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孺慕》作者:貓大夫

文案

寫給你。

1、【排雷】師生文;

2、(很)可能全文清水;

內容标簽:花季雨季 邊緣戀歌

搜索關鍵字:主角:李嘉圖,蘇潼

Chapter 1

李嘉圖記得上一回父親參加家長會,是在去年,他還在上初三。班主任及各科老師發言時,因為加上學生教室裏将會人滿為患,所以學生們都被請出教室。過後李嘉圖才知道,父親李鈞卓被班主任邀請向在座的其他家長傳授教育孩子的經驗。

整個初中時期,李嘉圖都是全校成績最好的學生,作為學生家長,李鈞卓每一次家長會都被邀請說上兩句。學校裏每一位領導、每一位老師都知道李嘉圖,父親也因為培養出了這樣的孩子而與校領導相熟。但每次要發言說點什麽,李鈞卓總是說,“我和他媽媽從來都不管他,全靠他自覺。”

這一次,是李嘉圖上高中以後的第一次家長會,在即将文理分科以前召開。班委會和班主任為了這次家長會籌備許久,在一個周日迎接來自全市乃至全區的學生家長。

班上有幾個外地學生因為家長工作繁忙,從外地趕來也不容易,于是就缺席了。可李嘉圖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定不會缺席,原因當然也不是因為自己所在的城區離學校不遠。

他就是知道,他不會缺席。

在班主任和各科老師簡單做了發言和介紹以後,班主任丁楚吟笑眯眯地邀請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說兩句。李嘉圖正和幾個朋友站在走廊外面小聲聊天,忽然教室裏一個負責端茶倒水的女生溜出來沖他們揮手,“覃曉峰,該你上臺發言了。”

“啊?就到我了?”覃曉峰措手不及,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往教室裏走,嘴上還嘀咕着,“能不能不說啊……”

朋友幾個還在他背後笑話他,看到他站到講臺背後,向家長們鞠躬問候,開始做自我介紹。李嘉圖看到坐在教室中間位置上的李鈞卓。他一如平常,表情嚴肅而深沉,而且坐得端正,面前的那杯茶只喝了一兩口,恐怕已經涼了。

“咦?那是誰啊?是老師嗎?”李嘉圖收回目光時,聽到張競予在旁邊奇怪地說。

幾個人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名穿着淺色格子襯衫的青年騎着一輛白黑色公路車來到了教學樓樓下,遠遠看去人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多少,有些清瘦,身材颀長不像是本地人,皮膚也比本地人要白許多。

張競予戴着眼鏡,還趴在欄杆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啧啧兩聲,“TYRELL诶,富二代吧。”

“很貴?”周書淵疑惑。

“廢話,光是那個車架都得一萬多!我們幾個人的電動車變賣掉也換不來他那輛自行車!”張競予納悶道,“到底是什麽人啊?”

他們的疑問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那名青年很快就跑到了樓上,朝着他們班走過來。

在門口迎賓的女生見到他走過來,目光都被他吸引住。學習委員主動走上前去問,“請問,您是哪位同學的家長?”

難道是哪位同學的哥哥嗎?李嘉圖心裏也想。

“哦,不。我來找錢老師的。”他的手稍微擡了一下,謝絕了女學生的幫忙,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連忙微笑朝站在教室門口的教導主任走過去,“錢老師。”

李嘉圖班上的物理老師是學校的教導主任。他看到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他那口因為吸煙過度而泛黃的牙齒,很高興地說,“你來了啊。”

“來看看。”青年不好意思地問,“沒妨礙到什麽吧?”

錢超揮揮手,“不會不會。”轉而對一旁一臉不解和好奇的丁楚吟介紹說,“這就是之前和你說起過的蘇潼。也是從我們學校畢業出去的,跟你還上同一間師大,算你兩屆校友了。”

丁楚吟微微一愣,驚喜地睜大了眼睛,臉上難掩笑意,“你就是小蘇啊,聽錢主任提過你好幾次了。難得你畢了業還想着回母校做貢獻,歡迎加入到我們的教師隊伍當中來。”

蘇潼客客氣氣地和丁楚吟握手,謙虛道,“哪裏,下星期的試講還希望學姐能夠提點提點。我還沒真正給學生講過課,想到心裏就犯怵。”

丁楚吟和學弟一見如故,笑道,“提點算不上。我們學校能有那麽好的成績,三分靠老師,七分還是靠學生。”她悄悄往教室講壇上指了指,“喏,那個孩子就是我們班上成績最好的,參加了兩個社團,課外活動表現也很優異,叫覃曉峰。徐老師也很喜歡他。”

蘇潼看了一會兒正在發言的學生,了然點了點頭,關心道,“徐老師呢?她身體怎麽樣了?”

