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日之後, 汪氏指認那一具腐爛不堪的男屍應該正是孟圭, 那一身已經腐爛不堪的衣物是孟圭失蹤當夜所穿,而從身高體态來看都與孟圭完全吻合。
然而, 誰也說不清為何五年前安宏在會倒在藏屍地之側, 他又是如何找到俞老頭的埋屍地點?是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跟蹤了俞老頭一路, 或者通過了某種神秘的鬼師手段?
這一切都随着安然的死亡成為了永遠的秘密。
孫大夫清醒過來後執意不繼續在眉山養傷,而要帶着安然的骨灰走一次貴州。盡管沒有人知道孟圭與安然到底從何而來, 可是孫大夫認為一路行醫說不定能找到某些線索。
汪氏與孫大夫一樣也想要讓孟圭葉落歸根,但因為懷有身孕着實不易立馬動身, 這就打算等到生産過後歇上一段時日再動身,而新生的孩子就交于梁知縣撫養成人。
雖然汪氏不會拳腳功夫, 但她曾在印書鋪子攢積了不少錢與人脈, 她已經計劃好尋摸一支可靠的镖隊或是跟着哪一支商隊進入貴州。
至于這一路上會不會遇到危險因此變作送命的黃泉路,而腹中的孩子将來也許再也不會見到母親, 這些前瞻憂慮已然不在汪氏的考慮範圍內。
這頭刑捕快結束了假期帶着月枕石與展昭返回成都府,而那頭汪氏也算找到了一個能說話的朋友邢母, 就将她對未來的一些打算說了出來。
有關那一斷陳年舊事,梁知縣不再想将它一一翻出大白于天下, 所以知道的人僅是被牽連在其中的幾人。法不容情, 但人有情。追求真相的人不顧一切地找出真相, 可是在那之後還有太多需要處理與顧忌的問題。
“世間從無兩全法。我很感謝梁爺,也對他感到很抱歉。”
汪氏卻沒有辦法為梁知縣做更多, 她在孟圭失蹤被害的那天起就不能再愛上誰, 當年俞老頭身死後她還會留在俞家, 只是為了賺一筆能讓她度過餘生的錢。
她本以為俞長青病故之後,遇到了可以平淡度日的梁知縣,誰想天意弄人過去的秘密還是找上了門。
邢母聽得汪氏說起過往,她并沒有批判當年汪氏與孟圭的私情,也沒有站在某一種法律的準繩上指責汪氏毒殺了俞老頭。在那一段過往裏,有情皆孽,無人不苦。
如果汪家不曾重男輕女,以汪氏的聰慧必能習得一手絕活,或是嫁給合心意的男子,或是能夠自己養活自己過得潇灑。
如果俞長青珍惜與汪氏之間的姻緣,不因為自卑而生出嫉恨妻子能幹的龌龊之情,更是對汪氏體貼呵護有加感謝命運給予兩人的相遇,那麽他們即便不能相伴到老,但也不會讓汪氏心冷到紅杏出牆。
如果安家祖上不曾肆無忌憚地以黑書之術行事,就不會引得其它幾支鬼師的圍攻,安宏不會遭受滅門之禍導致心性大變。
如果存在這些如果,汪氏與孟圭可能終其一生也不會相遇,也許他們的一生都不會遇到那位金風玉露一相逢的人,只是平淡的一輩子又何嘗不好?
