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晏龍

如果西裝男與女教師有千裏眼這種超能力,能穿過半個城市準确定位到商都一處秘密基地,就不會懷疑陸笛說的話了。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躺在醫療床上,周圍是戴着奇怪的厚重防護頭盔的醫護人員。

旁邊是一排儀器顯示屏,各式各樣的導聯線連在男人的身體上。

“腦電波正在恢複。”

“血壓、心跳、血氧飽和度、體溫……所有生命體征正常。”

“晏龍已脫離。”

醫護人員迅速給深度昏迷狀态的男人紮了一針,撤掉那些亂七八糟的導聯線,然後推着一臺外表非常古怪的儀器離開了房間。

男人慢慢睜開了眼睛,起初還分不清自己在哪裏,随後身體條件反射,想要一躍而起。

“你還需要休息。”

醫護人員非常有經驗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用的力道恰到好處,消毒藥水的氣味也讓男人的意識慢慢清醒。

“我在哪裏?”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手指上被導聯線夾子留下的痕跡,又望向蒙得只剩下一雙眼睛的醫護人員。

“地球聯邦華夏商都第三基地,你的訓練任務結束了。”

醫護人員剛說完,忽然聽到牆上的通訊器響了,于是走過去拿起來。

“……可以,沒問題!袁隊長,你有十分鐘的時間。”

說完他收拾好了東西,開啓隔離門。

袁仲夏走了進來。

他的打扮很奇怪,腦袋上戴着一個跟醫護人員相似的大頭盔,跟宇航員一樣厚重。

套着一件幹淨的白大褂,穿着鞋套。

這間屋子像是保護得非常嚴密的隔離病房,離開的醫護人員也是先是進入一個獨立的小房間,兩邊門是不允許同時開啓的。又不像感染病房那樣慎重,袁仲夏除了那個古怪封閉的頭盔外,并不是穿防護服進來的。

房間裏沒有凳子,袁仲夏一擡腳直接坐在了床邊,笑着問:“是頭暈,還是還沒回神?行了,躺着說話吧。”

男人尴尬地笑笑,指着四面牆壁上的白色海綿狀軟層說:“這弄得跟精神病院似的,讓人怪不自在的。”

“行了,這都是保護措施,你還要在這裏住七十二小時呢。”袁仲夏沒好氣地說,“今天發生的事還記得多少?”

男人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擡手敬禮:“報告袁隊,全部。”

“嗯?”

袁仲夏有些意外,他打量了病床上的男人,帶着笑說,“看不出來啊,陳岩你小子素質可以,要知道第三小隊……不,整個華夏十八支特別行動隊所有申請了訓練的人裏面,在晏龍脫離後,有一半人是吐得死去活來,還有人根本記不清發生了什麽事,想第二次接受訓練至少要到一年之後,你現在沒事人一樣嘛。”

陳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聲說:“比不上袁隊,我聽說袁隊才是成績最出色的一個。”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什麽禁忌的開關,袁仲夏一下沉默了。

陳岩隔着頭盔都能看出袁仲夏眼中的複雜情緒。

“隊長?”

“……哦,沒事。”

袁仲夏回過神,看着自己忐忑不安的下屬,有些想抽煙。

但是病房裏不能抽煙。

陳岩猶豫了一下,遲疑着說:“袁隊,我經歷的一切是真的嗎?”

因為那種感覺像是做一個非常清醒的夢。

陳岩記得自己從訓練場返回途中忽然大喊停車,從地鐵裏驚慌奔逃出的人群潮水一般湧了過來;他記得自己帶着幾個訓練輔助人員飛快地沖進地鐵,打開了消防栓與自動販售機,迅速定下戰術拖拽雜物充當臨時掩體;他也記得拔出配槍對準那個怪物扣動扳機的感覺,記得那只恐龍猙獰的血盆大口以及撲面而來的腥臭氣。

“地鐵站裏怎麽會有恐龍?”

陳岩難以置信地問,還是在一座上千萬人口的大城市。

袁仲夏重重地哼了一聲,冷聲說:“屍體血液裏檢測出了還沒來得及完全代謝掉的麻醉成分,後肢還留有金屬鐐铐的痕跡,這裏面的問題大了去了。”

“咱們現代科技已經能複活恐龍了嗎?”陳岩愣愣地問。

袁仲夏沒說話,陳岩雖然是他小隊的成員,但是後續沒去追查恐龍的來源蹤跡,不能算在任務知情者範圍內了。現在已經整體移交給更上一級的部門來處理,所以他不能多說,這是紀律。

根據現有掌握的證據信息,恐龍是從一條還沒有開通的地鐵隧道過來的,距離出事的站臺很近,就在那座站臺的下方。隧道內部是連通的,有封鎖的門可以出入,現在那道門被打開了,地面留有恐龍的足跡。

