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放肆十六下
陸歸也把今晨帶到娛光頂層的休息室, 平常這裏不允許外人進, 有出入許可權的,放眼怎麽整個公司除卻掌舵的總裁,就剩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歸也。
他打開房間門,側身讓今晨先進去,言簡意赅交代:“你坐一會兒, 我去拿藥。”
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松懈,今晨走進去一步打量着屋裏的裝潢,和陸歸也家裏一個調調,黑白至簡風格, 有種隐隐的壓迫感。
而且, 只有一張床, 要她坐在哪。
陸歸也不給她猶豫的機會,返身離開前關上房間門, 落下清脆的一聲響。
今晨脊背瞬間繃直,試圖轉動門把, 但無果,門被鎖住了。
她咬住舌尖憤憤踢了下門板,反作用力震得腳尖生疼, 哀嚎出聲, 心裏罵了始作俑者千萬遍,不就是怕她跑麽——
呵呵,還怕他不成。
一連串心理反應停止,今晨坐在床沿用手遮住臉不得不承認, 陸歸也的确對她的脾性了如指掌,要是不鎖門,說不準她現在真就跑了。
房間裏拉着厚重的棗紅色窗簾,稀薄的光線被嚴嚴實實擁堵在窗外,不容許洩入分毫。
一刻鐘後,輕脆的開鎖聲傳來,陸歸也推門而入。
今晨倦怠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她半睜着眼,懶洋洋打了個呵欠,“你回來了呀。”
他掀了掀眼簾,沒應聲,手裏提着标有紅十字的小型藥箱。
今晨瞅了眼負傷的手背,滲出來的血已經凝結成猩紅色,乍一看挺駭人的。
陸歸也打開箱子取出消毒工具,微俯身,将剩餘的東西放到地毯上,“手伸過來。”
“哦。”她依言,伸出受傷的那只手,另一只按在床面上,猶豫幾秒,“也哥,這傷口不用處理的,過兩天就愈合了。”
之前做群演,特別是抗戰戲,趴在地上很容易出現這種劃傷。
她不是傷痕體質,其實真的不用那麽在意。
陸歸也微俯身,指腹按在傷口外緣,表情很淡,像是沒有聽到她說話,從今晨看不到的角度,是他眼簾掩住深濃的情緒。
片刻,他說:“女孩子的手,不能留疤。”
今晨怔愣住,不敢相信這句溫柔萬分的話是從一向不近人情冷酷的陸歸也嘴裏說出來的。
酒精塗到傷口處,她清醒了一些,不知道怎麽回,索性抿住唇裝作沒聽見。
陸歸也喉嚨裏像有團火在燒,說了違心話。
其他女人的手受過多少傷,有多少疤痕,就算露出慘白的骨頭他也不會心疼一分。
唯獨她,每一寸骨血,每一寸肌膚,都那樣珍貴。
他的心理醫生說,這是病态占有欲的表現之一。
越視作珍寶的東西,握在手中越是珍惜,一旦脫離掌控,受病态的驅使,會想方設法将它毀滅。
可是醫生當時沒有告訴他,如果這種占有欲施加于人,該怎麽辦。
寬大的創口貼蓋住傷口,今晨動了下僵在半空麻木的手臂,鬼使神差問出心中的疑問,“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我的?”
陸歸也回神,手指屈起放在膝蓋上,稍仰起頭看她,“失憶了?”
今晨用黑眼緊盯着他,“不是,我總覺得你很早就認識我了。”
陸歸也淡笑道:“很早就認識了”
她點點頭,喉嚨有些澀,“我想了很久,如果只憑影視城落水那次,根本不值得你捧我,甚至……”
甚至說,想要她,吻她,将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
陸歸也長眸深不見底,緊抿的薄唇松開,下颌線繃得很緊,在暗色的映襯下愈發深刻立體。
他直起身,長臂伸展開,将床上坐着的人兒圈在懷裏,緩緩向她靠近。
今晨無措地愣在那,直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萦滿鼻腔,才堪堪拉扯回思緒。
陸歸也并沒有做進一步的侵犯,而是停在一個安全且不會讓她産生想要逃離念頭的距離,凝神望着她,良久,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今晨,你覺得我自控力很好?”他未等她回答,頓了頓說出後話,“如果很早認識你的話,現在我大概不會坐在這和你聊天了。”
“……”
今晨不太明白,默默忽略掉他第一句話裏的問題,“那你的意思是……?”
