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看來我們走不了了。」磬音道。「已經被圍住了。除非能把他們殺幹淨,否則我們一定會暴露。」
「到底哪裏出了錯,為什麽會被人類盯上。」虹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他看着吉倫,得出結論,「一定是你們中間出了問題。」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請放下武器,打開艙門。」飛船一面喊話,一面開始強行與運輸船接合,吸盤一般的圓管狀裝置從飛船射出,接觸到運輸船尾部的瞬間便牢牢吸附住,緊接着船尾就探出金屬框架,形成簡易的封閉艙。
「切開它,把門切開。」
士兵們拿着工具,切割起運輸船的甲板。
「可惡。」虹躁動的走來走去,右手早已控制不住的顯出了本色,銳利的指甲像是鈎刺一般嵌于手指上。
「至少死之前先宰了你們。」虹一把揪住吉倫的領子,五指眼看着就要插入吉倫顱骨之中。
「等等……嗚……!」齊岳岚剛喊出來,就被磬音捂住了嘴。
虹惡狠狠的回頭,「很快就輪到你了。」
這一耽擱,被切割得搖搖欲墜的甲板便被一腳踹開。
數支槍口當下對準了虹。
「放下武器,否則開火了。」
遠遠一看,他們以為虹的手上帶了特殊的爪刺,不過即便知知道那不是單純的武器,恐怕也會以為他只是經過了生物改造。
「別亂來。」磬音冷靜的道。
「站住,不許動!」士兵警告向前走來的磬音。
「好,我不動。」磬音爽快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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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向飛船內部走來,幾人守在虹和吉倫身邊嚴陣以待,後面陸續有人跟進,直到占領這艘飛船。
「還有人要來嗎?」磬音忽然問道。
虹也是露出微笑,絲毫沒有被包圍的緊迫感。
「你說他們這是什麽意思?」薛易看着屏幕,面路露疑慮。
安然沉思着,突然大叫一聲,「不好。」
薛易大驚失色,卻不是因為安然的喊叫。
屏幕上的畫面突然變得模糊,掙紮着晃動了幾下後,忽然歸于黑暗。
「莉莉絲,怎麽回事?」
「受到未知能源幹擾,信號中斷,對不起,無法繼續監控。」人性化的智腦表示無能為力。
「馬上派人進去,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安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驟變,握在椅背上的手浮出青筋。
「是。」
「不,我親自去。莉莉絲,打開一號匣子。」
「即刻開啓。」
兩把冷兵器、特制的短刀和匕首,匕首插于靴旁,短刀別于腰後,兩把激光槍分置于腰側,兩枚比指甲略大的掌心雷卡在皮帶的暗扣上。
「你留下來。」安然一邊往艙門沖,一邊朝薛易喊道。
「我是你的副官。」
「這裏需要你指揮。」
「不行,副官也必須保護你的安全,你留下。」
「如果連我也回不來……」安然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算了,這裏本就不需要什麽指揮,莉莉絲,你來接管飛船。」
「遵命,暫時接受飛船控制權與指揮權,統帥模式已切換。」
「長官,裏面沒有動靜了。」
「多久?」安然沉着臉。
「十三秒。半分鐘前,一隊增援小隊已經進去了,但是……」
狹窄的臨時通道像是一張血盆大口。
「在進入之前,已經噴射了大量麻醉氣體,但是除了最初的槍聲至今沒有接受到任何消息。」
「開槍了?」
「為了避免射穿甲板,只允許射擊小型激光槍,但是對付人類是足夠了。」
他們一共只有幾人,但是進去的士兵差不多五十人了。安然戴上面罩,「不要慌了陣腳,你們退下,特種戰術小隊跟我上去,薛易你殿後。」
「行動!」
不過十公尺左右的路,安然卻出了一頭冷汗,不記得已經多久沒有如此緊張了,雖然什麽都還沒有看見,但就是這種未知所引發的感覺,已經足夠讓他不安。
很像,非常像他第一眼看見探子傳來的溯日監獄照片時的感覺。
靜寂得毛骨悚然感。
在進入飛船的一剎,安然做出停止的手勢。
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安然想,那些隊員恐怕已經沒救了。進去還是不進去?安然居然在這一刻生出了這樣的疑問。
輕微擺了擺頭,安然想自己是不是安逸的日子過太久了。
打出手勢,示意防禦隊形向前。
沒走幾步,一股熱血湧入安然的腦中,地上的情形似曾相識,和照片一樣,殘缺的斷肢、血液。
安靜的飛船,忽地傳來一陣笑聲,清脆如鈴,詭異萬分,「呵呵……你們的攝影機不會起作用的,進來的人統統都別想走。」
聲音在後面!
