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的能夠放下嗎?這個問題宋楚夜問過自己無數次。早些日子她覺得遺忘很難,但現在她覺得忘記和放下都很容易,只要她用眼睛去看,用心去體會就會發現江少卿的好和對她的愛。

古希臘諺語裏有句話:“為愛而愛,是神;為被愛而愛,是人。”這些年,江少卿沒有條件地愛她,即使她态度最惡劣的時候都不曾放棄,他能做一個神,她最起碼該為他做一個人吧。

想通這點,宋楚豁然開朗,面對羅忱時,也更坦然。她擡起眸,一字一句地說:“羅忱,我曾經跟你想的一樣,覺得他毀了我,發誓要恨他一輩子。”

“他知道我的恨,也答應我三年後就跟我離婚,放我自由。前兩年,我們的婚姻名存實亡,我對他也是恨之入骨,可不管我怎麽對他,不管我态度多惡劣,不管我說了多少傷他的話,做了多少刺激他的事,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我,對我。”

“不過,即使他堅持了兩年多,我仍舊沒有原諒他,直到我摔傷了腰。”她頓了頓,嘴角漾起淺淺的笑,“醫生說我傷了神經有可能會殘廢,但他說就算我瘸了,他也會做我的腿,背我走遍世界。”

見羅忱擡頭要反駁,宋楚舉起手,示意他聽自己說。“這些話不是他對我說的,是那位醫生伯伯告訴我的,相反他什麽都沒說。”

宋楚抿了抿唇,“羅忱,我的心不是鐵做的,我受傷入院的日子,他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我怎麽能不感動。而這些年,他在背後默默做了那麽多,就算我有再多的恨都被他的愛磨平了。”

羅忱凝視着她,泛起苦澀的笑容,“楚楚,這些我也能做到。”

宋楚贊同地颔首,“對,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能做到。我承認,當年我有錯,錯在不夠堅持,輕易就放棄你,放棄我們的感情。可不管什麽原因,錯過就是錯過......我們回不去了。”

羅忱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宋楚,總算了解她話裏的意思,不禁苦笑,“原來如此。”

“對不起。”宋楚垂下眼簾,眼裏閃爍着淚光。

羅忱仰起臉,平複下心境,“楚楚,他真的有那麽好嗎?好到你可以原諒他的罪行?”

這一次,宋楚沒有猶豫,而是堅定地回答:“是!”

羅忱不再說話,只是捧着茶杯沉思,宋楚夜默契地選擇配合,扭着頭看向窗外的夜色。仿佛過了一古,羅忱才放下茶杯,徐徐說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有開車來。”

她的委婉拒絕讓羅忱心下一顫,臉上盡是受傷的神色,“楚楚,即使做不了情侶,我們也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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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立即搖頭,“羅忱,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頓了頓,最後選擇把鑰匙遞給他,“那你幫我把車開回去吧。”

宋楚跟着羅忱出了包廂,正低頭系大衣的紐扣,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她,“楚楚?”

她扭過投,看見雷厲驚訝的表情,還有一旁神色黯然,明顯哭過的何曼娜。

“大哥。”宋楚大方地打招呼。

雷厲掃了一眼斜後方的羅忱,眉頭微微一皺,“你怎麽會在這裏?少卿呢?”

“我跟一個朋友聊事情。”宋楚避重就輕。

“談完了嗎?談完了我送你回去。”雷厲挑起左眉,那是他生氣的前兆。

宋楚為難地看向羅忱,遲疑道:“那個......你送曼娜吧,我有開車。”

“車停在這裏,明天叫人來開走。”雷厲不容置喙地命令。說罷,不等她開口,直接大步上前拖住她的手臂就往門外走。

宋楚一愣,本能地反抗,手臂上的力道卻更緊,疼得她皺起眉。

“放開她。”羅忱撥開雷厲的手,将宋楚拖到身後,語氣不善,“先生,我不管你是誰,但楚楚并不想跟你走,請你不要強迫她。”

雷厲冷哼了一聲,斜眼眯着羅忱,“你算老幾,有什麽資格跟我說話?”

眼見兩人劍拔弩張,宋楚生怕再起争執,忙拽了拽羅忱的衣角,低聲說,“別跟他吵,他是我哥哥。”

雷厲見不慣兩人湊到一塊低語的樣子,不悅地問:“楚楚,你是走還是不走?”