陸歸也揚眉,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她,笑容意味深長,“我是個成年男性,已經向你表達出了我內心的渴求,而且遲早都會有這麽一天。”
你逃不掉的。
這句話暗示意味極濃,屁股下坐着的床墊瞬間燃着了火,今晨猛地站起來,想快速逃離這個危險的區域。
等大腦重啓完畢,今晨沉吸一口氣護住胸口,“也哥,我賣藝不賣身的,而且,我才二十歲。”
陸歸也被她一連串的反應逗笑了,坐在床榻上靜靜說:“你是嫌我老?”
“……”
為什麽總是抓不住重點。
今晨狠狠心,差點咬到舌頭,“是我發育不健全,你說的那種功能,我還沒開發出來。”
陸歸也沉吟幾秒,視線順着她的脖頸線滑下去,停在不停起伏的胸膛處,蜻蜓點水頓了下,“坐。”
“做?!”今晨又往後退了三步,瞬間有涼意順着脊背蔓延,他一個單純的字眼,引得她頭皮發麻。
“……”
陸歸也忍無可忍,上前兩步拽住她的手腕,警告性十足地睇她,“手上真想留疤?”
今晨不停掙紮,屋子裏沒開空調,悶熱感蒸得她頭昏腦脹,本來就不清醒的意識被陸歸也吓得混成一團漿糊。
兩人僵持時,她試圖和他講道理:“也哥,我是你小姨媽,現在學校裏不少人都聽說了我們兩個的關系,如果被人知道我們兩個在娛光頂層的休息室裏那個,傳出去對你我的名聲都不好。”
陸歸也耐心聽完她這句話,眉梢一挑,“我們在休息室,哪個?”
今晨睜大眼,神情格外認真,“就是,你說的那個字啊。”
怕他還是不理解,兩只手合十擊掌,清脆響亮的鼓掌聲響起,小臉瞬間垮了,“這樣該明白了吧。”
陸歸也一本正經點點頭,轉頭打量了下四周,面無表情接受她的提議,“是該測試一下休息室的隔音效果。”
今晨心累,音量低下去不少,“也哥,你放過我吧,我晚上有形體課。”
陸歸也收起逗弄她的心思,“等會兒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是“等會兒我送你回去”,是“等會我找人送你回去”。
今晨控制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反複确認兩遍對方說的話,最後福至心靈,“嗯,好呀。”
陸歸也哪能看不出她表情多麽高興,屈指敲了敲腿面,“回去好好看劇本,馬上開機。”
今晨乖順地點頭,轉念一想,“角色已經定下來了?”
陸歸也起身往門口走,邊說:“你覺得有第二個人能把桌子砸壞?”
今晨心裏高懸的石頭落地,笑眯眯地回一句:“沒有呢,不是讓秦哥賠款了嘛。”
走到房門前的男人慢條斯理整理着衣袖,表情意味深長,“小晨,別讓我失望。”
——
今晨回宿舍換下那身學院風的衣裙,緊趕慢趕去訓練室,和出現在教學樓門前的程亦歡撞上。
自從上學期學校領導強調了外出拍戲的某些知名影星不得無故曠課缺席的情況後,這位程小姐出現在課堂上的次數明顯增加。
今晨無意和她互怼,繞開人走進教學樓,但對方非要湊上來,“你是被潛了吧?”
