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旺來小鎮
位于小鎮中心的鎮長家,是一幢豪華的白色別墅。
人家兒歌是唱“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旺來鎮長的家是別墅前面有花園水池,後面還有游泳池加一大片無敵大海景。
而且鎮長還是“好野人”,別墅裏有專用的秘書、助理、園藝師、廚師……哦,還有會穿上可愛黑色女仆裝的女傭人以及西裝筆挺的執事。
明明就只是一名閑得要死的鎮長,家世背景竟然媲美臺灣首富。
“杠!好無聊。”一名躺在草地上的男子,嘴巴上叼着煙,雙眸瞪着頭上一大片的白雲飄過藍空。
此刻,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露出健壯的手臂肌肉,緊身背心貼着他的胸膛以及腹肌,隐約露出六塊肌的形狀。
鎮長很閑,而他這個園藝師更閑到爆表。
一排大樹被他的大刀修得幹淨俐落,圓澎澎得十分整齊,就連綠油油的草地也短得跟他的平頭有得比。
所有的活兒都做光了,只能閑到在草地上曬太陽,然後沒事做地在上面滾個幾圈。
“柏海人,你很閑?”
一名長相嬌豔的女子站在他的旁邊,一旁的執事先生拿着一把陽傘遮住強烈的紫外線,陰影同時也遮住他頭上大半的太陽以及視線,眼底映滿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跟你一樣閑到靠杯。”他咬咬未點燃的香煙之後,撇唇粗魯地開口,以表示心底的不滿。
“我很忙。”她一臉認真地回答。
“啧!”他有些唾棄地一笑。“忙着把男人?”
“那是我晚上的工作。”她穿着紅色高跟鞋的腳尖踢了踢他結實的屁股。“沒事就去幫我接一個人回來。”
他有些不爽地盤腿坐了起來。“男的女的?”
問了一句之後,他剛毅的臉龐擡了起來。“男的叫他自己用走的。”
“女的。”她不加思索地開口。
“我的小黑很挑,只載四十八公斤以下、胸部超過C的正妹。”說着的同時,他從牛仔褲中摸出一只打火機,将唇上的香煙給點燃。“低于這個标準,我的小黑會罷工,所以太胖的叫她用走的以減肥。”
“你放心,她很瘦,而且跟我一樣正。”說完,又朝他抛了一個媚眼。
“哇靠!”他将吸了幾口的香煙拈熄。“那我不去接了。”
“喂──”她不滿地又踢了他一腳。
“開什麽玩笑?”他一九O的身高一站起來,果然顯得十分巨大,實張的胸肌還微微一顫。“家裏已經有你這個混世魔女還不夠天翻地覆嗎?再來第二個?呿,想炸毀全世界嗎?”
她瞪了他一眼。“不去?扣薪水!”
“憑什麽?”他一雙牛眼瞪大着。
“憑我是你老板。”她笑得超壞心,然後笑容突然一斂。“你不是老喊閑到沒事做?派點小事給你做很剛好。”
這樣才不會浪費她每月發出去的新臺幣啊!
他一臉寫滿不爽,額邊也冒出青筋,忍不住瞪向一旁為她撐傘的執事先生。“你更閑,你怎麽不去接?”
“我忙着為小姐撐傘。”執事先生戴着金邊眼鏡,笑起來斯斯文文,十分俊美好看,與柏海人完全不同類型。
“杠!你是來當管家的,可不是來當她的保母!”柏海人不爽地罵了幾句,最後雙手插在緊身牛仔褲的口袋上。“又不是斷手斷腳,連傘也要別人……哦!杠!官珘缇──”
她用細尖的高跟鞋根用力踩在他僅穿藍白拖的腳背上,讓他痛得幾乎快要彎下腰。
“你這人廢話真多,快去車站接人!”她小手一揮,表示女王身子乏了,少在這裏跟她練一些有的沒有的瘋話。
他一張臉龐不知是被曬紅還是因為疼痛而漲紅,雙眸用力瞪着她,官珘缇這女人天生就鴨霸,閑來無事就是喜歡壓榨員工。
“有沒有照片?”他嘴一撇,不悅地問着。
“沒有。”她理直氣壯地回答。“反正小鎮就這麽丁點大,這時間也就這麽幾只小貓,你看哪個是生面孔的女人,你接回來就是了!”
