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淪落敵國(2)

十二月中旬剛過的時候,這裏降下了今年第一場大雪。

以前在朝陽,冬天雖然也冷,湘都偶爾也會下次雪,卻從來看不到這樣的鵝毛大雪。

一早起來,雪已經停了,雖然只下了一夜,觸目所及卻已經是白茫茫一片,從對面屋檐上可以看出積了起碼有一個手掌長那麽厚一層。

徐離塵早就睜大了眼睛,望着窗外一臉興奮雀躍,整個上身幾乎都探出了窗子,直要翻到屋外去。他畢竟還是孩子心性。

徐子煦看在眼裏,就拉了他一起去外面院子裏玩起了雪仗。徐離塵才開始學武,體力畢竟不如他父親,沒打多久就喘息着跑不動了,父子兩人于是改而堆起了雪人。

半途中徐離塵又把一直在邊上看的白琅也拖了出來一起堆雪人,白琅自然也不會拒絕,順着孩子的意思來。

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玩耍,徐子煦卻是第一次看見幼子玩得這麽瘋,笑得這麽開懷。

這樣的徐離塵,看起來才像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然而,三大一小的四個雪人堆好後,徐離塵看着小雪人邊上較其他兩個稍小些的那個大雪人,終于忍不住輕聲問道:“父親,我好想母親……”

徐子煦一震,側頭看着兒子,那張幼小稚嫩的臉蛋分明寫滿了對母親無法掩藏的深切思念,不禁心中一陣揪疼,喉嚨口微微蠕動了幾下,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只能趨身将幼子抱在了懷裏。

稚子順從地依偎着父親,細細地輕道:“母親什麽時候會來看逸兒?”

徐子煦手一緊,将幼子緊緊摟在懷中,鼻尖嗅着孩子發絲間的軟香,低垂了眼睑,只能說着欺騙的話語:“逸兒,你母親會一直陪在我們身邊,看着我們,保佑着我們……”

要他對一個殷切期盼母親歸來的孩子說出母親已經死亡的話,他做不到。

委婉欺騙和說出實話,到底哪種更殘忍些,徐子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得盡量讓孩子遠離痛苦,所有的一切,因他而起,就該由他背負。六歲的稚童,不該過早得體會人世間的陰暗。

他已經失去了馨兒,那麽至少要好好保護他們共同孕育出的生命。

可是,徐離塵卻是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早熟,他沉默了會,擡起頭,問着自己的父親:“是不是就是說,永遠見不到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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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稚嫩清脆的聲音裏已經有了絲極力壓抑的哽咽,黑亮的眼睛微微濕潤了。

徐子煦低頭看着這樣的兒子,無法點頭,也無法搖頭,只能再度将他攬在懷裏,無言安撫着。

小小的六歲稚子也許不是很清楚死亡的含義,卻是明白永遠見不到意味了什麽。

即便徐子煦說得再怎麽委婉,始終改變不了永遠見不到的事實,而徐離塵卻已經隐約明白了。

可他作為父親,卻什麽也做不了。

現實,總是如此殘酷,總是違背着人們美好而卑微的願望,但既然活着,就只能相互扶持着去承受,然後繼續微笑着向前走,即便痛苦不堪。

徐離塵沒再說話,微微仰頭伸出他小小的手去撫摸父親難掩憂傷的臉孔,片刻後低了腦袋,軟了身子,更加親密地貼着父親,将臉靠着那寬闊結識的胸膛,窩在他父親懷裏,溫順地讓父親抱着,十分安靜。

明明深切得思念着母親,卻不再任性地作出要求,連大哭大鬧都沒有,那伸手撫摸的舉動,卻似乎反而是在安慰對方。

他放棄了一個孩子不滿和傷心時可以任性哭鬧的權力,也許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體會到了父親難言的悲痛,而下意識中選擇讓自己變得愈發得堅強。

可孩子濕潤的眼睛,微微顫抖的小小身軀,以及緊緊抓着父親衣襟的雙手,分明切切實實地洩漏出他真實的情緒。

他只是太過早熟,太過懂事。

徐離塵的懂事,讓徐子煦心疼莫名。

“我還有父親……還有白老師……就夠了……母親應該也會放心吧……”

良久,懷裏傳來孩子模糊壓抑的聲音,徐子煦眼睛微酸,抱緊了稚子:“逸兒,你是母親和父親終生的驕傲。我們永遠都愛你……”

夜間,哄睡了孩子,徐子煦照舊一夜無眠。

從他醒過來那天起,已經八天過去了,而這段時間裏,徐子煦從沒離開過兒子半步,日日夜夜陪伴身邊。

另一方面,這裏的所有仆從也都如楚翼之前所說,對他們的伺候異常周到,也異常尊敬,真的和以前在靜王府幾乎沒什麽區別。

可即便如此,對此刻他們的處境,徐子煦心中自是一片雪亮,對方此番禮遇,無非還是因為那一個理由。

徐子煦清楚這不過又是對方的手段。

可他有些訝異的是那個男人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八天來,也不怎麽頻繁出現在他們面前,無形中似乎是不想過于給他添加壓力,也不打擾他們一家的相聚撫慰,偶爾會過來也只是純粹地問候幾句,又禮貌地離開,對其他居然一個字都不提,更不用說會加諸直接或間接的侮辱,舉止态度與最初被囚的那幾天竟是截然不同。

楚翼傳遞的信息,似乎真的可以讓他們在此無憂地生活下去,似乎真的是因為敬重他徐子煦的為人,而願意提供他們避風的港灣。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最初的沉痛和混亂慢慢沉寂,徐子煦冷靜細思後,怎麽還發覺不了怪異處?

現在想來,這一切也許不過都是那個男人早已預料到的!

甚至說,可能就是楚翼間接造成的結局!

第一晚的鞭笞,不過五天就全部痊愈,而且疤痕都沒有,皮膚完好無損,之後的□□,卻是讓他對誰都說不出口的!以至讓他被質問為何毫發無傷時竟啞口無言、百口莫辯。

而那晚的逃脫,興許也是圈套!故意透露消息讓他以為楚翼不在,之前又解開了他的內力,方便了他的逃脫。

按理說,當時應該楚翼的親衛全在,血魔黑騎也在,沒可能來攔截他們的就只有那兩個高手和那些不堪一擊的普通兵士!

當時他卻只想離開這個恥辱的地方,根本沒細思其下的不妥之處,只以為是自己行動很隐秘才沒被發覺。

那個男人,也許從頭至尾算計了他一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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