她沒控制住音量,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回蕩。
周圍路過的人聽到這話有意無意看過來,甚至有人停住腳步準備看戲。
今晨瞬間打消想和程亦歡友好相處的心思,直接無視她這句話徑直走進訓練室。
程亦歡緊追不舍,她不相信今晨是這種人,“你和我說啊,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我怕你走歪路——”
要是她想走捷徑,也不必要跑那麽多次龍套。
程亦歡追進形體室,沒換鞋,被老師趕出去,“換鞋再進來。”
今晨把東西放進衣櫃,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尖細的女聲再次響起。
這樣就放棄了可真不是程大小姐的作風。
她耐不住好奇心探出頭,程亦歡站在門口委屈巴巴哀求着老師放她進去,太久不上形體課,忘記帶訓練鞋。
形體課老師被譽為京影第一兇悍的女魔頭,她不會看你咖位有多大,一旦你惹她不爽了,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上過這位魔頭老師課的人,都知道惹毛她的第一招,便是上課不帶訓練鞋。
程亦歡垂眼低頭,抽搭着鼻子,眼眶逐漸泛紅。
魔頭老師:“別覺得你很了不起,演過幾部戲就能随心所欲了?到畢業的時候拿不着畢業證,有你後悔的時候。”
京影不比其他大學,它容易産生等級分化,你踩着千萬人壘成的基石攀上金字塔頂端,踩過多少人的肩膀,就有多少人想要把你拉下來。
同班的女同學早已暗地開始錄像。
比起程亦歡的盛氣淩人,今晨更看不慣其他人暗戳戳的行為。
她從衣櫃裏拿出備用的鞋走向門口,“鞋一直擱在櫃子裏,以後長點腦子別忘了。”
程亦歡吸了吸鼻子,擡眼剛好看見今晨斂起眼睫沖她眼神暗示。
魔頭老師思忖半晌,臉色複原不少:“以後別忘了。”
程亦歡:“好的,謝謝老師。”
訓練鞋是綁帶設計,今晨遞給程亦歡的這雙沒穿過,絲帶穿進孔裏比較費勁,程亦歡又長時間不穿這種鞋,和鞋帶糾纏了很久。
眼見要開始上課,今晨索性蹲下從她手裏搶過起固定作用的鞋帶,“被罵兩句就哭,怎麽不見你損我時的那種态度呢”
程亦歡眨巴着眼,軟趴趴不聽使喚的絲帶從她手上就像有了靈魂似的,“小晨……”
“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今晨低低“嗯”了一聲,“我知道。”
程亦歡抱住她的手臂,小聲說:“我肯定不信啊,也哥那種眼光高的男人,怎麽會潛你呢。”
今晨面色一僵,皮笑肉不笑:“是啊。”
下一秒,狠狠拉住手裏的絲帶,裹住程亦歡腳兩側的帶子瞬間繃起,這疼痛不亞于古代宮廷刑具夾手指。
程亦歡淚眼婆娑:“腳要斷了,今晨你給我松開啊。”
今晨置若未聞,“你鞋碼比我小,得綁緊一點。”
“……”
***
這學期的公選課是馬哲,哲學院的老師一個個古板不通人情,更不知道什麽叫照顧學生提高績點,只要筆試成績不達标,下學期依舊要和禿頂老師“Say hi”。
今晨最不擅長背東西,聽說要期中考,成績折合百分之四十計入期末總成績,從書架上翻出嶄新的黃皮本,連掀開扉頁的力氣都沒有。
心裏暗想肯定要和那群“強者都禿”的老師再見一學期了。
就在她與馬哲原理掙紮的過程中,秦晉打來電話,說《神的殘次之作》已經公布演員名單,讓她建個新的微博賬號,然後去官博下面認領女主角。
今晨聽見這個消息,馬上把課本扔到一邊,書棱角與桌上的水杯相撞,她最喜歡的那只櫻花杯順着桌面落到地面上,碎了一個角。
秦晉扶額:“你不用激動成這樣吧?”
今晨心疼之餘不忘澄清,“不是激動,是被吓得。”
她一個小新人,沒有什麽成績PK掉一衆流量女神拿到女主角,不知道會不會被罵。
秦晉最近手上的藝人交接地差不多,閑來無事想給今晨找處公寓,戲開拍之後回學校麻煩,總住酒店也不是個事兒。
“小晨,娛光派下來的房子有點遠,要不要我在市中心給你找處公寓?”
今晨轉着椅子,手指屈起輕敲了敲書面,“為什麽要搬出去呀?”
