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意他待在這裏,然後和斯內普走出辦公室,虛掩上門。
【這很好…鄧布利多…】
【也許就是下個月…】
羅恩不能捕捉到教授們的每個字,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偷偷轉頭向馬爾福,藍色的眼睛裏混含迷惑。
馬爾福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他想幫他?還是說他只是想炫耀他們家族的財力?但不管怎麽說,羅恩意識到自己暫時脫困了。
他不覺想起他鎖在床頭櫃裏的阿格麗芭與波托勒米畫片,他從沒有把它們拿出來給哈利瞧過,哪怕假裝是他自己搜集的…馬爾福真的在打掃魔藥教室嗎?這一整個星期?
羅恩腦袋很亂,像是有好幾只皮皮鬼同時在他耳朵裏尖叫。他抓亂了本就不整齊的火紅頭發,麥格教授的辦公室真熱,身上那件二手袍子裏的猩紅色內襯撓的他後背發癢。
馬爾福沒有看他,羅恩第一次見到馬爾福那副神情——不是鼻孔對人的傲慢或者挑釁時的得意,而是某種得體自持的氣度。他被他扯皺的黑袍子已經恢複如初,鉑金色的發絲也油光水滑的梳在腦後,粉色的唇瓣抿成一條線,睫毛輕輕顫動。羅恩不禁想,也許他就是以這幅面貌出席那些高級宴會的。
可羅恩知道有哪裏不對勁。那雙灰藍色的大眼睛一會兒盯着麥格教授桌上的羽毛筆,一會兒打量天花板上的吊燈,就是堅決不看他。
他在鬧什麽別扭?羅恩皺皺眉,不知道為什麽,這令他不舒服,哪怕對方嗤笑他窮的賠不起一把掃帚也好,只要別表現的那麽…裝模作樣,好像刻意掩藏着什麽。
【嘿,馬爾福。】對方有些驚慌的擡起眼,好像他喊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禁林怪獸】一類的字眼。
【咳…你要為學院捐掃帚是嗎?】沒話找話,羅恩暗暗懊惱。
【感謝梅林,韋斯萊你有正常的聽力。】馬爾福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多少含幾分真心實意,卻很快消隐,變成一種羅恩不喜歡的假笑。
【嗯…那個…】羅恩斟酌了片刻,他知道這很荒唐,但是知恩圖報是一個韋斯萊的行為守則,【感謝你…如果你以後需要幫忙的話,只要不是…】
【這不是為了你!】羅恩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全然陌生的馬爾福,對方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在聽到他的感謝時憤怒地向前跨了一大步,他們之間只餘一只魔杖橫放的距離。羅恩凝視那片灰藍色的深湖,此時他真正确認一分鐘前那個淡定老成的馬爾福只是個一戳即破的假象。
【這不是、為了、你,臭鼬。】對方咬牙切齒地重複道,【一個馬爾福,幫一個韋斯萊?也只有純血叛徒的腦子才想得出這麽荒誕的事。聽着,韋斯萊,我才不在乎你們家要攢多久才能賠那把廉價的破掃帚,我想為學校換新掃帚,只因為我想——一個馬爾福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韋斯萊只是個肮髒的、沒人喜歡的奇跡男孩的可憐跟班,事實就是那麽回事——】
他沒能再說下去,因為羅恩結實的拳頭狠狠砸在他肚子上,将他撞到牆角,翻飛的衣袍碰倒了麥格教授的衣架,衣架落地發出清脆的【哐當】聲。
【發生了什麽事?】麥格教授與斯內普聞聲闖進門內,斯內普一把扶起馬爾福,憤怒地吼道:【格萊芬多扣五十分!】
麥格教授正準備斥責冒失的小格萊芬多,卻發現紅發小韋斯萊的拳頭攥的緊緊的,身體不住顫抖。