“剛剛來過,說完話就回去了。”丁楚吟用眼神示意着說,“她常年都站着,身體不好。還有幾個月,更要注意了。”

這位突然出現的青年站在人群當中實在是出衆,加上與老師們的親切交談,更是難免引起學生的注意。就連一向高傲的朱薏臻也靠在欄杆上,懶洋洋地問,“那是誰?什麽領導的親戚?”

“我猜是新來的化學老師。”劉墨楠眼睛盯着他不放,“上回徐老師不是說過,她去生孩子那段時間會有新老師給我們上課嗎?”

張競予瞪圓了眼,竊聲道,“就這小年輕?”

劉墨楠白了他一眼,“嫌年輕?這個年紀如果不是教育部直屬師大的優畢,我們學校那幫領導看都不看一眼好不好?”

“帥是帥,不過我還是喜歡老張。”周書淵耷拉着臉搖頭。

原先教他們化學的徐老師是老齡産婦,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格外小心,很早就打報告申請産假。上個星期徐老師在同學們的問詢下,向他們透露會有別的老師給她代課。

當時全班絕大多數同學都認為将會是化學組的張老師代課,他雖然普通話本地口音濃重,可幽默風趣,講起課來妙趣橫生,深受廣大學生的歡迎。班上有同學去化學教研組找老師時,也曾經向他本人求證過,他笑呵呵地說聽從學校領導安排,讓他們不要擔心自己的化學成績,所以這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也沒有确鑿的消息。

幾個人正在教室外面推推挪挪,要讓班長劉墨楠去一探虛實,班主任就已經走進了教室。

覃曉峰發言結束,在家長們的掌聲中尴尬地紅着臉下臺。

班主任笑盈盈地看着他,好像在看自己的親弟弟一般,又說,“覃曉峰能夠有這樣的成績,除了他自身的努力、我們老師的關心以外,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那當然就是他的家庭教育。覃媽媽,你能不能給我們說兩句?說說曉峰平時在家裏是個怎樣的孩子?你和他的父親都是怎麽教育他的?”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覃媽媽是個端莊平凡的女人,看起來很有教養,又沒有職業女性的氣質。她腼腆地低着頭,默默站起來,在老師邀請她走上講壇時,笑着擺擺手拒絕,就站在第一排課桌前面,頭微微低着,說,“也沒怎麽教他。這孩子在家裏很自覺,不用多說什麽的。”

是不是所有的家長發言都一樣?

李嘉圖看着這位母親,心裏不禁這麽想。他看向依舊正襟危坐的父親,心中一凜,轉頭問周書淵,“什麽時候去訂場?”

“等下啊。”周書淵看看時間,“卧槽,都這個時候了。快走快走。”說着拉上李嘉圖,和其他同學道別以後往樓梯走。

他們特意選了和老師們相反的方向,李嘉圖下樓以前回頭望了蘇潼一眼。

盡管還沒到六月,三十七度的高溫卻已經持續了一個星期,這一天同樣也是烈日當頭。

蘇潼淺藍色的襯衫沾了汗,貼着肩線,顯得他的肩頸是那麽瘦削和銳利。

圖書館将要在學期結束以前再舉行一次圖書漂流活動,考慮到高三即将畢業,肯定有許多無法處理的書籍無法帶走,所以圖書漂流活動将和舊書交易活動同步進行,這就意味着要征用較大的公共用地。身為學生圖書中心組織部的重要成員,李嘉圖和周書淵上周開會時就被委派了訂場地的任務。

逸夫體育館常年是學生集體活動的熱門地點,如果不提前訂場、廣而告之,一般很難訂得到。好在他們來得早,周書淵又事先打過招呼,征用時間很快就确定下來。他們了卻一樁心事,便去圖書館和其他社團成員碰頭。

社團專用會議室裏已經坐了幾位骨灰級的社員,包括即将畢業的高三社長和副社長。這是他們在活動前的最後一次會議,時間沒到,人也沒齊。

“婷姐,上周四剛清潔過的廁所門口,又有人在上面亂塗亂畫了。”剛剛從洗手間回來的編輯部部長回來,不耐煩地向社長彙報道。

社長皺起眉頭,“搞什麽飛機?講不講功德,都貼了不許亂塗亂畫,文盲看不懂?”