安然猛然回頭,槍口向着聲音的方向射去。
重物落地的聲音,一道人影從天花板上面跳下,正好落在飛船被切開的破口處,堵住他們退回去的路。
虹伸出手指從胸前沾了一絲血跡,送入嘴裏吸吮幹淨,「受傷了。」
「哼。」一道冷哼從安然耳邊掠過,眨眼間,另一道人影從安然身後站到了虹身邊。
「磬音!」被人類傷到,虹自然認為磬音是在諷刺他。
「你太多事了。」磬音道。
「不過是不想虧本而已。」虹的神情可怖,偏偏又面容姣好,看上去倒像是畫上的豔鬼一般。
将能量晶轉化為屏障,動用了洛迦的技術來阻斷人類身上的通訊傳輸,無非是想在保全秘密的時候多殺一些來報複,才不枉他的一番心意。
磬音與虹并肩而戰,像是兩堵高牆,兩人看着手持武器的安然一行,卻沒有半點懼意。
安然攥緊了手上的武器,這兩人的态度全然不像被追捕的獵物,反倒像反過來捕獵獵人的猛獸。
「是你傷了我?」虹看着安然,面露淺笑,只從眼神中透出幾分幽暗。
安然昂起下巴,沒有理會他,「你們是什麽人?為何公然挾持聯邦軍官?」
事實上安然的實力在虹面前并沒有那麽強勁,他所以能傷到他,全是因為安然的一項獨特能力,敏銳的第六感,安然的攻擊全憑本能,所以虹在出其不意下被傷到多半是運氣所致。
若是真正打鬥起來,即使安然發揮得如有神助,恐怕也無法抵擋虹強悍的反射神經。
「何需多問。」磬音道,「動手吧。」
「這個人是我的。」虹向着安然沖去,五指對準他的心髒。
一道光擦過虹的臉頰,幾縷發絲從空中飄下。
虹越發惱怒,這個人竟然兩次傷到了他。
「你們敢動手我就殺了他。」吉倫半路殺了出來,他用匕首抵住齊岳岚的脖子,拖着因為吸入了煙霧而陷入昏迷的齊岳岚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來。
安然撇了吉倫一眼,「一直裝死?看着我的兩個小隊白白沒了?」
「哎,雖然我事先服了解藥,但是好歹讓我找到機會把我的隊友給救醒,誰知你的小隊不堪一擊,我沒機會從地上爬起來,這不才有時間起身嗎?」
「他算什麽東西,來威脅我?」虹嗤之以鼻。
以後再找你算帳,安然用眼神告訴吉倫。
吉倫無視。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對着虹與磬音時,安然臉色沉郁,再次發問。
虹懶得理會,撫了下受傷的臉側,語氣驟然一變,沉聲道,「把你的命給我!」語音未落,像一道利劍刺向安然。
糟了!
安然腦海全是這兩個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雙探出五爪的手被截在半空,磬音抓着他的手,攔在虹身前。
「磬音?」虹動了動手腕,不悅的道,「放手。」
「我說過的,你已經忘記了嗎?」磬音不肯放手。
虹嘴角勾起,忽然垂眼大笑,「總是要死的,這艘船上的人都要死,這不也是你決定的嗎?那你這是做給誰看?況且他也看不見。」
吉倫道,「我給他喂過藥,很快就能醒了。」
誰要你多事?磬音想着,如果注定要死,他倒希望齊岳岚毫無知覺的離開。
聽着他們的對話,安然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這些人早就決定一起赴死了,所以才不留餘力的只是想要殺死他們嗎?