【多謝。】他平靜地領受屬于獅院的懲罰,以一種明顯的嘲諷語調。說完不等斯內普再說些什麽,就像風一樣沖出門外,走廊裏回蕩起淩亂的腳步聲。
十分鐘後,羅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胖夫人畫像前,低着頭吸了一下鼻子。【豬鼻子】,他說。胖夫人忙着練習用歌聲震碎玻璃杯,絲毫沒有注意到小格萊芬多腳下的一灘水漬,心不在焉地打開了門。
羅恩還沒爬到圓洞的那頭,就被兩雙有力的手抓進了熱鬧的公共休息室,刺眼的燈光使他痛苦地□□了一聲。
【哈利被選為新的找球手了,】是他的兩個哥哥,弗雷德和喬治,他們臉上的自豪根本藏不住,【一個世紀以來最年輕的找球手,就在我們格萊芬多!…你怎麽濕透了,羅恩?】
歡鬧聲停下來,大家都看着他。哈利撥開人群走過來:【怎麽回事,羅恩…馬爾福又欺負你了?】他綠色的眼睛半眯起。
羅恩不希望自己這麽敏感,但哈利的确和在火車上時有哪裏不一樣了。
【…不是馬爾福,是皮皮鬼。】不過也差不多是馬爾福,如果不是因為他太生氣而沒有搭理皮皮鬼的猜謎游戲,也不會被它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哈利,他們一般不讓一年生參加魁地奇的,你真…】羅恩竭力扯出一個笑容。
還未等他說完,一張浴巾就蒙住了他的腦袋,他什麽也看不見了。弗雷德(或者是喬治)推着他坐到靠近爐火的扶手椅上。
【怎麽辦?】弗雷德的聲音。
【往他喉嚨裏塞點火蜥蜴,那能預防感冒。】這是喬治。
【嘿,聽着,我是級長,你們不能——】珀西的嘴巴似乎被塞住了。
【洗個火蜥蜴浴,全身上下暖乎乎。】弗雷德沖憋笑的衆人擠眉弄眼,嘴裏比着口型:【1、2…】
【堅決不行!】白色的浴巾拼命扭動起來,活像一個有形的幽靈,【不可以——】幽靈猛地撲到弗雷德身上,把他沖翻在地。
公共休息室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就連赫敏也把墨水滴在了魔史課本上。
【這一點也不有趣!】白色幽靈甩開頭上非自願的僞裝,露出火紅色的頭發。他飛快地從哥哥懷裏爬起來,跑出公共休息室。
笑聲熄滅了。
【他一定很不舒服,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赫敏皺着眉頭,打破了休息室中的安靜。
哈利眼睛裏閃過歉疚,他推了推眼鏡:【是的,我去看看他——】
大家默默散了,臨走前都不約而同地拍拍哈利的肩膀,說了些鼓勁的話。
弗雷德和喬治最後走到哈利身邊。
【別緊張,伍德說你很棒。我們今年能拿獎杯。】
【一定能。】
【寝室裏的爐火夠旺嗎?】
【不如公共休息室的吧。】
【等他洗完澡,就把他帶過來吧。】
【幫小鬼頭擦幹淨頭發,他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還不許人說呢。】
【兇巴巴的,遠不如金妮能幹。】
哈利望着紅發雙胞胎,鄭重地點了點頭。
弗雷德呼了一口氣,他拍拍哈利的肩膀:【快去吧。別說是我們提醒你的。】
目送哈利離去,韋斯萊雙子四目相對。
【他行嗎?】
【也許是格蘭傑。】
【也許都不是。】
【…十個銀西可。】
【嘿,那可是我們的小羅尼呢。】
【十五個。】
【…成交。】
☆、Chapter9
羅恩一進寝室門,就直奔浴室。門打開而掀起的晚風使他一個哆嗦,加快了放水的速度。
氤氲的水汽使浴室變得溫暖。學院袍,背心,襯衫,羅恩一件件脫掉粘在身上的衣服,又飛快褪去校褲和內/褲。
浸泡進溫暖的水池裏,他喟嘆一聲,抱緊雙膝,之前被冷風逼退的淚意原本堵在眼眶裏,此時正争先恐後地伺機尋找出路。
韋斯萊家的男孩子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熱情勇敢的格萊芬多,不是嗎?那為什麽要哭呢?
