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什麽大事，可是擱在心裏怎麽也不舒服。倪嫣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她知道很多事都可以用巧合來解釋，但心裏一旦埋下懷疑的種子，有些念頭就總會不受控制的冒出來……
第二天拍照，地點選在當地一個網紅風景區，遍地薰衣草，景色美極了，倪嫣卻狀态不佳，笑容也顯得敷衍。
林成旭以為她是因為旅行疲勞，問她需不需要休息，明天再拍也沒關系，婚紗照是儀式感的一部分，他不希望她有任何不好的回憶。
他越溫柔體貼，她越愧疚難安，找了個借口去衛生間，忍不住給閨蜜打電話。
可是電話接通，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猶豫時，反倒是趙歡先開口問：“真稀奇，你一個沐浴愛河的女人，怎麽最近總給我打電話？”
倪嫣笑了，“我偏要給你打電話，怎麽啦？不歡迎我？”
趙歡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歡迎歡迎，我這不是擔心你分身乏術嗎？你的婚紗照拍得怎麽樣了？”
倪嫣說：“正拍着呢，現在中場休息。”
趙歡笑嘻嘻：“感覺怎麽樣？聽說婚紗照是新婚分手三大炸彈之一，你們沒事吧？”
“什麽三大炸彈？”倪嫣好笑的問，“又是你發明的新詞兒吧？”
趙歡說：“婚紗照、彩禮和裝修，三大重磅炸彈！尤其是裝修哦，好多新婚小夫妻因為這個分手，你們要警惕喲~”
“謝謝提醒，不過我們倆太忙，裝修的事已經全權交給設計師啦。”倪嫣笑道。
她找趙歡也不是為了聊這事，話在嘴邊轉了幾圈，終于還是說了出來：“對了……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我遇見前男友的事嗎？”
“記得啊，怎麽了？”趙歡問。
倪嫣抿了抿唇，“嗯……沒什麽，就是突然想不起來他姓什麽了，只記得外號叫老帆，你還記得他叫什麽嗎？”
Advertisement
趙歡大笑：“你都不記得，那我更不可能記得啊！你們倆分手都七八年了！”
倪嫣試探着問她：“昨天我們不是剛通過電話嗎，我好像跟你提過他的名字吧？”
“提過嗎？”趙歡沒心沒肺的道，“可能我沒注意吧，好像只聊過他叫老帆，哎，我沒什麽印象了，你幹嘛突然提這個？怎麽，你還想聯系前任呀？”
“不是……”倪嫣随便扯了個理由，“這不是心裏膈應嗎，所以想把聯系方式删掉，但是不知道通訊錄裏哪個才是他。”
趙歡聞言又一陣大笑，“趕緊删、趕緊删！可別讓你家林成旭看見了吃醋~”
倪嫣勉強跟着笑了兩聲，說道：“我要去補妝了，拜拜啦。”
趙歡：“嗯，去吧去吧，拜拜~”
倪嫣挂了電話，更迷茫了。
她本想在趙歡這裏找到答案，可是趙歡說沒有印象，既不記得蔣帆的名字，也不确定昨天電話裏有沒有提過蔣帆這個名字，這讓倪嫣心裏越發沒底。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林成旭……
心事重重走出衛生間，看見林成旭和攝影師在不遠處說話，他穿着銀灰色西裝，打着領結，捧着鮮花，在攝影師的指導下擺出動作，耐心的配合完成這組婚紗攝影。
許多男人寧肯結婚時多擺一桌酒，也不願意在陪新娘拍婚紗照時多擺一個動作，所以趙歡說拍婚紗照容易出事，不是沒有道理。
倪嫣在想，會不會是自己過于敏感了？林成旭對她真的很好，無可挑剔，她卻因為一罐椰汁、一個名字，而去質疑他，這事如果說出去，只怕不光趙歡會覺得她矯情，連她爸媽都會認為她在沒事找事。
倪嫣緩緩吐出一口氣，覺得自己應該把一些奇怪的念頭放下，現在是她的新婚蜜月，一直糾結這些問題，只會毀了蜜月的好心情。
她臉上重新揚起笑臉，開開心心的朝不遠處的男人走去，招手笑道：“再接着拍吧！”
…………
婚紗照斷斷續續拍了一周。
