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的手很涼。

不知是不是報複,他大掌緊握着她的細腰,像是要将她揉碎一樣用力。

晏妍嘶了一聲,正要發作,秋崖卻驀地收了勁,雙臂從後面環住她的腰,懶懶道:“走吧。”

劍就那麽長,兩個人同乘的話确實得緊挨着,但這不是他摟她的理由。晏妍整個人都陷在秋崖胸前了。她沒動,并且很想将他踹下劍。

“聖女!”

一道白光閃過,林涼钰禦劍而來。

見到兩人的姿勢,林涼钰頓了頓,并不同秋崖見禮,只盯着晏妍說:“聖女既然沒空去藏劍山,就用這把劍吧,這是我上次去秘境時所得,并未使用過。這把劍喚做佑晩,已生劍靈,只是還在沉睡,用起來比聖女現在這把要好得多。”

晏妍見佑晩這把劍比她腳下這把長了一截,就接了過來,誠心道謝:“多謝你了,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林涼钰臉色微紅,眼眸中因為她這一聲喜歡而泛起明亮的喜悅。

“宗主和高韻尊者怕聖女和仙君二人無人照料,所以派我同行,保護兩位安全。”

晏妍愣了下,同時聽到秋崖在她耳旁冷笑了一聲。

秋崖很不爽,林涼钰有危險。秋崖這喜怒無常難以捉摸的性子,晏妍無法保證林涼钰的性命安危。

“還是不要了——”

正要勸他別同行時,秋崖忽然開口打斷晏妍的話:“那就來吧。”

林涼钰與他短暫地對視了一眼,雙雙錯開視線。

有些情緒,無需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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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離開了劍宗。

飛劍速度快,迎面的風也大,晏妍沒有禦劍遠途飛行的經驗,忘了開靈氣罩,為了不讓風灌進嘴裏,晏妍保持着沉默。

林涼钰不是話多的人,而秋崖也一路無語,搞得晏妍戒備起來,不知他又在謀劃什麽。

她想早點到目的地,背一直靠着在他胸前,都能感受到他隔好久才冷淡搏動一下的心跳聲,腦袋還時不時磕到他的下巴,在漫長的沉默詭異的中,晏妍逐漸渾身發毛。

想着,她加快了速度。

然而天不遂人願,加速度太猛,她腳下踉跄了一下,整個身子都倒入秋崖懷中。

秋崖收緊手臂,低了低頭,鼻尖埋在她發間的海棠花中。

自她逃離七淨殿後,就一直殘缺了一塊的心終于滿了。

吸了吸她的味道,一只手揉揉她的小肚子,一只手摸摸她頸部脈搏,秋崖便覺得餍足。因林涼钰而在心頭徘徊不散令他想要大開殺戒的躁郁之氣也消散許多。

真是神奇。

他對她簡直是……愛不釋手。

秋崖本是來追究在她離去時同時解開的那個咒的。

雖然此前一直沒有察覺,但在咒解開的那一瞬間,他便感知到了。

奇怪的是,他細細回憶,沒有發現一絲半點曾被人下咒的痕跡,何時何地何人又是何種目的,均無線索。

唯一有聯系的,就是她。

見到晏妍之後,秋崖發現他在意的其實并非咒,而是與咒有關的她。

就算當時他看不到她的樣子又怎樣,她變化容貌成了夢華聖女又怎樣,只要是她,他就能認出來。

是那咒的作用麽?

或許吧。

秋崖不甚在意地想,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就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所求。

此生最強烈的渴念,來得如此毫無緣由,強烈到令他吃驚,不斷地沖擊着他的理智防線。

叫嚣着,他要她。

換成任何人,面對突如其來使人失去理智的這種情感,多半會懷疑是合歡宗控制人心的魅術之類。

秋崖也往這方面想過,但他夠瘋,既然想要,他就一定要到手。

“到了嗎?”晏妍不自在地問道。

她的發絲随風揚起,海棠花被風刮掉了,秋崖倉促擡手,卻沒有接住,花瓣擦過他的臉龐,瞬間無影無蹤。

秋崖心中忽然生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感——似乎曾經,她就像那海棠花一樣飛走了,即使上天入地也無用,他永世都找不到她。

秋崖忽然有些惶然,用力地抓緊了她的肩膀。

晏妍皺眉,聽到秋崖冷得幾乎有些兇地說:“你就這麽心急?”

