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近日,阮萱的香粉品類研究得差不多了。
從陸錦行、康叔和思木幾人處得到的反饋,都是東西不錯。
但是阮萱心理還是沒底,一是陸錦行本就不愛施粉黛,二是這其餘兩人對香膏脂粉類的東西用得也不多。
他們的意見很難具有參考性。
阮萱覺着,還是得讓更懂行的人試試,但是哪兒有這樣的人呢?
忽地,一直坐在書桌前垂眸思索的阮萱一拍桌,面上浮出興奮的喜色,可讓陸錦行的琴聲登時就錯了音。
阮萱摸摸鼻子,都怪自己太激動了。
“抱歉,錦行,吓到你了吧。”
陸錦行一雙玉手虛虛落在琴上:“沒有的。”
“那你繼續,我有點事,晚飯……就不回來吃了,你不必等我。”阮萱說着就将數盒香膏香粉裝進布帶裏,如風一樣着急忙慌地出了屋。
陸錦行則是微微側耳去聽阮萱離開的動靜,倒也沒有太在意。
這邊,阮萱出了陸府,略作打聽,便去了上京城夜晚最是熱鬧的街。
花街巷陌,最是聲色撩情。
秦樓楚館所在的長柳街,亦被上京城的百姓稱為紅街,只因街道兩側總是高挂紅紅的燈籠,徹夜不滅。
一盞盞泛着紅暈的燈籠倒影在河岸邊,随風随波飄蕩,蕩在人的心尖尖上,環境亦能左右人心,人們到了這兒哪能多少不受些影響。
更不消說,那些本就是來尋歡找樂的人了,一入紅街,便暈沉沉紮進了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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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與紅燈相映,阮萱在燈籠下吹了會兒幽涼的夜風,做了一番思想準備後,方才踏入上京城最大的青樓,倚春閣。
未見其春,先聞其香,阮萱一入閣中,先聞到的便是紛繁雜亂的脂粉香氣。
聞得出都是上好的香料所制,就是再好的香氣混在一起,都能嗆得人頭暈。
尤其經過這些日子制香,泡在各種香料裏的緣故,阮萱的鼻子可是靈敏得很,這也讓她比一般人更為遭罪。
未免噴嚏打個不停,阮萱躲着一衆莺莺燕燕,跑到角落裏喘着氣。
然則,這時又有一個嬌軟軟的男子向她走了來,還企圖往她身上靠,見狀她果斷且迅速地側開了身。
那男子身子一歪,也不惱,反而嬌嗔道:“小姐,你好壞。”
阮萱:“……”
是阮萱從前見識太少,還是女尊世界的男子就該如此,嬌滴滴的嗎?
可是她家錦行不就很正常,清爽俊逸。說實話她對眼前這種過于柔弱的男子,委實欣賞不來。
那男子卻還是執意往阮萱身上貼,對此阮萱不得已只好用胳膊阻擋,沉下臉咳了聲:“公子,還請自重。”
“噗。”男子聞言愕然一瞬,随之呵呵笑起來,“小姐,你可真有趣。”
反應過來的阮萱也是臉上微紅,她可正是犯了傻。叫青樓男子自重,就跟叫推銷的商販閉嘴差不多,還做哪門子的生意。
“抱歉,我并沒有諷刺你的意思。”阮萱趕緊解釋道。
男子也不在意,臉上的笑意仍是不減:“小姐可真是個妙人,如悠今夜想服侍您,可以嗎?”
随口報花名是青樓裏約定俗成的習慣,為了就是讓客人記住自己,混個名熟臉熟,便能多些生意。
青樓男子奔放些倒也正常,然而阮萱還是沒想到奔放到了如此程度,她臉上也有些發熱,然後果斷拒絕了。
“我不是來……留宿的,我想見見你們當家的,公子你可以帶路嗎?”
“來找辰哥哥的?”
男子見阮萱态度堅決,只得露出遺憾的神色,思忖片刻,為難道:“可是,辰哥哥可不随便接客呢。”
“這,我不是來……”
男子随即打斷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是來睡覺的,跟我來罷,我這就替你通報。”
見男子捂着嘴笑得甚是愉悅,阮萱明白她這是被耍了,不過還是跟着男子上了樓。
兩人穿過一衆打量探究的目光,又沒忍住打了一路的噴嚏,上了三樓人少了許多,憋紅的臉才放松下來。
然而又走了幾步,她卻猛然停住,站在一間雅閣邊上以為聽錯了。
她似乎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成嫣,你為何要娶那陸家的二少爺?聽說性格嬌縱得很,當正君怕是不太合适。”
“呵,你以為我是為了他,要不是因為陸錦繡的這層關系,我根本不會讓他入我趙家的門!”
“這倒也是。”女人頓了頓,“所以……陸錦繡當真投靠襄王了?”