羅恩從來沒有一刻這麽想念爸爸媽媽和陋居。他剛才是不是吓着大家了?明天大家就會知道他為格萊芬多扣了五十分,目前還沒有一個格萊芬多新生為學院扣掉這麽多分數,赫敏一定很生氣。
應該沒關系吧,反正哈利是這個世紀最年輕的找球手,格萊芬多還不至于太丢臉。
該死,眼角發漲得厲害,羅恩抹了一把眼睛。禁林、皮皮鬼、公共休息室、找球手…這真是難熬的一天。
其實他心裏清楚,這些不是最難熬的。
【韋斯萊是個肮髒的、沒人喜歡的奇跡男孩的可憐跟班,事實就是那麽回事——】
事實就是那麽回事…如果不是因為馬爾福,他還可以假裝自己不曾意識到呢。優秀的比爾和查理,級長珀西,永遠占據焦點的雙子…更別提魔法界人人皆知的奇跡男孩。
羅恩趴在浴缸邊緣,突然回想起一個年代久遠的畫面。他記不清那時他多大,總之很小就是了,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
這時雙子跑過來,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湊近端詳着他。
【是個男孩。】他記不得是誰奶聲奶氣地說,現在想來也許是喬治。
【媽媽想要個妹妹的。】另一個說。
【我們也想要個妹妹。】他們對視一眼,一齊向他吐舌頭,【真麻煩——】
後來的相處表明哥哥們果然沒騙他,他們從來不惡作劇金妮,因為他就是完美小白鼠。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只變成大蜘蛛的玩具熊後來怎麽樣了。
羅恩打了個噴嚏。糟糕,他可從來不感冒的。
【咚咚】羅恩轉過頭,【哈利?】
【是,羅恩,是我。】門外傳來動靜,羅恩想象得到哈利正站在門口,手忙腳亂地拎着他唯一一件暖和的外套(當然是比爾留給他的),【弗…我想你需要罩一件外套,然後去公共休息室暖和暖和。】
【謝了,哈利。】羅恩垂下頭,濕漉漉的紅發遮住眼睛。
【沒事。】哈利似乎有點猶豫,【羅恩,我把它拿進來好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外面的爐火剛剛燒起來,還不太暖和,我怕你會生病。】
【我當然不介意。】羅恩把自己往熱水裏埋了埋,【進來吧,哈利。】
門把轉動的聲音。哈利依舊頂着那頭亂糟糟的黑發,他剛一進門,圓眼鏡上就立刻糊起一層白霧,羅恩惡作劇地往他身上潑了些水,反正哈利早就因為魁地奇訓練而一身臭汗了。哈利蹦跳着躲開,兩個人一齊爆發出大笑聲。
直到哈利的魁地奇服上被潑濺上一朵朵深紅色的水花,羅恩才停止哄鬧,他覺得舒服多了,唇角的弧度始終上揚,哈利也是。奇跡男孩那雙天真無暇的綠眼睛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突然伸手脫掉了身上火紅色的魁地奇服。
【你幹嘛,哈利?】羅恩笑嘻嘻的,他當然知道哈利想幹嘛。
【一起洗吧羅恩。】哈利的頭發因為脫衣服顯得更糟糕了,像一個亂蓬蓬的鳥窩,羅恩指着他的頭發咯咯笑,哈利爬進浴缸另一頭,像羅恩那樣後背抵着內壁,雙手抱膝坐着享受熱水的滋潤。
兩個十一歲的小男孩,還不知道自己将變成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對方将陪伴自己度過怎樣漫長的歲月。彩色的氣泡從浴缸裏飛出來,羅恩猛地将它戳破,哈利把手并在一起又張開,吹出一個更大的。