校園裏難免有自己的廁所文化,學生圖書中心負責圖書館公共區域的管理工作,上個星期才動用社團經費請保潔人員對每間廁所的隔間門進行了清理,沒想到一個星期還沒到,就又有人在上面留言畫畫了。

為了這件事,接下來的會議裏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動不動就念叨着學校裏就是有這樣一些敗類,生怕不能把臉丢到外頭去。

李嘉圖開完會,去了一趟洗手間。因為正值下午課間,圖書館的廁所裏都是人,他只好走進了隔間。

上完洗手間,在開門出來時,李嘉圖低頭看到了隔間門上的交友信息——

想找炮友

請打3935474

星期一至星期五供應處男

星期六日供應有經驗的老男

注:處男沒經驗,請別太用力

他眉尾微妙地動了動,在這則廣告的上方又看到了另一則交友信息:

16 177 63 0 處QY 26746732X

真是簡明扼要的交友信息。李嘉圖看着那串數字,心想177公分的身高63公斤會不會太瘦了些。十六歲,高一還是高二?

這個疑惑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也沒再在意,走出了洗手間。

Chapter 2

持續了半天的家長會結束,同學們紛紛回到教室接自己的家長。`

學校周末低年級不補課,絕大多數高二的學生都已經回家,只剩下高一的學生跟高考生搶飯吃。盡管這不是父親第一次來學校,但李嘉圖還是帶他去了食堂,父子二人一起吃了一頓還算可口的食堂飯菜。之後他和父親在校園裏散了一會兒步,李嘉圖把他送到停車場,目送他開車離開。

宿舍裏七個人,包括他一共有三個外地生源。周日晚上沒有課,家長還來了學校,李嘉圖原先猜想這個時候回到宿舍,應該也見不到其他人了。但出乎意料,李嘉圖快走到宿舍門口時,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啊。天氣一天天熱了,衣服不及時洗,堆在一起會發臭的。啧啧,崽崽啊,夏天也不穿好多衣服,自己洗一洗,鍛煉鍛煉也好啊。”女人既心疼又不耐煩地說着。

李嘉圖走進宿舍,見到是羅梓豪的媽媽在幫他撿衣服。她把他囤積了一個星期的衣服都塞進一只大袋子裏,正巧手中拿到了一條內褲,擡頭無奈地看了一眼一臉無辜的兒子,嘆氣搖頭,一起丢進了袋子。

“李嘉圖回來啦?”羅媽媽回頭發現了李嘉圖,親切地打招呼,“吃過飯沒?”

“阿姨好。”李嘉圖禮貌地微笑,“剛剛和我爸吃過了。”

羅媽媽驚訝道,“你不和他一起回家?”

“不了,家遠,回去了明早來不及。”他把從父親那裏拿到的幹淨三件套放到床上,又把中午拆下來的床單和被套抱起來往衛生間走。

她看他要自己洗床單和被套,更是為兒子的衣服煩惱,斜眼往已經走進衛生間的李嘉圖那裏瞟,道,“你看看人家!”

羅梓豪發愁道,“哎喲,每天作業那麽多,哪裏有時間洗啦!”

“作業多?我看全市的重點裏,就你們學校有雙休!”羅媽媽質疑道。

羅梓豪反問吊兒郎當地反問,“那你想不想你兒子上北大清華咯?”

羅媽媽頓時語塞,又一股腦把衣服往袋子裏塞,“你最好考得上!”說着把袋子拉上拉鏈,左思右想又覺得不妥,道,“現在買一臺洗衣機也不要好多錢。你們買手機買平板挺大方的,怎麽一臺洗衣機都買不起?”