宋楚鼓起勇氣搖了搖頭,“大哥,今天真的不用你送我,我自己能走。”

“你......”雷厲的眼神在她和羅忱之間穿梭了幾遍後,扔下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憤然離去。

看着他遠逝的背影,宋楚沒來由地心慌,就連羅忱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反應過來。

“楚楚。”他只得搖了搖她的手臂,喚回她的注意力。

“怎麽了?”宋楚茫然地看他。

羅忱眉頭一挑,微嘆:“沒什麽。走吧,我送你。”

宋楚有些擔心上次的親吻事件重演,所以這一次她堅持只讓羅忱送到小區門口,然後自己把車停回了車庫。

停好車,路過自家的另一個車庫時,她瞄了一眼裏面的亞冠攬勝,總覺得怪怪的,卻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

回到家,一進客廳就聞到飯菜香,她脫下鞋子,三步并作兩步竄到廚房,從後面抱住正在切菜的江少卿,“老公,我回來了!”

江少卿沒有轉身,手上的動作亦沒有停止,只淡淡地問:“你已經吃過了?”

“沒有啊。”她伸手從砧板上撚起一塊西紅柿塞進嘴裏,“我不是說過要回來吃晚飯,你不會沒準備我的份吧?”她瞟了眼流理臺上的食物,那量不像是他獨食的啊。

聽出她話裏的抱怨,江少卿這才放下刀,轉過身子,視線掃到她的赤腳,不悅地皺起眉頭,“說過......”

“哎呀,我錯了,這就去穿。”不等他責備,宋楚趕緊認錯。

江少卿無奈地嘆氣,“我去幫你拿,別跑來跑去的。”

“老公,你真好。”宋楚開心地在他臉上啵了一口。

“我真的那麽好?”他忽然認真的問。

“當然。”宋楚頭也不回地說,然後洗幹淨手幫忙切菜。

江少卿凝視着她的背影,神情複雜難辨。

吃過飯,兩人窩在沙發上看老電影,宋楚就像個沒長骨頭的貓,把整幅身體的力量全靠在他身上,不時還蹭蹭,尋找最舒服的姿勢。

電影是原聲版的《亂世佳人》,改自她最喜歡一部小說。高傲任性的郝思嘉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衛希禮,忽視了白瑞德對她做的一切,直到白瑞德在絕望中離她而去,她才終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所愛。電影延續了小說開放式的結局,也是宋楚不喜歡的地方,她總覺得,郝思嘉那句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是自欺欺人,一個被耗盡了愛的男人,真的還能再挽回嗎?

劇終,宋楚在憂傷的片尾曲中感慨,“郝思嘉真的很笨。”

“你也不聰明。”江少卿應和,眼底落寞,苦澀。

**

第二天,宋楚回單位上班,因為請了一天假,積壓了好幾項工作,處理完OA裏的待辦事項,她才抽空去衛生間。

從格子間出來。宋楚被站在洗手槽前的何曼娜吓了一跳,只見她倚在洗手槽上,直勾勾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撕了一般。

咽了咽口水,宋楚小心問:“曼娜,你找我有事?”

“潘辰是誰?”何曼娜開門見山。

宋楚一怔,反問:“你問她做什麽?”

“她是雷厲的前女友,是不是?”

如此咄咄逼人的氣勢讓宋楚很不舒服,她繞開何曼娜,走到另一個臺盤前,一邊洗手,一邊淡淡地說:“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雷厲,而不是我。”

“你覺得他要是能告訴我,我還用得着問你嗎?”她諷刺道。

宋楚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既然他不想讓你知道,你又何必要刨根問底。”

她抽出一張擦手的紙,友情提示:“雷子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事,特別是有的人,他不喜歡提。”她說完,越過何曼娜略顯僵硬的身軀,從容步出衛生間。

沒有明說,但相信何曼娜這等聰明的女子應該能明白她話中的警示。潘辰是雷厲的地雷,誰碰水炸死。

剛回到辦公室,陳媚一見她便說:“剛才你手機響過好幾遍。”

宋楚趕緊拿起桌上的手機,屏幕上果然全是未接來電,不過顯示的名字卻是宋家老四。她摁下回撥,好奇地問:“找我什麽事兒?打這麽多電話。”

宋博彥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沉聲問:“姐,你在單位?講話方便嗎?”