「只要你們投降,誰也不用死。」安然道。
「投降?」磬音偏了一下頭,先是迷茫的看了安然一眼,接着莞爾一笑,彷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你們說夠了沒有?」虹沒有耐心繼續聽他們拖延時間。
安然看了看磬音,又看了看虹,道,「如果你們什麽也不願意說,不用勉強,但是也沒必要一定往死路上踏。」
磬音道,「你怕死嗎?」
「……」
「我們已經活得夠久了。」磬音平靜的道。
安然很是頭痛,這些人連死都不怕,是最難對付的一群人。
「唔!」齊岳岚朦胧睜眼。
「別動!不然我一個不小心割斷你的喉嚨就不好了。」吉倫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臉。
剛醒來的齊岳岚還有些眩暈,他強打起精神,努力回憶發生了什麽事。過了十幾秒,齊岳岚才徹底清醒過來,他沒有其它的反應,只是配合着吉倫的動作,「吉倫,我和你們一樣,你拿我當人質,是低估那些冷些動物,也高估了我。」
吉倫無所謂的道,「特殊情況,為了活命別怪我得罪了。」
虹滿心不耐,「磬音,放開我的手,否則我不客氣了。」
「他可以死在爆炸中,但是不能死在別人手裏。」
磬音遵循自己的心,在看見吉倫用齊岳岚的命來要挾他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猶豫的退怯了,他無法看着吉倫劃開他的喉嚨,這麽近的距離,他不能保證自己能保全齊岳岚,無恙的殺掉吉倫。
就算知道吉倫本就是來找齊岳岚的,他也不想去賭這個萬一。
明明是要一起死的,為什麽就是不能忍受呢,磬音閉上眼,秀麗的眉目開始起了變化。
這種表情,是痛苦?虹被磬音出乎意料的神情震住,要知道洛迦人可不是什麽感情豐富的物種,表情自然也罕有太豐富的變化。
短暫的掙紮過後,磬音戰勝了心中柔軟的那一小部分,再睜開眼時,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明顯的情緒,他動了幾下手指,終是放開了虹。
磬音的痛苦在這緊張的時刻取悅了虹,他也不再計較磬音剛才阻攔他的行為,拍了下磬音的肩膀,「正确的選擇。」
見勢不妙,安然已經做好了開槍的準備。
吉倫則悄悄用腳抵了一下齊岳岚的後腳跟。
收到暗示的齊岳岚很為難,他現在對磬音可算是敵人,要他做什麽?能做的,他早就做了,可是磬音一直都在敷衍他,事到如今兩人已經撕破臉,又能怎麽做?何況現在他已經是尴尬萬分。
磬音深深的望着齊岳岚,「不要怕,很快,很快我就會替你報仇。」
「……」一股無力感席卷了齊岳岚,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聽見,怕是會誤會他是和磬音一夥的。
安然看向吉倫:小心你的手,別真的割開了齊岳岚的喉嚨。
吉倫回他一眼:我有分寸,拿好你的槍吧。
接下來集體沉默了數秒,然後──
是一場屠殺。
短暫的接觸過後,跟随吉倫而來的人已經全部倒下,而安然的小隊,除了他和副官薛易,只剩下兩人。
不算狹窄的尾艙充斥着讓人作嘔的血腥味,這種氣味卻讓洛迦人興致很高,包括磬音。屠殺喚起了他們久遠的記憶,洛迦的輝煌時刻。
虹先殺了其它人而留下安然,是為了更好的享受殺死他的快感,人類是如此脆弱,他要慢慢的折磨他。
安然的手在顫抖,他也算是身經百戰,但是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遇上這種情景,對方就像成人逗幼兒一般,對他的攻擊視若無睹,将他身邊的夥伴一一斬殺。
還有,安然總算明白了溯日監獄是怎麽回事。
他們,不是人類!
在他的小隊長臨死前,拼盡最後的力氣抱住那個被稱為「虹」的人時,他明明射中了他的胸部,哪怕沒有瞄準心髒,至少也會射穿他的肺,可是那個眉目豔麗卻帶着幾分戾氣的男子,全然沒有半分受傷跡象,除了胸前白色的外袍上滲出了一絲藍色,僅此而已。
那些藍色,是血嗎?
