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表白 (1)

郝衛民糾結了好幾天, 在想要不要把陸嶺外面有人的事情告訴沈溪。陸嶺是他的朋友,他其實應該保守秘密,但他犯錯在先, 而且還說他活該一輩子找不到對象,這也太氣人了。

就沖這句話,就應該告訴沈溪真相。

再三考慮之後,郝衛民終于撥通杭城軍醫院的電話。

沈溪剛跟完手術,出了手術室, 有護士告訴沈溪有個叫郝衛民的人給她打電話, 叫她回電話。

現在是工作時間,沈溪想郝衛民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趕緊跑到傳達室,撥通郝衛民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 郝衛民說:“沈溪,雖然我是陸副團的朋友, 有件事情我必須得告訴你, 你聽了一定不要驚訝、難過、傷心什麽的。”

聽說是陸嶺的事情, 沈溪很感興趣,但她根本沒當回事, 她說:“什麽事,說吧。”

郝衛民說:“我是絕對站在你這邊的, 要不我也不會跟你說,我建議你跟陸副團好好談談,他在外面有人了。”

沈溪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她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郝衛民提高音量:“我拿大檐帽擔保, 陸副團在外面有人了, 他還對人家做下流的事情,你要想對付他的話,我……”

沈溪聽清楚了,她按斷了電流按鍵,可聽筒還握在手裏,就那麽拿着,半天沒放下來。

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她才重新回神,放下聽筒,頭重腳輕地走出傳達室。

從他們領結婚證那天起,沈溪就想,要是陸嶺有了喜歡的人,他們就離婚。後來她不想離開陸嶺了,直到前幾天陸嶺擁抱她,她以為他們的關系近了一步。

真是沒想到。

幸虧接下來沒有手術,到了下班點,沈溪去沈戍東病房轉一圈,準備回家。

盡管她調整好了表情,細心的沈戍東還是看出沈溪不高興,連忙問是怎麽回事。

沈溪胡亂編造說有個病人病情加重,沈戍東這才放心讓她趕緊回家休息。

沈溪腦子有點亂,既然陸嶺外面有人,為什麽前幾天還要擁抱她?她該怎麽辦?

她想她應該離開,可她以後怎麽辦,等她實習結束,分配辦會不會給她安排正式工作,如果不給她安排工作她怎麽找工作?

她想了又想,要是不給她安排工作的話她可以去兵團當知青,她懂醫術,兵團又不缺種地的人,她混個醫生當肯定是可以的,這樣她有一份工資拿,又不會太累。

倒也不擔心自己的出路。

打定主意,沈溪加快往家走的步伐,準備回家收拾東西。

正好陸嶺不在家,避免見面尴尬。

她的個人物品其實很簡單,把衣物跟生活用品都收拾起來,裝在藤條箱跟行李袋裏面,最後檢查沒有落下的東西,她想了想,還是給陸嶺寫了張紙條。

她把紙條看了又看,拿起揉成一團,又重新寫了一張,這才把把鑰匙放在桌子上,拎着行李往院子裏走。

看她拎着行李出去,醜萌跑過來,親呢地蹭她的腿,沈溪放下行李,蹲下來,抱住醜萌的脖子。

她對醜萌說:“我走了,陸嶺是個混蛋,等陸嶺回來,你咬他兩口。”

醜萌汪汪叫了兩聲,聲音渾厚洪亮,沈溪覺得它在說“好的,好的”,陸嶺果然把它訓練成了威猛的看家護院好狗。

沈溪拍拍醜萌的頭,拎着行李走了。

以前她抗拒任何女人跟陸嶺有任何關系,可要是陸嶺真的喜歡人家,她肯定會放棄。可她有點不甘心,想要把別的女人趕走,但她又想那樣搶回來的陸嶺也沒法要了,還是算了吧。

不能從一而終的男人都沒法要。

她站在路口,想要去學校,但她的被褥都已經收了回來,她又不想返回去取被褥,想了想,她帶了行李去找趙若蘭,正好趙若蘭在宿舍,沈溪放下行李說:“以後要跟你擠擠了,估計要住個一年半載,你不嫌棄吧。”

趙若蘭看着她一大一小兩件行李,連忙問怎麽了。

沈溪笑笑說:“我跟陸副團要離婚了。”

趙若蘭吃了一驚:“為啥啊,你們感情那麽好。”

沈溪懶得解釋,就說:“感情破裂。”

