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周末的早晨,睡懶覺的好日子,校園裏格外安靜。而體育館裏的籃球場館卻很熱鬧。

為了迎接一個多月後的七校聯賽,籃球隊早早地就開始了一天的訓練。

方肆打着呵欠走了籃球館的時候,場上兩隊人打得正激烈。

球迅速落地的沉悶響聲,鞋摩擦着木地板發出短促又微微刺耳的聲音,以及場邊喝彩加油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空蕩的場館裏回蕩,将早晨的安靜描繪得更加鮮明。

方肆大致掃了一眼,找到個見過一面的熟人,擡腿走過去。

感覺到有人走近,孔真的注意力從場上抽了出來。

扭頭一看,見到是他,笑了笑,“來啦。”

方肆在她身邊站定,雙手閑閑抄兜,看着場上,淡淡地應了聲,“嗯。”

孔真又将頭轉了回去。

和上次去教室找他一樣,她今天還是一身運動套裝,只不過換了個顏色款式。

黑色白邊短褲,外套的拉鏈一直拉到頭,遮住了脖子,顯得利落幹練。即使及肩的短發紮了個可愛的半丸子頭,也沒能中和掉淩人的氣場。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覺得無聊,孔真聽見身旁的人打了個呵欠。

毫不掩飾的那種。

不由偏頭細細看他。

白色板鞋,黑色運動長褲,褲腿略收,腳腕露出一點點。上身套了件樣式簡單的白色外套,一個黑色大包斜跨在肩上,寬厚的包帶穿過胸前,包落在後腰處。

其實,如果忽略掉長相的話,乍一看,他其實和球隊裏的其他人都差不多。甚至睡眼惺忪的樣子看起來還有點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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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等到靜下心來仔細打量的時候,孔真卻感覺這個人其實很冷。就跟他身上的那件白外套一樣。

極致簡單到沒有溫度。

“怎麽樣?”見他一直看着場上的幾人,孔真忍不住問了句。

方肆慢悠悠地動了動肩膀,活動活動脖子,面無表情道:“很突出。”

孔真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

“不過,最大的優勢随時都可能會變成致命的劣勢。”目光落在那個一直主控節奏的人的身上,方肆又補了一句。

聞言,孔真一愣。

倒不是因為他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看出了球隊的弱點,而是想起曾經有人跟他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扭頭看向場上的衆人,快速跑動的身影像是模糊了時空的界限。

重新回到大一那年。

記得也是這樣燥熱的天氣,體育館外面那一排樹上的蟬扯着嗓子幹叫。

有人嫌教室熱又嫌圖書館人多,背着包跑到籃球館裏看書。

而她,當時正幫作為球隊總教練的老爸盯着隊員練習。

後來因為總幫不靠譜的老爸幹活,還被人取了個比宿舍樓下的土掉渣燒餅還土掉渣的外號。

花木蘭。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氣得她喊打喊殺地追着對方跑了大半個學校。

結果一跑出名。強勢霸占了校內論壇三天。

想着想着,孔真不禁地勾了勾嘴角。很自然地,也想起答應過某人的事,不由挺直後背,目視前方,眼裏光彩隐隐流動。

“漂亮話誰都會說,有本事你就讓球隊的優勢永遠都是優勢,打進全國大賽。”聲音很穩,充滿鬥志和信心。

這句話一出來,困了半天的人終于精神了點。

眉梢稍微動了動,嘴邊朝一邊牽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輕蔑,又傲慢。

中場休息。

孔真領着方肆跟球隊的其他成員一一做了介紹。

一圈下來,時間也差不多了,下半場開始。

雖然方肆的實力不可小觑,但是作為大一新生,最開始也只有坐在旁邊看的份兒。

模拟賽接近尾聲的時候,從外面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個人。

短袖,及膝短褲,裏面搭着黑色護腿,腳上是雙黑色喬丹鞋。

坐在場邊休息的隊員看到了,遠遠地就揮手打招呼。

“老徐!”

“承鼎!”

對面那人小跑過來,跟幾個認識的隊友抵了抵拳。

“好久不見。”徐承鼎說。

“甚是想念。”一人接話。

“你轉專業的事搞好了?”

“差不多了。”徐承鼎答到。

“他媽的,明明比老子小不了多少,當了兩年兵回來硬是變成了小鮮肉,這下你小子幸福了,小學妹都是你的了。”一個身材魁梧,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笑着調侃。

說話這人叫周攀,大四,籃球隊副隊長。

“哪兒的話,攀哥看上哪個小學妹了?只要你一句話,絕對幫你追。”

“去去去。別最後追你自己嘴巴裏去了。”

幾個人寒暄幾句之後,徐承鼎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方肆。

“方肆?”