秦晉懶得和她多解釋,“不方便。”
“……”
三個字,透露出濃濃的嫌棄,今晨長嘆口氣,“算了,一切聽你安排吧。”
秦晉在娛樂圈摸爬滾打許多年,積累的人脈不是擺設,找房子這種事兒壓根不需要他費心費力挨家挨戶跑。
彼時,今晨撓破頭皮編造出滿滿一整張試卷的錯誤原理,不知道禿頂老師酌情給幾分。
邁出教室門,秦晉打來電話說在校門口等她,晚上拍定妝照,順便領她去看看房子。
今晨沒背包,手裏拿着筆袋和學生證,到校門口認出自家經紀人的車,蔫巴巴打開副駕駛門坐進去。
車廂裏緩緩流淌着法國藍調,每個音符舒緩輕揚,落到今晨耳朵裏,起不到絲毫鎮定心緒的作用。
她長長嘆一口氣,抿住嘴角,但不發一言。
秦晉收起手機,側目打量她,小姑娘今天梳着規規矩矩的高馬尾,露出白皙的額頭,耷拉着眉眼的模樣格外乖巧。
“考糊了?”
“……”
今晨一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表情,懶洋洋打個呵欠,自我調節能力很強,把手裏的學生證塞進筆袋,又将筆袋扔到置物櫃,“定妝照在哪拍啊”
“只拍大頭,就直接用公司的棚。”秦晉啓動車子,看了眼她幹澀的嘴唇,順手從櫃子裏拿出瓶裝水遞過去,“今晚上認認人,有對手戲的也就那麽幾個。”
今晨神情淡然,擰開瓶蓋随口問:“男主角是沈南渡嗎?”
“嗯,你和沈南渡關系怎麽樣?”
“挺好的。”她想了想,手裏的動作頓住,聲音又低又啞,”秦哥,這劇有吻戲嗎”
秦晉頓時剎車,像見了鬼似的睨過來,“陸歸也那家夥連緋聞都不讓你炒,劇本他親手操刀,你覺得會有吻戲?”
“……哦。”算她多問。
娛光頂層會議室,定妝照拍攝前公司召集所有工作人員開了個首次碰面會。
偌大的會議室兩側坐着滿滿當當的人,今晨踏進一只腳,停住,試探地挪動兩寸,“是不是來錯了……”
秦晉推着她的肩膀,和在場的幾位老師打招呼。
今晨聽見他熟稔的口吻,手肘怼他一下,“秦哥,你的人脈是不是擴展到整個圈子了?”
秦晉思忖幾秒,認真地搖了搖頭,“沒那麽誇張,不過半個圈子還是有的。”
“……”
沈南渡打着呵欠走進屋,穿一身休閑的運動款衣服,走到今晨旁邊一屁股坐下,尾音黏黏糊糊,沒睡醒的樣子。
今晨往後靠了靠,托着下巴打量他,“你昨晚又拍夜戲了”
“沒啊。”沈南渡收斂起渾身的倦怠,“熬夜打游戲來着,手上就這一部戲,最近挺閑的。”
她煞有介事點點頭,“看出來了。”
執行導演主持這次碰面會,他簡單介紹了工作組的成員,又讓演員挨個和大家打招呼,輪到今晨,大家的好奇心全被吊起來了,畢竟大制作的電影一般不會冒風險請新人來演。
然而,陸歸也卻選擇這個姑娘,肯定有他的說法。
衆人的視線聚集,今晨坐在焦點處,大大方方承下他們的打量,“大家好,我是今晨,剛入行沒多久,還請各位老師多多指教。”
沈南渡唇角彎起幫她說好話,“小晨也是京影的學生演技方面大家不用擔心,就是吧,別和她嗆起來,沒好處的。”
有人認出今晨,“欸,我看過南渡的畢業彙演,當時被你的爆發力吓到了。”
執行導演笑呵呵附和:“挺有感染力的演技。”
今晨舔了下嘴角,猶豫地停頓幾秒,“其實是南渡師哥演技好,不然我哪能那麽入戲。”
“噗。”
沈南渡被水嗆到,助理連忙遞過來紙巾,他幽怨地瞥她一眼,這高帽子給他戴上,如果拍攝期間NG次數太多,別人絕不會拿她當噱頭。
今晨和他四目相視,目光誠摯又無辜,“師哥的演技好衆人皆知呢。”
沈南渡望了望天,算了,看在她是新人的面子上,不動怒不動怒。
會議期間,陸歸也沒有現身,今晨托着下巴捱到會議結束,執行導演交代助理領主演到攝影棚拍定妝照。