羅恩習慣了與雙子一起泡在池子裏,但這對于哈利卻是難得的經歷,畢竟佩妮姨媽不會允許,他也絕對不想和達力一起洗澡。
他們聊起哈利被選為找球手的事,當聽哈利說到他是如何忐忑的被麥格教授拉到三年級的教室,又是怎麽被引薦給魁地奇球隊的隊長伍德時,羅恩又高興又羨慕。
【這得多虧了馬爾福,】哈利得意地說,【如果不是他搶了納威的記憶球,我也不會知道我能飛得好。】
羅恩不自然地笑了笑,暗下決心要和哈利統一戰線,讨厭馬爾福,這一次他是完全認真的。
【我真的很開心,】哈利仰起頭凝視浴室天花板,【麥格教授說我爸爸以前也是很棒的找球手。】
【那你一定是遺傳了他的基因了。】羅恩歪着頭。為什麽哈利的運氣總是這麽好呢?他跟他一樣不愛學習,可卻不會被赫敏分走關注…現在他又成了霍格沃茨最年輕的找球手,等到明天所有的格萊芬多都會為他歡呼。
羅恩突然好奇,馬爾福和哈利誰在掃帚上時更厲害?今天老掃帚瘋成那樣,馬爾福都…
【羅恩?】羅恩晃過神來,才發現哈利不知何時湊到他面前,張開五指在他眼前晃,【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哈利面露疑惑地發現好友白皙的小臉慢慢變成與頭發相同的顏色。
在哈利直接坦然的目光下羅恩感到自己無所遁形,他狠狠偏過頭,死命戳浴缸邊緣的泡沫。
梅林!他到底在想什麽?他的朋友是最年輕的找球手!他真的,真的決定讨厭馬爾福了!就從這一天這一分這一秒!
【羅恩…】哈利都數不清自己今晚喊了多少遍好友的名字,剛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卻被對方忽略,他舔了舔唇,再次表達憋在心底的歉疚,【對不起,剛才在公共休息室…】
【噢,你說那個。】小紅發沒所謂地聳了聳肩,【沒什麽,我被弗雷德喬治戲弄慣了。更何況,你有什麽好抱歉的?】
從浴缸裏走出來時,羅恩感到心中的結被輕柔撥扯,整個人像是吃了一塊剛烘焙好的蛋糕,肚子裏充滿溫暖的甜味。哈利大概是聽了他兩個讨厭哥哥的囑咐,一臉認真地為他套上外套。
【我們去公共休息室吧。】哈利說。
羅恩沒想到赫敏也在那裏。她坐在火爐邊,難得的沒有帶書,也因此當哈利和羅恩趕來時,她已經眼皮打架了。
【我要困死了,你們怎麽洗了這麽久?】赫敏飛速地瞥了一眼哈利,又怒視羅恩,兩個男孩相視而笑。
【明天一大早還有魔藥課的小測,倘若我沒有休息好…】她嘴裏神經兮兮地念個不停,手上也沒閑着,掏出魔杖使了個烘幹咒,羅恩深紅色的濕發很快恢複成幹燥的火紅色。
【謝了,赫敏。】羅恩揉了揉眼睛,一方面是因為他的确困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憋了好久的眼淚似乎忍不住了。
大概是爐火太溫暖了吧,羅恩嘴角彎起小小的弧度。
這一晚,哈利和羅恩頂着納威的鼾聲回到宿舍,兩個人偷笑着躲進一個被窩裏。
【我很快就會正式開始訓練了!】
【我和赫敏會去替你加油的!】
【那只是訓練,不是比賽,羅恩。】
【對我來說差不多…】
……
不知多久,兩個男孩終于乖巧地閉上雙眼,呼吸聲漸趨綿長。黑發男孩睫毛纖長,輕輕顫動,而紅發男孩睡得極沉,嘴巴微微張開,鼻翼扇動。