不會吧,趙若蘭實在想不出兩人感情破裂的理由。

而且看沈溪平靜得要命,甚至心情很好的樣子,實在無法理解。

趙若蘭只說:“咱倆先擠一張床,反正這屋大,我明天再找一張床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那先謝謝你了。”沈溪說。

她其實沒想一直在趙嬌蘭這裏蹭住,等明天取了被褥回學校住。

趙若蘭沒有多說話,看沈溪拿了一本書在看,就說:“你還沒吃飯吧,食堂還有飯,我去買點飯回來。”

她已經吃過飯,就拿了沈溪的飯盒出去,買了一份小米粥跟饅頭鹹菜回來,她說:“就剩這些飯了,你湊活吃點。”

沈溪剛好餓了,把小米粥吃完了,還吃了半個饅頭。

嗯,胃口也不錯。

趙若蘭本來以為她會難過,搞不懂她怎麽想的,也沒勸她多吃,看了看天色,已經黑了,她決定還是去找陸嶺。于是給沈溪留了一把鑰匙說:“我還有點事兒,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在這兒呆着,我把鑰匙給你放這兒。”

沈溪點了點頭說:“那你出去要注意安全。”

再說陸嶺今天到家并不晚,才六點多鐘,他心情特別好,已經想好今晚要跟沈溪表白,他想她應該會同意跟他在一起。

打開大門後醜萌就兇巴巴地朝他吠叫,還過來咬他的褲腳。

陸嶺覺得今天的醜萌有點奇怪,安撫好醜萌,打開房門,朝屋裏走去。

本來以為沈溪今天值班,可他一下子就看到沈溪放在桌子上的字條,上面寫着:陸嶺你是個混蛋。

陸嶺實在想不出自己哪裏混蛋了,難道是前幾天擁抱她的事?她并不願意?可她并未拒絕,如果她拒絕,他絕對不會碰她一根手指頭。

拿着紙條看了又看,他發現地上還有一個紙團,撿起來展開,上面寫着:“陸嶺,我走了,等有空咱倆把離婚手續辦了,你一定會幸福。”

陸嶺有點懵,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突然說要離婚?不會是跟紀晏安跑了吧,不會,絕對不會,她說過不喜歡紀晏安,他相信她說的話。

他感覺好像大冷天淋了雨,渾身涼透。

趕緊去她卧室,發現她所有的衣服、日用品、書籍全帶走了,幹幹淨淨,一點都不剩。

平日冷靜又果斷的他大腦出現短暫空白。

力氣全集中在手上,手背上青筋暴突,指骨發白,把那張紙又揉成一團。

沈溪走了!她去哪了?為什麽要走?為什麽要離婚,為什麽說他是混蛋?

他特別着急,有那麽一瞬間非常慌亂,心砰砰跳得厲害,甚至亂了節拍。只要是跟沈溪有關的事情他就鎮定不了,只能逼迫自己冷靜。

有意見直接對他說就行,這天都黑了,她亂跑什麽,必須得趕快把她找回來。

剛回到家沒兩分鐘,陸嶺又重新鎖好兩道門,出了院子。

不用過多考慮,他決定先去找郝衛民,讓郝衛民幫助找沈溪。

很巧,郝衛民還在分局值班,聽了陸嶺的話,突然拔腿就往辦公室外面跑。

陸嶺自然是下意識就追,倆人追逐了有五十米,陸嶺把郝衛民追上,拽着他的袖口問:“我讓你幫找人,你跑什麽?”

郝衛民轉過頭來,硬擠出一個笑臉說:“陸嶺,你該反思自己,沈溪肯定生你的氣了。”

陸嶺心說不好,大力捏着對方的手腕,問:“你跟沈溪說啥了?”

“你放開,拉拉扯扯的,知道不,在這兒我得注意形象。”郝衛民用另外一只手正了下大檐帽,用工作時候的語氣說:“陸嶺,雖然我是你的朋友,但你就是做的不對,我當然跟沈溪說的是你外面有人的事,我跟你說,我絕對站在沈溪這邊。”

陸嶺被他氣得血壓飙升,懶得跟他解釋,說:“你現在幫我找人。”

郝衛民說:“怎麽找,她只是離開你,又不是離家出走,她明天早晨會去上班,明早你不就看到她了。”

這話特別有道理。

陸嶺急得根本沒想到她明早會去上班的事情,潛意識裏就覺得以後很難見到她。

按理說他不用着急,可他等不到明天早上。他說:“我想馬上見到沈溪,一秒鐘都等不了。”

郝衛民這就不懂了,他說:“有那麽急嗎?那你還在外面找女人”。

陸嶺白了他一眼:“你哪裏懂,只配一輩子做單身狗,老子就沈溪一個女人。”

郝衛民覺得自己又受到人身攻擊,不過他沒惱,說道:“那你覺得沈溪會去哪?這大晚上她肯定是去朋友家,她的朋友有哪些?”

