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那頭回得很快: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兒,那兩個胖子不是。

領頭的人看完消息後,揉了揉鼻子,給自己帶上面罩,低聲吩咐其他人:“準備好,兩個人去暈倒那個女的,其他人都去給我搶孩子,能帶走幾個就是幾個,聽到沒?”

“可是老大,客戶不是說只有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嗎?”旁邊的人不解發問。

老大一巴掌甩他頭上,“你是不是傻,啊!?”

“……我怎麽就傻了。”被打的人有些不服氣的摸着頭嘀咕。

“我特麽……”老大氣得指着他就想罵,忍了又忍才狠聲道:“你給老子等着,等幹完這票老子就把你攆回老家種地!你說你的腦子裏是不是裝的漿糊,是不是!?”

“你就沒長腦子嗎?帶走大人,萬一她想辦法逃了怎麽辦?多帶幾個孩子,到時候多敲詐幾筆不是更舒服?你特麽知不知道能住在這附近的人都是什麽身家?把一百個你賣了都沒一個小孩兒值錢!”

說着,老大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眼底閃過一抹瘋狂:“兄弟們,幹完這一票,別說是這輩子,就算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都會衣食無憂,你們要是不想繼續窮下去,就特麽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聞言,其他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顯然是被他這番直白的想象刺激到了。

不過,老大畢竟是老大,頭腦都比其他人清醒很多。

他一直注視着場內,直到劉宛君将女兒抱上滑梯,退後幾步舉着手機拍攝時,他突然推了一把身邊的人:“上!”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沖過去了,後面一群套着黑色頭套的人也紛紛跟上。

劉宛君原本正舉着手機記錄女兒第一次滑滑梯的畫面,準備拍完後分享到家庭群內,可手機剛打開,一只手拿着濕帕子就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甚至根本來不及掙紮,就被強迫吸入的迷藥給迷得意識渙散渾身無力。

“媽媽!媽媽救命!!”

“嗚嗚嗚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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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抓我嗚……媽媽救我!!”

小孩子的尖叫哭喊在劉宛君耳邊響徹,昏過去的最後一個念頭,是還在滑梯上沒有她保護的女兒。

白小曦被那個氣息很難聞的叔叔一把撈進懷裏的時候,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只是在被抱着離開時,眼睜睜地看着媽媽被人捂住嘴巴放倒在了地上。

還有鄒家兩個小哥哥,和好幾個同樣在玩耍的人類幼崽,都被長得黑黑的叔叔一手一個地抱着跑。

很快,她就什麽都看不到了,因為綁匪們為了阻止小孩子的哭鬧,也給他們吸入了迷藥。

昏迷中,仿佛有一聲輕淺地嘆息在耳邊響起,是無奈,是漠然,亦或者是難得的神的悲憫。

一個長相比較憨厚的男人數了一下後備箱裏的小孩兒,轉過來彙報道:“老大,我們這次帶了七個孩子,不過我剛才跑的時候看到有人在報警,恐怕很快警方就會進行排查,封鎖出城通道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雖然孩子多,但看着孩子的家長也有好幾個,我們人不夠,總不能全部撂倒吧?”另一個人摘下頭上的套子,吸了口氣,慶幸道:“幸好現在的人整天埋頭手機,剛剛我就觀察過了,十個家長有八個都在低頭看手機,我們抱着孩子都跑了他們才擡起頭來。”

不然,恐怕還沒有這麽順利能一次搞到七個小孩兒。

這次肯定發達了!

“沒錯,我們這次先拿着這些小孩兒敲詐一筆,再把他們弄去老主顧那兒估個價賣掉,這批孩子家裏有錢,都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到時候準能掙個一大筆!”

很快,他們就在一個巷子裏停了車,然後抱着後備箱裏昏迷的孩子,把他們放進一個看似偶然路過的大貨車裏。

這是一輛拉着豬的車,車廂經過改造,有夾層,他們就把小孩子放到夾層裏,再讓臭烘烘地豬重新回到夾層上面。

從外面看不出絲毫破綻,就算是有人上去檢查,恐怕也礙于這股臭烘烘地味道,只會大致地看幾眼就好了,算是一個絕佳的偷運工具。

老大給司機點了根煙,“小四,這批貨貴重的很,你多長幾個心眼兒,等我們出去了再彙合,千萬別被條子們發現了。”

小四猛吸了一口煙,吐出來後彈指抖落燃燒的煙灰,“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什麽時候出過岔子?”