除了薰衣草主題的照片，兩人又陸續拍了唐服、街頭、室內等套系，攝影工作室的人全程跟拍，服務十分到位，原片也讓倪嫣非常滿意。
拍攝結束的這一天，她和林成旭請攝影工作室的人吃飯，桌上喝了一點酒，她酒量不好，淺嘗辄止也會滿臉通紅，回酒店後賴在沙發上不想動。
林成旭抱她去浴室洗澡。前幾天因為要拍攝，她不許他碰，今天拍攝結束，他又開始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點火。
涼滑的牆磚緊貼着後背，炙燙的溫度慢慢填滿身體，她緊閉雙眼，仰起脖頸，半醒不醒的臉龐因為劇烈的颠簸而顯出迷醉神态，雙頰紅如豔桃，仿佛醉得不輕。
林成旭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低頭親吻她汗濕的眉角，身下入得更深更狠，任由她在自己懷中發出近似哭泣的氣音，緊致的體內攣動不斷，快感也如電流般沿着脊椎竄上他的大腦，轟地一下全成空白，他粗重的喘了一聲，緊抱住倪嫣，用力吻住她的脖子，只等餘韻漸漸平複。
倪嫣靠在他身上，張開唇吃力的呼吸……
他親了親她，把她抱進浴缸裏，清澈的水波蕩漾着曼妙的曲線，肌膚相親之處柔滑如水，這感覺讓他上瘾，忍不住再次俯身上來，含住雙唇與她糾纏。
倪嫣頭昏腦漲，想推開他，身體卻酥軟得使不上半分力氣，視線逐漸失去焦點，水浪翻騰着一波波撲出浴缸，最後浪潮掀至巅峰将她徹底淹沒……
不記得什麽時候回到床上，也不記得什麽時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醒來時，她被男人摟在懷裏睡覺。
也許是酒精的緣故，思緒像揉成一團的紙又浸泡進水裏，舒展不開，她無意識的嘤咛一聲，身後男人又把她往懷裏摟了摟。
他在床上總是霸道得過頭，每次都要折騰她到精疲力盡才罷休，哪怕在睡夢中，也要把她圈在懷裏，仿佛愛她愛進了骨子，無時無刻不在防範着她逃走。
倪嫣迷迷糊糊的想，為什麽呢……為什麽他會愛她，為什麽他會娶她？他們明明沒有認識很久，為什麽他要對她這麽好？
那些沉寂下去的念頭，再次蠢蠢欲動，倪嫣煩躁的蹙起眉心，試圖坐起來。
她的動作讓林成旭醒了，睜開眼睛問：“怎麽了？”
“口渴。”倪嫣下床起身，随手拿起浴袍，披在身上。
酒店房間裏光線昏暗，倪嫣沒開燈，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一半窗簾，看着窗外城市夜景斑斓的燈光，默然無語。
林成旭見狀，也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水走到她面前。
倪嫣沒伸手接，長發柔順披散在肩頭，窗外的霓虹映入她的眼瞳，她慵懶的搖了搖頭，整個人沒什麽精神。
林成旭問：“怎麽不喝？”
倪嫣輕聲答：“不想喝這個。”
“想喝什麽？”
“不知道……”
頓了頓，她看向他，改口道：“想喝咖啡。”
“現在？”林成旭不解，“會睡不着的。”
“可是突然很想喝……”倪嫣朝他眨了眨眼睛，聲音輕軟，“老公，我想喝咖啡……”
“真是拿你沒辦法。”他無奈笑了笑，轉身走向房間裏的小吧臺，“只有速溶的，你少喝點吧。”
他沖了一包咖啡，加了一份奶和半份糖。
林成旭沖咖啡的習慣和她一樣，剛認識他時，她為兩人的口味一致而感到驚喜，現在回想起來，這樣的巧合是不是有點……過于多了？
其實他平時喝紅茶更多，但是如果喝咖啡，就一定加一份奶和半份糖。
其實他平時不怎麽吃零食，但是如果去便利店，就會習慣性買一個焦糖布丁。
其實他平時很少過問她的喜好，但是他對她的喜好卻好像無所不知。
咖啡遞到她手裏，厚實的陶瓷杯傳遞過來微燙的溫度，倪嫣捧在手心，心緒迷茫。被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應該感到幸福，可這種幸福現在卻像架在鋼絲上，讓她心慌。
“是不是有心事？”林成旭來到她身後，低頭親了親她的肩，“今天你有點奇怪。”
