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去醫院

白小曦只能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和自己講話,是那個壞叔叔。

但是她想爸爸了,想奶奶媽媽和爺爺了……

爸爸說要來接寶寶,怎麽還沒來啊?

“靈靈?”阿四側耳貼近想要聽她在說什麽。

“疼……”

白小曦即使難受的緊緊閉上眼睛,眼淚還是從眼角滑落,她徒勞地掙紮着想要把身上厚厚地被子掀開。

腦袋裏好燙,燙到她恍惚間又變回了一顆草,在懸崖上被太陽暴曬,曬到她以為自己會在那個夏天枯萎,和那顆種子一樣化作塵土被風吹走。

阿四怕她掀了被子會着涼,到時候燒得更嚴重,便幹脆用被子把她裹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裏,手裏還拿着半濕的帕子,打算等她稍微安穩一點兒了就去接熱水來給她敷上。

除此之外,他已經想不到更好了辦法了,除了無意義的等待,就只能輕聲哄着。

“靈靈乖,我們不掀被子,出點汗就好了,出點汗……”

這種話,也不知是說給孩子聽,還是用來安慰自己。

過了十多分鐘,白小曦再一次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只是明顯睡得不太舒服,還沒長開的眉眼都緊緊皺在一起。

聽着她時不時就會難受的哼唧一兩聲,阿四焦灼地抱着她,可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外面有弟兄在招呼着吃早飯,阿四咬咬牙,還是決定帶白小曦去醫院。

他不能接受昨天還鮮活乖巧的小人兒,今天就被一場感冒燒成了傻子甚至是沒了性命。

扯開裹在白小曦身上的被子,脫下自己的皮大衣把她再次裹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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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程旭的卧室,他在路過那幾個孩子的時候突然放慢了腳步,視線在昨天就一直發燒的兩個孩子身上停駐了片刻,随後無動于衷地離開。

他微渺的善心僅夠關心自己在意的孩子,至于其他的……阿四自認自己是個喪良心的人,他不關心,更不可能一視同仁。

等抱着白小曦下樓,程旭他們已經在吃早飯了,一屋子大男人或坐或站或蹲的,一見到阿四就都和他打招呼。

“四兒,老大說你女兒感冒了?沒事兒了吧?”

“阿四,快來吃飯!”

“你還抱着孩子下來?她睡着了就先把她放那兒嘛,抱來抱去的孩子睡得也不舒服。”

阿四沒有回應他們的話,沉默地走到程旭面前站定。

正在吃面的程旭喝完碗裏的湯才翹着二郎腿沖他擡了擡下巴:“不吃飯站我面前幹什麽?小崽子好些了沒?”

阿四緊了緊抱着白小曦的手,垂着腦袋沉默了許久。

久到所有人都察覺到異樣,剛才還熱火朝天的衆人都逐漸停下了動作,靜靜地看着阿四和程旭。

“有事兒就說,憋半天你當憋屁呢!?”程旭有些不耐煩地放下碗。

阿四嘴唇蠕動好半天,還是在弟兄們疑惑打量的目光中艱澀開口:“老大,靈靈她……燒得厲害。”

程旭冷漠地擡眼,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我、我實在想不到什麽退燒的辦法了。”阿四抱着孩子,當着所有人的面,直直地朝程旭彎腰鞠躬,語氣懇求:“老大……我想帶靈靈去醫院看看。”

程旭看着自己面前這位彎着腰的手下,有那麽一刻甚至覺得自己是産生了幻聽幻覺。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像冰碴子一樣冷,刺得人脊背發寒。

阿四将白小曦穩穩地抱在懷裏,依然維持着彎腰地動作,再次懇求道:“求老大讓我帶靈靈去醫院!”

“去你.媽!!”程旭猛地擡起一腳狠踹在阿四的肩膀上。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用淬了冰的目光盯緊倒在地上的阿四,寒聲道:“張習光,你他.媽不想活了就直說,別他.媽拖着我們這麽多人陪你下地獄!”