羅梓豪猶猶豫豫地說,“那也要所有人都肯掏錢才行啊。”

正巧李嘉圖忘了拿洗衣粉,走出來時看到他們母子在說話。羅媽媽好奇地問是誰不肯掏錢,她兒子在這個時候沉默了一下,打着哈哈說,“哎呀,反正就拿回去洗了。哪兒那麽多廢話,都這樣快一年了!”

李嘉圖拿了張板凳坐在洗手間裏洗床單,宿舍裏□□靜,外頭那對母子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羅梓豪家裏是做生意的,媽媽是家庭主婦,因而有時間來參加家長會。羅媽媽在會上了解到不少兒子在學校的情況,甚至還和其他同學的家長聊了許多,所說的很多事情就連李嘉圖他們平時都沒有聽說過。

“那個覃曉峰,他媽媽是下崗工人啊?”羅媽媽碎嘴評論着,“之前你說宿舍裏有個外地同學的媽媽,每個周末都來學校看他,就是覃曉峰吧?”

“人家媽媽是內退,不是下崗啦。”羅梓豪哭笑不得。

媽媽可不管這麽多,“啧,不一樣是待在家裏不做事。”她頓了頓,“那領助學金的,就是他咯?真是窮人孩子早當家,你要是有人覃曉峰一般出息……”

“不是他,是鄭濤啦。”羅梓豪幹巴巴地打斷了母親的長篇大論。

羅媽媽奇怪道,“鄭濤?是哪一個?”

做兒子的不耐煩道,“跟你說你也不記得。”

羅媽媽沉默片刻,又緊張兮兮地問,“下學期你們就分文理了,到時候選文科的人同學就不住一起了吧?喏,那個張競予是學文還是學理啊?”

兒子答,“學理啊,怎麽了?”

“啧。”羅媽媽不滿地嘀咕,“我得給你們丁老師通通氣,高二換宿舍把他給換出去。跟這樣的人一起住,成天打游戲,哪裏靜得下心來學習呢?受影響了。”

“你別瞎摻和了行不行?”羅梓豪不滿道。

羅媽媽卻鄭重其事地說,“這怎麽是瞎摻和?今天來是沒見到他,以往哪一次來,他不是在打游戲?我跟你說清楚了,給你配筆記本電腦是讓你在學校好好學習的,不是用來打游戲的,聽見沒有?”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聽見了聽見了。”

緊接着,羅媽媽又把宿舍裏其他幾位同學都問了一遍。應該是顧及到李嘉圖在洗手間裏洗床單,所以她沒有提到他。但李嘉圖猜想,要是他此刻不在宿舍裏,羅媽媽肯定也要把自己說一說的。

正這麽想着,李嘉圖發現洗手間裏的光被擋住了。他轉過身,看到羅梓豪站在背後,對自己笑了笑。

“我先回去了啊。”羅梓豪來道別,“明天見。”

李嘉圖點點頭,“慢走。”說完,他還是擦幹淨手上的泡沫,起身從洗手間裏出來,送羅媽媽和羅梓豪。

“阿姨慢走。”他把他們送到宿舍門口。

羅媽媽口口聲聲誇他講禮貌,沒走多遠,就小聲對自己兒子評論說,“那孩子長得可真幹淨。”

不知道羅梓豪跟她說了什麽沒大沒小的話,被她往肩上打了一巴掌。李嘉圖望着他們親昵的背影,遲了遲,才回到洗手間裏繼續洗床單。

天氣熱得不像話,哪怕一天之中日照最強烈的時間已經過去,但李嘉圖把床單和被套曬出去後,等到傍晚日落,竟然也快要幹了。覃曉峰遲遲沒有回宿舍,但李嘉圖知道他這會兒一定在自勉樓或者圖書館自習。他無所事事,又不想看書,看着仍舊空白的分科志願表發呆。

現在宿舍裏除了他以外,其他同學都已經确定了學文還是學理的去向,只剩下他到現在還不能決定。學校的理科不錯,這麽多年來出的都是理科狀元,可狀元與他毫不相幹。原先他以為學文對自己來說簡單一些,因為他記憶力很好,靠背靠記的東西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可是經過這個學期的地理考試,李嘉圖心裏也沒什麽底了,文科還要扯上計算和推理,豈不是找累?