說得也是,要是小四不夠機靈,老大也不可能選他來當運貨的司機,當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囑咐道:“那行,那等兄弟們裝完貨你就趕緊走吧,還是去老地方彙合,這票幹完你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正說着,後面突然匆匆地跑過來一個人,手裏還抱着個糯米團子似的小孩兒,一臉無措:“老大,她、她剛剛突然醒了,怎麽辦?還要把她裝進去嗎?”

老大順勢看向那個小孩兒,下一秒,視線就落進一汪清澈的眼瞳中。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呢?

漆黑,明澈清亮,帶着嬰兒獨有的天真稚氣,無辜到讓看到這雙眼睛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像是怕驚動了這份純潔無垢的童稚。

甚至,在某一刻的恍惚間,老大與阿四都不自覺地叩問自己,真的要抓走她嗎?真的忍心傷害她嗎?

還是說,生而為人,他們其實根本沒有心?

否則,怎麽會為了一己之私,無情地殘害這些天真無辜的孩子們呢?

但很可惜的是,這個念頭也只是出現在那恍惚地一瞬間,他們很快就從愣神中清醒過來,為此煩躁地重重吸了一口手裏的煙。

可縱然清醒過來了,老大到嘴的那句“加大藥量迷暈她”也還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操!”低聲罵了句髒話,丢掉手裏抽到一半的煙頭,用腳尖狠狠地碾碎,借此發洩自己心裏無處散發的暴躁。

白小曦窩在陌生叔叔的懷裏,腦袋還有點兒迷迷瞪瞪的,是藥物昏迷後的後遺症,不過這都不影響她對氣的辨別。

三個人的氣都格外渾濁,但矮個兒裏拔高個兒,小動物般敏銳地直覺讓她下意識地往還算舒服的方向伸出自己的小手。

“老、老大!她……這是要我抱她!??”阿四被驚地話都說不順暢了,甚至條件反射般地蹬蹬後退,直到緊緊貼着貨車冰冷的車身,才覺得自己安全了。

阿四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少年時候當混子和人打架,然後一不小心傷了那個地方,雖然搶救過來了,但是後半輩子都只能當個太監。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缺陷,讓他一直都很自卑,沒日沒夜地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那麽蠢那麽莽,此後做什麽事兒都學會了三思後行。

不過從知道自己不能有孩子之後,他的心态也發生了轉變,這也是為什麽會跟着老大做這種缺德事兒的原因,因為他就是見不得別人兒女成雙的幸福。

得不到就毀掉,有什麽不對嗎?

每次見到那些孩子一個個被迷暈裝上車,他心裏也很難受,但是同時也有一股快意從心間升騰而出。

阿四也早就想過了,等多賺點錢,就找老大從搶來的那些孩子裏面抱養一個,到時候自己帶着孩子随便去哪兒生活,等老了,至少也還有個摔盆兒送終的不是?

原本他一直是想抱個男孩兒的,算是給家裏留個後有個交代,可就在剛剛,就在那個小孩兒朝他伸出小手要抱抱的一瞬間,他就反悔了。

還是抱個女兒吧。

女兒好,女兒防老,女兒從小又乖巧,不會讓自己操太多的心。

就比如,面前這個孩子。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他咽了口唾液,期期艾艾地看着老大,既無措又緊張。

他那些抱個孩子養老的想法,老早就和老大念叨了無數次,所以現在只是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子,老大就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了。

他也不是什麽不通人情的冷血動物,更何況阿四的傷……就是為他打架才受的,這麽些年老大心裏一直對阿四有些愧疚,所以看了眼眼巴巴等着抱的糯米團子,笑罵一聲:“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把她接過去?”

阿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不自覺地加重了許多,“真、真的嗎老大!?我……”

他再次用力地咽了下口水,忐忑地重複确認:“老大,我真的可以養這個孩子嗎?以後她就是我的女兒了?”

