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音塵絕(四)

戚少商依言堵住耳朵,眼中只見顧惜朝微張開唇,看着上面的花紋,似乎是輕聲吟唱着什麽,盡管戚少商完全看不到,但卻有一種很壓抑的感覺從屋中傳中。接着,見顧惜朝将阮在小同和上,唇間微動,似乎是念了一段咒語,末了低喝一聲,卻見那阮慢慢變化,拉長拉寬,最終形成一個一個身着禇袍,面色嚴肅,似乎已過而立的男子。

他們都還未開口,那男子已說話:“未想過百年,仍有可将我真身喚出的人。”

顧惜朝示意戚少商可以放下堵住耳朵的手,而後袖手而立:“我也未想到,竟又見到《八樂集》現身人間。”

男子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種驚訝,而後籠手行禮:“在下斷腸。”

戚少商此時才省過神:“斷腸?這名字真是……”他說着竟露出一種好笑的表情。這樣一個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起如此一個凄婉的名字,實在不相符合。

顧惜朝擺擺手示意斷腸可以不用理他:“我想你并不是來自中原吧,阮上的花紋才是你的真身,是一段曲子。”斷腸點點頭,卻不多話,只是聽着面前的人繼續推測,顧惜朝便接着道:“所以那員外和胡姬,并不是因為琴的問題,只是因為你的曲子,讓他們想到什麽傷心欲絕的事,才會死亡,而這也是你名字的來源。”

斷腸佩服地看向他:“所您所料,我所湊出的曲子,可以讓人看到他們心中最痛苦的一幕。”

戚少商聽了也明白過來,不由倒吸一口氣:“這曲子實在太兇險。”

顧惜朝點頭:“斷腸之曲應是會讓人先想到過去的美好,再重現受到的打擊,加倍激化,而使人絕息。”他的話得到斷腸的默認,顧惜朝又道:“若我沒猜錯,你當是《祭奠》中的一章。”看到斷腸眼中完全臣服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經得到認可,遂向前伸出手。

戚少商只覺室內盛起暗金色的光,斷腸的身影漸漸磨糊,最終變成一個個他不認識的字飄向顧惜朝的手中,當光漸漸暗下最終消失時,顧惜朝手中執着的是一卷皮制的紙,上面書寫着奇怪的文字,回想他聽到的對話,戚少商猜這當是一些卷曲譜。他把擡頭詢問地看向顧惜朝。

顧惜朝想了想,才解釋:“《八樂集》雖是術師界傳言的東西,我卻有幸見過一次,這是第二回。它雖為曲譜,皆為精魅所化,隸屬于幻術的一種。《祭奠》這是這八部中最有殺意的一部,若有人知其功效,便可以用它殺人。比如斷腸就可針對那些心有所傷的人。雖屬于幻術,其實很是厲害。但大部分術師卻不肯相信,世上幻術還有這樣的力量。”他冷哼一聲:“世人皆不肯相信一些事情,便會死于這種事情上。”

戚少商很感慨地聽完:“你年紀不大,知道得真多。”

顧惜朝卻背過身,只是收好曲譜,而聲音又變成了一貫的冷淡:“人各有際遇而已。”說着回過頭來:“時侯不早,戚大人早日安歇,以名誤了明日入值。”

戚少商經過上次一事,已經明白他這人一遇到不願讓人知道的事情,就會遂客。但,他想,他總要習慣他這陰晴不定的,于是道:“這樣就遂客,怎麽也得留我吃完飯吧。我做這件事也不是小活啊。”

顧惜朝看着他,神色古怪,最後只得無奈地說:“那你等會兒吧。”

戚少商滿意地看着他走向廚房,坐到一邊的矮榻上,等着吃飯。

雷卷再次看到那阮時,很久才冷冷地低道:“死小子,又找敲!”他說着,卻回到司天臺似了一份疏,稱已将暗含妖魅的秦琵琶封印,此事已了,請陛下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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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朝一個人坐在屋裏,明日便是一言堂開章之時,此刻,這裏只有他一個人。終于,他慢慢起身,打開一只樟木琴盒,從裏面拿出那日微醺時,給戚少商演奏的琴。誠然,戚少商在聽了琴後還受一頓氣,有他的委屈。顧惜朝輕扶琴上,撥出幾個不成調的音,一片蕭索,露出一種寂廖的表情,只有無人時,他才會任自己這樣浸在再也回不去的回憶之中。

誰還能解他琴音?