除了語文,沒有其他科目能提起興趣。可不管學文還是學理,語文試卷都是一樣的。再說,學文的男生離開學校以後能做什麽?和女生一樣當文秘?說不定還是理科輕松一些,盡管近年來理科分數線高居不下,不過學校裏學理科的學生畢竟多一些。

李嘉圖在志願表上填上自己的資料,等到要勾選文或理時,還是遲疑了。他把志願表重新夾回了本子裏。

洗過澡以後唯一可能回來的舍友還是沒有回來,李嘉圖拿着一本小說爬到床上看,看着看着,他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他的床位離空調的出風口很近,最近空調有些失靈了,悄無人聲時,會聽到呼呼的響聲。

李嘉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到自己撥通了那個門背後的電話號碼,在嘟嘟嘟的等待聲之後,電話被接起來。

“喂?您好。”一個算不上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李嘉圖愣住——這是蘇潼的聲音。話語好像哽在了喉嚨裏,李嘉圖吃力地咽了一下喉嚨,撓了撓幹燥的臉頰,在對方再一次發出疑惑的聲音時,脫口而出道,“喂?是你要找男朋友嗎?”

那頭沉默了。

而李嘉圖也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這個夢境一直彌留在李嘉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醒過來以後,翻來覆去,甚至看了看手機,确定自己并沒有撥出任何電話。

後來他才想起來,門背後那則交友信息留下來的是□□號碼而不是手機號碼。果然只是一個夢而已,李嘉圖松了一口氣。手機號碼……實際上他也沒有蘇潼的手機號碼。

甚至不知道将來會不會見面。

在空調底下坐的時間長了,李嘉圖裸着的上身有些發涼。他搓了搓起雞皮疙瘩的上臂,下床找空調遙控器。覃曉峰這個時候從外面回來了,順手打開燈,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李嘉圖下意識用手遮住了眼睛。

“啊,你睡了?”覃曉峰很訝異。

李嘉圖揮手表示沒關系,看看時間,正好要到寝室熄燈時間,覃曉峰平時大概也都是這個時候回來的。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楊培清,他背着書包,也是剛自習回來的樣子。

楊培清是李嘉圖初中時候的同班同學,當年他們班六十多名學生,只有他們兩個考進了這間高中。現在他們仍然是同班同學,只不過他們初中三年都沒有熟悉,這一年的高中生活當然也沒讓關系有起色。

“你志願表填好了嗎?今天班主任又說了,下周三以前要交。”楊培清是學習委員,被班主任委任負責收大家的志願表。

李嘉圖搖搖頭,想起自己沒有刷牙,聽着楊培清催促的話,沒精打采地刷牙去了。

“你覺得那個蘇老師怎麽樣?”楊培清趁還沒有熄燈,靠在覃曉峰的床架上跟他聊天。

李嘉圖的牙膏快要用完了,擠了好幾次都沒擠出來,只好從底下開始一點點往上面擠。

覃曉峰坐在書桌前收拾東西,稍微考慮了一下才回答,“感覺挺不錯的,長得帥,人也親切。就是不知道講課怎麽樣。丁老師和錢老師好像都很喜歡他,應該進我們學校是十拿九穩了吧?”

楊培清想了想,道,“我還是喜歡老張。剛從學校裏畢業的,總覺得不靠譜。”

“哎,丁老師讓我們幫忙就幫忙呗,反正也沒差。”覃曉峰讓他放寬心。

楊培清一直到熄燈以後才離開,走前還從覃曉峰那裏拿走了幾本習題冊。李嘉圖打開應急燈,要上床以前,看到覃曉峰打開應急燈要繼續自習的樣子,問,“今天來我們班上的那個男人,真的是新老師?”

“啊?”覃曉峰轉過身,茫茫然看着他,回過神以後笑着說,“對啊,六月份才畢業,回來面試的。也是我們的學長吧。”

李嘉圖恍然點了點頭,故作猜測道,“不知道他會去哪個班試講。”

覃曉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就是我們班。丁老師還跟我和楊培清交待了一下。”

“這樣……”果然和李嘉圖猜的一樣,他問,“什麽時候試講,知道了嗎?”