“別耽擱時間,反正她醒了,就不放進去了,你先帶着,安全了再說。”老大不耐煩地踹了阿四一腳,兩個大老爺們兒,不适合這種煽情場面。

“是是是!那我……我就抱了!”阿四恭敬地朝老大彎了幾個腰,然後用力地扯了扯衣擺,又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接過這個小孩兒。

白小曦總算是舒服了許多,在那個人懷裏,污濁的氣四面八方地将她牢牢包裹,讓她特別難受,險些溺暈在那些氣中。

抱着懷裏小小的一團兒,阿四從沒有現在這麽清楚地感受到孩子的脆弱。

太小太小一只了,仿佛只要他一撒手,就能輕而易舉地摔死她。

肉乎地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領,這孩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即将會面臨什麽,所以她面上不僅沒有害怕,還用那雙清透幹淨的眸子新奇地四處張望着。

“行了,你路上把這孩子藏到駕駛座下面,別被監控發現了,趕緊走吧。”老大交代了一句,就帶着其他兄弟又進了彎彎繞繞地巷子,從暗處的通道離開。

阿四擡手輕輕地摸了下小孩兒細細軟軟的頭發,很快就抱着她上了車,将她裝在了一個黑色的包裏,只留了個口子讓她呼吸通氣。

“乖,不要出聲,爸爸帶你離開這兒。”

第一次稱呼自己為爸爸,阿四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大的滿足感。

從此以後,他也是當父親的人了!

爸爸??

白小曦蜷縮在黑黑地狹小的包裏,黑暗中,那雙精致漂亮的眼眸不解地眨了眨。

這個叔叔才不是爸爸。

大騙子!

“小曦,你得救人。”天道溫和的聲音再次在她腦海中響起。

“救人?”白小曦疑惑地動了動有些難受的jiojio,總覺得這個詞有點熟悉。

努力地想了一會兒,随着貨車的颠簸,她本就難受的腦子更是一片混沌,但還是很快就從蕩成一片漿糊的腦子裏翻找出了一些記憶。

奶奶帶着她看的動畫片!那幾只小羊總是被壞蛋灰灰抓走,每次都會說救……救命?

“對,那些人類幼崽,都得你去救。”天道知她所想。

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在為難這個才一歲多,連路都走不穩的人類幼崽。

白小曦沒有理祂,兀自渾渾噩噩地努力思考:

小羊被壞蛋灰灰抓走了要救。

那那些幼崽,也是被壞蛋灰灰抓走了?

腦海中一個等式模模糊糊地成立,在清晰地那一刻,小朋友恍然大悟:抱走自己的叔叔們都是壞蛋灰灰!!

“若沒有你這個變數,他們就不會經歷此次大變,這份因果,需得你自己去了結。”

剛說完就反應過來現在聽自己講話的是個才一歲的小幼崽,于是又耐心地重新用幼崽能艱難理解的話再說了一遍:“你不救他們的話,他們就會和小羊一樣被煮了吃掉。”

意思之直白,吓得白小曦在黑暗裏打了個奶嗝兒,一雙大眼睛圓溜溜地睜着,不敢相信那些叔叔竟然真的要吃幼崽!

“救!救寶寶、不……出去!”

就她這磕磕絆絆斷章截意的表達方式,也幸虧是能夠聽到她心聲的天道,否則随便換了誰,都得聽懵了。

她還太小太稚嫩了,天道即使想告知她如何逃脫又如何救那些孩子,也很困難。

而天道本身,是由世間萬物的規則所化,祂必須是公平公正的,一旦動用規則之力來幹涉這件事的話,所造成的影響絕對是巨大的。

可白小曦是天道為人族選定的“一”。

最後祂只能用白小曦常看的狼和小羊的動畫,在小朋友的腦海裏播放,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麽做。另一邊,接到報警電話的警方趕到現場時,樂園裏已經沒有孩子了,只剩下幾個丢了孩子的家長在痛哭,還有一個家長扶着昏迷的劉宛君不敢動她。

警方迅速接手現場,同樣地,很快就讓劉宛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女士,您還好嗎?”女警關心地詢問,順便遞過來一瓶開蓋的礦泉水。

劉宛君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後腦勺更是針紮一樣地疼,可當她神智稍微恢複後,便再也顧不得自己身體如何了,一把抓住眼前的女警,慌張問她自己的女兒在哪兒。