在夢裏,他也是魁地奇球隊的一員,是光榮的擊球手,和哈利一起飛馳在綠茵茵的球場上,在球門內外自由穿梭。
他還夢見了一個人,站在觀衆席中,他仰着頭,視線始終追随着他,眼底灰藍色的波紋蕩漾。
夢裏的他忘記了男孩的名字。但卻覺得那耀眼如陽光的金發與綠領的黑色院袍似曾相識。潛意識中,他埋怨起它們總是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煩人的要死,惹他分心。
☆、番外
在德拉科的記憶中,【韋斯萊】是他學會說的第四個單詞。爸爸,媽媽,德拉科,喏,韋斯萊。拜父親所賜,他很早就能在腦海裏勾勒出這一大家子的嘴臉,亂七八糟的紅頭發,雀斑臉,在禁止濫用麻瓜用品司工作的男人,肥胖聒噪的女人,和一大堆叽叽喳喳毫無禮節可言的小孩。
早在開學前的暑假,他就聽父親說過自己将和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同屆,當然,父親還順帶用厭惡的語氣提起韋斯萊家的小兒子。
他希望波特被分到斯萊特林。在他看來,如果他真的有這麽的【奇跡】,就應該被分到斯萊特林。克拉布、高爾、潘西、波特和他,這是他本來的設想。
可他沒想到是格萊芬多,那個盡出蠢貨的格萊芬多,那個充滿了紅頭發和泥巴種的格萊芬多。當他在斯萊特林的長桌前說話時,他分明看見奇跡男孩身邊的紅發露出嫌棄的表情。
【很多壞巫師都來自斯萊特林。】他認真地辨認着他的口型,以至于忘了回應高年級的主動交好,得到的就是這句令人憤怒的話。
一個貧窮的純血叛徒居然在侮辱斯萊特林的榮耀?他本來克制住的記憶在那一刻忽然現形:對角巷的相撞,火車車廂裏的推搡,船上的丢臉…這時他好像又嗅到對方脖頸處的氣味,一種難言的羞恥感與憤怒刺向他的心髒。他驚訝于自己竟然将這一切遷怒于尊貴的父親,他對他說的什麽?紅頭發,貧窮,醜陋。可他沒對他提藍色的眼睛,金色睫毛和青草香,他對此毫無準備,并不全是他的錯。
離開餐廳時,波特和紅發已經理所當然地并排走。格萊芬多的隊伍在斯萊特林右邊,韋斯萊就站在最外側。計劃中,他要狠狠撞過他的肩膀,在對方的怒吼中冷冷地嘲諷一通。于是他走近他,一步,兩步,看見他火紅的腦袋湊近波特,嘴角一點點抿出微笑。
他失去了嘲諷的興致。這時他才意識到他糾在口袋裏的手裏有什麽,那張他以為他扔了的無聊畫片,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口袋裏,而他正緊緊抓着它。
斯萊特林的隊伍移動得該死的快。他撞上韋斯萊的肩膀,在他反應前将燙手的卡片甩進他口袋裏。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聽見任何斥責。
躺在宿舍的床上,他想那不過是一個馬爾福的感謝,對方依舊是個讨人厭的純血叛徒,沒什麽好在意的。他似乎明白他反常的原因了,對于一個純血叛徒的厭惡使他不能容忍對方哪怕有一個像樣的優點,更別提他在對方面前丢臉好幾次。
他發誓不會再讓這個問題分他的心。
☆、Chapter10
【在吃你的最後一頓飯嗎,波特?你什麽時候坐火車返回麻瓜那裏?】
哈利不明白怎麽會有人比達力還叫人讨厭。就是這個人,在火車上時居然還對他示過好,這麽快就又原形畢露了。現在,對方那雙不善的灰色眼睛正嫌棄地盯着羅恩的後背。