娛光攝影棚分A,B兩區,B區主要是預留給廣告拍攝,相較于A區,空間狹小。
道具組的老師布置完場景,先拍沈南渡的部分,今晨化完妝不着急換衣服,坐在椅子上看拍攝進程。
化妝師在旁邊不停誇贊沈南渡的皮相,什麽美人在骨,男人的骨相很難長得像他那樣清隽。
今晨有一搭沒一搭聽着,腦袋裏忽然浮現出陸歸也那張臉。
美人在骨,他那張皮囊若是放在大熒幕上,說不準比現在的沈南渡還要受歡迎。
服裝組的小姐姐遞給今晨一套校服,白襯衫的衣襟繡着花簇,為了營造出良好的視覺效果,劇組把運動褲換成了紅格子裙。
“更衣室在走廊盡頭左轉,有個單獨的屋。”
今晨抱着衣服往外走,感嘆娛光的銅臭氣太濃重,僅是一個更衣室就比她們那小破宿舍大兩倍。
房間裏面還有隔簾,她拉開走進去,脫下衣服挂到身邊的空衣架上。
白襯衫的扣子沒解開,今晨裸着上半身解衣扣,突然,隔簾外傳來一聲清晰的開門聲。
她匆忙間用襯衫護住胸前,拔高音量喊:“抱歉,這裏有人。”
“……”
無人回應。
今晨快速套上衣服,再把裙子從腿彎拉上來,顫着手指拉開布簾,視線掃過外面,驀地,整個人怔住。
圓形沙發上坐着一個人,将側臉留給她,室內光從頂端傾斜,在他鼻梁眉眼處流連,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今晨在拉開簾子前,沒有想過進來的人會是陸歸也。
她清了清嗓子,“你怎麽在這啊?”
陸歸也将目光從腿上攤開的雜志裏抽回,淡淡望過去,“衣服換好了”
今晨拽了拽衣擺,有點不太對勁,她垂下頭,終于發現哪裏不對勁兒。
情急下把衣扣系錯了,導致現在兩截衣擺不一樣長。
陸歸也微揚起眉,起身走向她,女孩臉上除了窘迫的神情外,還帶一點悔恨,可能是覺得在他面前出醜了。
今晨咬住下唇,拉住隔簾,“我再整理——”
來不及了。
肩膀被他捉住,指腹上的溫熱透過薄薄一層布料清晰的傳遞而來,正對她的一面穿衣鏡,将她此刻的表情一絲不露的呈現出來。
臉頰泛紅,不一會兒,熱度蔓延至耳尖。
然後……
鏡子被男人颀長的身軀完完全全遮擋住。
陸歸也神情未變,修長的手指停在她衣襟上,聲音又低又沉,“怎麽連件衣服都穿不好。”
“……”
今晨心跳不穩,別過頭去想制止他的動作,“也哥,我自己來吧。”
衣扣從第二顆開始錯位,從上往下解開,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萬一擦槍走火,事态控制不住。
她抿了抿嘴角,擡頭注意到陸歸也的表情,對方眼底毫無波瀾,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衣扣全部解開,一股涼氣從衣擺下方流竄而入,今晨垂至身側的手攥成拳,忍耐不住這旖旎的氣氛。
她就像只被剝光鱗片躺在砧板上的魚,明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麽,還要掙紮的翹兩下魚尾巴。
陸歸也眸光沉沉,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女孩平直的鎖骨,胸前白皙的肌膚,以及被襯衫衣襟半遮半掩住的純白色胸衣。
每一樣,對他而言,都是致命誘惑。
今晨往後退了兩步,腳後跟抵住牆面,長睫不安地顫動幾下。要擡起頭時,下巴被面前的人捏住,力道很柔。
陸歸也靠近她幾寸,另一只手抵住牆壁,低低喚她的名字,“小晨。”
