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悅顯然也聽過林涼钰的大名,林涼钰雖然是個還沒出師的,但其地位不可與其他弟子比較。

他轉身要去尋晏妍通報,沒想到一眼就看到她站在不遠處。

何悅:“師父……”

晏妍擺手:“你去接待他。”

既得到了晏妍的同意,何悅便前去接見他。

林涼钰坐在涼亭中,四周盡是五彩缤紛的花海,濃郁的花香讓人倦懶愉悅。合歡宗剛招進門的七八歲的小童在花海中穿梭,采集着花蜜和花露,時不時随風傳來的小童們銀鈴般的笑聲讓此處猶如仙境般夢幻。

作為修真之人,林涼钰年紀尚小,一張清絕出塵的臉上卻半點稚嫩都沒有。他就像他那柄從不離身的認主靈劍一樣沉涼。

合歡宗老規矩,待客就在四季不謝的花海中的香夢亭裏。

晏妍不知道立下這個規矩的老祖宗是怎麽想的,反正第一次來的外人,絕對會因這不合常規的花海而對合歡宗産生各種不着邊際的聯想。

何悅步上涼亭,晏妍掐了個法訣,隐身站在花海中。

林涼钰行事直接,報了家門後就直接說道:“我宗右護法方祀及弟子李仲山,在離開貴宗後不久,魂燈就滅了。我正在附近歷練,收到宗門之令,特來查明真相。”

晏妍眉頭一皺,有種麻煩事又要主動找上門的不妙預感。

何悅也是一驚,嘴上卻冷漠道:“我們已經讓方祀帶走李仲山,之後發生的事,我們合歡宗不知,也沒有責任。”

何悅态度冷淡,林涼钰比他更冷:“抱歉,事關我宗弟子性命,合歡宗嫌疑最重,還請配合。”

他就像他那柄劍一樣又直又硬,也不懂說些軟話以求合作。

林涼钰這态度讓何悅有些動怒:“放肆!不過兩條無足輕重的小命,玄劍宗就想拿捏合歡宗,想得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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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的一聲,林涼钰拔劍出鞘,指向何悅:“他們并非無足輕重!”

何悅哪是個忍氣吞聲的,在自家地盤上被人拿劍指着?林涼钰一拔劍,何悅也立刻動手。然而論硬碰硬肯定是林涼钰實力碾壓,不過片刻,三道淩冽劍氣就沖何悅要害處襲來!

林涼钰雖出手狠勁,但他只為立威,并不真的打算要何悅性命,他持劍追着劍氣而上,忽然花海中卷起的香風迎面而來。

太香了,香得像是惑人心智的迷藥。

有一瞬間,林涼钰懷疑他因這香氣産生了幻覺。

在蝴蝶翩飛的花瓣中,出現了一只手。

纖細、柔嫩,指甲細長,未塗豆蔻,透着柔嫩的粉。

在色彩缤紛的花瓣中,這只手是最精美的造物。一出現,就讓人再也注意不到其他的。

林涼钰心知不對,卻癡癡地望着這只手移不開視線。

這只手朝他伸來,挂在纖柔手腕上的銀镯微微晃蕩着。林涼钰理智上想躲開,情感上卻隐隐地、強烈地期盼着,這只手能撫上他的臉、他的眼、他的唇。

但是沒有,這只手只是屈起食指,輕輕地在林涼钰握劍的手腕上彈了一下。

林涼钰手腕酥麻,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劍锵然落地。

他竟讓他的劍離手了。這是作為劍修最不可原諒的事,林涼钰曾發下誓言,至死都不會讓劍離身。

他的誓言破了。

林涼钰渾身發冷。因為他的劍不是被敵人打落的,而是他自己撒手的。

幻術消散,迷惑了林涼钰的那只手的主人,晏妍,擋在何悅和林涼钰中間。

晏妍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攔下林涼钰後,他就像死了全家似的臉都白了。

晏妍還以為是不是她把人家劍摔壞了,把劍撿起來一看,這不結實着呢?

晏妍把劍抵還給他,神色間自有一股不可冒犯的宗主氣派:“今日且不追求你在此鬧事的過錯,速速離開!難道缺了合歡宗你們就查不出真相了嗎?“

她呵斥人的聲音也很好聽,林涼钰不知道她此時是否仍在對他施以幻術,否則他為何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她的一只手就能蠱得他棄劍,當她注視着他、對他說着話的時候,他仿佛連自己的性命都能為她丢棄。

林涼钰接過劍的時候,碰到了她的指尖,電流般的刺痛令他渾身一顫,忽然心生一股宿命般壯闊的悲劇性。

林涼钰抱着劍,低下頭,額邊碎發遮住了他的眼。這個銳利筆挺的年輕人這一刻就像做錯事的小孩。

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怎麽搞得像是她欺負了他一樣。這小孩有點怪裏怪氣的。可能天才都是古怪的吧。

晏妍摸摸鼻頭。

何悅猶自憤憤地說:“玄劍宗不過有倆劍修飛升,就張狂成這樣,一點也不把我們合歡宗放在眼裏,是欺負合歡宗好性麽!“

“方祀兩人為何而死,你知道嗎?”

晏妍忽然問道。

如果是剛離開合歡宗就死了,也怨不得林涼钰會第一個懷疑合歡宗。

何悅不高興道:“好不容易把他倆打發走,誰還關注他倆。死都死了,還牽連我們,果然是不省心的……”

“去查查吧。”晏妍吩咐,雖然呵退了林涼钰,但合歡宗的嫌疑還未洗清,如果不查出點什麽,面對玄劍宗的追究,合歡宗會太被動了。

盡管滿腹都是對玄劍宗的抱怨,但既然晏妍吩咐,何悅立刻收回了他厭煩的态度,恭謹地應是。

一天後,何悅就來向晏妍彙報調查結果。

晏妍有點意外:“這麽快就查清了?”

