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一次,合歡宗迎入了五大掌門。

在晏妍的洞府中,五大掌門坐成一排,威壓之強,連何悅都脊梁微彎,擡不起頭來。

晏妍不動聲色地放出靈氣罩護住何悅。

除了高韻尊者,其他四位都是在得知秋崖對夢華聖女心意後第一次見到她。他們仿佛不認識晏妍一樣,上下将她打量。

合歡宗是不入流的,此前他們從未将晏妍看在眼中。

其實現在也仍懷着輕蔑的态度,只不過她是安撫秋崖的唯一一人,不得不給她擺出了今日的排面。

卯平仙師率先開口,仿佛毫不計較她此前兩次的拒絕,和藹道:“夢華聖女已知我等來意,蘭清仙君對你委實一片衷心,你也知蘭清仙君體質非凡,聖女答應後,你入住七淨殿,他定會盡力助你提升修為。”

晏妍眉間一蹙。

她沒想到,明明是商談婚嫁喜事,這卯平仙師卻上來便以利誘之,如此赤裸裸。

她斟酌詞句道:“我是一宗之主,弟子頑劣,需得我盡心指導。如果結為道侶後,平等往來,倒也不是不可。但蘭清仙君身份不同,不可妄自離開七淨殿,上次仙君去玄劍宗,還得高韻尊者護持。聽卯平仙師的意思,我得入住七淨殿,日夜陪伴于他。”

她笑了笑:“這種生活,我不想要。”

卯平仙師又說道:“我看夢華聖女在化神後期遲遲不能突破,已經有三百多年了吧,難道聖女就不着急。即使只有一線之隔,但渡劫期與化神期仍是天塹之別。”

晏妍呵呵,其實她根本沒有卡境界這一說,只要她想,她就能立地渡劫。遲遲拖着,就是因為她怕被雷劈,一直在做無痛渡劫的準備罷了。

再說,卯平仙師幹嘛這麽關注她,卡了三百多年都能記得?

晏妍懶洋洋地說:“哎呀~這個我無所謂啦~我們合歡宗一向以和為貴,誰會舍得找我麻煩呢~而化神期的諸位,想必也不會欺負我一介弱女子吧?”

她歪着身子,明明坐着,卻坐出了躺在床榻上的随性懶散,渾身沒骨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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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不尊重不端莊,但任誰也指責不出口。

卯平仙師被她堵得抽抽嘴角。

五大掌門相互換了換眼色。

威龍仙尊性子最沖,喝道:“弱肉強食本就是修真界本質,你一介合歡女修,不就是要找男人雙修,吾等也算不上欺負你!況且秋崖想要你,也由不得你拒絕!”

晏妍冷笑一聲,清淩淩道:“我偏不要他。”

一直垂目看似在假寐的永嘉真君将拂塵一揮,在場的何悅被封住了五感,他開口道:“夢華聖女是知道了秋崖入魔吧?”

五大掌門一齊沉默下來,空氣緊繃得幾乎要撕裂,他們緊盯晏妍的詭異神色令晏妍都感到不安起來。

晏妍承認:“是。”

卯平仙師笑得不帶感情:“聽玄劍宗那兩名弟子說,在東山霧境中秋崖被魔修附體。夢華聖女不像那兩名小弟子般幼稚,定是看出了端倪。”

一直沒有開口的,眯眯眼的琉璃教清凡真師睜開了眼,她的瞳仁竟是極為剔透的淡藍色,似乎能看透一切。

她說:“既然如此,夢華聖女就更不該心懷僥幸了。”

“為了不讓這個秘密洩露出去,夢華聖女必須得做七淨殿的人。”

晏妍臉色冷了下來。

利誘不成又威逼。

晏妍垂下眼皮,試着動用她修改劇情的權限,但是一陣劇烈的頭痛使她不得不停止嘗試。

清凡真師最後說道:“今日聘禮已經送到,整個修真界都清楚地知道了五大門派的态度。你拒絕與否并沒有什麽意義。夢華聖女是聰明人,你如今只是賭氣,實際上你清楚,你拒絕不了我們。”

“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五大掌門走後,晏妍揮手解開了何悅被封的五感。

何悅小心翼翼将一個茶盞放入晏妍手中。

晏妍:?

何悅:“師父就扔它來撒氣吧。”

晏妍擡手把茶盞往地上一摔,這晏妍最喜愛也最昂貴的茶盞,碎起來的聲音聽着也很貴。

晏妍笑了笑,起身道:“他們的聘禮在哪兒?走,給你的師弟師妹們分好東西去!”

何悅猶疑道:“師父,你真要應下來?”

“還是那句話,不!可!能!”