清淺的氣息鋪面,今晨聞到了酒味,紅酒的甘甜,混雜着他身上那股輕淡的松木香,有種麻木心神的功效。
陸歸也緩緩向她靠近,,嘴唇停在距她一寸的地方。
今晨下意識歪頭,鼻尖擦過他淩厲的下颌線,手抵住他靠近的肩膀,無意間,又将小巧紅透的耳垂送到他唇邊。
陸歸也低聲笑出來,臉上所有的陰沉不定頃刻被那雙含笑的眼睛給點明了似的。
“劇本裏加上了吻戲。”他淡淡開口,“執行導演那邊強烈反對純柏拉圖式戀愛。”
話鋒轉得太快,今晨一時沒反應過來。
半刻,她顫着睫毛和他對視,“沒關系啊,我可以接受的。”
陸歸也徐徐掀開眼簾,“我接受不了。”
頓了頓,他又說,“不管是柏拉圖式,還是劇裏的吻戲。”
今晨愣怔住,眨眼之際,眼睛被蒙住,乍然陷入黑暗,讓她松懈下來的神經霎時緊繃。
陸歸也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低垂下頭,薄唇印在她嘴角上。
今晨脊背挺直,抓住他衣擺的手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溫熱的氣息順着嘴角蔓延,堅硬的牙齒有點兇狠地咬住,唇舌侵襲,那股松木香愈發清晰。
陸歸也的嘴唇和他的人不一樣。
一個柔軟,一個冷硬。
按在她腰際的手順着敞開的衣襟向上,停在她纖瘦的脊背處,今晨猛然回神,抓住他肩膀的手開始掙紮,唇邊溢出幾聲嗚咽。
陸歸也并沒有放過她,甚至得寸進尺趁她啓唇想要說話的空隙繼續攻城略地。
今晨感受到他的氣息,正一寸,又一寸,不停地侵占自己的領地。
“……”
最後一秒,陸歸也松開她,整個人後退兩步。
今晨找不到支撐點,小腿發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往前傾倒。
穩穩落進他的懷裏。
像只被折翅的蝴蝶。
在陸歸也生來二十六年的世界裏,他看上的東西,不管是握在手裏的,抑或是已經吃進嘴裏的,都不允許別人觊觎半分。
懷裏的人兒輕飄飄毫無重量,接近一米七的身高,才一百斤出頭。
今晨攥住他衣襟的手指不斷收緊,長睫輕輕顫抖,小心翼翼擡起頭打量他的表情。
視線上移的過程中,和一雙黑眸撞上,其中蘊着的情緒太濃,她辨不出喜怒。
陸歸也太陽穴突突發漲,自制力瀕臨一個崩潰點,他低垂下頭,伸手将今晨身上的襯衫衣扣一顆顆系好。
随後,擡起頭,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眼,“衣服很适合你。”
“……”
今晨暗自腹诽,因為平胸穿襯衫好看?
未等她開口,陸歸也撩開隔簾擡步離開,留下一截淺淡的背影,不一會兒,關門聲響起。
把她初吻奪走,雲淡風輕退場,連一個表示都沒有就走了——
附和陸歸也一貫的強勢的作風。
今晨撇撇嘴,轉身看向鏡子,臉頰憋得泛紅,嘴上的唇釉沒剩下多少,等會兒怎麽和化妝師交代是個問題。
收拾好情緒回到攝影棚,沈南渡的拍攝部分正在收尾,今晨湊到控制臺看了眼拍好的照片。
不得不承認,沈南渡的鏡頭感很強,那雙狹長的桃花眼撇過來,直勾勾望進人靈魂深處。
最後一張拍完,攝像師和執行導演交談,沈南渡走到休息區在旁邊坐下,額前的頭發打成卷輕輕耷拉着,有種頹廢喪氣的美。
今晨低頭和脖頸處的領帶較勁兒,白襯衫套将她身上那股漫不經心的感覺勾勒出來。
沈南渡學戲裏男主角輕浮地吹了聲口哨,“真美好。”
今晨睨他一眼,手指穿過質地較硬的領帶布料,高中時候的校服是同款式,領帶她卻不會系。
沈南渡:“你見哪個不良少女規規矩矩穿校服的?”