她的朋友?沈溪之前人緣很好,朋友應該不少,可現在跟她來往多的還要算趙若蘭。

陸嶺本來想着讓郝衛民出動公安幫他找人,但現在知道沈溪離開家的原因,覺得沒必要了,他想先去趙若蘭那兒看看。

再說沈溪翻了幾頁書,做完俯卧撐跟單腿深蹲,她想去找郝衛民,問清楚陸嶺外面到底有了誰,他是怎麽知道的?

她想要明明白白。

先去派出所,郝衛民不在派出所的話,再去他家找他。剛進派出所大門,耳力好的沈溪就聽見角落裏的兩人對話。

郝衛民說:“有那麽急嗎?那你還在外面找女人?”

陸嶺說:“你只配一輩子做單身狗,老子就沈溪一個女人。”

老子就沈溪一個女人!

很強的占有欲。

沈溪立在原地,揚起了唇角。

一定是有什麽誤會,陸嶺說只有她一個女人,雖然她并不算是。

她覺得世界朝她關閉的大門又重新打開。

她重新被這個世界接納。

一時間,春暖花開。

她走過去,叫了聲:“陸嶺。”

陸嶺朝她看過來,清淩淩的月光下,她正笑意盈盈看着他。

陸嶺覺得黑暗的世界立刻又充滿亮光,立刻朝她奔過來,在她面前站定,解釋說:“是郝所長誤會了。”

沈溪點點頭:“我聽到了,不管他誤會了什麽,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真是一個好姑娘,陸嶺本來還以為自己要很費勁地跟她解釋。

他有點語無倫次,說:“那我們回家?”

沈溪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家。”

她的樣子溫柔又乖巧,想象中的慌亂的解釋、道歉根本就用不着。陸嶺激動壞了,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抱住,一只手臂把她攬住,一只手從褲兜裏掏出一枚戒指,然後又松開她,把戒指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他說:“這是我媽留下來的,是我外婆給她的,給你,我們倆在一起吧。”

沈溪低頭看着那戒指,古樸的黃金戒托上有一顆大個的綠色翡翠。

如果她媽還活着,應該會把這戒指傳給兒媳婦吧。

陸嶺把這戒指給她,再加上他剛才說的話,這是跟她表白嗎?

看完戒指,沈溪又微擡頭看他,月光之下,本來就立體的五官顯得更加英俊,黝黑的眼眸正帶着緊張和期待看她。

她竟然從他的神情中感覺到深情。

郝衛民在一旁觀摩,不禁道:“陸嶺你真摳,就一個戒指還舍不得,這都一年多了才把戒指給你媳婦,怪不得你媳婦生氣,真是活該。”

見倆人都不理他,郝衛民還在那兒杵着當電燈泡,壓根就沒有離開的覺悟。

沈溪點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陸嶺簡直幸福得暈了頭,她的話音剛落,長臂一圈,沈溪又落入他的懷抱裏。

兩人身體緊貼,隔着輕薄的布料傳遞來的他身體的熱量,沈溪的臉發燙,輕聲說:“還有人看着呢。”

陸嶺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松開她說:“你的行李在哪,咱們去拿行李,回家了。”

沈溪點頭:“好,去趙若蘭宿舍拿行李。”

倆人轉身離開的時候,陸嶺還看了郝衛民一眼說:“單身狗。”

現在派出所就他一個人在值班,也不怕他沒面子。

剛才已經被塞了一嘴狗糧的郝衛民:“……”

為什麽感覺小兩口是特意跑來他這裏秀恩愛的!

他覺得自己好孤單。

不會真的就單身一輩子吧。

都是活該一輩子單身的人,為什麽陸嶺有媳婦了?