如果是,從出血量看,那道槍傷只怕微不足道。
「被發現了嗎?」磬音對上一臉愕然的安然,垂下滴血的手指。
吉倫已經放開了齊岳岚,和安然靠在一起,共同禦敵。
齊岳岚也挨着他們,握着槍紅了眼眶怒視着磬音。
地上的屍體幾乎都是殘缺不全,在他們的武力下,人體顯得如此不堪一擊,這麽殘忍的手法,全然泯滅了人性。他心中對磬音的最後一絲溫度也徹底被冰凍了起來。
磬音雖然不願,但也不得不讓齊岳岚看見自己一直隐藏着的另一面,黑暗卻真實。
「混蛋,你怎麽也不說清楚狀況。」安然朝着吉倫低聲咆哮。
吉倫喘着氣,「我根本沒有時間多做暗示,一路上都被盯着,對不住了兄弟,這次是我害了你。」
安然嘆了口氣,「……算了,命該如此,從軍的那刻起,就早準備好了。」
安然低頭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們登船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摸了摸槍托下的炸彈,也許同歸于盡是最好的辦法了。
薛易此時碰了碰他的胳膊,對他搖了搖頭。
安然苦笑,不到最後一步他也不想。但只怕對面的人忽然殺過來,他怕他連抛出炸彈的時間都沒有。
「我們都要死了,你還不願意坦白嗎?」齊岳岚問道。
磬音先是一愣,才道,「你想知道什麽?」
「我要知道你們來自哪裏,目的何在。」
齊岳岚的問題,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讓我死個明白。」齊岳岚的聲音疲憊而絕望。
磬音心口一疼,想起和齊岳岚初遇的畫面,和他在監獄裏的畫面,被他保護的畫面,還有齊岳岚逞強的畫面,一幕幕像針一樣一次次紮向他的心髒。
「我們來自一個遙遠的星系,因為資源盡毀不得不長途遷徙,目的只是繼續活下去。」磬音不知道未來族人會如何,至少目前他們沒有戰争的準備,也不可能與人類起沖突。
磬音又道,「除了我們的來歷,我并沒有欺騙你什麽,後來種種,只是想讓你和我一起生活。」
磬音這麽說着,似乎當初自己的初衷也就不過如此,哪怕當時他的懷有某些目的,但是此刻看來,也不過是想要齊岳岚一人而已。
「磬音,你的話太多了。」虹不滿的道。
磬音斂下長睫,「是,言盡于此吧。」不然我怕自己會放走你。
「去死吧。」安然拔出炸彈,手指壓在開關上,那是接受了指紋控制的智能炸彈,除了安然外,其它人的按壓并不能引爆。
只要安然覆蓋在凸起上的指頭一放開,飛船就會被轟出一個大窟窿,一切就都結束了。
「唔!」安然汗如出漿。
「噓。」虹五指握在安然的手指上,讓他的指頭動彈不得,「你出了好多汗,是害怕嗎?」
你娘的!老子是痛的!安然覺得自己的指骨像一團軟面,被虹控制着。
第一時間想要給安然解圍的薛易,被虹的手下攔在了周邊。
「我要他們看着你死,看着你求饒……」虹笑着伸出一只手,捏斷了安然握槍的手臂,另一只手依然包裹住安然的手掌,不許他丢開炸彈。
磬音在洛迦便和虹打交道,深知他的惡趣味有多糟糕,于是他也沒有加以阻止的意思。
與此同時,飛船外也并不平靜。
在艦隊織就成的大網外,六艘月神號中型戰艦帶着十艘護衛艦浩蕩而來,進入莉莉絲號的偵測範圍。
「請立刻離開航線,這裏是第六艦隊任務領域,請重新設定航線立即離開。」莉莉絲號發出警告。
月神號其中一艘很快回複道,「恕難從命,此條航線已經由我們接管,代號X17328,第六艦隊請馬上撤離。」
智能計算機莉莉絲确認代碼無誤,軍方的确已經下達指令,由月神號接管航線,它不得不遵循規則,帶領艦隊撤出。
月神號上──
「長官,根據莉莉絲號的情報,第六艦隊的艦隊長,少将安然在對面的飛船上。」
齊夙陰沉的看着自己的副官,「他在上面又如何,我們現在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匪徒,第六艦隊已經折損了三個小隊進去,難道還要我們繼續賠上士兵的命不成?安然少将身先士卒,為國捐軀,我自會禀告上面以示嘉獎。」
第六艦隊,父親的爪牙之一,如果第六艦隊偏向齊岳岚,那麽第六艦隊也是他的敵人。
「……是。」
「粒子炮準備。」
「是。」
「開始蓄能,倒數計時,十五秒後發射,我要一擊擊沉它。」
轟隆隆!白光過後運輸船卻并沒有被摧毀。
「怎麽回事?」齊夙一掌擊向桌面,「為什麽一艘常規級的破運輸船會有保護罩?竟能抵住粒子炮?」
父親!是你嗎?
齊岳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