開玩笑!他當旺來小鎮是有整個臺北這麽大嗎?平時火車都不會經過他們這裏,區間車每天也就這麽三班,假日頂多增加至五班,接個人有這麽困難嗎?
“哦。”他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反正他真的閑到快去抓螞蟻交配了,當個跑腿也好,可以打發時間。
他一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一手的食指搓了搓發癢的鼻下,有些吊兒郎當地穿着頹廢的藍白拖,慢條斯理地走往車庫的方向。
官珘缇沒好氣地瞪着柏海人的背影,他這人若是遇見沒興趣的事,就一副随便而漫不經心的樣子。
當她與執事先生準備走回別墅時,一臺帥氣的黑色重型機車轟隆隆地自前方飛馳而來。
柏海人頭戴着全罩式安全帽,黑色的鏡面擋住他的表情內容,經過官珘缇的身旁時,還不忘比了一個中指送給她──以表示他很不爽。
天氣熱得有點過頭,曬得有些發燙的火車鐵軌微微冒着熱氣,像是一只被烤紅的鐵盤似的。
區間車剎地一聲停在旺來小鎮的小車站,下車的只有一名單身女子。
她身着白襯衫加上黑色短版外套,然後配上黑色長褲,踩着圓型低跟包鞋,打扮得十分中規中矩,一頭烏黑的長發同樣是挽成一只素淨的圓髻。
旺來車站只有一名剪票員阿旺伯,他在鎮上服務超過三十年了,今年快六十的他還不打算退休,一見到這個生面孔下車,便咧開一排黃澄澄的牙齒朝她一笑。
“小姐,你真拚耶!”阿旺伯笑起來很憨直,胖胖的身軀遠遠看起來很像龍貓。“還跑來我們這種鄉下地方拉保險。”
丹婧經過出口時,忍不住一愣,接着便和氣地搖頭。“不是。”
“不是?”阿旺伯看她穿着十分正式,黑色套裝看起來很專業、也很像電視上演的女強人。“那……是房屋仲介?”
丹婧步出出口,回頭朝阿旺伯一笑。“不是。”
這種鄉下小地方,若她不說出來歷,怕是這位老伯會将所有職業全猜過一遍吧?“我是今天剛搬來的。”
“哇嗚──”阿旺伯笑得更開心。“小姐有眼光!雖然我們小鎮偏僻了一點,不過這裏空氣新鮮、風景優美,很适合住人。我就住在南尾巷,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
“嗯,謝謝。”丹婧表現得禮貌,可卻給人一種莫名的疏離感,答應阿旺伯幾句話之後,她便找了個理由往車站外頭走去。
不是她不喜歡阿旺伯,而是她的性子向來慢熱,對于陌生人總是帶着防備以及距離感,那是她的自我保護,也是一種進退的方式。
她踏出車站便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然後再看看旺來車站前方的景色,不像大城市的繁華,有一些帶着歲月的寂寥。
午後的時光,旺來小車站除了她這位訪客的打擾之外,似乎就只剩下裏頭的剪票員,安靜得就像打着瞌睡的老人。
她喜歡這樣安靜的時光,不似城市的喧嚣以及吵雜,尤其當微風緩緩拂來,讓她原本緊繃的神經也放松許多。
時光悠悠流逝,直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引擊聲,劃破了這安靜的場景,也打擾了她沉浸的安靜世界。
她擡眸同時,一輛重型機車突地停在她的面前,這時騎着重型機車的男子将安全帽給脫了下來。
“喂!”柏海人看了看四周,發現車站根本沒半個過客,只有這名身着古板套裝又戴着黑框眼鏡的女人。“是你嗎?”
她不算矮,目測身高應該有一六五,體重沒超過五十,勉強可以載她,只是……
他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她胸前,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最多、最多也只有──B+。
丹婧微微皺了皺眉尖,忍不住退了一步,眸底蒙上一層防備,抿着雙唇打量眼前的男子。
在她眼底,柏海人與地痞流氓差不多,長相很陽剛、塊頭也很大,那雙臂上的肌肉微微實張着,尤其他還蓄着一頭平頭,雖然長相還算有型,可嘴角卻叼着一根未點燃的香煙,看上去很流裏流氣。
那緊繃的牛仔褲包裹着一雙長腿,只是……他竟然穿着拖鞋,而且還是很正宗的藍白拖!