倆人來到陳若蘭宿舍,不僅她在,沈戍邊和沈戍疆也在,原來趙若蘭找不到陸嶺,就去找兩兄弟,可巧第二天是周日,倆兄弟回城了,他們仨準備一起商量對策。

回來卻發現沈溪不在,本來三人想出去找,結果小兩口有說有笑地回來了。

看那親密的樣子,有什麽隔閡有什麽誤會都解除了。

沈溪笑着說:“我來拿行李。”

趙若蘭:“……好吧,誰說要在這兒住一年半載的。”

她問怎麽回事,沈溪跟她解釋了一遍。

趙若蘭聽明白了,她問:“是那個路北派出所的郝衛民嗎?”

沈溪點頭說是。

倆兄弟有點迷糊,小兩口的關系到底咋回事,一會兒說是真夫妻,一會感情不好,一會兒要離婚,這還沒過倆鐘頭又一起回家了。

完全搞不懂。

不過當着趙若蘭,倆兄弟還是有分寸,他倆啥都沒說。

倆兄弟一眼就看到沈溪手指上帶的金燦燦、綠瑩瑩的戒指,沈戍邊問:“戒指哪裏來的?陸副團給你的?”

沈溪把飯盒裝進行李袋,說:“學校過年的時候有演出,這是道具。”

倆兄弟:“……”

五個人一塊從趙若蘭那兒出來,趙若蘭說有點事要去趟派出所找郝衛民,倆兄弟覺得太晚了,姑娘家一人在外跑不安全,就跟她一塊去。

到了派出所,就所長辦公室亮着燈,趙若蘭直奔辦公室而去,推開門,叉腰站在門口:“郝衛民,是你胡說八道瞎造謠不,你一個派出所所長不講證據就亂說話!”

她跟郝衛民也認識,還挺熟。

郝衛民感覺很不妙,被陸嶺罵一輩子做單身狗,這又來了一個找茬的。

他開口道:“趙同志……”

趙若蘭已經走上前去,摘下身上的斜挎包就往郝衛民身上招呼。

郝衛民用手護住頭,邊躲邊說:“你這位女同志就不能好好說話?”

“嘶,”趙若蘭突然叫了一聲,控訴道:“你的身體是鋼鐵做的嗎,硌到我手了,生疼。”

本着好男不跟女鬥,放棄派出所所長尊嚴,已經被逼到牆角的郝衛民:“……趙同志,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我給你找塊豆腐,讓你出出氣?”

——

再說沈溪跟陸嶺倆人高高興興往家走,陸嶺拎着她的兩件行李,走到黑且沒人的地方,還握住沈溪的手。

回到家後,醜萌看倆人一起回來,高興地撲了過來,兩只前爪抱住沈溪的腿,嘴裏發出嗚咽嗚咽的聲音。

猛犬立刻變成小可愛。

陸嶺笑道:“醜萌一到你面前就變這樣。”

他知不知道自己快樂得像醜萌!

倆人進了屋,沈溪把自己的行李放回原處,陸嶺幫不上忙,就在一邊看着,邊跟沈溪解釋郝衛民為什麽會誤會。

沈溪覺得好笑,他竟然拿這個問題去問郝衛民,那不是為難郝衛民那個光棍嗎?

沈溪朝他笑笑:“我願意跟你在一起,可是你可想好了,你真的願意成家嗎?你以前可是很排斥家庭,你說過不想成家的。”

陸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想成家,想跟你在一起,以前不想成家是因為沒遇到你。”

原來他也會說這麽動聽的話,這樣沈溪心裏甜甜的。

看她唇角帶笑,心情很好的樣子,陸嶺眉目舒展拉過一把椅子,又把沈溪攬過來,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雖然以前他們并沒怎麽親密過,可這種親密舉動他做起來并不陌生。

他用雙臂環着他,鄭重其事地說:“沈溪,我拿生命跟你保證,我只有你一個女人,這輩子只會有你一個女人,你就是我的唯一,絕對不會有別的女人。”

他的神情還有語氣都特別莊重。

沈溪被他的話暖到,覺得很有安全感,但還是覺得他用生命保證有點過了,伸手撫在他的唇上:“好了,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陸嶺心神激蕩,他無論說什麽她都相信她,那他一定不會辜負她。

兩人以這種親密姿勢擁抱了好一會兒,沈溪臉上帶笑說:“我答應你了,可要想真正在一起,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她說的真正在一起是什麽意思,是真正做他的女人的意思嗎?