??

……兇什麽兇嘛!

三人最終落在一片平平無奇的群山中。

晏妍用手指梳理了下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

林涼钰四顧之後,說:“這裏是東山霧境。”

有點耳熟。她仔細回憶,捂住嘴“唔”了一聲。

東山霧境一到晚上漫山都會生起白色大霧,進入霧中極易入幻境。

而且并無規則,有時一人入一個幻境,有時多人入同一個幻境。也有時可以安穩地度過一夜,不會進入幻境。

到日出霧散,自然就從幻境中出來。

——大自然,就是這樣奇妙。

女主柳初婵就是在跟蕭雲楓同入幻境後,擦出了第一朵小火花。

秋崖尋了片草地坐下,靠在樹幹上沒骨頭的樣子:“等霧起吧。”

晏妍:“你還沒說怎麽救我徒弟。”

秋崖嗤笑道:“他的病是不是一直瞞着你?”

晏妍:“嗯。”

秋崖看了林涼钰一眼:“他連你都不肯告訴,何況外人?”

晏妍也望向林涼钰,不待她開口,林涼钰就主動說:“我去探探地形。”

說完就縱身離開了。

“就剩我們倆了,你可以說了吧?”

秋崖臉上有了笑容,心情不錯地說:“他體質特殊,雖是男身,卻陰盛陽衰,是極好的爐鼎,偏是個金系,與之相克,如果凡人頂多活到三歲。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全靠他入了合歡宗。若我沒猜錯,他平素找的雙修之人不分男女,但劍宗者、煉丹者、煉器者居多吧?”

這……她雖是合歡宗的宗主,但也不會關注弟子的雙修對象啊。

晏妍倒是明白他為什麽不肯說了。

他修的是雙修之法,偏還是個半吊子的爐鼎體質,的确不宜宣揚。合歡宗名聲本就居于正邪之間,為了避嫌,合歡宗是不收爐鼎體質的弟子的。

如果有爐鼎體質的求入門,合歡宗會把對方送去佛宗……

但何悅去不得佛宗,只有留在合歡宗才有生機一線,是以他也一直瞞着她。

秋崖:“年歲越長,他情況就越糟糕,顯然,單靠從雙修對象身上吸取陽氣已經壓制不住了,想活着,就……”

他輕快地笑出聲:“改體質。”

晏妍驀地想起,秋崖修了風華焦論的那一夜,他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慘狀。

晏妍謹慎地問:“怎麽改,不會有不好的影響吧?”

秋崖:“永嘉真君有個女兒,本不是修仙的體質,他舍不得女兒像凡人一樣不到百年就死掉,生生給她改了體質。”

“方法其實不是絕密,只是制藥的材料難以湊齊罷了。”秋崖連連笑道:“七淨殿中什麽都不缺,只缺一種需要現摘的植物,東山紅菊。”

晏妍回憶了下七淨殿藏寶閣裏那光輝萬丈的陣勢,信了秋崖的話。

“東山紅菊只在霧起的夜晚才會從地底鑽出,盛開。能不能碰見全靠運氣,說不定十年百年都碰不到。你那徒弟也就撐個月餘,妍妍為他祈禱吧。”

秋崖一股子不盼着人好的語氣。晏妍瞪他,秋崖卻笑得更歡了。

只不過林涼钰一回來,秋崖眼眉又陰郁了起來,随時随地會當場翻臉的樣子。

為了救徒弟,晏妍不想招惹他,理他遠了些。

這時林涼钰回來了,還抱了只幼鹿。

幼鹿走起來跌跌撞撞,跑起來像小兔子一樣。林涼钰一把它放在地上,它就呦呦叫着筆直地跑到晏妍身邊。

好萌!晏妍暴風吸鹿。

秋崖疏離地遠遠坐在一旁。他皮膚瑩白,陽光中整個人都像在發光般,黑色的長發蜿蜒鋪在衣袍和草地上,他就像出生在林中的神靈。

只他的眼睛是屬于魔的,暗沉無光,死寂一片。

随着晏妍只跟林涼钰交談,他閉上了眼,細細品味着妒忌噬心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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