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闕清雲刺出那一劍落了空,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散開來,五感被濃霧遮蔽,只能依稀聽見遠處傳來闕明城瘋癫至極的狂笑。

笑聲遠去了,闕明城從容脫身,大殿上一片混亂,賓客們滿目張皇。

秦劍風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很快冷靜,忙不疊吩咐身側還有餘力的長老安撫衆賓驚亂的情緒,而後逼音成線對闕清雲道:“鏡虛門異常開啓,必定有人闖入了後山禁地,雲師妹,你且在此地守着,我去禀報師尊!”

冷銳的劍鋒抵住他的喉嚨,雖然視野模糊,但劍身上的紋路他認得。

“你就在這兒。”闕清雲冷漠的聲音穿透濃霧,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如果不想死的話。”

這次鏡虛門的開啓十分異樣,誰也不能斷定是否有還意外發生,像秦劍風這樣惜命的人,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所以在闕清雲意料之中的,他停下了腳步。

霧後的人冷冷抽回佩劍,然後便不再見其出聲。

秦劍風雙手握拳,眉目陰冷。

·

“得手了。”

曲衍魔君難得笑了,眉目間神色輕快。

今日上山之前,闕明城給了他們一張後山的地圖,标注了地底祭壇的入口,而他自己則前往主殿引起騷亂,吸引聽瀾宗衆多高手的注意。

為了确保玉潋心的安全,魔君主動提出和她一塊兒行動。

這聲東擊西的計策進行得非常順利,通往祭壇的密道十分隐蔽,玉潋心二人合力也尋了将近一炷香的時間方找到隐藏入口的迷陣。

這迷陣乃季伯宗親手布置,若不是闕明城特地在地圖上做了标記,曲衍魔君也很難發現壞境中的異樣痕跡。

季伯宗不信任任何人,秦劍風雖對秘鑰和禁咒之靈的關系一知半解,卻也不清楚祭壇具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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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闕明城所說,季伯宗對自己設下的迷陣相當自信,況且此地距離他修煉的洞府很近,稍有動靜他都能及時趕來,故而祭壇內外無人看守,也因此給了玉潋心和曲衍魔君可趁之機。

密道狹長,洞頂每隔五步便嵌有一枚夜明珠,将地底的祭壇照得透亮。

下行百餘步,漸漸能聞到幹涸腐敗的血腥之氣。

一室十丈方圓的洞窟嵌在山體之中,地面平整,以當中白玉臺為中心,向外開鑿了三道圓環狀的溝渠,渠中曾經灌注了大量的鮮血,雖然血已幹涸,但血痂枯黑一片,腐臭的味道充斥于空氣中,令人作嘔。

亂石鋪就的小路順着甬道延伸出去,通往白玉臺下的青石階。

玉臺四周環繞黑金燭臺,側壁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只瞥一眼,玉潋心便覺心口被莫名的力量拉扯着,忍不住頭皮發麻。

一枚烏黑的幽影懸浮于玉臺之上,被困于兩道交疊的環狀封印之間。

這便是鏡虛門的秘鑰。

似乎感應到玉潋心的氣息,那幽影在封印中胡亂飛蹿,發出尖細刺耳的聲音,貪婪又激動地抓騰阻擋它的封印。

玉潋心不經意瞧見它猩紅的獨眼,心裏莫名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嫌惡。

她能感覺到它們之間存在某些玄奧的聯系,那幽影與她同源,可她內心的惡感也實實在在。

直覺在提醒她,這個地方非常危險。

“你在猶豫什麽?”耳邊響起魔君的聲音。

玉潋心驚覺他們竟然已經行至白玉臺下,剛才被秘鑰吸引了全部注意,連印象中來時的細節都模糊了。

“快點動手。”魔君不耐地催促,“若等那老東西發現,你我二人都走不了!”

事已至此,來不及多想,玉潋心不再猶豫,掌心聚起靈氣,探入封印,将那飛蹿的幽影一把擒住。

這封印果然對玉潋心純靈之軀無效。

秘鑰爆發慘厲的尖叫,在她手中撕咬掙紮。

玉潋心收緊五指,奮力一握,這幽影便慘叫着化作一蓬灰飛,在她手中飛快消散,整個過程比她預想的順利許多。

與此同時,她腦中嗡的一聲震鳴,球狀的結界以祭壇為中心向外擴散,須臾便至百裏開外。

霧氣開始凝結,遠處群山之中,一道即将蘇醒的可怕氣息在秘鑰被毀的瞬間,與玉潋心建立了微妙的聯系。

那才是鏡虛門真正的靈核:半神魂骸。

鏡虛門成功開啓,魔君随即吩咐玉潋心:“快走,那老家夥必定已被驚動,我在此地候他,你按計劃去和明城彙合!”

