

那身影險險避開,卻不妨還有第四根藍色絲線正在身後等着他。他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退到一邊,冷汗頓時唰唰流下:他的額角被絲線切下一塊皮肉,血流不止,更可怕的是,這絲線上還帶着毒素,正極其快速地往全身蔓延!

霧裏有年輕的男聲低呼了一聲“師父!”,身影咬咬牙,掏出金針在自己的傷口和心髒處各紮了幾針,扔下又一顆煙彈就向後離去。

這一次,絲線的主人沒有阻攔——新的勢力加入其中,使這片區域徹底發展出了一場混戰。

在這場混戰中,絲線主人明顯技高一籌。即使不斷有人試圖靠近,都被他的各色絲線逼退回去。在他的護送下,幾人押着戴納·丘奇往移送車走去。

一旦人被送進了防護能力不低于看守所的移送車,救人計劃就徹底失敗了。有人低吼一聲,竟然做出了搏命的架勢,不要命似的朝這邊撲來。

那人的異能似乎也是特殊系的,身影在空中消散又聚合,避過了絲線主人的第一把絲線。

絲線主人低笑一聲:“有趣”,迎了上去。

餘下的士兵乘機把戴納·丘奇往車上一推,感嘆道:“幸好有這位大人幫忙,不然人真的被劫走了,我就可以回去打辭職報告了。”

另一個士兵點點頭,透過半掩的門朝外看了看:“我們……要不要等等那位大人?”

“不了吧?時間快到了。再說,車門一關,誰還能來把人救走?”士兵對移送車的防禦能力很有信心,“這邊援兵還沒來,還是讓大人在這邊對付那些人吧……”

正讨論着,只聽一聲輕響,車門竟然關上了!随即移送車啓動,如飛箭般朝遠處駛去。

絲線主人攔下一個想要追車的黑衣人,突然皺了皺眉頭:“有哪裏不對……”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但是,是哪裏呢……

“老兄,是你關的門?”士兵之一敲敲前面的玻璃。

司機沒有回頭,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猜?”

士兵:“……”還沒等繼續質問,車子猛地一剎,停在了路邊。士兵不滿道:“這是違反規定的!你這個菜鳥!”

另一個士兵沒有多話,悄悄打開了武器匣。

“還挺謹慎的。”一聲輕笑從前面發出。當士兵們下意識地擡起頭時,就見一瓶噴霧突然鑽出,對着臉就是一陣噴。

“砰、砰”兩聲,兩人立刻倒下了。

戴納努力推開倒在他身上的人,不可思議道:“你、你是……”

在他的話說完之前,那瓶噴霧立刻對着他來了一下,讓他最後的話變成了模糊的嗚咽。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前面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誇道:“好孩子,真聰明。”

噴霧有點害羞地扭了扭身子,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在空中“刷、刷”,又來了幾下,像是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雨。

拉冬隔着窗戶向外看,滿目深深淺淺的綠色,高大蔥茏的奇異樹木宛如巨人,守衛着這顆星球。

“聽說這顆星球的占有者身負S級植物系異能,不僅可以驅使植物,還可以從中得到無窮無盡的力量。”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

拉冬轉頭,是那個叫他快走的男孩。“聽起來還不錯。”他說。

男孩搖搖頭,目光從拉冬手腕上的抑制手環上一掠而過:“和他的異能一樣出名的,是他的癖好……”

喜歡未成年男孩的癖好。這句話他沒有說,不知是怕拉冬承受不了還是覺得髒了自己的嘴。

這個男孩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眼神卻成熟得像個大人,沉靜中略帶一點憂郁。

室內還有另一個男孩——這三個人被視為最好的“貨色”,共同關在一間室內——雖然看起來也十分成熟,但他的成熟更多的是一種油滑,與少年還未褪盡的鋒利交織,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此時他抱胸冷笑一聲:“怎麽,後悔沒有跑掉了吧?要我說,你不如趁現在趕緊咬舌自盡好了,省得以後連全屍都沒有。”

沉靜男孩剛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拉冬已經奇怪地眨眨眼,一臉無辜道:“為什麽你不選擇自盡?”

據他看來,雖然這兩個人體內都有一種被抑制了的力量,但十分弱小,完全無法和這艘星船上的一些打手相比。難道是還有什麽他看不出來的殺手锏嗎?