不管汪氏是否如此認為,邢母覺得平平淡淡的一輩子就挺好,可誰想她的兒子做了捕快,她勢必也總會聽聞各式離奇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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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二月初十。
月枕石收到了由刑捕快轉交的一個超大包裹。裏面多是上乘的筆墨紙硯、一包酒曲與一大袋銀子。其中附帶了一封來自汪氏的信,上面寫到不論是否真的是一頭毛驢打斷了安宏施法,她都認為是毛驢驅邪讓她與腹中胎兒得以活了下來。
此事先要感謝月枕石養了一頭好驢子,而汪氏覺得女子多讀書、多了解外面的事情才好,所以她專程送上筆墨紙硯。再是聽聞白毛愛吃酒就特意送上一包酒曲。不送酒而送酒曲,這就能讓月枕石控制着釀酒,以免發生毛驢過量飲酒而生病的事情發生。最後一包銀子就随便買些好吃好喝的,按着主寵倆的喜好來就行。
“我收下文房四寶與酒曲倒是無礙。不過,刑捕快你看這一袋銀子真的不合适,那都是無心插柳的事情,我……”
刑捕快擺擺手打斷了月枕石的推辭,“你和我說也沒用。早幾天,梁知縣一家就都離開眉山了。這些東西都是我娘托人送來的,不止你有,凡是牽扯到那一樁事情裏的人都有,我家也得到了幾大箱子的绫羅綢緞。汪氏更是往蘇家送了兩大車的賠禮,說是那日差點驚到了蘇夫人的胎兒也有她的一分責任。”
原來梁知縣是辭去了官職,他決定與汪氏一起前去貴州安葬孟圭。
二月二龍擡頭之後,剛好有一支大商隊要去西南跑商,汪氏想着也已經坐胎穩當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不再繼續等待這就離開了眉山。在離開之前,她對無辜被牽扯在內的外人,只能以錢財的形式表達歉意了。
“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不管你到底怎麽用這筆銀子,反正不能交給我處理。小展在不在?汪氏也有一份歉禮要給他,那一匹矮馬雖然比不得遼國的好馬,卻是勝在性情靈敏溫馴,特別善于爬山,這樣剛好能夠很好地在山路多崎岖的蜀地行走。”
“胡老的牙齒總算種好了,他老人家嘴饞野味,忍不住帶着展大哥一起進山打獵了。”
月枕石聽到刑捕快如此形容矮馬,那才是坐騎的正确打開方式,偏偏她已經有了一頭頗有靈氣的驢子。這一次是沾光多得了一千兩銀子,但總覺得拿着有些不踏實,因為下一次還不知要遇到什麽情況。
“刑捕快,在安宏作法的一案裏,我尚對一點感到不解。當時臨近年關不便去梁知縣家一看究竟,而八卦傳聞裏汪氏被查出有孕之時剛好昏倒在梁府門口,那一會大門冒出了一道金光似有門神顯靈,這一點究竟是真是假?”
既然汪氏與邢母談了那麽多,多少也該談到這一點。
刑捕快若有所思地說到,“顯靈與否真不好說。我娘說汪氏提到那天是腦子一陣昏就倒在了地上,在暈倒之前似乎聽到有個男人在說話——汝等小鬼,何敢害人。也許安宏早就通過某種法子害過汪氏一次,未果之後又弄出了土路桃符一事。”
“不過,汪氏提起了一件事。挂在門上的這兩幅年畫正是去年換的,它們是從一位面若仙人的年輕男人手裏買來的。說也奇怪的是,那一次過後原本從未褪色的年畫暗淡了不少。”
至于其中具體的前因後果,還真的說不清道不明了。
有神無神,有鬼無鬼。只怕是神不過人心,鬼不過人心。
月枕石送走刑捕快就前往青羊宮驢圈,這總要告知白毛有人給它送禮了,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似乎把什麽人給忘了。
對了,胡舟提過也許能幫說項一番請對方收徒的何必,那一位還遲遲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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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過後,柏夫子的私塾又開學了。即便是開學了一月有餘,但是有些學生還沒能擺脫假期的倦怠感,一顆心還飄在遠方。
這個遠方有多遠,那是不必遠到京城,近到只需要是在私塾以外的地方。後世把這種現象叫做假期綜合症,它的威力非同凡響,甚至會讓學生做出逃學等舉動。
不幸的是,柏淑與朱睿今年開學都患上了這種綜合症。
二月十一,月枕石在休沐日過後準時到了私塾,這還沒踏入班級就被柏夫子半道攔住找她約談。
“小月,你一定要老實說。小淑與小朱有沒有提前與你說過他們的大冒險計劃?”
月枕石眨巴着眼睛,這幅一臉懵的神色是與白毛神似,她從來沒聽到什麽大冒險計劃。柏淑就跟着柏夫子生活,她居然能在柏夫子眼皮子底下開溜?“夫子,您在說他們逃課了?”
“不只是他們兩個,還有另外兩個學生也沒來。”柏夫子氣憤地拿出一張字條,上面是柏淑的筆記,‘翁祖莫急,我去峨嵋為您抓一只猴子回來’。
柏夫子将紙條拍在了桌上,“她還想要抓一只猴子回來,家裏有她這只皮猴,她還不覺得鬧得歡。”
月枕石更加懵逼了。
柏夫子嘆了一口氣,就從昨日休沐他帶着柏淑一起去逛集市說起。“昨天,我與小淑在集市上見帶了一位耍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