柏海人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很沒耐心地再度開口,“喂?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他搔搔鼻尖,最後忍不住嘀咕一句。“是怎樣?怎麽官珘缇認識的人都這麽奇葩?你認識官珘缇嗎?就是那老愛畫濃妝又很愛假仙的矮冬瓜……”
一聽見“官珘缇”三個字,她的眉尖才微微一松,看來眼前這個痞子男是來接她的。
“認識。”只是,她沒想到這男人竟然騎着重型機車來接她。
“哦。”他漫不經心地應着,連禮貌性的招呼以及請問芳名都沒有,就直接指指機車後座。“上來!”
他并不是對女人無感,而是……他對眼前的古板女人毫無感覺。
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穿着黑嘛嘛的套裝還不露大腿?竟然在這大熱天包得這麽緊,他想,這女人不是太保守就是老處女,烏黑長發還往後梳了一個阿嬷級的圓髻,露出光滑圓潤的美人尖額際。
臉是小了一點,不過鼻梁上的眼鏡是怎麽回事?雖然粗框眼鏡有人拿來當成裝飾品,可戴上她的臉并不是這麽回事,根本就遮住她大半個臉龐。
啧啧啧!所以他才說官珘缇都認識一堆奇葩,不只是性格,現在連長相、打扮也這麽奇特。
丹婧一雙澄澈的黑眸反望着柏海人。“安全帽呢?”
杠!她怎麽這麽啰唆?柏海人咬了咬香煙,這女人果然是從外星球來的!以前不用他開口,女人就自己跨上後座了,哪像她還機機歪歪的!
“喏!”他将手上的安全帽交放她的手上。“要求完美的小姐,這樣可以了嗎?”龜毛!
但她并沒有接過他手上的安全帽,只是淡淡地開口,“你的安全帽呢?”
“只有這一頂啦!”他側着頭望着她。“你放心啦!這裏的交警跟我是“換帖”的好兄弟,就算被抓到也不會開單。”
“騎車戴安全帽并不是因為警察會開單,而是保護性命的安危。”她一字一句地開口。“雖然法律講求情、理、法,但并不是讓你利用交情規避法規的藉口。”
杠!柏海人腦袋裏的理智線斷了一半,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與他講一些大道理。
這女人肯定是老處女!思想不但迂腐而且古板得要命,還說出這麽正氣凜然的話,是想要吓唬誰啊?
“要上不上随便你!”他沒耐心地自己跨上重型機車。“要嘛你戴着安全帽坐上來,要嘛你自己用走的,自己選。”
他一手将安全帽拿到她的面前,只見她一絲不茍的表情很淡定,幾秒之後才開口,“我用走的。請寫給我官家的住址,謝謝。”
她拿出一本小筆記本和一支筆,遞到他面前。
哇靠!他的唇角抽了抽,這女人還真拗耶!不過他柏海人向來很少配合任性的女人,既然她愛用走的,那就讓她用走的吧!
他有些粗魯地接過她手上的筆和紙,随意寫了一串住址之後,便又丢回她的手中。
“随你!車站離官家有三公裏之遠,你愛走就去走!不想走就打電話給官珘缇,叫她另外再派人來接你。”他重新戴上安全帽,右手轉動着油門。
重機發出嚣狂的聲響,他見她依然沒有出聲叫住他,于是又再開口:“再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上來?”
而這一次她并沒有回答他,收好紙筆之後便移開自己的雙眸,背脊直挺挺地從他面前經過。
靠!這女人真不知好歹!柏海人第一次見到這麽倔性子又龜毛的女人,一點都不知妥協怎麽寫。
算了,反正車站離官家也不遠,她走走路也當作練身體,他就省起用熱臉貼她的冷屁股的工夫了。
哼!
柏海人空手而回地回到鎮長別墅之後,便溜出去到鎮上吃冰去了,吃完冰回來之後,他還沒有見到剛剛那個龜毛女人。
他先是回屋裏找了一下,問了屋裏的女傭,她們一致都說并沒有賓客來臨,就連原本将車送去保養的司機也回來了,也沒有接到去載客人的電話,這下讓他心情緊繃了。
那龜毛女該不會真的用走的回來吧?