宋楚心裏咯噔一下,“出了什麽事?”

“那個......”

聽出弟弟的遲疑,宋楚喉嚨一緊,忙問:“不會是爺爺奶奶出事兒了吧?”

“不是,不是。”宋博彥連連否認,“他們身體好着呢。”

“那到底怎麽了?”宋楚對他吞吞吐吐的态度非常不滿,“老四,我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媽了?”

宋博彥被罵得臉色一暗,吸口氣,說出今天打電話的目的,“不是爺爺奶奶,是二叔。我剛剛拿到二叔的體檢報告,有點小問題。”

宋楚不笨,當然明白如果是小問題,宋博彥不會專程打個電話給自己。雖然她記恨宋一鳴對母親,自己,還有羅忱的所作所為,但畢竟血溶于水,心裏雖不肯承認,但嘴上還是忍不住問:“他怎麽了?”

“血管瘤,在腦子裏。”宋博彥頓了頓,“位置不太好。”

“有什麽影響?”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地不帶感情。

“具體還要進一步檢查,不過血管瘤就是一個隐形炸彈,随時有破裂的威脅,一旦破裂,如果搶救不及時,就會有生命危險。”

宋楚身形一晃,指甲已不知不覺深陷進掌心裏,良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知道了嗎?”

“我們還沒告訴他,但應該瞞不了多久,畢竟得做進一步檢查。”

“家裏人呢?你也說了?”宋楚又問。

“沒呢,我就告訴了你,想跟你商量下,怎麽辦?”

宋楚沒吱聲,視線緊盯着電腦桌面上的時間,直到數字變化了三次,她才緩緩說:“爺爺奶奶那邊先不要說,奶奶心髒不好,別給急了。晚上我回家吃飯,見面再商量吧。”

宋博彥應好。

挂上電話,宋楚久久站着發呆。陳媚剛才在邊上聽了個大概,忙關心地問:“楚楚,沒事兒吧?”

宋楚搖頭,慢慢坐回椅子,開始辦公,可一個下午,她硬是沒看完一個文件。

臨下班前,她才想起打電話給江少卿,“少卿,晚上我要回趟宋家,你不用等我吃飯。”

“回家?出了什麽事?”江少卿問。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我回來再告訴你吧。”她說完,匆匆挂上電話。

開車回到宋宅時正好碰上開飯,由于她之前沒說,家人對她的突然到來都很驚訝。

宋奶奶忙張羅傭人拿碗筷,又把她引到自己邊上坐下,拉着她的手,問:“怎麽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說聲?”

“想您了呗。”宋楚笑着說。

“這丫頭,就是嘴甜。”宋奶奶夾了一塊黃魚給她,“算你有口福,嘗嘗看,這可是正宗東海野生黃魚,早上剛送來的。”

宋楚将那一大塊魚肉吃進嘴裏,細膩鮮美,不愧是天價難求的珍馐。只是,她心裏藏着事,就是給她吃龍鳳肉,都會味同嚼蠟。

随意刨了幾口飯,宋楚向弟弟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前一後地進了宋博彥的房間。

“姐,我下午想了想,覺得還是該把這事告訴二叔,至少讓他早點去做檢查,制定治療方案。”宋博彥倚靠在書桌前。

宋楚點頭,“這個病要怎麽治?”

“要看病情,不過一般情況下,手術切除是最佳治療方式。”宋博彥如實說。

“那這手術危險嗎?”

宋博彥抿了抿唇,輕輕颔首,“開顱手術是風險性最高的手術之一,而且他的瘤位置很深,風險性更高。”

“如果手術失敗會怎麽樣?”她忍不住關心。

“最壞的結果就是死在手術臺上。”宋博彥深深嘆口氣,望着宋楚,“姐,其實我今天找你還有件事。”

“什麽?”宋楚擡頭,不解地看他。

“國內做顱內手術最好的醫生就在301,他曾經處理過很多比這還棘手的個案,但都成功了。如果二叔的手術由他操刀,成功率會高一半,只是......”宋博彥稍停,續說:“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這個病案。”

宋楚呆了一瞬,随即明白過來,“你說的是高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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