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站在房門之外，陸小鳳握緊手中的念珠。陸小鳳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遲遲不敢推開那扇門，他害怕。
‘司空他不就在這間客棧嗎？’
——這不可能。
‘昨日我來訂房的時候還遇到了他。只是聽他似乎和他人在一起，也不知他有沒有易容或是再做他的聲音，他沒有主動和我打招呼，我也不便拆穿與他。’
——該不會是認錯了吧。
倒不是因為不相信自己好友所言，畢竟花滿樓看不到，而又有誰能瞞得過一個瞎子呢？只是……
‘都這種時候，就算是假的那又怎樣，還有什麽好損失的嗎？’
“在門口站了這麽久你到底要不要進來。”
随着熟悉的聲音傳來，房門自己慢慢開啓，映入眼中的人是那麽熟悉。那種總讓人琢磨不透的感覺，略有些瘦小的身形穿着一身簡單的道袍。過為消瘦臉型，同樣不算飽滿的雙唇，鼻梁有些踏鼻頭小……
似乎一切都能對的上。腳步不自覺的向前，嘴角慢慢上揚。
淡淡的眉毛，襯着一雙大眼睛。眼睛……不對……
陸小鳳停下腳步，收起還未展開的笑。
“人修？”
“陸大俠。”為陸小鳳開門的人，将門關上之後也從門後走出來。
“鬼醫？”陸小鳳看着身後的人。
“陸大俠近來可好。”鬼醫問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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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就是了。你們怎麽會在這裏？”陸小鳳問道。
“自然是為了找陸大俠你了。”鬼醫回答陸小鳳的問題。
“找我？”坐下來，揉着頭他現在覺得自己的酒勁有些上來了。
“你好像并不高興見到我們。”人修開口說道。
“反正你們絕不是來帶我到想去地方的。”陸小鳳說道，擡起眼看着眼前這個人，明明一模一樣的聲音和容貌，就連氣質也如出一轍。相似的就連花滿樓也會認錯，其實也難怪這一切本來就是司空借給他的。‘能讓你把這一切還回來嗎？’
“你知道他用這些和我換了什麽嗎？”人修再一次看穿陸小鳳的想法。
‘不是易容術嗎？’陸小鳳腹議。
“那你知道為什麽星兒明明自己已經有真的，卻要拿來和我換假的？”人修問道，當然陸小鳳并不需要真的去回答。“司空他并不是想變成誰或是改變什麽，而是什麽都不想改變。”
‘你說什麽？’那時候的人修沒有自己的身形容貌，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剛剛捏好的泥人胚子，什麽都沒來得及添加工匠便放棄了。也就像他名字一樣，他在等待有人來将他修整完成。
‘我不就是問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變老，你幹什麽那麽吃驚。’
‘凡人個個都想長生不老，你現在活了還不到三十年華就想要變老？’
‘我本來就算不上是普通人吧。而且你還知道我快而立了，可是現在還是一副十七八歲毛頭小子的模樣。’
‘你今生本就注定是鬼嬰。雖然借了來生因緣陽壽，為了生死簿平賬去了你第十二因緣。能長到如今已經很不錯了。’人修說道，他真的很羨慕眼前這個人。司空畢竟是正常來到這世上，他就是存在的，即便這時間原本會很短。而反觀他自己本就不應該來到世上，不該存在，到現在連一個完整身形容貌都沒有。
‘那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啊。’看不到表情，司空卻還是察覺到了人修走神了。
‘讓我想辦法，那你也該先告訴我，你為何會突然想要老？’
‘……’司空鼓起腮幫子似乎并不願多說。
‘和他有關？’人修還是猜的出來。
‘那天他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兩個都變成了老頭子。他說我們兩個那時候看上去加起來快兩百歲，明明都已經連路都走不動，東西也握不住，耳聾眼瞎，發白眉禿，話都數不清楚卻還是不忘記鬥嘴賭氣，說着當年的各種醜事。想想看那樣子似乎也挺不錯的。’
‘可是他會老，而你不會。星兒，凡事注定自有它的因果在其中，從來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若是随意改之……’
‘我知道，可如果再這樣下去，再過幾年別人不是要是把他當我爹，再幾十年不是要把他當我爺爺，豈不是要被他這樣白沾便宜。現在既然都有人說他更像是大哥，明明我還比他大兩歲。’不滿的抱怨着。其實他更害怕，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現在的一切都被重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凡人總是會被眼前所見而迷惑，他們總是更願意相信那顯而易見之事……’人修說着卻看，眼前的人将手指放在唇上，在思考一些事情。
‘人修我把我的臉給你如何。’突然說道。
‘什麽？’唯一能讓人修跟不上思維的怕也只有這個更為難以琢磨的人。
‘我說用我的臉聲音還有身形，都給你，而你把你的變換之法教給我。’說着舉起手臂，遮掩住眼前人的半張臉。另一只手掩住自己半邊的臉。‘只要看上去就好……’
“星兒很努力的想要讓這個夢變成真的。可當星兒準備好可以随時都可以老去之時，他卻沒有機會去變老了。”人修說道。