按他的理解,就是倆人睡在一起。

兩人睡了她就是自己的女人,有了實質性關系,就算真正在一起了。

陸嶺心跳加快,臉也有點熱。

非常期待,甚至說是迫不及待,很想略過中間的所有步驟,直接快進到這一步。

別說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他都答應。他說:“你說,我什麽都答應。”

沈溪笑笑:“我想跟我愛的人一起去看春暖花開、星辰大海。”

她覺得自己好矯情啊,給陸嶺出了個大難題,他這樣缺乏浪漫細胞的人,即便正值春暖花開,身邊就是星辰大海,他也視若無睹,未必會用心去感受。

能提出這個要求,陸嶺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她身上本來就有浪漫氣質,不過被生活磨掉了而已。

他願意慣着她,縱容她。

陸嶺答應了,他說:“好,我會帶你去看春暖花開,星辰大海。”

看着他并不是很為難的樣子,沈溪想,他所理解的春暖花開是不是帶她回梨花島看花,梨花島春天漫山遍野都是梨花。星辰大海不會就是半夜去看大海吧。

要是他就這樣理解,她要不要輕易答應他呢?

至于她在期待什麽,她也說不清楚,但她想要驚喜,想要儀式感,畢竟他們沒有婚禮,就那麽睡在一起的話,感覺跟別的小夫妻比,少了點什麽。

擁抱好一會兒後,兩人坐下來給沈溪父母寫信,因為跟他們來往的書信要經過審查,倆人決定寫的隐晦些。

信的前面寫的是他們的生活現狀,都挑好的寫,就說沈戍邊跟沈戍疆兄弟在家具廠上班,一直安分守己。

信的結尾寫:我跟陸嶺決定白頭偕老,希望得到父母的支持和祝福。

就這麽一句話,沈溪想她的父母一定會懂。

陸嶺還是有點擔心:“你父母要是沒看懂或者不同意怎麽辦?”

沈溪笑笑:“肯定會看懂,你這麽好,他們也肯定會同意,他們要是不同意咱們就偷偷在一起。”

她說偷偷在一起,陸嶺像是被她喂了一口蜂蜜,心裏甜極了。

陸父那邊也要寫信,陸嶺不願意寫,他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沒必要跟他說。”

沈溪另取了一張信紙說:“肯定要給陸伯伯寫信,他開始都建議你娶我,現在肯定也同意我們真正在一起。”

她把給陸父的信也寫好,已經十一點鐘,倆人各自洗漱睡覺。

第二天,沈溪上班路上,把給陸父的信投入郵筒。給沈父沈母的信不着急,她還要準備一些衣服、日用藥品、豬肉脯、糕點給他們寄過去,還要給他們彙點錢。

陸父這邊回信很快。倆人一起看信的時候,陸嶺頭都大了。

回信上面寫:為父收到信,真是大喜過望,其實最開始,我就希望你倆真正做一對夫妻。

沈溪還小的時候,我想讓你做陸家兒媳婦,現在終于得償所願。

陸嶺年紀不小了,你倆得抓緊時間生娃,最好至少生三個,孩子名字我想了一大堆,不管頭胎是男孩女孩,你們可以在裏面選着用。

陸修、陸硯、陸清野、陸澤、陸攬月、陸摘星、陸謹信、陸錦時、陸宜家、陸映雪、陸慕昭、陸從戎、陸曼涵、陸嫣然、陸筱媛、陸延卿……

看着這一大串名字,陸嶺感覺自己被陸劍堯算計了!

這麽多名字肯定不會陸劍堯這麽短時間想出來的,而是他攢了好久的。

竟然還有一個名字是陸溪嶺。

陸溪嶺!陸溪嶺!他爸這是在搞什麽?

偏偏沈溪笑得開心:“陸溪嶺,這個名字好,陸伯伯真有才,想出這麽一個名字。”

不過他爸在這二十多年,一共做了兩件好事,一件事是把他送到蘇國去留學算是做了件好事,當年若非如此,他早就廢了,另外一件好事就是把沈溪安排給他。

真是用心良苦。

——

吳院長腿都快跑斷了,在跟杭城專家商量過胡司令的傷勢後,專家觀點一致,彈片取還是不取,都是一樣的結果,癱瘓。

吳院長肯定不能輕易放棄,她又請來海城跟京城專家,這天上午進行專家會診。

這樣的專家會診胡司令本人也要參與,沈戍東推着他往會議室走,沈溪說:“大哥,我也去。”