“抱歉女士,我們還在對各個路口和附近監控進行排查,相信很快就會有所結果的,您先冷靜一下。”女警自己家裏也有孩子,很能理解劉宛君現在的心情,因此勸說也多以溫和的安撫為主。

劉宛君強迫自己喝水冷靜下來,看着警方忙亂地對四周的監控進行排查,她突然想起什麽,找了找身上,無果後趕緊拉住女警問自己的手機在哪裏。

女警以為她是要和家裏人通話,于是找剛才勘察現場的同事,把收起來的手機還給她。

劉宛君抱着微渺的希望,顫抖着手指點開自己的相冊。

一個只有幾秒鐘的視頻赫然在最前面。

是她給女兒拍攝的那段視頻!

“這個視頻,是我之前拍的,應該拍到了那些人,不過他們都蒙着臉,我不知道對你們來說有沒有用……”劉宛君忍着心慌,将手機遞給女警後,一個站立不穩,險些一頭撞在旁邊的籃球架上。

這又是一個重要線索!

“女士,您先在這兒坐一會兒,這是我的手機,我想您應該需要通知家裏人?”女警說完後,趕緊拿着手機去找人分析視頻。

劉宛君拿着手機,渾渾噩噩地走到牆邊,靠着牆無力地滑坐在地上,捂着驚悸難受的心髒緩了好一會兒,才點開手機,播下白朔的號碼。

今天是愚人節嗎?

白朔聽完妻子帶着哭腔的話後,這個念頭僅僅在腦海裏停留了一秒鐘不到,就被巨大的荒誕與不安所取代。

撿起丢在訓練場外的軍綠色外套,白朔宛如一陣風一般就往一號首長的辦公室沖。

“白上校,發生什麽事兒了這麽急?”首長詫異地看着破門而入的白朔。

“報告!”白朔氣都來不及喘勻,“我來找您請假!”

“我女兒剛剛被綁匪帶走,我必須馬上趕過去!”白朔胸腔大幅度地震動,與他此刻心中翻湧地怒火如出一轍。

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敢對他的家人動手!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綁匪怎麽就将他女兒當作了目标,但這都不妨礙他想要将他們碎屍萬段的憤怒。

“什麽!?”首長愕然起身,“你趕快去!有什麽需要,立刻給我來電!”

“是!”白朔赤紅着眼敬了軍禮:“謝謝首長!”

看到他跑遠了,首長緊皺着眉給各級派發了命令:務必協助警方将綁匪抓捕歸案,保證人質安全。

一直在關注着綁匪動靜的白藝也慌了,瘋狂給對方打電話,好不容易接通了,他劈頭蓋臉地就質問:“我不是說只綁那個女人和小孩兒嗎?你們怎麽違背規矩……”

“白癡!”老大獰笑了一聲打斷他,毫不掩飾自己對白藝的鄙薄:“誰特麽告訴你綁匪講信用聽命令的?”

“你們知不知道帶走的都是什麽人!會出大亂子的!!”白藝止不住地心慌,拿着手機在屋子裏狂躁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試圖說服那些綁匪放了其他小孩兒。

“你放屁!”男人同樣煩躁,不僅煩躁,還瞧不起他,“你特麽算個什麽東西?老子兄弟們辦事兒還需要你來教?我告訴你,不管他們是什麽身份,如果還想要人,就都得乖乖地給老子交錢!”

“你!你別太過分,否則我答應你的尾款——”

“用錢來威脅老子?”老大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冷嗤一聲後,收斂笑容,狠聲道:“你盡管試試,要是到時候我沒看到錢,老子就把你們一家子賣了換錢,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是誰你住哪兒!”

直到那頭挂掉電話,白藝還拿着手機怔怔出神。

男人綁架的那些孩子,他們家裏的勢力一旦順着蛛絲馬跡查到他身上……

不!不會的!他行事周密,就連聯系綁匪都是用的不需要身份證的號碼,不會有人查到自己身上來的,一定不會!!