【別理他。】羅恩抹了抹嘴,目光仍放在他的新包裹上。那是麥格教授送給他參加魁地奇比賽用的光輪2000,羅恩說只要讓他騎一會,要他為他做什麽都行,哈利剛才就在快樂地思考這個。
【有兩個小朋友跟在你後面,你的膽子又回來了?】哈利瞥了一眼馬爾福身後的兩個大家夥。
【哈利,我說了別理他。】羅恩顯然是吃飽了,他已經放下了湯勺,卻沒有回頭,對他低低地嘟哝一句。
【我不介意和你單獨決鬥。】馬爾福提升了音量,幾乎半個餐廳都能聽到。接着他的聲音低下去,卻更急切:【就今晚,在獎品陳列室,巫師決鬥。我猜你還不知道巫師決鬥吧?沒關系,可以叫你旁邊的紅毛鼬鼠好好教你。】
【哈利知道。只用魔杖,沒有身體接觸。】羅恩終于轉過身來,【哈利可以在一分鐘內打敗你。他是——總之他能。】他忍住沒說【一個世紀以來最年輕的找球手】,因為這目前還是個秘密,哈利松了一口氣,又感到有些不對勁。
【這麽說你不敢來了?】馬爾福皺了皺眉,【你不會忘記巫師決鬥需要助手吧?】
【我當然是哈利的助手,你的呢?】
【克拉布。】馬爾福低頭抿了抿唇,對羅恩說。
【那就午夜。】羅恩說。
【什麽助手?】馬爾福走後,哈利有些忐忑地問。
【就是如果你死了,我就接着上。】羅恩又拿起一塊蛋糕,淡定地看着哈利轉白的臉色,【嘿,只有真正的巫師決鬥才會死人。你們倆頂多對對方發射發射火花。不過,要我說,哈利,到時候假如你會念的咒語沒他多,就沖我使眼色,我可以摸到他身邊去,朝他眼睛來一拳。】
【好的,多謝。】哈利心裏暖暖的,對方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直到他跟着紅發好友走了一段,才終于知道哪裏不對勁。這是他的決鬥,可他貌似還沒有答應過。
自從那一次在麥格教授辦公室的沖突,羅恩就再沒看見過馬爾福,直到今天他又得意洋洋地出現在餐廳。坦白說,這令他感到別扭,他還沒忘記對方那天異常的憤怒。
他并不記得怎麽擋住咒語,所以最好是及早規劃好逃跑路線,羅恩有些懊惱地想,但他可不敢告訴哈利。恕他直言,黑發好友現在的表情已經夠疑惑了。
走到一半,弗雷德和喬治就将哈利拽走,說伍德叫他去上訓練課。羅恩一個人在移動樓梯間游蕩,不知不覺走到獎品陳列室門口。
這裏從來不鎖門,羅恩直接推開門走進去,滿不在乎地靠牆坐在地上。現在是晚上七點不到,距離午夜還很遠,天還沒有黑透,窗紋将紅紫色的天空割成一片片規則的菱形。
他低垂着頭,感到有點困倦。口袋裏的魔杖滑落出來,他慢吞吞地将它拿在手裏,想着弗立維教授教的【一揮,一抖】。他嘴裏嘟囔了一會兒,也許是咒語,也許什麽也不是……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別說晚霞,連窗戶也看不清了。獎品陳列室裏一片漆黑,他壓根不知道是幾點鐘。羅恩揉揉眼睛,正要坐起身,門響起輕微的【吱呀】聲,吓得他一屁股坐回地上。
【梅林!那是什麽?】他聽見一個顫抖的聲音,很快,那人點亮了魔杖。
【據我推測,那大概是門。】羅恩站起身,沒好氣地嘲諷緊緊扒着門的鉑金頭發。
【鼬鼠。】馬爾福挺直了腰板。羅恩警覺地與對方對視,擔心從他眼中看出了然的嘲諷,他可不想被當做還未戰鬥就先考慮退縮的膽小鬼,雖然這确實是他來這裏的目的。