“閉嘴,這兒人多嘴雜,可不能亂說。”趙成嫣立即制止,瞟了眼門外。
女人被吼了聲,有點悻悻的,随即一笑:“成嫣,你可真是豔福不淺,聽說你和那陸家三少爺也有點什麽,可是……得手過的?”
聽到這兒,倚靠在門側的阮萱不由得雙唇緊抿,手緊了緊。
“哼……我倒是想,可是那日他又哭又鬧的,說是不可未婚失潔,我一時心煩失了興致便沒碰他。”
說到這兒,趙成嫣又嗤笑一聲:“那陸三少爺也是個蠢人,我不過意外救過他一次,後來又說了些甜言蜜語的話诓他,他竟就這樣喜歡上我了。”
“他也不看看自個是什麽身份,舞郎的兒子,眼睛還壞了,我肯娶他做小都是擡舉他了。”
“是是是,小姐你可是才貌雙全,哪有男子能夠抵擋。”
聽到這裏,阮萱終于松開了攥緊的拳頭轉過身。
恰好對上一旁如悠含笑的眉眼,只見他彎着眼睛笑,也不問阮萱為何偷聽。
歡場之人,察言觀色可少不得。
他主動拉上阮萱的手臂,用唇語道:“走吧。“
這次沒有意外發生,阮萱總算到了倚春閣的最高層,見到了谪仙般的閣主方如辰。
如辰,星辰耀目,人亦如其名。
見到兩人,方如辰不在意地掃了阮萱一眼,而後朝如悠不愈道:“說了不要随便帶些阿貓阿狗上來,你怎麽總是記不住。”
聞言,如悠先朝阮萱眨眨眼睛,才擡頭說:“哥,你不要這麽說我帶來的客人,你不是常說對客人要禮貌嗎?”
方如辰給了他一記眼刀子:“那是對肯掏錢的客人,這個,啧,一看就沒錢!”
“這……我也覺着她沒錢,不過我倒覺得她挺有趣的。”
方如辰素來拿這個弟弟沒辦法:“得了,既然人已帶到,你就下去吧,我一聽見你說話就腦殼疼。”
“哦。”方如悠随便應着,又轉身朝阮萱彎起眼睛,“下次你來我屋裏留宿,我可以給你打折。”
阮萱再次無言以對。好在方如悠調戲完人便走了,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說罷,你找我做什麽?”
屋裏只剩兩人後,方如辰開門見山問道,他可沒精力陪人話家常。
阮萱也不是來尋歡作樂的,她立即拿出帶來的十幾盒香膏香粉,分門別類放在桌上。
“呵呵,我這兒可不是收廢品的地方?”
聽到方如辰嘲諷的話,阮萱也不介意,當着他的面打開了一個素白樸素的瓷瓶。
霎時,一種極為猶然素雅的氣味飄出。
能夠給人帶來別樣感受的香氛因子一點點溢滿整個房間。
方如辰是何等人,什麽樣的香粉他沒見過用過,但是這種自然的,彷如置身于某個場景的香氣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是……你做的?”
雖然他一時不太相信有如此本事的人,竟然會這般樸素和文弱,倒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小看他人有時候可要吃大虧。
阮萱點點頭。
方如辰已然對這些産品有了極大的興趣,略作思索道:“你是想要在我閣裏賣這些香膏?”
見方如辰一改方才無所謂的态度,阮萱心裏已經有了八成把握,她搖搖頭:“不是在你閣裏,而是整個上京城。”
方如辰登時雙眸微睜,他現在有點相信他弟的眼光了,這女人确實有點意思。
“行,你如果缺開店的本錢話,那我們合作就是,我出錢你出手藝,別說上京城了,就是塞北的男兒也可以用到你的香膏。”
有了錢才能做更大的事,阮萱也沒想到今日會有這般出乎意料的機會,她自然不能放過。
“可是我暫時只能提供配方指導,若是開了加工作坊,我恐怕也不能時常過去。”
面對方如辰認真且疑惑的神色,阮萱想了想,還是決定如實告知:“我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抛頭露面,更不能以我的姓名開鋪子。”
她是贅妻,若是用她的名義,到時候賺得每一分銀子可不都得入陸家的袋子,豈不就是妥妥的打工人白幹了。
見阮萱面露難色,方如辰忽而笑道:“你又不是閨閣中的男子,有何見不得人的?難不成還怕賺得銀子被夫郎卷了去。”
某種程度來說,方如辰竟然說得沾了邊。
既然兩人以後要合作,還是坦誠些的好,阮萱也不藏着掖着了。
直言道:“我是……陸府的贅妻。”
“……”
方如辰心道,這可敢情好,他前些日子才聽過的陸府招贅妻的八卦,這下竟見着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