之琴,當年他們在一家塢堡中躲雨,看那表面世奉經學的大家夜夜笙歌,有這等好琴只是供在祖祠中落灰塵,他心中傾心,用一套玉佩請主人換與,誰之那人家不懂便罷了,竟倒也知道坐地起價。那人看他不得而惆悵之意,在離開後,又悄悄潛回去,連夜盜回來送他。他十分驚怒,謙謙君子,即使得不到,也不應起這心思。而那人理直氣壯地說:“好琴自然當時鼓之,強于供之堂遇灰塵,若無知音将其美妙之音散發,如若煮鶴。”

盡管心中不滿他的作為,但是還是被他說服,他短短一生中送過自己的東西其實并不多,樣樣都如土匪般強與。但只有這琴最得他心。

只是暄妍瑤池,同心人已散,再好的琴,再美的曲,也不過是奏一曲天地寂廖。

他輕嘆着,輕撫一曲,低低之音,遠遠散出清冷之意。

戚少商站在門外,始終還是沒有推門,心想着,還是等他奏完這曲,心情好些,再進去看他吧。只是,這樣的琴意,這樣的心事,這樣悶懷心中,讓人不忍。

他懷念的,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這個想法,在很長一段時間,将會讓戚少商心中如蟻輕噬。

而些時,這二人一在門裏,一在門外,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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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頭肉

這是當日看金瓶梅時頗為覺得有意思的一道菜,當然,此書寫于明朝,為回顧宋事,不免此處有些穿越之嫌,但是頭肉一菜,從北魏成書的齊民要術中便可見一斑,只是做法與金瓶梅大不相同,要先煮後蒸再炖,用一些豉醬,陣皮還要鋪以粳米。而金瓶梅中記載則是用整頭入鐵鍋,放醬料,扣已鐵蓋,再倒扣一大鍋,以防走熱氣,用一根柴先鼓風以大火再熄風以小火,一根柴用不完竟可燒得醬紅味美,油而不膩,看起完整,一夾便脫骨。

梅一書中所記西門一家飲食,頗有些爆發戶之氣,不怎麽精細,卻很合普通市民的口味。而此章用什錦豆腐配燒頭肉,是因為我個人心得,若是喜好主菜偏肉的MM想減肥的話,配以四類菜,最是減油,即豆腐,通蒿,香芹,荠菜。

關于炮打燈定為晉北高梁

從連雲寨抗得是遼,而遼宋邊境應從陝北經晉陽以北至河間(即現在北京以南),其炮打燈應是陝,晉,冀這三地的特色酒。這三地所制酒原料多用高粱,傳至現代,其味應是西鳳,高梁白,二鍋頭,此三類。晉州雖有杏花汾與竹葉青二類,但确實是高檔酒,其味綿長香甜,不太可能是炮打燈,何況竹葉青為清代傅山所制,更不可能。而西鳳入口綿軟,二鍋頭雖确實辣卻後味甜,唯有高梁白,一入口,沒有餘味,只是燒辣,可從胃直燒上頭。民間泡藥酒多用此酒。最重要的是,這三種酒,西鳳與二鍋頭,最普通的檔次,也要一百毫升五塊錢,而高梁白則五百毫升三塊五,若在小飯店散打,七十五亳升的口杯,則只用一塊左右。現今此地中,收入低好酒之人,仍好買此酒。從性價比來講,我覺得高梁白最有可能類似炮打燈。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要在十一前有三萬五千字以上,我是在原稿的基礎上改編.原稿這一些只有一萬多字,我加了兩萬字,成為三萬五千字,主要加了許多細節和心理描寫,讓每一個情節都不會太突兀.而三萬五千字之後,不但會改變原稿,而且會呈現一些新的小故事,而結局和原來會有一些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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