阿四抱着白小曦狼狽地摔在地板上,旁邊有人勸他跟老大認個錯,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也有人說不過是一個孩子,樓上還有七個兒子呢,沒了随便挑一個就是,何必為了才相處一天的丫頭惹老大生氣。

可阿四不僅沒有認錯,還反倒直直地跪在了程旭面前,“老大,我跟了你十幾二十年,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我現在就想帶靈靈去醫院,求你讓我帶她去看病!”

說完,重重地一頭磕在了地上。

程旭閉上眼,不願意看面前這個蠢貨。

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底想殺人的欲.望,程旭彎腰湊近阿四,仔仔細細地将他那張臉看了個清楚。

阿四不閃不避,眼底的懇求與柔軟讓他看起來與其他弟兄們格格不入。

“你認真的?”程旭輕聲問他,冰冷的目光卻自上而下地落在他懷裏的白小曦身上。

這個孩子……真有那麽大魔力?

只用一天,就能讓一個手上沾滿罪惡,早就沒了人性的惡鬼,找回作為人的良心和感情?

“是,我既然認了靈靈,那她就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想她出事,希望老大能夠放我去醫院!”

不管程旭怎麽憤怒質問,阿四的每句話都重複着同一個重點。

從始至終,他都只想帶着懷裏的孩子去醫院看病。

聽着阿四那刺耳的懇求,程旭憤怒間又覺得好笑。

多可笑,一個人販子,養了一個偷來的孩子,只養了一天就成了合格的父親。

“張習光,我他.媽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确定要為了一個孩子,讓在場這麽多兄弟們都去送死嗎?”程旭克制着殺意,一字一句地擠出話來:“你知不知道去醫院要用身份證明才能挂號?只要你去,我們他.媽的就都得一塊兒完蛋!!”

阿四:“……我就算被抓,也一定不會背叛兄弟們,你們放心。”

“放你娘的心,操!張習光你他媽是不是腦子糊了屎?啊!?”程旭強行維持的冷靜再度崩盤,又是一腳踹在阿四的肚子上,伸手指着他,出離地憤怒了。

“你自己擡頭看看!你看看這些弟兄們!他們哪一個不是和你一起跟了我十多年?你覺得我會為了你,為了你懷裏這個狗東西,就讓他們都去蹲局子吃槍子兒嗎!?”

阿四沉默地再次跪好,無聲地堅持自己的立場。

程旭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燒殆盡,他舔了舔牙根,氣極反笑:“你他娘的就是個瘋子!”

“張習光,老子今兒就把話撂在這兒了!你想帶她去醫院,不可能!!”

迎着阿四隐忍憤怒的目光,程旭冷笑着掏出腰上的武器指着他的腦袋,狠聲道:“你要是敢走出去一步,也不等這狗東西病死了,老子他娘的第一個崩了她!”

“不信的話,你大可試試。”

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阿四的眼瞳不由緊縮,心裏也是一陣陣地泛着寒意。

他清楚,程旭并不是在威脅吓唬他。

可感受着手裏沉沉的重量,阿四知道自己栽了,為了這個才認了一天的女兒,徹底地栽了。

他做不到看着她生病無動于衷。

此時此刻,被程旭用槍指着腦袋,阿四心裏反而開始冷靜了下來,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後悔。

後悔當初下車和程旭說話,後悔在看到這個孩子朝自己伸手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躲開她濕漉漉的目光,更後悔自己竟然也真的伸手抱住了她。

那一瞬間,他怎麽能想到會有如今的局面呢?