“兩人在合歡宗地界外沒多遠的地方消失,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我去的時候碰見了林涼钰,正好玄劍宗內派出來的弟子趕到,拿着方祀兩人已經熄滅的魂燈,能追尋到兩人氣息。”

何悅頓了頓說:“氣息指向的方向,是在合歡宗內。”

“林涼钰回玄劍宗複命了。”

晏妍并不覺得意外。

林涼钰一出現她就知道事不簡單。他一開始就沖合歡宗來還真是對了。

“唉。”晏妍頗為煩惱地嘆了口氣,兩個死人不知道藏在合歡宗的哪裏,想想都覺得不舒服,不找出來的話她到處閑逛都會覺得不自在。

“你帶人排查一遍,看能不能找出來。”

“是。”

晏妍揣着袖子,看合歡宗內一片騷亂。

修行之路畢竟是逆天而行,別看她的這些弟子們個個如花似玉嬌滴滴的,沒一個手上沒沾過血。

兩具屍體而已,沒人害怕,只是屍體過于醜陋,讓全體顏控的合歡宗弟子們紛紛發出“噫”聲。

是幹屍。

年歲正好、精氣十足的方祀和李仲山兩人,成了兩截皺巴巴的樹枝。黃的脂肪紅的血,暗灰的皮膚上呈現出斑駁的顏色。臉也還是完好的,只是已經全然辨別不出他們之前的容貌,牙齒掉光了,嘴巴大張着,像個黑黝黝的山洞。

蕊露咬着下唇,眉頭擰成了結。

何悅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論:“精氣被吸盡而死,是雙修邪法。”

晏妍默默地環視一圈,将衆人臉色收入眼中。

這死法,合歡宗是逃不了嫌疑了。可她對自家弟子還是了解的,都頗為傲氣,很難想象會做出這樣的事。

難道是她忽略了哪名心靈扭曲弟子嗎?

這……可怎麽跟玄劍宗交代……

那幫使劍的家夥,都是死直男,脾氣都又硬又直,不好搞。

就在晏妍犯愁時,玄劍宗像是掐着時間一樣,殺過來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

“什麽?玄劍宗宗主東悟親自來了?!”

雖是扯上了人命,可這畢竟是修仙界,死人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玄劍宗與合歡宗也向來沒有恩怨,東悟親自出馬,是有多重視?

即使方祀是右護法,也不至于吧?

晏妍率着十來個修為最高、容貌最佳的弟子撐場子,趕去花海。

東悟及随行的也有十數人。

劍修講究苦修,錘煉身心突破自我,各個都是專注于劍習慣吃苦才能有一番成就。他們哪見過合歡宗這陣仗,一群衣香鬓影的美人兒從花海之中随風行來,視覺沖擊max。

正有些失神,東悟重重一哼,弟子們立刻收斂心神,端正神态。

一照面,晏妍就發現東悟的态度十分地不善,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敵意。

為表誠意,晏妍将方祀兩人屍體帶上。主動承認的态度會顯得比較坦蕩。

東悟凝視兩具屍體良久。

晏妍在旁說:“合歡宗雖名聲不佳,卻也從未被歸為魔修之流,因為我等修習的雙修心法,男女互益,絕不是采陽補陰的陰損之道。方祀李仲山兩人精氣被吸而死,屬于陰邪之法……”

東悟忽然打斷了她,暴喝一聲:“妖物!”

晏妍一愣,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他罵的是她。

東悟:“我看你修的就是陰邪之法!他二人就是被你所害!”

晏妍慢慢沉下了臉:“請慎言。”

東悟殺氣逐漸凝實,他已至渡劫後期,快要飛升成仙,又是劍修,其殺氣威壓甚重,如泰山傾倒向晏妍。

晏妍微微變色,估量起跟他對抗她的勝算。

東悟是真動了殺心!她只怕合歡宗的弟子們受牽連,尤其剛剛入門的小弟子,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晏妍凝神運轉起惑雲心法,聲音亦變得柔媚無比:“怕是您誤會了什麽吧……”

東悟目光閃動着恨意:“誤會什麽!涼钰不過見你一面,回來就跪求我允許他和你結成道侶。還不是你這妖物故意壞我徒兒道心!用心險惡!”

晏妍始料未及,一瞬間甚至跟不上東悟的節奏。

啥啊為啥啊?林涼钰跟她有什麽牽扯嗎?原著裏好像也沒這一遭吧?

晏妍臉色有些不好,劇情TM又橫生枝節了。

同時她還感受到,她身後弟子們向她投來的崇拜眼神。不用想她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無非就是“宗主只一眼就勾得素有天才之稱的林涼钰跪倒在她石榴裙下真是太厲害了!”

東悟殺意兇悍,但何悅實在忍不了,頂着不适維護吐槽道:“林涼钰算什麽,也敢求娶我們宗主,他倒是一廂情願,也不想想我們宗主看不看得上他。“

衆弟子心聲:就是就是。

林涼钰。

秋崖默念此名,印象中,高韻尊者和卯平仙師都誇贊過此人。

他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引得高韻尊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秋崖站在高韻尊者的飛行法器上,高高在上地俯瞰那一片殺氣翻騰的花海。

他已經取下了蒙眼的布紗,眼睛是亮的。

他望向立在翻飛花瓣中的晏妍,低語:“原來夢華聖女……長得是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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