懷着真誠的疑惑與對他們未知底牌的尊重,拉冬問的很誠懇,但聽在男孩耳朵裏,就與挑釁無疑了。他怒道:“你等着看好了!”

沉靜男孩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輕柔道:“我們在這裏遇見,也是一場緣分。我叫朱琦,你呢?”他問拉冬。

“拉冬。”拉冬露出一口白牙。他和洛爾西他們不一樣,對其他物種沒有那種居高臨下的輕蔑,是其他人眼裏最好打交道的王。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另一個男孩的聲音,他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露疑惑。

那個男孩終于受不了他的眼神,冷冷地擠出了一句:“朱刃。”

拉冬點頭,輕快地說:“你們好。”

他把這樣緊張的情景當成了一場交友大會。

朱刃出乎意料地沒有聽見那句異常熟悉的“哇,原來你們是兄弟啊”或者“都姓朱,你們是兄弟吧”,心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暗暗唾了一聲:“傻子!”

門開了。一個大漢站在門口看了一眼,“都帶走。”他指指拉冬三個。

門外的打手立刻點頭哈腰,“能被星主大人看上,是他們的榮幸。”

朱刃的臉沉了一下,他看向朱琦,朱琦眼裏也閃過一絲凝重,悄悄對他比了個二。

——還有兩個小時。

他們簡短又快速地交流完,就見拉冬已經迫不及待地朝外走,還被大漢攔了一下。大漢抽抽嘴角,示意身後的屬下給他換上抑制手環。

這可和那些星盜們的簡易版不同,是高價從黑市上買回來的,別說是高階異能者,就是S級異能者也得老老實實地從老虎變成貓。

拉冬順從地換上,還很感興趣地摸了摸,仿佛在對待一樣新奇的玩具。

朱琦現在倒希望他是真傻了,起碼之後的事不會給他留下陰影。他不動聲色地給朱刃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第二個換上了手環。

一行人被仔細檢查後離開了星艦,被看管着前往星球主人的宮殿。

這艘星艦的首領,一個黑胡子男人遠遠看見這一幕,心疼之餘又松了一口氣。這次他把這麽鮮嫩的三個上等貨色都獻給了這位大人,那條新航道想必是萬無一失了吧?

他眯着眼睛,開始計算那條航道能帶給他和弟兄們多少財富。

星主正在宴客,大廳裏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拉冬三人被安排在偏廳裏等候,不一會兒,有人進來喊了拉冬出去。

眼看那紅發小子被送進了大廳,朱刃松了一口氣之餘又不由煩躁地扯了一把手上的抑制手環,它紋絲不動,像在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朱琦輕輕地說:“還有一個半小時……”

不知大廳那邊說了些什麽,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猖狂的笑聲直傳到偏廳裏。有人過來傳話:“今天星主犒勞手下,你們,再進去一個!”

空氣裏有一剎那的安靜。

兩人對視一眼,朱刃僵了一下,垂下眼睛,向小門走去。那一瞬間,朱琦的手動了動,似乎想要拉住他,但最終沒有動作。

他只是輕輕地說:“阿刃,注意拖延時間。”

朱刃沒有回頭,眼睛裏翻湧着晦暗的光,嘴上沒有情緒地應了一聲。

就在他即将邁入大廳的時候,一聲刺耳的尖叫伴随着杯盞落地聲響起。

“來人!來人!”

“殺了他!”

朱刃愣住了。他從牆邊露出一個頭,向大廳內看去。

滿室扭曲的藤蔓,和熊熊燃燒的火焰。

無數異能化作強大的能量團,紛紛朝紅發少年打去,但都消融于少年手身前的烈焰中。那烈焰有着極致的紅,吞噬着,燃燒着,越來越盛,最終吞掉了所有的一切。

火焰焚燒着整座大廳,但始終很好地維持在這個固定的範圍內。

朱刃看着快要舔到他鼻尖的火焰,默默退後了一步。

大廳裏的咒罵、驚呼、求饒都被燃燒殆盡。火海分開,從中走出一個熟悉的少年身影,紅的發,明亮的笑容。

看見朱刃,他歡快地打招呼:“你們在這啊,這裏一點也不好玩。那艘船開走了嗎?我覺得還是上面有趣一點。”

朱刃:“……”

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朱琦慢慢道:“我想,我們現在還走不了。”

這一場古怪的火焰,讓附近頓時大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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