“你們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那之後的事情陸小鳳已經在埋骨地聽過一次了，無論如何他也不想再聽第二次。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人修說道。
“知道又怎麽樣。”陸小鳳反問。“就算知道我也不會變成他。”
“那麽你希望自己是他嗎？”
“……”同樣的容貌問着同樣問題。而陸小鳳依舊不知要如何去回答。只是不自覺的握緊手中的念珠。
‘你希望我是他？’
‘那麽你希望你是他嗎？’
——希望不是
他是陸小鳳，怎麽可能希望自己是另外一個人的替身，而且他們不都說了我們并不一樣，怎麽可能會希望愛上他的理由是因為所謂的前生所欠，他真正想要陪伴的并不是自己……
——希望是
可如果他就是那人，那麽他就有那樣東西。那麽他就可以帶走他，擁有……
——不希望是
可是他并沒有那樣東西？那麽重要的東西去了哪裏，是被他能不見了還是丢棄了，不論怎樣都是不可原諒的。
其實不管陸小鳳真的是或是不是，希望與否都不重要，沒有那樣東西他便不會是，不配是更加不能是那個人。
——不會是，不配是，不能是。
“你們認識這麽久，星兒卻僅僅是因為你說過做過和那人一樣的事情，将你當成了是他。一直以來他不是想和你在一起而是想和那人在一起。”人修看着陸小鳳說道。“星兒他一直都瞞着你把你當成別人，這樣對你覺得很不公平，很不甘心。”
“難道不應該是這樣嗎？”陸小鳳很平靜的說道。那個答案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只是要假裝不去知道好難。陸小鳳看着人修的臉，卻不去注視那雙眼睛。
“你希望是嗎？”人修沒有回答。
“不希望有用嗎？”陸小鳳苦笑，這和他希不希望有關系嗎。開始轉動手中的念珠一粒一粒的在指尖推動。要是可以希望那麽他只希望自己沒有注意到那個答案，或是只知道司空希望他知道的答案。
“星兒說的不錯你這個人真的是很蠢。”人修對于陸小鳳的回答似乎很不滿意。
“我倒覺的自己這一次聰明的可恨。”陸小鳳說道。“我也想假裝不知道，一直過下去，可是我做不到就這樣被他騙。”
“……”聽到他這麽說人修皺起眉。
“既然陸大俠你都已經知道了，司空他一直以來都只是将你當作他人，而你又不希望自己是那人。更不想再被司空欺騙。那你又為什麽還要冒險回去找司空呢？”鬼醫代替人修問道。他們真想不通陸小鳳是怎麽想的。陸小鳳無論如何也不像是那種會願意活在他人影子之下的人。他到底在堅持什麽。
“因為我叫陸小鳳。”陸小鳳說道，就像是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那又如何？”人修開口。
“如何？”陸小鳳勾起笑。“我叫陸小鳳，而那個拿了猴精東西的家夥也叫鳳沒錯吧。也是他幫猴精取了名字。”
“是，他和你一樣名字裏面也有個‘鳳’字，所以星兒他才會……”人修說道，可是他的話并未說完就見陸小鳳站了起來。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這不就對了。”陸小鳳笑得一臉輕松，說罷便打着哈氣往門外走去。‘這不就對了，我們都叫鳳，可是他從來都跟願意叫我……’
——陸小雞。
‘對什麽？’鬼醫是徹底糊塗了，他可沒有人修那種能讀取心思的能力。
“陸大俠，你知道我們生死閣的規矩。之前我已經為你指過一次路，是不是也該還清這筆賬了。”人修也站起身。他知道再說下去也無妨，騙不了下去就只能用強硬手段了。
“你想要什麽？”
“就要你的記憶。”
“人修？”鬼醫有些不解的看着人修，那時人修明明說過陸小鳳對他的信任已經是最好的代價了。雖然不明白但也不敢多言。
“只要你再幫我指條路讓我回去，了結了事情，你要什麽我都給。”陸小鳳應道。“而在那之前抱歉，有拖無欠。”
“如此看來，陸大俠這是要逼我收賬了。”人修盯着陸小鳳，并将手探入到自己的衣袖之中。
“你可以試試。”陸小鳳也看着人修，暗自将那兩根手指豎起，這一次他僅僅只是看着人修的眼睛。
與人修對視的這種感覺就和在埋骨地初次被閻君盯着的時候一樣，人修的眼神就像是匕首一樣刺向陸小鳳，而陸小鳳也看到了與之對應的幻覺，一把匕首不知何時刺入自己的心口。
然而卻也截然不同。陸小鳳沒有動手去拔匕首，那把匕首卻像是被燒着的紙一樣化作灰燼。随着匕首化作灰燼，也就在此同時，不知從何處竄出的火舌化作劍刃便向着人修燒去。如果眼刀能像真刀一樣要人性命，那麽怒火是否也能真的燒盡一切？
眼看着火舌添上了人修的衣袖，也就在這一瞬人修突然将手從袖中抽出，甩了兩下衣袖，這反應就像是他的衣服真的有被火點燃一般。而他握着手指就像是真的有被烈焰灼傷。
這一切的發生都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站在一便的鬼醫也驚呆了，雖然他沒看到陸小鳳眼中的場景，可是他卻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了炙熱的灼燒感。還不等鬼醫反應過來去查看人修的手指是否真的有被灼傷。卻看陸小鳳突然蹲跪在了地上，弓着身子将自己蜷縮起來。
“該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種時候。”陸小鳳左手握着自己攤開的右手，手掌心傳來鑽心的疼痛。從離開埋骨地開始這種痛總是會時不時來拜訪一下陸小鳳，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拿一把錐子在往骨頭裏面一點點的鑿一般，痛起來的時候不要說什麽靈犀一指了，就連酒杯也拿不住。
——沒有風，鳳無法翺翔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