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2
方肆單手拖住程繪秋的臉, 彎腰偏頭看了看,見她似乎沒醒,默默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 難得體貼地讓她枕在自己肩上。
像是不滿意這個姿勢, 程繪秋伸手抓住方肆的衣袖把他往下拽了拽,臉還在他肩上蹭蹭。
方肆被迫稍微傾斜着身體, 不由低頭瞅她。
這還真是一點不客氣。
落地的玻璃窗外,一大一小兩抹身影緊挨而站。
看了眼快餐店裏面的兩個人, 劉楚銀又擡頭看了看身邊的許峭, 他此刻也看着窗戶那邊。夜色正濃, 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許哥哥……”劉楚銀輕輕牽住那只戴着各式戒指的手。
許峭收回視線,低頭,沒說話, 只是沖她淺淺一笑,擡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
最後一節課下課,孔真并未急着離開,而是在教室裏坐了一會兒, 等到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才拎着一只牛皮紙袋下樓。
走到地下一樓走廊的盡頭,推開一扇虛掩着的嶄新的灰色防盜門。
明亮的燈光和說話聲迎面而來。
“那你先填下這個報案的單子。”
看到門被推開, 房間裏的幾個人齊齊轉頭看了過來。
看清來人,屋子裏一位坐着的中年大叔笑逐顏開,道:“真真,你怎麽來了?”
說話這人是孔爸多年的好友——蔣天明, 前段時間剛調到學校的監控室上班。
孔真笑得乖巧,進屋之後折身将防盜門又虛掩上,“我媽叫我帶點東西過來。”看了眼正在填寫東西的女生,“您有事就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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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天明點頭,“成,那你先坐會兒。”
孔真走到靠門邊的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邊看手機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屋子裏幾個人的對話。
大概就是一個女生的手機被一個騙子設計給騙走了,現在想來查查監控,順便報案。
“我說你們這些小姑娘怎麽就這麽好騙呢?手機怎麽能随便給陌生人呢?”一個不到三十歲穿着校警制服的男人哭笑不得道。
“我看他一直坐在我旁邊上自習,而且跟長得就像是個學生。他說他手機沒電了,借一下我的手機出去打個電話,我就沒想那麽多。”
“你們學生用的盡是些好手機,又經常放在外面,露了眼,騙子自然就盯上你了。想我們用個諾基亞,擺着那兒都沒人要。”
女生幹笑,然後将填好的報案單推到蔣天明面前,“填好了。我現在能查查監控嗎?”
“我們這個點已經下班了,你明天再來吧。反正這手機找回來的希望是不大。”
聞言,女生愣了一下,“我沒想着說一定要找回來,但是我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子,我可以指認,以免其他同學再受騙!”
房間裏一陣透着輕蔑的沉默,莫名尴尬。
過了好一會兒,蔣天明開口:“小魏啊,那讓她看看吧。”
那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看了眼蔣天明,對女生說:“那你跟我過來吧。”
兩個人推開牆角的一扇門,走進了隔壁的一間房,接着蔣天明和另一個校警也跟了進去。
也許是看出蔣天明和孔真關系很親密,幾個人進到裝滿屏幕的監控室之後,并沒有把門關上。
孔真看着那扇敞開的門,起身,輕手輕腳地走近,探頭小心往裏面看了一眼,發現幾個人都在查監控,全背對着這邊,膽子又大了點,走得更近。
“你當時是在哪層樓?”小魏問。
“四樓。412教室。”
“那個教室沒有監控,調下走廊右邊的監控。”蔣天明道。
很快,監控視頻就被調了出來。
那個女生的聲調忽而拔高,“就是這個人!”
孔真踮着腳張望,發現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定格在走廊上。女生指着還沒上完樓梯的一個黑色身影,只有大概的輪廓,看不清臉。
“就是他是嗎?”
“對,就是他。我跟他照過面。我現在都還記得他的樣子!”
另一個校警說:“這個人我們知道。應該就是他了,這個人是個慣犯。”或許是太過成熟又或許是司空見慣,看到慣犯再次犯案,聲音聽不出一些憤慨不忿。
“好了,你的情況我們也了解了。你就先回去吧。”不等女生答話,小魏已經将監控視頻退了出來。
也許是沒想到在監控裏找到那個騙子就是終結了,女生跟着其他三個人走出監控室的時候還一臉茫然。
“如果以後你再看到這個人,千萬不要自己上去攔,立馬給我們打電話。也多長個心眼,不要輕易把貴重的東西借給別人。最近失竊案件很多,你也跟你的同學說一下注意保管自己的東西。”女生離開之前,小魏囑咐道。
女生似乎還沒回過神,好一會兒,才愣愣道:“謝謝。”
等女生離開之後,孔真将牛皮紙袋拎過去放到蔣天明的辦公桌前。
“蔣叔,這是我媽昨天剛做好的醪糟,知道你愛吃,讓我趕緊給你送點過來。”
一聽這話,蔣天明笑得合不攏嘴,拿過袋子看看,跟寶貝一樣抱在懷裏,“啧!這無論哪兒買的、多貴的醪糟都沒你媽做的好吃。記得回去替我謝謝你媽!”
