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改變
沈瑕并沒有徑自回去拉布星，他路過天權星的時候，順路就下了舒爾茨家的私人星艦，禮貌地請他們代為向舒爾茨伯爵表示感謝。
他去探望了一下凱文——順便拿回自己從前寄放在他那裏的東西。
凱文一邊把東西——一枚小小的黃銅鑰匙遞給他，一邊冷靜地提醒道：“這段時間刁狼海盜團在這片星域猖狂得很厲害，你自己小心。”
沈瑕颔首，有些漫不經心：“每天來來往往的星船數不勝數，我要是真碰上了，那才叫運氣。”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嘴上通靈，在回拉布星的星船上，還真讓他有了一次“運氣”。
沈瑕一貫生活精致，平時買票也從來買的是貴賓艙，但這次買晚了，去往拉布的星船這周只有這一艘不說，票也只剩下最普通的硬座票了。
于是，為了屏蔽旁邊中年男子喋喋不休的口水沫兒，沈瑕睡眠面罩一帶，假寐起來。
不知不覺，他真的睡着了。
——直到刺耳的尖叫将他喚醒。
他摘下面罩，淡淡掃了一眼。艙室裏湧入了十來個黑衣人，臉上都戴着面具，身上的衣服印着顯眼的紅色巨狼标志，猙獰可怖。
在最前面，一個同樣打扮的大個子正拿激光槍威脅着星船長，被他挾持的男人則嘴唇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聲尖叫就是座位靠前的一名女士發出的，她立刻被旁邊的黑衣人用槍指着頭，随即驚吓過度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那個黑衣人“切”了一聲，仿佛很無趣似的，用露在外面的眼睛不懷好意地打量着周圍，被他看過的人群紛紛低頭回避，不敢和他對視。
沈瑕旁邊的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刁、刁狼星盜團……他們真的敢殺人的！”
他說的很小聲，淹沒在一衆驚慌失措的竊竊私語裏。
“都安靜！”黑衣人中的頭領喝道，他仿佛竭力讓自己顯得很有禮貌，狼一般兇狠的眼睛卻暴露了他的不耐，“先生們女士們，我們呢，只是暫時征用一下這艘船，并不想和你們發生沖突。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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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面具，沈瑕仿佛能看到他的臉部肌肉抽動着，露出殘忍的笑：“如果有人敢反抗，我們會讓他付出代價！”
他仿佛說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自顧自大笑起來。
在他手下，星船長顫抖地說：“我投降、我投……”
“砰！”
星船長的身體軟倒在地，有血液混合着腦漿汩汩流出。
頭領冷酷道：“晚了。”他掃一圈人群，聊家常似的說道，“為了登上這艘船，我們可廢了不少力氣。你們記住——任何反抗，都會就地格殺。”
他這是在報複先前星船長做出的抵抗，但不抵抗，難道還要熱情地把他們請上船嗎？不少乘客腹诽起來。
他們中不是沒有異能者，可是異能者之間是能夠感覺到對方氣息的，只要估量一下，就會發現自己遠遠不是這幫人的對手。
前排響起熟悉的尖叫，在安靜的氛圍下更加刺耳。
——依然是那位女士。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看到星船長的屍體之後，不待星盜們有所動作，她又暈了過去。
“……”
之前用槍指她的黑衣星盜嗤了一聲：“這大嬸膽子可真小！”
他的聲音很年輕。
沈瑕注意到他有一雙碧藍的眼睛——這有些讓他想起了創世游戲裏，最讓他頭疼的造物。接着，他又想起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戒指，斯托勒答應回去之後就把戒指還給他，到時候，也該上線看看了……