“好像就是明天的化學課。”他背着光,臉看得不那麽清楚,“我猜面試成功以後,應該就是教我們班化學了。”

李嘉圖聳肩,“無所謂,都一樣。”他穿上一件幹淨的舊T恤,躺下來繼續睡了。

Chapter 3

期末考試很快就會來臨,課程早已上得差不多了。上一堂化學課結束以後,挺着大肚子的徐老師突然交代班上的同學要注意複習關于硫酸的那一節課,大家還莫名其妙了一段時間。

後來不知道是哪一位說出來的推斷,稱徐老師是變相提醒大家期末考試會考到硫酸,于是大家自主将這節課歸為重點複習內容,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那時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是為了新老師試講做準備。

天氣好得有些過分,三十八攝氏度的高溫,燦爛的太陽高高地挂在天上,光照亮了天上的每一片雲彩,和天底下的每一片磚瓦。

午休時間李嘉圖抓緊時間把前一天晚上留下來的衣服洗了,因為張競予在洗床單和被套,他只能把衣服晾曬在邊上。兩個人站在水池旁,一人抓着被套的一頭,往相反的方向擰,水滴滴答答弄濕了整個陽臺。

看這情況,現在晾出去,下午放學回來應該就能收起來用了。

下午往教室走的那十分鐘路,學生們的腳步都匆忙得近乎小跑,只為了躲過頭頂上的烈日驕陽。

來到教室裏,明明已經把空調調到了二十五度,但還是有剛剛入座的同學操起書桌上的草稿本扇風,抱怨天氣預報上說的有雨簡直是胡編亂造。

誰知,下午第一節課上到一半,外面的天空突然在五分鐘內烏雲密布,風成團似的卷進了教室裏,撞在窗玻璃上嘩啦啦作響。

就連正在上課的錢老師都看得呆了呆,讓坐在窗邊的同學把窗戶打開,讓空氣流通,再将空調溫度适當調高。

物理老師話音剛落,噼裏啪啦的雨點就落到了窗戶上。

還來不及聽淅瀝淅瀝的雨聲,雨勢就陡然增大了。

外頭的樹木像軟了骨頭似的距離搖晃,剛打開的窗戶不斷吹進樹葉,甚至還有細小的枝幹。

窗戶邊上的同學趕忙又把窗戶關上,風在外面呼呼直吹,鬼哭狼嚎一般。

李嘉圖看到雨像一盆一盆水往窗戶上潑,不禁擔心下一節課的新老師是否已經到了學校。

天邊劃過了好幾道閃電,緊接着又是雷聲。

正在上課的同學們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分散了注意力,偶爾看着窗外的風雨,還忍不住發出驚嘆聲。

教室的另一邊,雨水已經把整條走廊都淋濕了,積水往各班的教室裏流,坐在後門的同學用一種徒勞無功的方式把水弄出去——他們用腳不斷地把水往外撥。

為了把同學們的注意力帶回課堂上,錢老師用課本拍了拍講臺,說,“現在我們做一道臨時的題目,大家拿出草稿本。覃曉峰,拿手機出來。周書淵,把後門關上,到講壇上來。周書淵!”

還在用腳撥水的周書淵連忙站起來,不明就裏地看看左右,拖着那雙已經全部弄濕的帆布鞋往講壇上走。

“再來一個女生。班長上來。”錢老師對劉墨楠招了下手。他看大家都已經被這莫名其妙的點名找回神來,說,“下面這道題,非常簡單。我們根據下一次打雷和閃電的時間差,計算雷電發生地點距離我們的距離。覃曉峰,你用手機記一下時間差。”

“卧槽,今晚我蓋什麽啊……”一下課,張競予就罵起來。

不止是他,還有不少中午洗了衣服的同學都為了不能回去挽救自己的衣服而懊惱不已。李嘉圖從下雨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要重洗衣服,早就死了那條心。下課時間一到,他連書都沒放就走出了教室。

走廊已經發生了水災,各班的值日生正積極地用掃帚把積水往出水口掃,走廊外面一道道水柱往樓下流。雨勢已經小了不少,但天依舊是灰蒙蒙的,氣壓有些低。李嘉圖漫無目的地往樓下走,每走到一個新的樓層,都要朝走廊過道的方向望一眼,生怕錯過了另一邊樓梯上下的人。