又說了幾句話,孔真就出來了。
上到一樓,碰見了剛剛查監控的那個女生和她的同學。
路過兩人旁邊的時候,孔真聽到女生在抱怨。
“……我的內心簡直是崩潰的。你說都已經知道是慣犯了,人還在樓梯上沒上來,就已經知道是誰了,為什麽學校一點提醒警示都沒有?就算是說沒有抓到現行,那至少也提醒一下吧。我剛剛報案的時候,看到有好幾個人報案了。你說這學期才剛剛開學就已經這麽多了,不該重視一下嗎?再說了,他們作案就是教室裏,教室裏又都沒有監控,那是不是等于說就讓他們偷啊騙的?”
“好啦好啦,不氣。可能是學校覺得我們都滿十八歲了,這些東西不用提醒。”
身後安靜了一會兒,在孔真即将走出走廊的時候,隐約傳來女生的聲音。
“……以後連在教室裏一起上課的同學都要提防着了。”疲憊又無奈。
天氣一天天地暖和起來。因為明媚的陽光,校園裏也比冬天的時候熱鬧不少。
王侯拿着早餐跟在方肆後面,邊吃邊往四樓走。
“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來,王侯差點撞方肆身上。
确認自己的豆漿沒灑,順着方肆的視線往上看。
只見程繪秋神情嚴肅地站在樓梯的盡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哦,不。準确地說是看着方肆。
停了片刻,方肆繼續往上走。還有幾步階梯就到頭的時候,聽見程繪秋沉聲道:“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方肆聞聲擡擡眼皮,眼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完臺階,經過程繪秋身邊的時候,輕聲:“過來。”
程繪秋依言跟了過去。
王侯急忙小跑兩步,追到樓道出口邊,一手扒在門框邊,嘴裏咬着吸管,一副“有大事”的表情看着方肆和程繪秋離開。
走到另一條樓道外的陽臺上,方肆順手将陽臺的門關上,順勢雙手抱臂往欄杆上一靠,“說吧,什麽事?”
程繪秋咽咽口水,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方肆輕揚下巴,示意她繼續。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在你看來可能有些好笑,但我是認真的。”停頓片刻,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唔。”
程繪秋一愣。
他知道?
繼續說:“這一年多的時間,我見過很多跳樓自殺的大學生,但是都不是我的陽面。我想過很多原因,但……都不是。關于當時的事,我唯一記得的就是後面好像有人在推我。但是如果我真的是被人推下樓,又為什麽至今無法轉世?而且,前兩天,因為孔真……我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我感覺我之所以忘記了自己的死因,是因為跟這個有關的一些很重要的事我也忘了。”
“所以?”
“……我聽說你們鬼守手裏有一個本子,記錄着每一個鬼的生前死後,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究竟是為什麽會跳樓?”
方肆扭頭靜靜地看着她,半晌,語調平穩。
“你被騙了。或者告訴你這件事的人被騙了。”
“嗯?”
“你說的那個本子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失望和無助,巨大的失望和無助。
不甘心般追問:“那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是王家人所以不用那種東西呢?”
“如果鬼守當中真的有,那你覺得王家人可能會不知道嗎?”
……不可能。
程繪秋低下頭看着髒兮兮的水泥地面,喃喃:“也是。”
陽臺上格外安靜,安靜到好像空無一人。
忽而,方肆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安靜,“不過,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麽死的,也不是沒有辦法。”
眼前一亮,豁然擡頭,“什麽辦法?!”
“不過要冒險。”
“只要能知道我究竟是為什麽會自殺,什麽險我都願意冒!”
“那就看你能不能記得大概的死亡時間和樓層。”
程繪秋仔細想了想,繼而皺眉,“時間我大概還記得,不過樓層我想不起來了。”
“那就做好冒大險的準備。”方肆勾了勾嘴角。說完,轉過身從陽臺上眺望着三教。
如果他記得沒錯,三教前的一個能通向地下一層的天井這兩天正在維修,不鏽鋼做的網蓋被拆了,只用一圈黃色警戒線圍着。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教室走,剛到門口,就聽到教室裏面鬧哄哄的。
程繪秋狐疑地推開門,只見幾乎所有人都在右邊的座位上圍成一團,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麽。
正準備過去一探究竟,就看到老師從另一邊的門走了進來。
“幹什麽呢,這是?”女老師把包放在講臺上,一邊開投影儀一邊問。
聽到老師的聲音,原本鬧哄哄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不少。沒人回答老師的問話,一個個默默走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人群散開,程繪秋看到原本擁擠的過道裏靜靜地躺着一朵白玫瑰花。
而同樣白的還有坐在一旁的馮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