倪嫣捧着咖啡想了想，忽然問：“你以前是在市裏哪所中學念的書？”
林成旭的身體微滞。
倪嫣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老公，如果你有事瞞着我，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別騙我好不好？”
“為什麽會突然這麽想……”林成旭的神情恢複，嘴角彎起，“我連戶口本都給你看了，怎麽會騙你？”
倪嫣很認真的問他：“那你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中學畢業照？”
林成旭：“這麽多年了，應該找不到了……”
“以前中學時的照片應該有吧？或者社交賬號上和同學的互動，一張合影都沒有嗎？……”倪嫣咬住唇，覺得自己現在這樣，似乎有些咄咄逼人，她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算了……”
林成旭蹙眉注視着她。
倪嫣放下咖啡，自顧自走向床，側躺下來，聲音裏透出幾分悵然：“我不喜歡懷疑和猜忌，也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但如果你真的有事瞞着我……老公，我們的婚姻，我會很沒信心。”
林成旭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倪嫣搖頭，心中猶豫一陣後，終于決定再試探他一次：“我問過歡歡，她不記得老帆的名字，我也沒跟她提過……可你知道蔣帆，你還知道我愛喝椰汁。”
林成旭神色平靜。
至少倪嫣看不出任何端倪，也不知道是他掩飾太好，還是她不夠聰明。
“你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晚上睡不着？”林成旭問她。
倪嫣彎了彎嘴角，說：“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可你對我太好。”
林成旭又問：“你剛才說，對我們的婚姻沒有信心，是什麽意思？”
她垂下眼簾，“……字面的意思。我爸媽雖然經常吵架，但是他們互相信任，彼此沒有任何秘密。”
“你想跟我離婚？”林成旭直接問。
倪嫣的心口收緊，手指也蜷起，眼睛看着床單一角，心平氣和的說：“如果你隐瞞的事……觸及我的底線，那麽解除婚姻關系，你應該也能理解吧？”
林成旭安靜看着她，過了一會兒，他擡起手，想要抱她。
倪嫣下意識的往旁邊側了側身，避開他的手。
林成旭忽然覺得她變得陌生，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在浴室裏親密的交融一體，現在卻談論起了離婚，這實在不可理喻。
女人都是如此嗎？
他沒說話，倪嫣也不做聲。
這幾天的甜蜜仿佛都是假的。
成年人的感情總是謹慎小心，稍稍察覺不對，便會立即把一整顆心收回，然後冷靜的進行情感分割，沒有刨根問底，沒有糾纏不休，也不會有哭哭鬧鬧的傷心欲絕。
其實倪嫣也覺得自己有些無情，因為林成旭真的對她很好，很好很好……
但這是一個坎，不弄清楚，她過不去。
“倪嫣。”林成旭的聲音低沉而平靜，“過去的事，有那麽重要嗎？”
倪嫣抿了抿唇，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重不重要，至少讓我自己去判斷。”
林成旭沉默一會兒，長嘆一口氣，開口說道：“不是故意瞞你，我是擔心你會産生誤會。”
倪嫣聽了，不由得坐起來，直直看着他，“你真有事瞞我？”
林成旭嘴角微翹，臉上有了些笑意，“以前和你住過同一個小區，算瞞你嗎？”
“這個你說過，可以不算。”倪嫣認真想了想，“但你怎麽會知道蔣帆的名字？”
林成旭：“我聽你叫過他的名字，而且你們的wifi名字叫，蔣帆最愛嫣嫣，你還記得嗎？”
倪嫣微窘，“……那椰汁呢？你怎麽解釋？”
