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玉潋心猝然揪心, 踩着一地亂石幾步奔到近前,探手觸摸闕清雲的頸脈, 直至指尖傳來微弱的脈搏,她才面色稍緩。

冷靜下來後,但覺心口怦怦直跳,許久難以平息。

她扶了扶額心,暗嘲自己關心則亂。

還能覺察到體內的靈壓,便說明闕清雲性命無礙,她急着找來便罷了, 唯恐師尊有個三長兩短, 不敢盡信神識的判斷,直至探到脈搏,确認呼吸,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肚子裏。

她立即替闕清雲查驗身上的傷勢, 遂駭然發現闕清雲身上竟無一處完好,渾身遍布密密麻麻的傷口,這些劍創縱橫交錯, 甚至不少堆疊在一處,傷口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什麽人能将闕清雲傷成這樣?

玉潋心整顆心揪成一團, 但當她探過闕清雲的腕脈時, 卻震驚地發現這些傷口并非外力所致,而是其自身氣勁迸散之時形成的裂創。

而亂石中的劍痕也是以闕清雲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直至兩側山壁。

換言之, 這山谷周遭所有狼藉之相,全是闕清雲親手所為。

玉潋心兩眼瞪得滾圓,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思及某種可能, 她驀地沉了臉。

——救她。

——不管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這兩句話驀然回響于耳側,玉潋心眼中掠過一道銳利的精芒,先迅速封住闕清雲周身大穴,遂輕輕将之扶起,循着谷底淺水小河向上游去。

待尋到水質清澈且水流緩慢的地段,便将闕清雲置于岸邊平整的石頭上,撕下一塊布帛洗淨,避着傷處小心清理闕清雲滿身血污。

清洗傷口的時候,玉潋心又有新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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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清雲自身修為很高,傷勢自愈能力極強,已經形成的細小劍創很快就能自行愈合,但傷口長好不久,在同樣的地方又會割開新的口子。

她體內的血已經所剩無幾,新傷出現也不再有血流出來,但軀體還在不斷重複新傷換舊傷的過程,說明導致闕清雲受傷的根本問題尚未解決。

玉潋心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按住闕清雲的天靈,禦神識一探。

闕清雲的識海一片幽寂,她前行幾步,倏地瞅見一道黑影。

未能看清其貌,便有排山倒海之氣迎面襲來。

玉潋心如被重錘擊面,霎時渾身劇震,眼冒金星,手掌也從闕清雲額前震離,無形的氣浪推着她,噗通一聲跌進寒冷的水裏。

水下冒起咕嚕嚕一串氣泡,數息後她才重新浮出水面,吐出一口猝不及防灌進腹腔的河水。

她嗆咳兩聲,正要上岸,突然看見闕清雲的手指動了動,随後眼睛也緩緩睜開。

先還有些迷茫,但不一會兒,眸中細微的情緒悉數斂去,只剩一片冷清。

聽見耳側嘩嘩水聲,她轉過頭來,看向水裏只冒出一個腦袋的玉潋心,頓了下,倏然彎起唇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輕聲問她:“你在做什麽?怎麽在水裏?”

闕清雲難得笑一笑,玉潋心晃了晃神。

仔細盯着闕清雲的眼睛瞧了片刻,未覺出異樣,玉潋心便道:“弟子方才不小心腳滑了,原是想替師尊……”清理傷口。

話說一半,陡然頓住。

從闕清雲半敞的衣襟間微洩的肌膚光潔如玉,哪裏還有半條猙獰的劍痕?

不過須臾,闕清雲身上的傷已經全好了,若不是有一旁染血的白衣佐證此前經歷,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出現了問題。

半息沉默後,她方繼續說道:“弟子原想替師尊清洗身子,但沒想到師尊竟然醒了。”

闕清雲聞言揚眉,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被褪得只剩一件薄薄的內衫,可随即,她的視線便微微一凝。

這身浸透衣衫血污并不尋常。

不着痕跡地掃了眼山谷內的壞境,闕清雲心裏有數了。

玉潋心兩臂撥水,輕松游至水岸邊,雙手攀着闕清雲身下的大石頭,笑問:“反正衣服脫都脫了,師尊要不下來洗洗?”

闕清雲回神,臉上笑容已然消失,聞言斜掃她一眼:“你不是不慎落水麽?怎麽不起來?”