要是不看到她,不抱她,自己是不是就不會在短短一天時間裏着了魔似的将僅剩的情感盡數投注在她身上?是不是就不會在被程旭用槍抵着頭的時候,想着……背叛。

見他不再說要去醫院的話,程旭冷嗤着收回槍,煩躁地踹翻面前的凳子,大步走了出去。

其他人沉默怪異地盯着阿四,沒一會兒也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沒人再上前和他說話。

畢竟,就像老大說的那樣,他可是為了一個孩子,就要把他們往火坑裏推。

正因為是這麽多年的兄弟,才免不了寒心。

況且……為了一個孩子要死要活,讓他們這些賣孩子的人,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

太陌生了,和他們格格不入,阿四将他們襯托地更加不堪。

可明明,都是滿身惡臭的劊子手不是嗎?

直到人都走完了,阿四仍然僵硬地跪在冷硬的地上,垂着頭,目光柔和地看着懷裏奶聲奶氣夢呓的小人兒。

伸出粗糙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白小曦緋紅軟嫩的臉蛋兒,半晌後,他輕喃道:“爸爸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抱起孩子,忍着肩膀和腹部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把她放置在沙發上睡下。

緊接着,看向角落裏壘在最高處的紙箱。

……

白朔一天一夜沒睡,原本刮得幹幹淨淨地胡須淺淺密密地冒了出來,眼眶裏也布滿了血絲,不過都被綠色地油彩所掩蓋。

這次行動,他強硬地把想要跟來的妻子和母親都留在了家裏,派人看着後自己立刻跟着首長派來的同.志一起,比警方快一步地來到了昨晚那個號碼的信號發出地。

怕有人望風,他們小隊一行戰士在很遠的地方就下了車,穿着作戰服塗抹着油彩鑽進密林中往信號點迅速行進。

經過一個小時的全速行進後,白朔終于從望遠鏡裏清楚地看到了那棟掩蓋在深山中的小樓,和四處分布着的,并不警惕但都拿着利器的綁匪。

就在另一座山頭上,和他們只隔了一個山渠。

白朔打手勢讓人給後面的警方發消息。

為了不打草驚蛇,警方也都是排的便衣和特警,就在他們後面墜着。

“報告,敵人總共有十五個,巡邏五個,人質都在二樓綁着,二樓有兩個綁匪出現。”

耳麥裏傳來偵查戰士的敵情彙報,白朔很快下達了相關命令。

一群訓練有素的戰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小樓附近,他們可以長久地保持身體靜止,幾乎和草木化為一體,在陰暗的天光下,更能産生強大的迷惑性。

在山頂望風的兩人只不過是轉了個身,就被捂着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輕松放倒。

小樓附近的,為了不驚動其他人,要稍微苦難些。不過對于這些戰士們來說,并沒有差別。

解決了五個,還剩十個,除去樓上的兩個,剩下八個。

有三個人在一間屋子裏抽.煙打.牌,一個人在廚房幹苦力洗碗,還有一個剛進廁所,另外兩個坐在屋裏玩游戲,還有一個……他小心翼翼地慢步走向一棵大樹。

趴在草叢裏的戰士從他腳邊一躍而起,動作迅疾地捂嘴鎖喉,将人放倒堆在了樹後。

這個人正巧就是德子,他先是覺得那棵樹後面有點兒奇怪,結果來查看的時候險些沒被腳邊突然冒出的人給吓死,都沒等他把一句卧槽說出口,就被一只賊有力的手牢牢地捂住了嘴巴。

就像是在嘴巴上鑲了一塊鐵板!!

訂了螺絲的那種!

等他再反應過來,已經以雙手背後嘴裏塞布的狼狽姿勢,和面前這位渾身綠油油的戰士對峙了。

準确來說,是他單方面和抵在自己腦門兒上的槍.口對峙。

一雙眼珠子往上緊緊盯着,标準地鬥雞眼,還泛白。

安靜如雞,連唔唔聲都不敢發出一點兒,生怕這位小兄弟手裏的槍走火。

至于給老大和其他弟兄通風報信?德子在确定敵我雙方武力值一個天一個地之後,就躺平等死了。

反正自己都被抓了,不如大家一起蹲局子,好兄弟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進局子咯。

什麽情誼忠心,那都是有錢花有福享的時候才會有的玩意兒,現在都要死了,誰還管什麽兄弟情誼啊。

又不是同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

這場清剿,由于敵我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很快就只剩下了樓上的兩個人,以及樓下廁所裏一位。