縮在牆角的女人将他的一切都看在眼裏,然而當他轉過頭時,女人又已經垂下頭繼續裝作一副瑟縮畏懼地模樣。

白藝的目光也就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不到,在恐慌過後,就是幻想白朔遭受打擊時的美好畫面,光是想一想,都讓他的心情獲得了最大程度的愉悅。

還有……自己馬上就能到手的五百萬。

放在他還是白欽國的幹兒子時,五百萬花出去簡直就跟玩兒似的,絕對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可如今落到這種地步,別說是五百萬,就是五百塊,他都很難輕易賺到。

因此當他看到那封匿名信時,就知道自己這一次除了賭一把,沒有其它選擇。

為了錢,他可以做任何違背道德枉顧良心的缺德事!

任何!!

等他興匆匆地從家裏離開了,女人咬着牙忍着疼痛從角落裏站了起來。

“媛媛,媽媽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女人蹲到女兒面前,用粗糙的手輕輕撫摸着她尚且帶這些紅腫的臉蛋兒。

那是被白藝那個畜生打的,就因為女兒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他就扯着孩子的頭發拽下來拳打腳踢……

“……爸爸呢?”媛媛膽怯地縮着肩膀,就連提起這個稱呼都在發抖。

女人眼眶一陣澀然,她忍着眼淚,小心地将女兒抱進懷裏,哽咽道:“媛媛乖,我們不要爸爸了好不好?以後家裏只有你和媽媽,不要爸爸好不好?”

媛媛的眼睛亮了亮,怯生生地小聲問道:“真的嗎?媽媽,我們真的可以不要爸爸嗎?”

“爸爸打我,打的好疼好疼,媽媽……媛媛不想要爸爸。”

聽到女兒這番話,女人本就堅定的心思更加牢固,她讓女兒去把臉洗了,自己起身去拉開白藝屋子裏的抽屜,拿出裏面的銀行卡和一些現金,揣在身上就帶着女兒出了門。

“媽媽,我們不回來了嗎?”媛媛看着外面廣闊的天空,眼睛裏帶着些雀躍和期盼。

“不回來了,媽媽帶你去另外的地方生活,送媛媛去上學好不好?”

“好,媛媛要上學。”

“…………”

女人并沒有白朔現在的電話號碼,她也記不住他從前的號,因此她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帶着女兒打了個車來到白朔任職的軍區外面。

之所以不去白家,是她了解白藝的為人,為了第一時間欣賞白家人痛失孩子的場景,他肯定會在白家附近潛伏着,若是自己帶着女兒貿然過去,被他發現就全完了。

由于女人和媛媛長期遭受虐打,母女兩個都瘦弱地像是一具骨頭架子,風一吹,套在身上的衣服都空蕩蕩地飄着,所以很快引起了外圍執勤同-志的注意。

在詢問身份與來意後,這位執勤戰士想到之前白朔瘋了一樣往外沖的一幕,立刻慎重地向上面進行了彙報。

女人和媛媛經過搜查後,很快就被首長安排人護送到了白家。

而白家此刻早已經亂作了一團。

白朔原本不想告訴爸媽孩子失蹤的事兒,怕他們年紀大了經受不住打擊先倒下了,可是在這次綁架事件鬧得太大了,同一區域內直接被綁走了七個孩子,鄒家兩個小孩兒更是一個都沒落下的帶走。

因此白奶奶白爺爺其實比白朔得知消息的時間更早一些,等白朔回來後,張晉安正在給白欽國開降壓藥。

“宛君!怎麽樣?你沒事兒吧?”

看到妻子的一瞬間,白朔大步沖過去将她抱在懷裏,緊接着就緊張地打量着她,生怕她也受到了傷害。

劉宛君臉色慘白一片,被丈夫放開後,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在這一刻決堤,她崩潰地捂住臉,搖着頭将所有的嗚咽聲都咽進喉嚨裏。

“都怪我……都怪我沒有看好曦曦,她還那麽小……她才一歲多,曦曦要是出了事,我該怎麽辦啊!?”

白朔将絕望的妻子抱在懷裏,沉聲安撫道:“別哭,會沒事的。”

“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把我們女兒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白奶奶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她是怨兒媳的,怨她沒有保護好孫女。

可她更怨自己。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早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就都有了解釋。

自己會被噩夢驚醒,自己會突然心慌難受……這不都是老天爺給她的示警嗎?