秋崖緊追不放的糾纏,晏妍實在是頭大。

她的能力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修複,在此之前五大掌門的逼迫确實也不好對付。

在知道自己是作者之前,說不定晏妍還有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接受秋崖。

畢竟穿書和反派談戀愛的小說她看的也不少。

但現在她知道自己是作者,就是因為跟秋崖的一段不愉快過往而被迫扯入小說中,那她更要躲開不跟他再有牽扯——這個反派BOSS,跟她相克。

雖然她很喜歡她的這個小說世界,但她應該回去了。

等她回去,這裏的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只不過怎麽回去的思路她還得理理。

現在只要拖着,兩手準備着就行。

懷着“老子是創世神什麽都難不倒我”的強大心态,以及“逃避雖無恥但有用”的理念,晏妍去檢閱聘禮去了。

她可是見過七淨殿藏寶閣的,一看就知聘禮中大多是藏寶閣裏的,當時她還想過要是都給合歡宗該多好。

既然他們死活非要送上門,那她就收下咯。

倒是那些極品靈獸,晏妍沒在七淨殿裏見過。

可是她宗內也沒有會養靈獸的啊……

晏妍将宗內弟子全都召集了過來。

她斜坐在一匹靈馬背上,溜溜達達地将箱蓋全部打開的寶物們檢閱了一遍。

弟子們到來時,差點被寶光閃瞎了眼。

晏妍一邊将箱內的東西撿出來,一邊說道:“弘濟,這幾盒材料和藥草給你,你做實驗時可以用;詩琳,你将這兩箱法衣拿去分給大家;向梵,這盒首飾你拿去,就當是何悅賠你的吧……”

晏妍分配完了,卻見弟子們都站着不動。

她挑挑眉:“怎麽,不想要?”

弘濟低聲說:“師父不是心甘情願收下這些的,我們也不想要。”

其他人跟着點頭,道:“師父,我們幫你退回去!”

這群孩子……

晏妍笑道:“好啦,我心裏有數。再說,我不是教過你們嗎?”

“啊?什麽?”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吶。”

五大掌門離開合歡宗後,又回了七淨殿中。

五人直奔洗仙池。

秋崖垂首孤零一人立在洗仙池正中,池中液體化的高密度的先天靈氣沸騰着氣泡,看起來酷似劇毒的液體。

——對于秋崖來說,亦差不多了。

他自不記事的幼時就每日經受先天靈氣洗濯經脈,即使已修成魔體,但他仍能将先天靈氣直接轉換進修士體內成為真氣。

只是靈氣灌入他的魔體,會産生強烈的相斥。

往日已經習慣的洗濯經脈的痛楚,現在放大了千百倍。

而肉身所承受的痛苦刺激到了在他意識中被煉化着的冥裏。

他開始咆哮着四下沖撞起來。

于是秋崖不得不忍受肉體與神識的雙重疼痛。

猶如煉獄。

饒是秋崖慣于忍耐,善于僞裝,他的眉間還是緊皺出了深壑。

被先天靈氣打濕了的衣裳貼在他身上,便可看出他極力忍耐下的肌肉的微微顫動。

但在五大掌門一聲招呼不打,就闖進來時,秋崖睜開雙眼,眸中一片寂然,無一絲情緒的流露。

五大掌門站在池邊,秋崖微微仰首。

時光仿佛倒流幾百年,一如他懵懂幼時,第一次被扔入這洗仙池中一般,只能仰視這五個掌控着他命運的人。

他們是看着秋崖長大的。

人對于在自己掌控中長大的孩子,總會掉以輕心。

盡管池中已是個肌骨成熟而容貌俊美的青年,衣物貼于身上所顯示出的腰、肩、頸,無一不矯健且秀美的線條,已完全說明了這一點。

威龍仙君怒氣沖沖地揚手,一股極霸道的真氣攻向秋崖:“你是不是故意在夢華聖女面前暴露你堕魔之事的?!”

池中水花濺起兩米多高,秋崖踉跄後退,連頭發也被濺濕,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秋崖淡漠應道:“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将她跟我捆綁在同一艘船上。”

卯平仙師微笑着說:“合歡宗已經收下聘禮。秋崖,你也該安穩下來了。”

秋崖微怔,随即露出諷刺的一抹笑:“是你們逼她強收的吧?”

卯平仙師:“畢竟活在這世上總得學會委曲求全,她夢華聖女也不例外。況且,這樣你也才能得償所願,不是嗎?”

”不過,以夢華聖女這性子,要想這婚事體面進行,恐怕還得再磨一磨。“卯平仙師側首對清凡真師說,清凡真師贊同颔首,又道:“一個合歡宗女修罷了,再難對付也有限。秋崖性子更加刺手,如今不也……”

他們望着秋崖,心滿意足地微微含笑。

他們深知他藏在清冷外表下的偏激與桀骜,他是這世上最難馴服的神馬,他能将性子收斂幾百年,偷偷堕魔,給他們來了個措手不及的“大驚喜”。

不過,即使這樣,他不也仍被他們牢牢地把控在掌中,逃不出去麽。

離開前,高韻尊者最後警告道:“一個七淨殿之主,一個合歡宗之主,大典辦起來需費不少功夫。在此期間,秋崖,你不可再生事端,也不可離開七淨殿一步!否則懲罰就不止是得不到夢華聖女那麽簡單了——“

池中的水紋漸漸平息,白色的霧氣又覆在了水面上。

良久,秋崖發出一聲輕笑。

可笑。

他們可笑,他亦可笑。

他們以為自己是誰,能左右她的意志。

而他,竟然想通過這種辦法把她捆在自己身邊。

誰讓她沒給他留下任何選擇。

曾經的他以心頭血為咒,将她送到了他面前。他抓住了,就再也不會放手。

即使只能擁有片刻,即使代價是毀天滅地,那也無妨。

他是瘋子。

他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她。

秋崖的嘴角漸漸沉了下去。

他将濕透的裏袍從身上撕掉,扔入水中,面無表情地踏出洗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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