沈瑕一怔。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把游戲和現實分得很開了，但原來，他還是會感到想念，甚至會不由自主地産生愧疚……
不知不覺，他又傾注了感情。
沈瑕垂下眼。
前面星盜的話還在繼續：“交出你們的全部物品，我就允許你們乘坐救生艇離開。啊對了，我上來時看了看，救生艇還有多少來着——十一還是十二？你們好像不夠分啊。”
他看了一眼臉色轉為蒼白的乘客們，笑道：“這樣吧，物品估價最高的人有優先乘坐權——是不是很公平？至于其他人麽，要麽從這裏跳下去，要麽就交出全部身家，繼續呆在這艘星船上。”
一邊說他一邊肆意地走來，一路看一路挑挑揀揀，看中了哪位乘客身上的東西就毫不客氣地搶在手裏把玩。
有人小聲問，這是否算在估價的物品裏？頭領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那人竟然十分感激的樣子。
沈瑕微哂。
他旁邊的中年大叔早在聽到星盜的話之後就忙不疊地查看自己的東西，沈瑕感覺他甚至連自己的衣服都想一并扒下來，雙手奉上。
他琢磨着自己該怎麽辦。
用身上的物品交換一個救生艙？他擡頭看了一眼，有的乘客身邊的物品已經堆成了小山，珠光閃爍，令人咂舌；其他人身上也各有各的值錢物品，也不知一趟十幾個小時的航行為什麽要帶這麽多東西。
但無論如何，連個袋子都沒有的沈瑕無疑是裏面最窮的人。
交出全部物品？沈瑕握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黃銅鑰匙。小小一枚，拿回來之後就被他挂在了原來的銀鏈上。
星盜頭領已經來到了沈瑕身邊。他對中年大叔拼命扒拉的東西看也不看一眼，目光在沈瑕身上一晃，突然頓住。
“你，”他盯着沈瑕脖子上的黃銅鑰匙，“把那個交出來！”
這種類似的鑰匙，他曾經在團長身上看到過，被他十分珍惜地帶在身邊。它據說是許家閣的信物，每個到許家閣存東西的人都會得到一把，屆時可以憑借這種鑰匙開啓保險櫃。
在許家閣存東西是以天論價的，每天的費用都極其高昂，一年兩年的更是天價。但這費用的存在自有他的道理——許家閣不僅會為客戶保管隐私，任何人只要有錢，都可以在裏面寄存物品，而且實力強橫，就連前任帝國皇帝的搜查令也不買賬，只認那小小的鑰匙。
頭領自覺沒有看錯，雖然只是一眼，但那奇特的花紋、鑰匙身上外露的能量都與他記憶裏的重合了。
在許家閣存東西是天價，那麽存在裏面的東西，豈不更是珍寶？
頭領眼露垂涎，他甚至有些等不及了，伸手就要将它強行從沈瑕脖子上拽下來。
沈瑕一頓，擡頭看他。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能力反抗，眼下最應該做的事情是服從——
乖乖地按照他說的去做吧，那很簡單，不是嗎？一個聲音蠱惑般地說道。
沈瑕的腦子裏倏忽閃過很多畫面，又像是什麽都沒有。
——畢竟，你只是一個普通的C級異能者啊。那個聲音繼續道。
那是沈瑕很熟悉的聲音。十三年前，他被這個聲音蠱惑着，做出了人生中第一個妥協。
此後整整一年，他日日夜夜都被噩夢侵襲。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沈瑕淡淡想到。
那個聲音嘲笑他：這麽多年，你的努力有用嗎？你依然不得不屈服，不得不遵循他人的意志！
有用嗎？
應該是有用的吧——
當星盜頭領的手即将接觸到沈瑕的那一刻，他的手腕被握住了。在沈瑕眼裏，一切都倏忽消失，只有湧動的血液和堅硬又脆弱的骨骼，像一幅扭曲的畫卷，讓整個世界都顯得很不真實。
“再見吧。”他淡淡想到。
下一刻，耳邊的聲音消失了。眼前的世界恢複了正常的模樣。
星盜頭領露出駭然的模樣，整個人變成了一具幹屍，“轟”地一聲向後倒去，正落在走道對面，猝不及防的中年大叔腿上。
中年大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