新地鐵線基本已經建設完成,不過前幾天出了個小事故,被緊急叫停等待重新驗收,未完工的站臺上都是灰塵,還有堆着的集裝箱,裏面本來應該裝着施工材料。

其中一個箱子被恐龍的利爪破壞,箱子裏空蕩蕩的,并沒有鎖鏈,只散發着腥臭氣。

——顯然恐龍是被麻醉後,通過特殊手段運到這裏來的。

不是有人在新地鐵線的施工方那邊做了手腳,就是施工方內部人員有問題。

這都不是重點,關鍵是,把恐龍送到這裏來的人有什麽目的。

袁仲夏不懂生化研究,不懂克隆基因,但他用腳指頭想也能想出搞出一只活生生的恐龍需要花多少錢。

費這麽多錢,總不可能是為了把恐龍放出來鬧點亂子逗樂。

恐龍又不是病毒,就算有人想從實驗室裏偷出去也沒那麽容易。這背後要是沒陰謀,袁仲夏心底嘿然一笑,他願意把狙擊槍啃了。

不過現在“案子”已經交出去了,袁仲夏又不能去打聽,幹脆不再想這事。

“陳岩,你是直面恐龍的人之一,當時又在特殊訓練狀态下,現在上面需要一份報告,口述就行。”

袁仲夏說完掏出了一根鋼筆模樣的東西,打開之後,一道虛拟光屏從“筆身”投射出來,正映着陳岩的臉。

“……第三執行隊組員陳岩,編號037,十一月十日報告。”

陳岩很熟悉報告流程,他呼了口氣,然後口齒清晰地講述起來。

只是說着說着語速就放慢了,陷入沉思。

那種全程流暢、直接被帶飛的行動,實在太舒服了。

陳岩最佩服的是晏龍在最短的時間內創造了有利的條件,連自動販賣機裏的礦泉水飲料瓶都派上了用場,這種處理接收“戰場”信息的速度太優秀了,難怪每個參加過訓練的人,都眼巴巴地期待着第二次。

特別是自己不擅長的科目上,這就是比手把手教學更進一步的、由腦波控制的實操演示。

如果不是人在隔離室,陳岩恨不得立刻上靶場打個幾十發子彈,回味扣動扳機的時候,那種無所不能的自信……要知道面對的可是一只體長五六米的食肉恐龍!恐龍倒下的時候距離已經拉近到只剩一米了!

“袁隊?隊長?”

“……”

袁仲夏猛然回神,這才發現陳岩已經做完了報告,錄影筆都關了。

“咳,你好好休息。”袁仲夏站起來要走。

陳岩連忙把人喊住,忐忑不安地問:“那個,袁隊,我有件事想問……”

“什麽?”

“我以前聽說‘晏龍’是我們國家華夏最先進的生物科技打造的AI,是真正的人工智能,但是我感覺他好像……”陳岩不好意思地撓頭,“他好像是個真正的人啊!人工智能我也接觸過,它們不是傻乎乎的輔助系統,就是毫無感情的電腦化身,可是晏龍……有點像袁隊你給我感覺,是只要存在就讓人覺得可靠安心的老班長,又像值得信賴的戰友。”

袁仲夏沉默。

然後他走回床邊,重新坐下。

“陳岩,你今天的訓練成績很好,我想你很快會被納入固定訓練的名單,所以有些事你也有權限知道了。”

陳岩被自己上級的肅穆态度驚得挺直腰板,屏息等待。

“晏龍不是AI,他也沒有超級計算機的運算能力,他更像一個普通人……”

看着陳岩滿臉不信的表情,袁仲夏笑了。

“晏龍曾經是失敗品,是始終沒法被激活的失敗品,名字叫做‘仿生物神經元一號完成體’,聽說還有更準确的學名但是我不知道。大概在五年前,國家準備拿它去西伯利亞研究所換一門能用得上的航天技術圖紙。”

有第三方想要趁機竊取兩國技術,不止在研究所有內應,還召集了超過一百人的雇傭兵。

“……混亂之中,負責護送‘仿生物神經元一號完成體’的小隊成功逃出了研究所,在茫茫雪原上與雇傭兵激烈交火,歷經十七個小時,終于等到了援兵,但是整支小隊十二人幾乎都犧牲了,只活下來一個人。”

袁仲夏看着陳岩說,“那就是我。”

陳岩睜大了眼睛,呼吸急促。

袁仲夏喉嚨有些發癢,他下意識地想摸煙,又忍住了,只是望着雪白的牆壁,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我腹部中了一彈在流血,還好不致命,我穿了全套的雪地作戰服,氣溫是零下二十八度,我的意識已經模糊了,一手抱着槍,一手抱着密封的箱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感覺老隊長、我的隊友就在身邊,幫我尋找掩體,擊退敵人,還把我帶到了一個安全又隐蔽的冰洞裏,最終靠身上的定位等到了救援。”

“晏龍?”陳岩低低地說。

“是啊,把我帶出了必死的絕境。後來夏教授說這是奇跡,那是一個真正的智慧生命。一個完美的仿生物神經元的激活,來自我犧牲的戰友們強烈的腦電波。他們想完成任務,想讓還活着的我回到祖國……他們存在,然後消逝。”

消失在西伯利亞雪原呼嘯的狂風中。

而人類意志力與智慧的結晶——

“代號晏龍,有自己的思維,能進行自主思考,有一整支特種作戰小隊的技巧經驗,他是我們的教官、戰友,最強的單兵作戰人員,除了沒有真正的身體,他跟人類沒有區別。”

所以在華夏研究所與作戰系統裏的稱呼是“他”,而不是“它”。

“現在,晏龍應該也在給你寫總結報告。”袁仲夏結束了回憶,他拍拍陳岩的肩膀說,“評價你的實力,指出欠缺,要加強哪方面的學習等等。總之,等着拿成績單吧小子!”

作者有話要說:

晏龍,來自山海經,傳說是天神帝俊的兒子

——就是用神話取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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