很不巧的,他剛推門出來,就目睹了一個兄弟被人放倒的場景,一位其他人都還在崗位上的綁匪大喊兄弟們,說條子來了。

可他喊了半天,除了喊來牆根處隐蔽的戰士,直到被放倒铐住雙手,他都再沒有等到哪怕一個兄弟。

有點兒慘,但他的慘,卻成功打破了原本缜密的行動。

樓上本就覺得今天氣氛過于安靜而有所警惕的程旭,在聽到那個手下的喊叫後,就迅速地将□□捏在手裏,并反映極快地朝天開了一槍後拽起一個孩子再次藏匿到死角處。

聽到槍聲,倒是沒人驚訝,畢竟一開始他們的戰術安排中就有考慮到這一點,只是讓他們左右為難的,是有槍的這個人,剛好在二樓。

這就需要後面跟上來的便衣警察們和裏面的兩個綁匪進行溝通交涉了。

客廳裏,在聽到條子兩個字的時候,阿四也條件反射地趴在了地上。

眼看着程旭如臨大敵地抓起一個孩子藏在牆角,阿四心裏的某些想法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始破土而出。

“你他.媽還愣着幹什麽?抄家夥舉着你手裏那個小崽子,走到窗戶旁邊去,自己躲好點兒,這些條子敢上樓,你就殺了她!”程旭呵斥着阿四,臉上一片狠厲,大有他不聽,他就先一槍崩了他的意思。

阿四狠狠地咬着腮幫子上的軟肉,心裏的想法随着程旭的話,瘋狂翻湧。

他拔出刀,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橫在白小曦的脖子上,生怕刀刃把她劃傷了一絲一毫。

然後按程旭說的那樣,單手舉着白小曦,把她立在了窗臺上,另一只手拿着刀橫在她的脖頸處。

見他乖乖聽從自己的話,把那個當眼珠子一樣護着的小崽子放到窗臺上當人質,程旭忍不住低嘲一笑。

說什麽女兒,剛才還能為了她給自己跪下,可現在一面臨生死,不也還是選擇保住自己?

果然,他們這些人啊,一個個的都是天生的壞種。

良心?看張習光就知道了,這玩意兒除了拿來喂狗,其實沒有任何用處。

白朔在看到那個被放在窗臺上的小小身影時,一瞬間目眦盡裂,渾身血液轟地一聲直沖大腦,那一剎那,他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只在瘋狂叫嚣着一句話:

——殺了他們!!

他渾身的肌肉都大幅度地顫動着,捏着槍的手上更是青筋暴起。

“長官!”旁邊一直跟着他的副手趕緊将他緊緊拽住,就怕他受到刺激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

他絲毫不懷疑,要是自己不拉着上校的話,他指定會無視鐵律一槍子兒射穿綁匪的腦袋。

“您先冷靜一下,情況有些不對勁。”副官緊緊拽着白朔,怕他失控,趕緊又說:“那個綁匪好像沒有要傷害人質的意思,您仔細看!”

都說關心則亂,以前副官覺得這句話用在誰身上都可能,就是不可能出現在他們白朔白上校身上。畢竟上校是他們軍區的兵王,雖然對着家裏人都挺溫和,但對部下和敵人……煞神這個稱呼就是最好的表達了。

但如今……看着猩紅着雙眼恨得幾欲發狂,甚至失去了一個特種軍人應有的觀察力的白朔,副官第一次認識到了“家人”對于上校而言有多重要。

重要到,違背自己銘刻進骨血的軍令,變成一個被感情支配理智的,野獸。

發現白朔在緊緊地盯着白小曦,副官便再次提醒:“您仔細看您女兒身前那把刀!”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五千字十二點發……

這一章寫了六個小時,簡直就是難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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