沈戍東只當她是關心胡司令,點了點頭。

三人進了會議室,發現屋裏已經坐了一大屋子人,正在傳看胡司令的X光片。

沈戍東把胡司令安頓好,他自己坐在胡司令旁邊,輪到沈溪,只剩下角落裏的位置了。

可沈溪覺得坐在角落裏太顯眼,說話也不方便,于是對胡司令另外一側的專家笑笑說:“拜托您往那邊移點兒,給我騰個地方。”

胡司令也說:“小溪坐我旁邊。”

專家們都挪動了點位置,沈溪在胡司令另外一側坐下來。

X光片最後傳到沈溪手裏,吳鐵梅開始說:“胡司令傷在腰椎,彈片已經壓迫到神經,導致胡司令行走困難,預計最多三四個月,他會完全失去行走能力。征求過胡司令意見,我們要為他做腰椎手術,只是如果取出彈片的話,勢必要切斷神經,同樣會癱瘓。我請大家來,是想問問大家,取出彈片的話,有沒有可能不會癱瘓,完全好轉。”

專家們展開熱烈讨論,胡司令就靠着輪椅拷貝,眯着眼睛休息。

他們讨論了有一個小時,沈溪也插不上什麽話,也輪不到她說話,她也昏昏欲睡。

讨論結果是一致的,就是肯定會癱瘓。

吳鐵梅失望了,可她把專家都請來,已經盡力。她又說:“現在大家商量由誰來手術,如何進行手術。”

其實這些專家能來并不是看吳鐵梅的面子,她的面子沒那麽大,是這些專家得到上級指示,全力救治胡司令。

有位專家說:“不考慮手術後果的話,這其實是個比較簡單的手術,在座各位都是外科、骨科、神經科專家,只要會做手術,執行這個手術都沒有問題。”

的确如此,不考慮會癱瘓的話,手術很簡單。

這位專家說完話,會議室裏安靜下來。

吳鐵梅看向一個三四十歲的外科專家,說:“張專家,你可以嗎?”

沒人願意做這個手術的話,吳鐵梅只能點将。

看大家都看她,張專家說“我才當了十幾年醫生,經驗不足,不如由骨科王專家來完成這個手術。”

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五十多歲的骨科王專家身上,王專家卻建議由神經科的專家來做這個手術。

沒人願意做這個注定失敗的手術,就西南軍區司令那個火爆性子,誰給他做了手術,以後誰的日子就難過。

大家推來推去,辦公室挺熱鬧但氣氛又有點凝滞。

胡司令本來在假寐,眉頭緊皺,他睜開眼,挑了挑眉毛:“都別推了,一個個磨磨唧唧的,抓阄,抓到誰誰來做手術。”

會議室裏又安靜下來,抓阄?也太草率了,不過好像沒別的辦法,誰都不願意抓阄抓到自己頭上。

沈溪這時突然站起來說:“吳院長,我願意給胡司令做這個手術。”

這話一出,整個辦公室嘩然,他們都想把手術推到別人頭上,沒想到一個實習醫生說要挑這個擔。

胡司令轉頭看沈溪,年輕姑娘特別鎮定,甚至帶着幾分自信的神采,讓人相信她說的不是一句玩笑話。

沈戍東聽妹妹這樣說,着急了,給胡司令做手術可不是鬧着玩的,他長臂一伸,從胡司令輪椅後面拉了拉沈溪的後衣襟,示意她坐下,然後他說:“我妹妹是擔心胡司令的傷勢才這樣說,她只是大四來醫院實習的學生,并沒有相關經驗,請各位不要在意她的話。”

沈戍東跟沈溪各種示意,讓她坐下不要說話,沈溪就當沒聽見。

吳鐵梅也說:“沈溪,我理解你想救治胡司令的心情,可這不是鬧着玩的,你還是實習生,就做過一臺手術,肯定不能給胡司令手術。”

這段時間她重點培養沈溪,沈溪一直在跟張主任學習看診、跟手術,甚至做過一臺手術,這個培養速度可以說相當快了。

這還是因為陸副團跟她打過招呼,說務必培養出一個優秀醫生,為地方軍醫院貢獻生力軍,她才這樣重視沈溪。

換成別的實習生,哪會有這種待遇?