可她偏偏又因為這個,今天早上選擇了在家休息,沒有跟着一起去。

要是去了,乖寶是不是就不會被人綁走了?

要是去了,她哪怕拼着這條老命,也一定會想盡辦法護住孫女的。

可偏偏就沒去!

世界上那麽多不幸,可在不幸沒有發生之前,誰會認為自己就是被不幸選中的人呢!?

所以,比起怨劉宛君,老人家更怨自己,怨兒子。

白朔在軍隊什麽身份,從白欽國到白朔,會因為這個身份和執行的無數次任務,得罪多少藏在暗處的宵小?

這一次綁架,極有可能就是他們兩人的仇家犯下的。

可現在追究應該恨誰,實在是沒有多大意義,老人家也沒有那麽多的心力。

她滿心滿眼都只是自己的乖寶。

乖寶才一歲多,聽說那些綁匪為了不讓孩子哭鬧,都會用藥把他們迷倒,可乖寶那麽小,怎麽承受得住那麽重的藥力?

他們綁走乖寶是為了什麽?圖錢還是複仇?要是……要是他們把乖寶殺了——

不!

她不敢想象這個可能性。

“媽,你去哪兒?”白朔看到母親起身往外走,趕緊叫住她,這時候他實在不敢放任老人家獨自行動。

白奶奶停下腳步,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都彎了許多,“我去問問警方,我心裏發慌,我害怕,實在坐不住。”

她只是想找點兒事做,哪怕只是問問進度,都能讓她不那麽絕望。

“……我跟您一起去。”

很快,所有失蹤孩子的家長都到了警局,他們中大部分都是互相熟識的。

可現在誰都沒有心思攀談什麽。

“同-志,你們能不能給我們個準話兒?查到什麽了嗎?我們孩子究竟是被誰帶走了?”一位老人攔住匆匆路過的同-志,焦急地詢問道。

“我們已經封鎖了各個高速路口,火車站機場和客運站也都派了便衣去巡查,老爺子您放心,一旦有綁匪的蹤跡,我們肯定能第一時間将他們抓捕。”

“可我都等了這麽久了,我孫子才五歲,他哪裏受得住這個苦啊!”老人急的用手裏的拐杖不停杵地,如果警方是神,那他恐怕能直接給這位同-志跪下來求他們再快一點了。

其他家長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白奶奶緊緊地攥着手裏的杯子,眼睛不停地看向正在排查大數據的會議室門口,要不是怕給警方的工作添亂,她都恨不能進門去旁聽他們的調查。

白朔也是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

女兒被綁匪帶走,他身為軍人,保家衛國。

可如今,衛國做到了,女兒卻從來沒有享受到他的保護。

妻子懷孕的時候,他沒有護住她。

現在女兒才一歲多一點,好不容易出門玩一次,他又沒有保護住他。

甚至在妻子和女兒遭遇危險的時候,他作為丈夫和爸爸,一無所知!

他從未真正在她們身邊給予過保護。

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發冷,懊悔,自責,憤怒……所有的負面情緒鋪天蓋地地朝他壓過來,壓得他幾乎快喘不過氣。

可他必須保持絕對的清醒。

一旦警方排查到綁匪的蹤跡,就到了能用到他的時候了,現在他還不能倒,不能被負面情緒沖昏了頭腦。

當軍區的戰士護送女人和媛媛找到白朔時,一時間互相竟然都有些不認識對方了。

“你是……喬雲?”白朔看着瘦成骨頭架子的母女兩,再次産生了那種荒誕的感覺。

喬雲……怎麽變成了這幅模樣?

“二弟?”喬雲也有些心驚地護着女兒後悔了兩步。

倒不是白朔變化有多大,而是他猩紅着眼睛滿臉憔悴的模樣看起來和記憶裏那個堅毅硬朗地軍人形象有些不太符合,周身還彌漫着一股風雨欲來的壓抑感,讓人的神經不自覺地緊繃。

“你來幹什麽?”一瞬間的愕然後,白朔面無表情地審視着喬雲。

喬雲緊張地捏緊了女兒的手,像是從中汲取勇氣一般,深吸口氣後,從兜裏拿出一張被她小心存放的信紙遞到白朔面前。

“這個信……是前幾天白藝突然收到的,沒有寄信人的信息,不過,我今天聽到他和綁匪打電話,我想,你應該很需要這個?”她斷斷續續地說完,舉着信的手甚至在發抖!