玉潋心嘴角高高揚起:“這身衣裳都濕透了,不如也順便清洗一番好了。”

說完,許久不見闕清雲回答,玉潋心哼道:“弟子就知道,師尊防弟子比防豺狼虎豹戒心更重。”

她臉上笑意不減,可一雙眼睛卻沒有笑。

正待轉過身去,讓闕清雲獨自穿衣,卻見後者起身,輕盈地邁出一步。

玉潋心眼前晃過一道殘影,視野再清晰時,闕清雲已翩然入水,懸浮于河心水面,玉臂一展,發帶松落,青絲如瀑。

“愣着做什麽?”闕清雲回頭,瞅見玉潋心呆愣的模樣,輕聲喚她。

玉潋心眨去眼睫上的水霧,用力甩了甩頭。

哪怕河水沁涼,卻撲不滅她心口蹿起的急火,身體産生的異樣反應又兇又急,根本無法止息。

只一瞬間,她便頭腦暈眩,四肢發軟,腹下魔紋像被一把火燒着,燙得她幾欲蜷起身子,渾身發抖。

她險些沒能穩住身形,沉到水裏去。

怎麽就忘記了,闕清雲對她而言,是最致命的毒.藥。

玉潋心用力深呼吸,以短暫抵禦洶湧而至的情潮,随即轉身攀住巨石,打算借力起身,迅速離開這裏。

可情急之下,腳下不小心地踩到青苔,她的胳膊突然沒了力氣,不僅未能上岸,還倒跌入水。

眼看她就要沉入水底,忽然從旁伸來一條胳膊,穩穩扶住她的腰身,半摟半抱地将她撈出水面。

玉潋心頭暈眼花,腦袋已經跟不上身體的節奏,可心中執念尚在,她十分抗拒闕清雲的接近,軟綿綿的雙手竭力推拒,試圖從闕清雲的懷裏掙脫。

可她全盛時尚不是闕清雲的對手,何況眼下身體虛軟,渾身乏力的狀态?

任她如何掙紮,闕清雲環在她腰間的胳膊紋絲不動,直至她鬧騰累了,魔毒發作劇烈,剝離了她的理智,抗拒便随之減輕。

變故發生雖快,卻在闕清雲的意料之中。

“別……”玉潋心面色通紅,眼底還蘊藏朦胧的水花,全然沒有方才放肆挑逗時的從容,反倒像迷途的困獸,在逐漸收緊的繩索中拼命求救。

她胸口劇烈起伏,呼吸急促,卻仍啞着聲請求:“不要。”

既是對闕清雲說的,也是對自己的懇求。

但魔毒是毒,且毒性劇烈,毒發之時與其他毒.藥沒什麽本質區別,它作用于筋脈骨血之中,摧毀正常的身體狀态,非自身意願所能控制或改變。

沒一會兒,她的雙眼便失去神采,扭曲的欲望占據上風,令她神思迷惘。

口中呢喃低語也變了聲調,輕輕淺淺地吟哼着,情不自禁貼近身前人的懷抱。

闕清雲按住她的肩膀,蔥白指尖順着她的手臂游移,将她抵在岸邊光滑的石頭上,層層褪去衣衫,輕細的吮吻點落于眉間。

疏冷輕盈的淺語藏進愈漸清脆的水聲裏,淡淡的,別有風情。

“世上,怎會有你這般癡傻的姑娘?”

·

玉潋心醒時是在闕清雲背上,後者換了身幹淨的衣裳,背着玉潋心徒步走過崎岖的山路,踏過一級級被火燒得焦黑的石階,到山下去。

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原來那件,先前染了血的衣衫,或許已被闕清雲一把火燒掉了。

“醒了?”闕清雲的聲音就在她耳邊。

玉潋心鼻間輕哼,便算應了聲。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闕清雲又問,聲音平靜疏冷,“河裏水冷,倘使着了涼,就得喝湯藥。”

“沒有。”玉潋心埋下頭,将臉貼在闕清雲的肩膀上。

這一問一答,她便想起幾幕零星破碎的畫面,雖然記不太清了,但毫無疑問,那時毒發,她是和闕清雲在一起的。

沒能逃走便失去了意識,後面會發生什麽,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到。

她藏起了自己的眼睛,柔順的發絲卻沒能蓋住紅紅的耳尖,讓隐秘的心思從發隙間洩露出來。

但片刻後,她又偷偷擡眼,細瞧闕清雲的臉色。

從她所在位置,只能看見小半張側臉,瞧不見闕清雲的眼睛。

但闕清雲臉色如常,聲音也一如既往地平靜。

玉潋心辨不出對方心裏的情緒,自然也無從得知闕清雲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她閉上眼,深呼吸,遂開口輕喚:“師尊。”

“嗯?”闕清雲應了她。

“沒,沒什麽……”

闕清雲:“嗯。”

短暫且毫無意義的對話結束了,玉潋心再次将腦袋埋進闕清雲的後頸窩,氣得想扇自己兩巴掌。

平時風風火火耀武揚威上天下地無所不能,到了關鍵時候就變烏龜。

可如果……

便連現在擁有的也會失去了。

既明知答案,就不要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師尊(冷漠臉):對,你又知道了。

Ps,還有一章,應該在深夜,我今天寫完再睡覺,明日複明日,還是不要拖了

另外,明明可以禦劍為什麽要走路,師尊你是怕小徒弟被風吹儍麽?

再另外,你們猜猜小徒弟徹底黑化,玩囚禁play的契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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