但他想錯了,那雙眼睛裏什麽也沒有,也可能是他不夠敏感。這時他反應過來對方幾秒前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馬爾福。】他也輕輕說。羅恩不太明白現在的狀況,他讨厭馬爾福是确實的,而眼下詭異的平靜使他的脊椎發癢,他不能解釋這個。
【你在這裏做什麽?被波特放了鴿子?】
某種流動的平靜不見了,皮膚下細微的刺癢感消失了。羅恩緊了緊口袋裏的魔杖:【這不關你的事。離午夜還早呢。】
對方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扯起一邊嘴角:【不早了,鼬鼠。現在是晚上十一點。】
他竟然睡了這麽久,羅恩驚訝地想着,注意到馬爾福輕輕關上了門。
也好,可別叫費爾奇發現他們。羅恩望着馬爾福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麽。
【你的"守護神"呢?不會臨陣脫逃了吧?】他不無諷刺地說。
【……閉嘴,鼬鼠。】鉑金頭發頓了頓身體,轉過頭來惡狠狠地說。他蒼白的臉上現出紅暈,但語氣并不惹人厭惡,好像被抽走了【惡劣】的力氣。
是的。似乎只有在哈利在場的時候,對方才會興致高漲地給他們添堵,嘲諷哈利的父母和他的家世,甚至罵赫敏是泥巴種,好像嘴裏住着一只以憤怒為食的動物。可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對方要溫和得多,也難以捉摸得多。羅恩說不清,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他不值得對方花費力氣針對似的。
話說,為什麽馬爾福不帶上克拉布就來了呢?難道他改變主意了,要和哈利單獨決鬥?不,說是有什麽詭計他還更相信。
羅恩有些誇張地聳了聳肩,大步朝門邊走去。
【你打算去哪兒?】對方本來在點亮陳列室裏的燈,餘光瞥見他的動向,大聲問道。
【你不帶助手,這違反規定。我們可以取消比賽。】羅恩皺眉,心裏卻挺高興找到理由來取消比賽,他知道哈利也不想比。
【克拉布馬上就過來。】馬爾福盯住他的眼睛。羅恩動了動身子,對方大概誤以為他要伸手開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種惹人憤怒的表情回來了。他咧開嘴,單邊眉毛高高挑起:【你不是想要臨陣脫逃吧。不要找借口取消比賽,你跟我一樣是一個人來的,不是嗎?還是說…波特是個懦夫,叫你來認輸了?】
【別胡說!】羅恩試圖甩開他的手,卻失敗了,對方身上透露出的高高在上的【勝利感】使他感到一種熟悉的怒火。
【是嗎?】馬爾福撇撇嘴,露出那種只有想壞主意時才有的神情。他低頭看羅恩努力掙脫的手,突然放開他,将兩手插進口袋,仰起頭:【敢賭嗎?賭波特會不會在十二點前趕到。】
羅恩抿抿唇,他相信哈利會來的,他有把握。
【怎麽賭?】
對方很随意地移開眼睛:【如果他沒來,你就…得告訴我那個包裹裏有什麽。】
羅恩嘲諷地挑眉,果然這就是對方的目的,探聽哈利的秘密?他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可他同樣也不知道,他要向對方要求什麽。噢不,事實上他知道。那些和哈利在火車上、餐廳裏、宿舍裏的無聊時光,他們不是經常一起想象馬爾福出糗的樣子?比如在餐桌上跟着古怪姐妹的歌跳舞,或者系着格萊芬多的領帶在操場上跑圈?