秘境之中,虛實相應,玉潋心觸及秘鑰的剎那便領悟了鏡虛門內的規則。

她足尖輕輕一點,徑直從山洞石壁中穿過。

雖然每年鏡虛門開啓她都有參與,但今日鏡虛門給她的感覺與以往截然不同。

這種感覺很難用言語形容,大概就像,游魚入水,游子歸鄉,天地間的靈氣變得更加親和,即便她不主動運轉心法,這些靈氣也争先恐後地湧入她的身體,她的修為因此水漲船高。

這便是心境通透之後,鏡虛門給她的饋贈。

身後暴起尖銳的破空之聲,是暴怒至極的季伯宗從洞府出來,奔向祭壇。

玉潋心并不回頭,直撲蒼茫山野。

牽制季伯宗,是魔君的任務。

·

那隐晦的氣息與玉潋心之間的聯系仿佛隔着一層窗戶紙,時而有所感應,時而又模糊不清。

但随着魂骸漸漸蘇醒,這種感應越來越清晰,玉潋心看見一根由天地靈氣聚成的絲線,将自己于那神秘的半神魂骸相牽。

鏡虛門的開啓引發了聽瀾宗的躁動,許許多多弟子不聽勸戒,私自離開駐守的轄區,循着天地靈氣的流向探尋秘境中的寶物。

不巧,就有那麽一部分撞見了玉潋心。

天堂有路不肯走,地獄無門卻來投。

他們争先恐後地沖向玉潋心,卻在下一瞬駭然失色。

玉潋心單手擰斷其中一個內門弟子的喉骨,那人兩眼瞪大,眼白外翻,人已斷了氣,鏡像內的身影卻未破碎。

他真實地在鏡虛門中死去了。

這是鏡虛門賦予禁咒之靈的第二項權能。

衆人戛然止步,驚惶後退,他們來時多麽振奮,四散逃走之時便多無措。

玉潋心走一路殺一路,對這些昔日同門,她毫不留手,直奔魂骸氣息所在。

眼看即将有所眉目,忽的出現一道人影攔截在她身前。

虛法道人陳萬辛。

“玉潋心,你當真猖狂無比,老夫今日便要将你生擒!”陳萬辛厲聲斷喝,擡掌便朝玉潋心攻來,掌風赫赫,霎時虛空破碎,直指玉潋心面門。

玉潋心不退反進,速度飛快,比之陳萬辛還快幾分,險而又險地擦着陳萬辛手掌過去,胳膊被餘勁擦到,竟像被利刃切中,撕開一道創口。

不過這種程度的小傷還不足以将她留下。

“老爺子虛火太旺,容易傷身,還是少動怒為好。”玉潋心眉梢輕揚,笑容輕佻,一個錯身已在百步開外,“小女子身有要事,便不奉陪了!”

陳萬辛被玉潋心虛晃一槍,要再追為時已晚。

玉潋心如魚得水,幾個起落便沒入濃霧間,連氣息都随之消散。

陳萬辛氣得吹胡子瞪眼,怒而拂袖:“但在聽瀾宗境內,看你能逃到哪裏去!”

·

玉潋心又疾行百裏,魂骸的氣息在她感應中越漸濃郁。

她遵循直覺在林中穿梭,四周霧氣彌散,視野範圍狹窄,行進間需心細如發,否則随時可能招致兇險。

秘鑰已被損毀,機會只有一次,倘若她被逐出鏡虛門秘境,就将失去收服半神魂骸的機會。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玉潋心尋至一處林間空地,此處霧氣較之先前更加濃厚,肉眼只能看清兩步開外的情形。

在這樣的壞境中,肉身五感幾近作廢,唯一能依靠的只剩神識。

一團烏黑的魔胎垂挂在粗大的樹木枝桠之間,四周胎絲如蛛網密密麻麻,可怖的威壓撲面而來。

玉潋心頓住腳步,眼瞳中斂下幽暗的冷光。

這是……半神魂骸?

有道聲音自她心底響起,喑啞晦澀,催促她再往前去。

玉潋心恍惚朝前邁出一步。

倏然,冷厲的劍鋒撲面而來,斬斷那根與她牽連的銀絲,驚醒她險些混沌迷失的意志。

她幡然醒悟,毫不猶豫抽身後退,方才所在之處立時被劍氣擊中,爆破轟鳴之聲震耳欲聾,地面被劃開數尺深的創口。

玄黑古劍破空而來,玉潋心一退再退,直至足跟抵上一根古木,那劍刃便穩穩貼近她的咽喉。

“你何故如此執迷不悟。”闕清雲冷眼瞧着她,那雙清麗的眼眸神光冷冽,清絕無情。

玉潋心嘴角掀起盈盈淺笑,答非所問地說道:“師尊今日也着紅衣。”

她那雙詭谲的桃花眼這一刻顯得格外溫軟,像沒感覺到迫在眉睫的危機,話語中透着顯而易見的驚喜,“果然還是弟子這身衣裳與師尊相配。”

闕清雲嘆了一口氣:“你瘋得不輕。”

“這樣不好嗎?”玉潋心不顧喉間利刃朝前傾身,深情地凝望闕清雲清冷的眸子,彎唇淺笑,“可師尊到底還是為了弟子抛下秦師伯,這場豪賭,又是弟子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嗐,今天出去吃飯回來耽擱了一會兒,明天争取早點寫完,給我打分留言呀姐妹們!不要讓我單機,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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