到了這個時候,白朔反而越發冷靜了,他接過那封信,沒有第一時間拆開看,而是看向戰戰兢兢地喬雲,冷聲問:“你會這麽好心給我送線索?”

喬雲幾乎是下意識地避開他審視的目光。

見此,白朔越發肯定她是有目的的了。

“說吧,你究竟是為了什麽?”

要是沒所求,就憑喬雲和白藝對他的恨意,她怎麽可能出賣白藝向自己投誠?

喬雲被他的目光看的臉上都在發燙,垂着頭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蜷縮進衣服裏,嗫喏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我……我想離婚,送媛媛上學。”

冷漠地看着這母女二人,片刻後,白朔低頭打開手裏的信紙。

發現他的動作,喬雲立刻就松了口氣。

她知道,這是代表他同意的意思。從現在開始,她總算能夠脫離白藝的掌控,帶着女兒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作為報答,喬雲在白朔即将轉身去找警方的時候,匆匆提醒了一句:“白藝現在多半就在這附近。”

“知道了。”白朔拿着信紙腳步不停地離開,敲開了會議室的門。

他一離開,就只剩下喬雲和媛媛母女兩個,以及一直沉默的白奶奶。

“……老夫人。”喬雲對老人家彎了彎腰,在事情沒有結束之前,她不敢随意離開,所以就牽着女兒到一處角落裏站着發呆。

看着她和媛媛枯瘦如柴的身影,白奶奶捏着杯子的手緊了又緊,才沒有被憤怒支配着做出什麽事情來。

原來,一切的源頭竟然是白藝這個畜生!

那些孩子,那些無辜被波及帶走的孩子,竟然都是因為他們家才糟了這份大罪!

老人家都不敢想象,其中哪怕一個孩子受到了傷害或是沒有找回來,自己這家人該怎麽才能給孩子的家長有個交代!

白藝,白藝!!

這個喪天良的畜生!!

副駕駛,黑色箱包內。

原本睜着圓溜溜地大眼睛和天道牛頭不對馬嘴讨論該如何救人的小朋友已經被貨車一路的颠簸搖晃給晃睡着了。

而阿四,也并沒有走高速離開,而是七拐八拐地開着車走了一條爛路,一路沒什麽人煙,連電子眼都沒有,更別說警方的排查了。

在警方封鎖出口進行排查時,他早就已經出了A市的市區了。

等到他再次停車後,時間已經過了八個小時了。

白小曦睡了醒醒了睡,別說喝奶了,小小的人兒沒被颠簸的吐奶都是天道保佑了。

阿四到了老地方後,打開背包小心地把白小曦抱了出來。

白天還精神奕奕看什麽都新奇的小朋友已經徹底蔫了。

她都還算好的,當阿四和留守的人把豬攆下來趕去豬圈後,掀開夾層,裏面躺着的幾個小孩兒才叫慘。

先是吸入了藥陷入昏迷,然後就被一個挨一個地塞進了臭烘烘地夾層裏,貨車又在那些爛路上哐當哐當地開了整整八個多小時,車廂裏還有鬧哄哄地肥豬……

一整天不吃不喝的小孩兒們可謂是飽受折磨。

不過慶幸地是,綁匪老大為了賣個好錢,讓手下搶來的全是男孩子,而這些孩子們,雖然年紀小,可但凡是三四歲以上的,都被家裏人送去特訓過一段時間,所以身體還算可以。

至少,被捂了藥,又經過了一天的折騰,他們沒有直接傻掉。

只是有兩個小孩兒的臉泛着不正常的紅暈。

“啧,這兩個不知道挺不挺得過來。”一個人擡手試了下兩個孩子的額頭溫度,見怪不怪地感嘆了一聲。

另一個人正踩着凳子換一個壞掉的燈泡,跳下來後笑着丢給對方一根煙,無所謂地說道:“管他的呢,只要不死,就算是燒傻了,不也照樣能賣一大筆錢?”

“那些地兒的人可不管傻不傻,只要是個男孩兒,可都是争着搶着要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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