雖然路途不遠,可想想她一個女人人生地不熟的,加上現在是夏季,外頭日頭赤炎炎,他一個大男人光是騎車回來就熱得滿頭大汗,何況是她這種弱不禁風的城市嬌嬌女?
“杠!”他又爆出一句粗罵,煩躁地以大掌摸摸自己的平頭,最後又跨上重型機車,準備再出去将那名要求完美的女人載回來。
只是騎了一半,他又騎了回去,沖進車庫內東翻西翻的,總算又找到一頂安全帽後,才将重機急駛而去。
他騎出約莫幾分鐘路途,終于在下坡處尋到她的身影,他連忙轉了個彎騎到她的身旁。
丹婧在遠處早就聽見重機的聲音,可一張微紅的臉龐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在大太陽走了将近快四十分鐘,她的小臉早已被曬得滿臉通紅,更別說一雙穿着低跟包鞋走路的雙腿正微微抽疼。
“喂!”見她冷着臉不吭一聲,甚至連一眼都沒望向他,柏海人心裏更是不爽了幾分。“我帶來安全帽了,你可以上車了吧?”
終于,她停下腳步回望着他的表情,那張剛毅的臉上有些急躁,好看的黑眸內似乎帶了一絲歉意。
她雖然平時要求完美,不過在完美的一絲不茍之下,是照着規則而行,并非是用嚴格的标準去為難別人。
再說,他都照她的要求拿來安全帽了,她沒理由再挑剔,于是便緩緩走上前。
在豔陽下走了這麽長的路,她身上又沒帶陽傘,錢包更是放在行李箱裏頭,連買個飲料的錢都沒有,令她走得又累又渴,腳步一停在他的面前,她的雙眼突然眼冒金星,眼前閃過一片黑,讓她差一點就站不穩腳步。
“喂,你還好吧?”他見她白皙的臉龐被曬得紅通通的,但那張豐潤的雙唇卻有些蒼白。
他的話一說完,就見她的身子開始搖搖晃晃,最後高瘦的身子微微一軟,雙眼一翻便昏厥在地上。
“Shit!”他罵了一句,連忙将重機停在一旁,下車将昏過去的她抱了起來,連忙抱到一旁的陰涼處。
之後他從置物箱內拿出一罐礦泉水,打開之後喂她喝了幾口,還不時用水輕拍她的臉頰。
熱昏過去的她被折騰幾分鐘之後,總算再一次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的是他那張慌張的表情。
“水。”她搶過他手中的礦泉水,再也不顧形象地大口大口喝了起來,直到見底之後,才大大地籲了一口氣。
“你還好吧?”他大概知道自己闖禍了,蹲在她旁邊不斷望着她。“還能站起來嗎?我載你去醫院檢查……”
“不用。”她淡淡地回答,勉勉強強站了起來。“載我回去吧!”
她的腳步有些蹒跚,偶爾雙腿還會一軟,似乎再也走不動了。
他滿臉全是糾結的肌肉,最後上前将她一把抱起,令她一臉吃驚地望着他。
“我這不是吃你豆腐,我是看你很勉強才想抱你上機車的,你可別誤會!”他陽剛的氣息噴灑在她嬌嫩的臉龐上,這樣與她對視,他才發現近在咫尺的她,原來肌膚這麽無瑕,幾乎可以說是零毛孔。
她攏眉望着他,抿了抿唇,最後也沒有說什麽,任他把她抱上重機、為她戴好安全帽,最後他跨上車發動引擊。
“抓好。”他往後将她的小手環在自己的腰際,才駛動重機離開原地,一路朝鎮長的別墅而去。
風拂過她的臉,雖然悶熱,但拂在熱燙的臉蛋上卻帶來一絲的舒服感,只是──
“慢一點!”她發現周遭的風景幾乎是一閃而逝,風勢愈來愈大,拂亂她一頭整齊的發髻,令她有些激動地大喊。
他像是沒聽見似的,車速急速地往前沖去,而他的嘴角似乎也大大地往上一勾。
柏海人沒想到這一絲不茍的完美小姐,原來也有這樣崩潰而激動的一面。
哈哈哈哈……
讓他心情只有一個字可形容,那就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