但凡沈溪當過兩三年醫生,會做手術,都可能承擔這個手術,可她并沒有多少經驗。

沈溪并未坐下,沉着、自信而篤定地說:“我可以學習做手術,給我兩個月時間,我肯定能學會,我保證手術成功,能讓胡司令站起來,手術之後會跟以前一樣健康。”

胡司令的傷又不致命,可以等上幾個月。

她這話一出口,辦公室幾乎沸騰起來。

能讓胡司令站起來!

一個年輕姑娘說她給胡司令做手術,能讓胡司令站起來。

問題是她根本就不會做手術,這不是笑話嗎?

偏偏她又說得那麽認真。

所有視線都集中在沈溪身上。

沈戍東覺得小妹一向是乖巧靠譜,不知道怎麽在這場合說這樣的話,他額頭上都沁出汗珠來了,直接站起來,去拉沈溪的袖子,想把她帶出去。

沈溪自然知道沒有人會相信她,只好又把師傅嚴岐伯擡出來,她說:“我雖然只是個大四實習生,可我還是嚴岐伯的弟子,幼年起就跟老先生學中醫,最開始胡司令來杭城就是想讓嚴老先生給做手術,嚴老先生身體不方便,但我可以給胡司令實施這個手術。”

一把嚴岐伯擡出來,沈溪感覺大家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就是那種“原來她是嚴岐伯的弟子”的驚訝、羨慕的眼光。

她師父的名頭也太好使了。

胡司令一直在觀察沈溪,他拍了拍手,贊許道:“好,就讓沈溪給我做手術。”

這姑娘特別自信,身上有股沖勁,有股韌勁,像年輕時候的他。

記得當時他還是個普通士兵,一個毛頭小夥子,他們連隊犧牲了一半,連長問誰帶隊去包抄敵人後路,胡司令站了出來,說:“我去。”

當時的他自己就是這般篤定,這般堅持。勝利打完那場仗,他從普通士兵直接升到副連長。

戰争年代,好多人都是這樣拼殺出來的。

他在沈溪身上看到了同樣的品格。

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大家聽到胡司令的話,好像聽到一個笑話,紛紛出言勸阻,有專家說,讓沈溪來進行手術,還不如随便指定一個醫生。

剛才說抓阄,現在指定了一個實習生。他們雖然不願意自己主刀,但也不願意把這件事當做兒戲。

胡司令橫眉立目:“吵什麽吵,你們一個個推三阻四,沒有一個願意做手術,就沈溪樂意,就這麽定了。吳鐵梅,你好好培養她,兩個月時間,把她訓練成合格的能做手術的醫生。”

被點名的吳鐵梅感覺頭大。

胡司令決定的事情,可是沒人改變的了,吳鐵梅看看沈溪,又看看各位專家說:“那好,暫定由沈溪來進行手術,我們商定下如何帶她,現在先拜托各位,我們軍醫院沒有那麽多腰椎病人,估計要杭城還有海城醫院的醫院配合。以後有相關手術都帶沈溪參加,不大的手術就由她操刀,兩個月時間,培養任務很艱巨。沈溪,接下裏你也會很辛苦,你能做到吧。”

沈溪語氣堅定:“我可以。”

吳鐵梅說:“好,那我們先商量一下。”

沈溪先跟着沈戍東推着胡司令出了會議室,專家們的會議內容由如何救治胡司令改成了如何培養沈溪。

倆兄弟這天也來看望大哥,沈戍邊聽了驚訝得合不攏嘴:“沈溪,你說什麽,你給做手術,你可省省吧,咱華國就沒醫生了嗎,用的着你,随便拉個醫生來都比你強。我跟你說,要是手術失敗你可會影響大哥的前途,胡司令會遷怒到你身上,自然也會遷怒大哥,到時候什麽幹兒子啊,我看大哥就得直接退伍回家。”

沈戍疆說:“小妹,你連手術都沒怎麽做過吧,你是拿胡司令練手?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吧,你也不看看對方是誰,敢拿胡司令練手。”

沈溪抄起床上的枕頭就往他倆身上砸,她說:“就知道你倆會這樣說,我不拿胡司令練手,拿你倆練手啊。”

倆兄弟邊躲,沈戍邊說:“大哥你看看,小妹跟陸副團在一塊,變得暴力多了,她就仗着有陸副團撐腰,對我們倆特別兇,整天不是打就是罵。”

沈戍東看着笑鬧的弟妹,心情倒是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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