“是哦。”她突然醒悟,伸直長腿,不着痕跡把裙子又往上拉了幾寸,“我記得我們高中那些大姐大都是把裙子改到能露出小內褲的長度。”
沈南渡撇開眼不敢直視,“你別往上拉了,馬上就走光了。”
今晨不屑,裝什麽純情少年,剛想說話,執行導演招手讓她過去。
化妝師過來替她補妝,擡起女孩小巧的下巴,皺眉問:“口紅是喝水喝掉的?”
今晨一本正經點頭,“我喝水比較生猛。”
化妝師掏出工具,狐疑地又看一眼,“那怎麽還有牙印?”
今晨沒忍住低咒出聲,被男人唇齒霸占過的嘴唇燃着火苗,她裝模作樣用貝齒咬住下唇,“是個人習慣,不好意思。”
小姐姐終于放過她,“這次就不給你塗太紅了,淡一點。”
“好吶。”
開拍前攝像師和今晨說了些找鏡頭的要領,她記在心裏,走進攝影棚,眼前的光線驟然變亮。
打光設備全部啓動,刺得眼睛有些燙。
視野恢複清明逐漸習慣亮度後,今晨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輕靠在課桌沿,垂下眼簾試着找感覺。
……
半小時,執行導演簡直要打電話給陸歸也問問他是從哪挖到的這個天才。
攝像師滿意地放下手裏的設備,示意今晨來看效果,“姑娘你之前做過模特吧?”
今晨額角泛出汗,攝影棚不透風,溫度太高,神經又久處于緊繃的狀态,背後都熱得冒汗。
她抿住唇角,彎唇笑了笑,“沒呢,身高不太夠。”
攝影師遺憾搖頭:“那真是浪費人才了。”
工作順利完成,今晨趁導演和攝影師選片的空暇登入微博注冊了個人賬號,爬到官博轉發了公布角色的微博。
沈南渡支着下巴看完她的操作,掏出手機問她:“要我關注你嗎”
今晨眨眨眼,心情不錯,“好呀。”
“下周開機,你別忘了回學校請假。”沈南渡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但是也不能放松學業,有空還是要去上課,不然……”
她欣然接下後話:“不然我就是第二個程亦歡。”
“那倒不至于,你上學期的成績白紙黑字擺在那,學霸的人設不能崩。”
晚上八點散場,秦晉送今晨回學校,車子穩穩停在宿舍樓下,從置物櫃裏掏出一張卡遞給她,
“禦河山莊三期,17棟1702,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我找人給你搬行李。”
今晨接過那張薄薄的卡,沒多想,“那麽急?”
秦晉屈指敲了敲方向盤,“下周開機,你時間不多了。”
“……”她打量着手裏的卡,黑色簡約,上面印着禦河山莊的LOGO。
“哦,忘了說,一梯兩戶,你對面是也哥。”
今晨像握着燙手山芋,猛地把門卡扔回去,做這些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我不搬了。”
要她住陸歸也對面,不出一天,那男人絕對會把她騙到家裏,不出一周,絕對會把她生吞活剝吃掉。
腦海中浮現出那雙隐藏不住□□的黑眼,今晨心尖猛顫兩下,可憐兮兮抓住秦晉的手指頭,“秦哥,你給我換個地兒吧。”
秦晉嫌棄地甩開手,“也哥又不會吃了你。”
“……”會的。
今晨伸手揪住他的襯衫衣袖,慢慢晃了晃,撒嬌意味十足,眼底氤氲上一層似有若無的水霧,委屈巴巴的樣子是個男人都受不住。
秦晉嚎叫出聲,再次甩開她的手,“我再找找,要是找不到就不怪我了。”
今晨喜笑顏開,立刻收起那副表情,旋開門把下車,俯身從半降的車窗沖他揮手,“你路上小心,我先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v啦!!留言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