在就要走到一樓時,他突然覺得怪沒意思的,轉身又往樓上走。

這個時候再回教室,已經有不少來聽課的領導和老師搬着凳子接連進入二年(7)班的教室。

李嘉圖認出了化學教研組的老師們還有兩位校級領導,一時不想回到教室裏湊這份熱鬧,便徑直經過了班級教室,去往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沒有想到,他才走到洗手間門口,迎面就看到蘇潼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擡頭見到險些撞到的李嘉圖,不禁愣了一愣,條件反射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李嘉圖也怔住,反應過來以後接口便叫道,“老師好。”

訝異從蘇潼英俊的臉上一閃而過,他甚至錯愕了一秒,才笑道,“你好。”

淋過雨,蘇潼淺色的格子襯衫肩膀那塊濕了一片,碎發也濕漉漉的。兩人大概都沒有想到這聲招呼以後竟然就陷入了尴尬當中,李嘉圖心裏很詫異蘇潼并沒有馬上走,而他自己也下意識地要抓住些什麽。

他沖他笑道,“聽說下午的化學課是新老師試講,是您嗎?”

“你是(7)班的學生?”看到他确定的表情,蘇潼很驚訝,“真巧。”

李嘉圖腼腆地笑笑,說,“上回家長會上見到您,我們還猜您會不會是今年的新老師,好年輕。”

“是沒經驗。”蘇潼半開玩笑,“待會兒,你多幫幫忙。”

李嘉圖一愣,倉促地笑了一下,“我成績不好。”

上課以前,丁楚吟搬着椅子同樣來到了教室後排,跟領導和化學組的老師們打了招呼,在靠門的位置坐了下來。她沒坐穩,又把筆記本放椅子上,繞到前門去和正在做課前準備的蘇潼說話。

蘇潼正在用安裝在講臺上的那臺電腦拷貝PPT,看到丁楚吟走上來,對她微微一笑。

李嘉圖坐在座位上,看到他們兩個在講壇上悄悄說着什麽,應該還是在給學弟出謀劃策。班上從來沒有為試講的老師提供過條件,所以李嘉圖不太确定如果是別的老師,丁楚吟會不會也這樣幫忙。上午的數學課結束以後,恰好是大課間,丁楚吟特意把劉墨楠和朱薏臻叫到了教室外面,同樣也是讓她們在試講時多響應新老師。

“學弟就是不一樣。”羅梓豪利用課間和教務處主任攀談了半天,回來準備課本,對李嘉圖說。

李嘉圖斜睨了他一眼,問,“跟老錢聊什麽了?”

羅梓豪耷拉着臉,“還能聊什麽?我家太後呗,開家長會的時候不知道跟老錢說了些什麽,剛剛找我談心呢。”

“是給了些什麽吧。”朱薏臻在旁邊笑話道。

他的中考成績不足以進這間中學,為了到這個班上來,家裏沒少花錢。這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沒人藏着掖着。羅梓豪只當是玩笑話來聽,翻了個白眼,道,“閃一邊去。”

朱薏臻對他做了個鬼臉,又對李嘉圖笑着說,“李嘉圖,上次家長會,你爸爸好好玩。看到他跟好幾個老師自我介紹說,‘你好,我是李嘉圖的家長。’”

聞言李嘉圖心上一堵,淡淡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家長會那天李嘉圖離開以前,也看到了父親主動上前找錢老師說話。他和教導主任握了手。當時和教導主任說話的人還有覃曉峰的媽媽,班主任也在。

李嘉圖看到錢主任幾乎都在和覃曉峰的媽媽說話,但自己的父親有沒有和錢主任說些什麽,他不知道。

教室裏的投影幕已經打了下來,那臺電腦屏幕上的內容教室裏都看得清清楚楚。李嘉圖看到蘇潼打開了班級花名冊,而丁楚吟指着屏幕說這些什麽,他時不時點一點頭。之前和學生做了疏通,現在應該是要給新老師也提供一些資料,告訴他要是遇到冷場的情況可以讓哪些學生來救場。

上課預備鈴聲響了起來,蘇潼對丁楚吟笑了笑,說了謝謝的話。

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們都有一種随意的默契,一個學年裏,上課前會出現課前相互問好儀式的次數非常少。絕大多數老師都選擇直接走上講壇,課本和教案往講臺上一放,說一聲,“現在我們開始上課。”然後就直截了當地講起課來。更有甚者,是一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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