孔真招了個大一學弟的事兒,徐承鼎前兩天剛聽隊友說起過。按照慣例,籃球隊招新還有一段時間,唯一的一張陌生面孔,一猜便猜到了。

方肆擡了擡眼皮,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嗯。”

答完不等對方說話,又看比賽去了。

徐承鼎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還是大方自我介紹了一下,“徐承鼎。”

自報家門之後,就在方肆身旁的位置坐下,卻不小心坐到了什麽東西。

徐承鼎偏了偏身體,扒拉開一件随意扔在凳子上的外套,伸手一摸,是部手機。

因為被他壓到,手機屏幕亮了,一張合照映入眼簾。

在看清鎖屏壁紙的瞬間,徐承鼎陡然愣住,臉上的笑迅速褪去。

就在他盯着手機屏幕目不轉睛的時候,手機卻被人一把奪走。

徐承鼎倏爾擡頭,只見孔真一臉不悅。

氣氛有些尴尬。

片刻,徐承鼎讪讪一笑,“沒想到你的鎖屏還是這張照片。”

孔真看了看他,微擡下巴,冷笑。

“我也沒想到你還記得這張照片。”

尴尬。

除了尴尬還是尴尬。

幾個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的眼珠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轉來轉去。

見勢不妙,老隊員們趕緊圍了上來。

隊長老斑雙手搭上孔真的肩膀,臉上堆滿了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推着她走開,邊走邊道:“小孔美女教練,方肆今天算是正式加入咱們籃球隊,晚上吃飯慶祝去?”

周攀走上前,拍了拍面上有些挂不住的徐承鼎的肩,一改之前的吊兒郎當,沉聲道:“她倆關系你也知道,別往心裏去。”

籃球隊除了孔真,一水兒的男生,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打打鬧鬧地也就過去了。

孔真被推勸着去了一家球隊經常去聚餐的飯店。

雖然看到徐承鼎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想到方肆,只好忍了下去。

“點菜這事,孔真姐最在行。孔真姐你來。”一個去年入隊,理着板寸的男生把菜譜遞到孔真面前。

坐定,一動不動。

包廂裏一秒鐘讓人雞皮直掉的尴尬寂靜。

幾束目光默默地投向徐承鼎。

“給我給我!我來!”老斑出聲,起身把菜譜拿了過來,随手翻開。

翻着翻着,忽而笑得陰測測的,“終于有機會整治你們這幫小混蛋了。看看誰以後在場上還敢給我亂來。給我來份苦瓜炒蛋,清炒菠菜……”

一聽菜名,幾個大二的頓時誇張地捶胸頓足,痛心疾首地指着老斑。

“斑隊,你竟然公報私仇。”

“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斑隊。”

這麽一鬧,餐桌上的氣氛總算是活躍了點。

作為主角的方肆一晚上只說了幾句話,其他人喝酒劃拳聲音震翻天的時候,他躺在旁邊的沙發上,拿本書遮住臉睡覺。

瘋到九點多,吃飽喝足,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三三兩兩地走着。

周攀和大二的幾個走在最前面,方肆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後面,再接着是徐承鼎和大三大四的老隊員,收尾的是孔真和老斑。

距離慢慢拉開,等到脫離了今天上午兩個當事人的視線之後,幾個大二的圍着周攀問東問西。

“攀哥,孔真姐跟徐哥啥關系啊?今天說了兩句話就紅眼。”

“該不會是……”

“舊情人吧?!”

“我看不像,就孔真姐那脾氣,誰敢要啊。”

七嘴八舌。

周攀聽完,推了推眼鏡,然後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擡手對着幾個人腦門就是一巴掌。

“問問問!跟個娘們似的。關你們屁事,好好給老子練球。”一張嘴,又是滿口糙話。

幾個人捂着腦門啞巴了一陣,沒過一會兒,有人不怕死地又問。

“攀哥,這只有心無旁骛才能把球打好啊。”說完,害怕再挨巴掌,趕忙往後退了一步。

“你……”擡手作勢又要打,卻被人躲過去了,直接向前跨了一步,又是一巴掌。

“還敢躲!叫你躲!”

收手的時候,不經意瞥到走到後面不遠處的方肆。

周攀不由一愣,回神之後卻完全不知自己剛才為何愣住。

擡手指了指,“你們幾個跟方肆好好學學。還是學長,丢不丢人!”

或許是因為隔太遠,被立成榜樣的人似乎什麽沒聽見,目視前方,自顧自地繼續走着。

“反正這事兒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別給老子瞎YY。”

一聽這話,從他嘴裏是問不出什麽了,幾個人掃興地癟癟嘴。

走了兩步,周攀停下來,伸着食指警告道:“那什麽,不許在孔真面前提‘花木蘭’三個字,誰要是敢提,哥就帶你們去游泳館泡澡。”

一聽游泳館泡澡,幾個人都沒來得及去細想他剛剛說了什麽,全一臉鄭重地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周氏泡澡,那可是籃球隊五大酷刑之一。

前前後後的,又走了一段。

“方肆!”徐承鼎追了上來。

方肆停下,側了側身。

徐承鼎跟他并肩走着,“剛來大學還習慣嗎?”

作為學長照例寒暄幾句。

“有事?”

徐承鼎怔然,又笑。

過了一會兒,問:“對了,聽說你是工商院的?”

“嗯。”

“……嗯,你們院有個叫白遲薇的女生,你認識嗎?”

“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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