“初中時，我們一個學校。”林成旭淡笑說道，“那個時候我常常挨打，你幫過我，後來我轉校了，但是一直有關注你的社交賬號，所以知道你喜歡喝椰汁。”
倪嫣覺得這事太奇幻了，呆呆看着他，“就只是這樣？”
“嗯。”他點頭，“就只是這樣。”
“為什麽你不在一開始就告訴我？”倪嫣感到不解，也有點莫名其妙，“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就不用這麽疑神疑鬼了！”
林成旭把她拉過來，抱在懷裏，語調緩慢的解釋：“一開始，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後來，是我覺得沒有必要。以前在小區裏遇見你，你沒認出我，所以我一直以為，我們會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更沒想到相親會遇到你……”
他俯首吻她，吻她的額頭，吻她的鼻尖、唇角、下颌……呼吸漸漸粗沉，手也伸進浴袍，“嫣嫣，我愛你……”
他越來越清楚如何撩起她的情欲，倪嫣的氣息不穩，勉力按住他入侵的手，磕磕絆絆的問他：“什麽時候……我……我什麽時候幫過你……”
“圖書館後門……有一面告示欄……”林成旭擡起她一條腿，俯身壓過來，“你為了救我，和高年級男生打了一架……”
倪嫣的腦海浮現一些記憶裏的場景，隐隐約約的，模模糊糊的，似乎發生過他說的那件事，但是當她再仔細回憶細節……
“唔……”詢問到了嘴邊一瞬化為呻吟，雙手驀然揪緊了床單，“你……你，輕點呀……”
林成旭含住她的唇，吞沒那些破碎的吟哦，繃緊的腰腹狠狠挺送，近乎失控的節奏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
…………
第二天，倪嫣很晚才醒。
迷糊糊抱着枕頭坐起來，想起昨晚林成旭的表白，她不禁啼笑皆非。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原來他以前就喜歡她，所以才會暗暗關注她，難怪他會知道她喜歡喝椰汁，難怪會刻意迎合她的喜好……不過，後來能在一個小區遇見，又在相親時遇到，真不知該怎麽形容這份緣分，太奇妙了。
她差點就要以為，自己被人提前調查，甚至暗中跟蹤過呢。
倪嫣好笑的搖了搖頭。
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又看見來自閨蜜的未讀消息，倪嫣幾乎想也不想就跟趙歡分享：【你一定想不到，林成旭以前居然和我們是一個中學的。】
趙歡：【這麽巧？他是哪個班的？】
倪嫣：【我還沒問呢，他說我以前救過他，哈哈哈我以前是紀律委員，英雄救美~為了他跟高年級的男生打架！】
趙歡：【哈哈哈哈哈哈哈xswl】
趙歡：【怎麽那麽搞笑！原來他早就看上你了啊！】
趙歡：【你在哪救的他？可恨這歷史性的一幕我居然不在場！】
倪嫣回想了下，在圖書館後面，她确實救過一個外班的男生，印象裏對方瘦瘦矮矮，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誰能想到男孩子發育起來，也是男大十八變，讓人刮目相看呢。
倪嫣：【在圖書館後面，那天剛好遇到我值日，我好像還因為打架的事寫過檢讨。】
趙歡：【哈哈哈哈！你記岔了，那次挨打的人不是3班的徐洋洋嗎！】
倪嫣微愣，問：【徐洋洋是誰？】
趙歡：【就是挨打的那個男生啊，又瘦又矮，成績很差，那個就是徐洋洋啦，身上沒幾兩肉，偏偏嘴欠，以前在學校經常被人教訓，你不信可以去問呀，我還有他微信號呢~】
倪嫣迷糊了，如果她救的人是徐洋洋，那林成旭是……
咔嚓——
酒店房門打開。
林成旭提着袋子進來，語氣溫和的說：“你睡醒了？已經過酒店早餐時間了，我去外面買了粥和小籠包……”
倪嫣怔怔看着他。
這個人……究竟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