他随便說哪一個都可以,但事實是他說:【如果哈利來了,你就要告訴我那天你突然生氣的原因。】
對方大概也沒想到他會提這個 ,灰藍色的眼睛裏閃過錯愕與狼狽。他們都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飛天掃帚,禁林與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就是那一天。
羅恩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直到他開始後悔,鉑金頭發突然松下肩膀,聲音顯得很慎重:【成交。】他依然盯着他,好像這個決定真的很難做。
難做更好,最好他真的有為難到他。羅恩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過身去,不再看對方鉑金色的頭發。但他能看見他的影子,投在灰暗的地面上,久久沒有坐下,也沒有離去。
羅恩有些後悔打這個賭了,毫無意義,對方和他互提的要求都毫無意義,他們卻要為此浪費一個小時的時間等待,這種無聲的獨處可能會令他抓狂。
他還不如直接和我打一架,羅恩惱怒地抓亂了一頭紅發。事情怎麽會這樣的?畢竟他們誰也沒想要這樣的結果,不是嗎?
☆、Chapter11
這絕對将是他十一年來最難熬的一個小時,排隊等待分院帽都沒令他那麽煩躁過。
羅恩火紅色的頭發已經被他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揉亂了。為什麽哈利還不來?難道是馬爾福使了什麽詭計?他狐疑地看向對面的男孩,卻發現對方也在默默地打量他。
獎品陳列室裏的燭火被夜晚的風吹出一個踉跄,險些撲滅,室內的光線又暗了幾度。羅恩把身上的魔法袍緊了緊,後悔沒帶圍巾出來。
一個黑影砸過來,羅恩下意識地閉眼,一陣溫暖的觸感撫在他頸間。
一條銀綠相間的圍巾,羅恩已經冷得迷糊了,差一點就要伸手圍上,卻在撞見鉑金頭發似笑非笑的眼神時醒悟過來,猛地将圍巾丢回對方懷裏,惱羞成怒道:【你在開什麽玩笑,馬爾福?】在他親眼看見馬爾福系着金紅領帶在餐廳跳舞之前,他是絕對不會沾染綠色的!
令人驚訝的是,馬爾福慢吞吞地收回了圍巾,好似早已猜到這結果,純粹只是找個說話的由頭:【我只是擔心,哈利波特能在你凍死之前來吧?】他挑起眉毛,咧開嘴笑了。
【當然。】羅恩嘟哝一句。說完就立刻站起身,跑去火焰那裏,他是怕對方接着問:【那他為什麽還不來呢?】用那種欠揍的語氣。
火焰的确快要熄滅了,羅恩不知道馬爾福念的到底是不是書上的火焰咒。他從未見過這樣幽暗的彩色火焰,霓虹的碎影在燈盞中輕柔地舞蹈。
【等等,你難道不會念火焰咒?】身後的人逼近了,光影搖曳的牆壁上,兩個黑影重疊。
【嘿!】羅恩懊喪地抱怨一聲,卻沒注意到神奇的火焰已令他的語氣和緩不少,【我當然會。】該死,是Incendio還是Intendio來着?
【那麽,勞駕快點。】背後傳來一聲哼笑。羅恩咬咬牙,魔杖對準即将灰暗的燈盞:【Incendio!】
一簇小小的紅色火花像一只着火的青蛙彈跳進燈盞裏,轉眼便熄滅了。
羅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有些後悔沒聽赫敏的話,好好看課本。
【學得可真不錯,韋斯萊。】馬爾福果不其然地開始諷刺,甚至故意裝出體貼的腔調:【畢竟這點火,足夠把你家燒着了,是吧?】
【少得意你這混蛋!】羅恩憤怒地轉身抓住馬爾福的領子,【我說過不許你提我家!】
一切似乎又回到熟悉的軌道,羅恩開始琢磨如果和對方打一架,自己的勝算有多少。或許是因為哈利違背了承諾,此刻他的心裏酸酸的,對方的一點諷刺都讓他倍感委屈。他知道他的眼眶正在發熱。
對方卻沒有繼續出言挑釁,灰藍色的眼球冷冷地左右輕晃,似乎在試探什麽。
火焰終于不堪重負地熄滅了。在光明的最後一瞬,羅恩看見的是對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